李瑾铭想来想去都未想出好办法,每天都显得异常焦躁。
这个时候,陈嬷嬷曾警告金枝的话应验了。
因为金枝不再着手李瑾铭沐浴的事,陈嬷嬷便安排了其他人,她倒留了个心眼,选了年龄比较大的老宫女。
却不防那些心思灵活,又擅长蛊惑的妖艳女子,稍微不注意,那安排的老嬷嬷便被人用银钱收买,被人钻了空子。
李瑾铭这些日子为他与金枝的婚事操碎了心,哪有心思注意起来,只要不是金枝,哪个人伺候他沐浴更衣,他都无关紧要。
只这日,这伺候的宫女却是莫名其妙,洗着洗着,手脚竟然不规矩地在他身上乱摸起来。
李瑾铭如今已不是当日的小白,再看那女子面颊绯红,一双眼睛欲语还休,哪能不知其意。
向来自觉尊贵无比的小少爷,顿时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
他愤怒地将宫女撵了出去,并让人狠狠惩罚了她,手段相当狠绝,震慑了一干心思活路的下人。
这般处理了人,李瑾铭尤觉不满,想到那宫女竟然敢肖想他如此尊贵的身躯,便气不打一处来。
他需要金枝的拥抱才能安慰自己受创的心灵。
于是,小少爷便以此为由,找到了金枝,将她搂进了怀里。
嗯,这是特殊情况,他抱一会儿就撒手,不会有人看到,于名声无碍!
他便这般自欺欺人了一番,而后将受到的委屈与金枝讲了一遍。
这事的动静闹得那般大,金枝自然也是知道的,原本少爷撵走其他女子,让她颇有些感动,现在听完后,却又有些想笑了。
原来少爷太过自恋也是好事!
这事过后,有歪心思的人少了许多,而金枝也更为警惕起来。
陈嬷嬷再也不敢躲懒,亲力亲为接手了替李瑾铭沐浴的事,其他地方,也不敢有丝毫松懈。
李瑾铭被金枝安抚了一番,宫女对他造成的阴影渐去,他内心的浮躁也渐渐平静下来。
至于他与金枝的婚事,反正他是铁了心要娶金枝的,不论他父皇有什么决定,最糟的结果也不过是李严不喜罢了。
反正他也不只是靠着李严的喜爱过日子的。
而且,距离下一次选秀还有一年时间,有他的母亲与兄长从中斡旋,想必一年之后,父皇有了心理准备,接受起来也不会像现在这么难。
李瑾铭、沈优、李瑾承三人开始不动声色地对李严温水煮青蛙。
就在几人费尽心思令他缓慢地接受金枝的日子中,事情突然有了转机。
这天李瑾铭正好休沐,教金枝下棋。
自从沈优认同金枝后,便在有意培养她,让她可以在与李瑾铭成婚后,能尽快成为一个合格的王府主母,打理好后院,解决儿子的后顾之忧。
在待人接物上,金枝从沈优那里学到了许多,而除此之外,她还要在才艺上有所涉猎,不一定要精通,但至少在别人提起时不会一问三不知,与其他夫人小姐聊不到一块儿。
对此沈优只提了些意见,倒没有非逼着她一定要学得如何好,金枝也在努力学习着,遇到李瑾铭会的,那教导她的老师自然就是他了。
金枝的棋艺便是李瑾铭教的,教的人异常耐心又细心,手把手地纠正她落子的姿势,同样的棋路能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告知她,金枝便是再驽钝再没有天赋,遇到这样的好老师,棋艺也是渐长。
如今她与李瑾铭下棋,已经不再是曾经被碾压的局面,偶尔外行人的神来一手,还能让当老师的思考良久,称赞她的思路别具一格。
金枝有些心虚,其实她是下无可下,随意落的子,靠的全是运气。
李瑾承派人来找李瑾铭的时候,他正在为金枝又一次的惊艳落子而思索对策,听到人找他,还颇有些舍不得离开,直到来人三言两语将情况与他说了,突来的转机让他整个人都险些回不过神来,又向对方确认了一次后,才敢真正相信,他能娶金枝的机会来了。
李瑾铭没有想到,他千辛万苦想要迎娶金枝的转机,竟然一直都在金枝身上。
兜兜转转,原来解决掉他们最大难题的人,还是他们自己,这不是命中注定是什么?
李瑾铭兴奋得冲到屋内将刚刚避开的金枝抱起来转了又转,因为实在太兴奋了,克制不住地一脸莫名其妙的人脸上亲了又亲:“好金枝,你就是我的福星,亏我还在这里苦恼了那么几年,原来所有的困难在一开始你便已经都解决了。”
金枝被亲得有些懵,少爷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兴奋成这样了?
想问,但李瑾铭已经又走到了门口,临走前忍不住喜悦地对她道:“金枝,你等着,今日我便去向父皇讨了旨,让他替我们两人赐婚。”
金枝似懂非懂,心情却莫名激动起来。
第47章 认女
李瑾铭出了嘉庆宫, 直往皇上与群臣议事的乾清宫而去。
此时早朝已结束,无事的大臣们退朝回各自的衙门办公了, 有事的几位官员因着并不是大事, 今日又发生了宋尚书时隔十八年竟找回失散女儿的喜事,便都未曾占用他向圣上禀明原由的时间。
李瑾铭到的时候, 那议事的内便殿里已只剩下了皇上李严、宋尚书宋学章、以及跟着李严学习为君之道的太子李瑾承。
李瑾铭心情激动地让人向李严传了话,没多时便得了结果, 被传话的人领了进去。
李严虽然奇怪他突然过来的原因, 但现在又不是在商讨什么政事,所以未多想便同意了, 等李瑾铭进入了大堂, 他还忍不住开口打趣道:“往日让你来乾清宫学习政务你不来, 怎么今日想着来了?可是听到宋爱卿的喜事, 来沾喜气来了?”
哪知李瑾铭被这么说不但没反驳,还颇为认同:“父皇英明,儿子可不就是来沾宋大人的喜事来了!”
宋学章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女儿, 心情异常好,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加掩饰,便是看李瑾铭,也比往日热切了几分:“九殿下说笑了。”
“恭喜宋大人找回令嫒。”李瑾铭向他拱手真心祝贺。
宋学章回道:“多谢。”
李严此时的心情也很好, 他一直对宋学章这个心腹大臣心怀愧疚, 如今宋学章找回女儿,他也是真心实意替他感到高兴,又想到他那女儿失散十八年, 还不知在外面受了多少苦,养成了什么性子,有心想为这无辜的孩子做些什么补偿她,便向宋学章道:“令千金现在是找回来了,这是天大的喜事,宋爱卿若有什么需求,尽管告诉朕。”
一向谦逊有加的宋学章,这次却一点儿没客气:“禀皇上,臣就是为着这事,想向皇上讨个见证。”
“爱卿请讲。”
宋学章却一时未答话,陷入了某种回忆里。
他的女儿其实早在四年以前便来到了他身边,他却没能及时察觉,这令他后悔不迭。
宋学章其实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得意门生卫荀,娶的妻子是一位与父兄失散多年的孤女,姓宋,与他失散的女儿有颇多相通之处,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宋氏就是她的女儿,但世上能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一叶障目,也不怪宋学章多想,因为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他对卫荀这个学生非常满意,本就兴起过若能找到女儿就将她许给卫荀的心思,而后他的女儿没找到,却因缘际会真的嫁给了卫荀,这样概率小得可以忽略不计的事真的可能发生吗?
与之相比,宋学章倒更愿意相信,卫荀是因为感念他这老师的遭遇,本就对流离失散的女子心怀怜惜,又恰巧遇到了一个与她女儿情况类似又人品才貌出众的女子,恻隐之心下很容易对女子上心并娶了对方,这才造成他的妻子与他的女儿有诸多相似。
因为心底里认可了这样的推测,宋学章潜意识便排除了宋清幽是他女儿的可能性,所以卫荀带她来拜访宋家时,他也未对她的来历过多打听。
倒是宋清幽那与自己女儿太过相似的经历,总让他不由自主想到自己失散在外的妻女,伤怀感念之下,对宋清幽虽也怜惜同情,却没了更多的精力去注意她。
宋学章只要想起因着他这种思想,差点儿造就他与女儿一辈子相见不相识的结局,就恨不能回到过去,狠狠扇自己一巴掌。
幸好他昨日路过卫荀家附近,决定临时去探望一番,在进入院门时听到卫荀的母亲呼唤宋清幽的闺名,他这才如梦初醒。
为什么就不可能有那么巧合的事呢?万一上天就是偏爱他,看到他对女儿的思念之情,怜悯他的遭遇,将他女儿送到他身边了呢?
宋学章几乎是颤抖着走进卫家的,心情激动不可抑制地招来卫荀,清清楚楚仔仔细细问了宋清幽的来历,凡是能证明她身份的事,事无巨细,一一问了个遍,全都与他的女儿对上了。
宋学章这才不得不相信,卫荀的妻子宋清幽,真的是他的女儿,顿时老泪纵横。
而卫荀在他问起宋清幽时,便有了猜测,如今看宋学章的反应,哪还有不明白的。
他心仪的妻子,原来是他老师失散多年的女儿!
尽管卫荀觉得不可置信,却还是第一时间找来了宋清幽,让她与宋学章对质,两人说着宋母的事,无一例外,全都对上了,这下再也没有疑虑。
两个当事人都有些懵,宋清幽更是直接没反应过来,其实时隔这么多年,她早已放弃了寻找自己的父兄,如今生活顺遂,已觉得是毕生之幸,哪还敢奢望更多,却没想到,她一直找的爹竟是她夫君的老师,这是一件多么奇妙的事啊!
直到宋学章激动地将宋清幽抱入了怀中,宋清幽才清醒过来,喜出望外之下,不由痛哭流涕。
宋学章来的时候才刚过午时,与宋清幽相认也不过用了一炷香的时间,但两人情绪平静下来后,已到了酉时一刻。
宋清幽向宋学章详细说了这些年的经历,讲了她与宋母流落在外既要生活又要寻找父兄的艰辛,讲了宋母获知宋学章身亡的假讯息伤心之下抑郁而死,讲了她被奴大欺主的仆人们抢了家财并卖给了人牙子的事,也讲了生命存亡之际被金枝所救的恩德。
宋学章的心情便随着她经历的往事而起伏着,简直恨不得将一辈子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天发泄。
妻子的身亡无疑令宋学章很痛心,但他早已有了妻女不幸于难得认知,现如今宋清幽还活着,对他已是意外之喜了,因此他虽然也难过妻子的离世,但更高兴的却是认回了宋清幽。
那些背叛宋清幽的奴才们,甚至那些贩卖人口的人牙子,在这一刻都被宋学章记在了心里,并暗暗发誓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一定要将这些恶人狠狠整治一番,为自己可怜的女儿出口气。
除此外,金枝对宋清幽的恩情却不得不报。
金枝不仅是救了宋清幽的命,还挽救了她的名声。
原本一个女子流落在外是一件为人诟病的事,但因为金枝为宋清幽寻了一个好夫家,还恰好是宋学章的得意门生,令其流落在外的经历,不仅不会为人诟病,还会成为一段佳话。
这样的恩德,宋学章怎么可能不报。
宋学章是知道金枝这个人的,毕竟她先是献药救了沈国公世子,后又因收养纪尚书的孙女被皇上嘉奖为忠义之士,宋学章记性一向好,凭着这两件事便不会轻易忘记金枝。
更别说,最近宫里有传言,九皇子殿下似乎对一位叫金枝的姑娘另眼相待,隐有要娶之的趋势。
金枝的名字,宋学章还真有些如雷贯耳。
他提出要报答金枝恩情的想法,宋清幽自然是赞成的,但她与金枝情同姐妹,赠送金银珠宝反倒伤两人的感情,而且金枝有位高权重的九皇子照看着,怕也不会缺什么,唯一可能有需求的,大概就是她的身份。
以金枝的身份,要嫁给圣上最宠爱的九皇子,确实非常困难。
宋清幽想来想去,唯有让父亲在这事上为金枝出份力。
宋学章自然答应了,以金枝对宋清幽的恩情,已足够让他为她做一些不太妥当,但又不会伤及宋家根本的事了。
宋学章并不是举棋不定的人,想到这里,他向圣上深深鞠躬行礼,情真意切地说道:“微臣能寻回女儿,已是万幸,她如今生活顺遂,因缘际会之下还嫁给了臣最得意的弟子,臣原不该这么厚着脸皮向陛下求些什么,但小女如今还能活着,却是遇到了善人相救,这恩情臣实在不知该怎么偿还,只能向皇上求助。”
接下来,宋学章简略地向李严讲了宋清幽的经历,李严果然对她嫁给了宋学章弟子的事情大感好奇,向他问道:“令嫒竟然嫁给了爱卿的得意门生,这又是何故?”
自然而然,宋学章引出了金枝,并表露出对其恩德的无以为报。
李严听了,除了感慨宋清幽与宋学章的父女缘分,也对金枝的所作所为颇有感触:“救人已是不易,难为她还能全心全意为令嫒的后半生着想。”
而后,他看向自己的小儿子,明知故问:“这金枝的名字,朕怎么觉得有些耳熟呢,好像在哪里听过。”
李瑾铭知道他在说什么,却偏装傻充愣:“父皇记得没错,您可不就听过金枝嘛,三年前,因着金枝家收养了纪大人家的孙女令其失散多年能与家人团聚,你亲自封赏她为仁义之士呢。”
李严眼角抽了抽:“是哦。”
李瑾铭当没看到,继续说:“说起来,当时儿臣也在场,还提起过金枝救了宋尚书女儿的事,只可惜那时我并不知道那位宋小姐就是宋大人的女儿,也便未曾多言,否则怕是就能省去这两年的时间,直接让宋大人与令嫒相认了。”
“宋大人,这事全赖我,耽搁了你与令嫒两年的时间。”李瑾铭向宋学章拱手致歉。
“九皇子言重了,这事怎么能怪你。”宋学章反驳,并且感激道:“微臣还要谢谢九皇子,据说那位金枝姑娘当时救下我儿的买命钱,还是你给赏赐下来的。”
“这事归根究底,还是因为金枝的心善,宋大人不必谢我。”李瑾铭说,“不过我将令嫒与金枝一并带回了京城,这才让令嫒有了与你的相认之机,宋大人谢我也不冤。”
“这点儿小事竟然就敢向人讨谢,亏你也说得出口!”李严听得直想发笑,槽了他一句后,对宋学章道:“家里小儿忒计较,让宋爱卿你看笑话了。”
宋学章笑了笑:“九殿下也没说错,他确实当得起微臣一声谢。”
李严也不在这点儿小事上纠缠,他现在对李瑾铭突然来乾清宫的原因心知肚明,原本他对金枝是不满的,但近些日子里沈优与李瑾承对他的疯狂洗脑,让他对金枝的恶感淡了许多,现在金枝又救了宋学章的女儿,联想到她曾经做的那两件事,李严对李瑾铭想娶金枝一事的态度便宽和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