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本来,也不该在御前伺候的。”岑月小声地嘀咕道,带着不易察觉的郁闷之意,“太后让奴婢去的是御膳房。”
她说着,不自觉地微微嘟起嘴;不显难看,反而透出几分少见的娇憨,令崇熙帝晃了下神,不由将视线移到她莹润的红唇上。
想到她小声嘀咕的那些话,崇熙帝掩饰性地咳了两声,沉声对她说道:“你到了正阳殿,自然该听朕的安排。朕让你在御前伺候,你就得在御前。每日晚膳你去做两道菜便是。太后知晓了也不会怪罪的。”
虽然他没改主意,但是却将岑月担心顾虑的事都考虑进去了。岑月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了,乖乖地应了是,红着脸,任由崇熙帝把玩着她的手。
“皇上,顾相和云尚书,在外求见!”福公公匆匆走进殿内,禀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身体不舒服,所以没写完,今天补够啦~
第29章 及笄
岑月蓦地一惊,忙抽回手,退开几步,恢复之前恭敬的模样,站在书桌旁。崇熙帝不悦地皱了下眉,顾相和云尚书求见,自然是有政事要谈;他便挥了下手,让小宫女回茶水间去。
见那抹俏丽的身影躲进了茶水间,崇熙帝才对福满吩咐道:“宣他们进来罢。”
匆匆走进茶水间的岑月,这才松了口气,坐到矮凳上,捂着有些发烫的脸的手慢慢放下,却只见她那双眼眸,平静如水,全然没有之前的慌乱失措。
“老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不多会,顾相和云尚书一同走了进来,行礼道。
“二位爱卿,无须多礼,可是有要事上奏?”崇熙帝看着走进来的两位大臣,让他们平身后,不紧不慢地问道。
顾相先上前一步,神情沉肃道:“皇上,江南珍宝坊前日突遭大火,全坊上下无一活口。皇上刚派了大臣,去查江南知州上任不久便殒命之事,便出了珍宝坊此事。老臣以为,这其间必定尚有隐情,恳请皇上下令暗查!”
“……此事确实有些蹊跷。”崇熙帝听罢眉头紧锁,思虑片刻,方道,“朕自有打算。江南知州一位,顾相你可有推荐之人选?”
“老臣认为,新任探花郎穆靳可担此重任。”顾相斟酌后,说出了一个皇帝意料之外的名字。
穆靳被他钦点为探花郎之后,一直未被赋职,也不曾和朝中任一派系走近,每日都在花街柳巷厮混。京中人都觉得这就是个一朝考中探花,便得意忘怀,沉迷于酒色的无用之人。
“哦?云尚书以为呢?”崇熙帝不置可否,转而问一旁的云尚书。
“老臣以为探花郎年轻气盛,做江南知州恐怕有些不妥。倒是严侍郎,处事稳妥,许能妥善应对江南眼下之状。”云尚书对于顾相的提议不赞道,另提了一人。
“嗯,云尚书所言也有理。”崇熙帝手指轻叩桌面,思索了一会,没有说最后的决定,只是问道,“云尚书要向朕上奏何事?”
“老臣所来非为国事,是想厚着老脸,为我家小儿,向皇上讨一道赐婚的旨意。”云尚书上前一步,拱手道。
崇熙帝眼眸掠过深意,问道:“哦?不知是哪户人家的千金,要云尚书如此看重?”
“她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之女,不过是刚随家人到京的商户女。若不是小儿实在喜欢,非要风光大娶。老臣也不会舍下脸面,来求皇上赐婚了。”云尚书神情透出了些微的尴尬之色。
“朕知道了。二位爱卿可还有事启奏?”崇熙帝没有说答不答应赐婚,神情也看不出什么不同,只是这么问道。
顾相、云尚书都言无事,便行礼告退了。云尚书本还想确定下皇上的意思,可是犹豫再三,还是没敢多言。
退出正阳殿时,他瞥见了茶水间似有女子的身影,脚下步子未停,却垂眸陷入深思。这以前可从未出现过,难道宫中这些时日,竟出现了得宠之人?看来要问问自己在宫中的女儿了。
听到殿内没了说话的声音,岑月就起身泡茶,准备着皇上一有吩咐,就可以端出去。她一面泡茶,一面想着刚才留心听到的那些话。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江南珍宝坊,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算了,也许是因为青罗村也属江南一带,听说过珍宝坊也不足为奇。她这么想着,但还是下意识地,将这个事牢牢记到了心里。
“岑月姑娘,皇上叫你了。快出去奉茶罢。”正好福公公走进来催促道,岑月点点头,端着茶走了出去。
崇熙帝端起茶盏,品了两口,也没说好坏,就放到一边,看着奏折,冷不防问道:“朕记得福满提过,你是从江南来的。可有听说过珍宝坊?”
“奴婢许是听过的,但是不是很确定,只是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岑月觉得这也没有好隐瞒的,便直接回答道。
崇熙帝瞅了她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下,转头开始处理政务。
听到皇上笑了一声,岑月虽有些不明所以,但也不敢多问,就站在一旁,轻轻摇着扇子,听候皇上吩咐。
许是挂心政务,崇熙帝没了逗弄她的兴致,是以,接下来的几个时辰,岑月除了偶尔磨墨、奉茶,站在一旁为皇上打扇,也没有什么事。很快,便到了准备完善的时辰。她终于得了崇熙帝金口允许,离开御前,去御膳房。
御膳房的宫人们都在各自忙碌着,没人理会进来的岑月。她就在一边等着,直到一刻后,有个圆脸太监走了过来,声音尖刻道:
“你就是新来的掌厨?”
想到在宁禧宫时,主事太监提点过她的话,岑月知道这人就是那个魏太监,忙应道:“是,魏公公,奴婢岑月。日后若有做得不对之处,还望魏公公多多指点。”
“指点就算了,既是来了,木头一样杵在这儿是干什么?你没看大家都忙着准备皇上的晚膳?不要以为你是太后安排来的,一来就是掌厨就如何。还不快点去帮忙?!”魏太监板着脸,语气尖酸地责怪道。
岑月没有反驳,连忙应了是,就去净手更衣,开始做菜。御膳房里头的宫人们虽对她心存不满,但这是皇上的晚膳,他们也不敢做什么幺蛾子。
而当他们送晚膳到正阳殿侧殿,看见皇上让岑月留在一旁伺候之后,回去就开始议论纷纷。而福公公随后来交代的话,更让他们明白新来的那个掌厨,不会在御膳房呆多久;明白了这一层,御膳房的宫人们那点不满也没了。
说不定人很快就会成为后宫的妃嫔了,怎么会看中这么个掌厨之位。于是,接下来几日,岑月就发现原本以为要费好些心思,才能接纳她的御膳房宫人们;忽然都对自己示好了。
她不是心思愚钝之人,自然很快就猜到了缘由。虽说不是靠自己的努力,但是结果是她想要的就成。
每日除了准备午膳晚膳的时候,她都在御前伺候,渐渐地也习惯了崇熙帝时不时地逗弄;在崇熙帝的有意纵容下,她也不再那么谨守宫规,显露出了不同于以往的娇俏模样。
半个多月里头,岑月就没有见过冷蓉,明明是被一道送来的。她有意无意地向福公公打探过,才知道冷蓉虽然是司衣,但是崇熙帝一向不喜让她们更衣。是以掌衣司只需打理皇上衣物;除了皇上吩咐,她们从来不得到正阳殿来。
不过这些事,后宫之中是没有人知晓的,也没人敢将乾明宫里头的事往外传。故而后宫之内如今流传的,都是尚衣局的宫人得了皇上的宠,日日在御前伺候。岑月从小圆那里得知此事时,心中失笑又有几分愧疚,这是冷蓉替自己挡了后宫的嫉恨啊。
难怪这么多天都风平浪静的。只是不知道,还能平静多久。
又过了几日,正好是岑月十五的生辰,也就是她及笄的日子。小圆、沈女官和翠儿等人早几日知道之后,便说好了要替她庆祝生辰和及笄。本来她是想跟福公公告假的,但是福公公说她得直接同皇上说。要皇上答应了才成,他做不了主。
所以,这日午后,在御前当差时,岑月看着皇上心情还不错,又暂时不需处理政务,就向他阐明缘由,告假。
崇熙帝看她一脸欢悦期待之色,想了想,便准了她的假。岑月叩谢皇上隆恩,然后就告退离开了正阳殿。
“福满,去查查看,他们在哪弄及笄礼。”两刻钟之后,崇熙帝盖上一本奏折,随口吩咐道。
“是,老奴这就去查。”福满眼里闪过一丝了然,笑眯眯地走到殿外,跟他的徒弟说了几句,然后点点头又回了殿内。他一早就猜到皇上可能会问到这个,所以先让自己的徒弟去打听了。
“皇上,岑月姑娘的生辰及笄礼,是在尚食局后头的院子里办的。”他回道。
崇熙帝摆摆手,没有说什么,又翻开另一本奏折,继续处理政事。
用晚膳的时候,他如前几日一般叫岑月过来伺候,没得到回应,才想起人在尚食局过生辰。不知为何,就没了胃口,随意用了几筷子,他就放下玉箸,到正阳殿外头散心。
福公公猜到了几分皇上的心思,向一脸惊慌地跪在地上的御膳房宫人们挥了下手,让他们都退出去;然后连忙跟在皇上身后。
另一头,尚食局内——
沈女官为岑月梳了发髻,插上了一支珍珠发簪,就算是及笄礼了。觉得光吃东西不过瘾,小圆她们还拿来了自己做的几坛果酒。岑月从来没喝过果酒,喝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一点都不涩,而且喝了也不觉得头晕,便多喝了几杯。
“诶,你们可别贪杯,这酒后劲可不小。”沈女官和小圆见岑月几人连喝了几杯,忙劝道。
可是还是说得太晚了,毫无酒量的岑月已经醉了,两腮透着酒后的红晕,微闭着眼,靠在小圆身上嘀嘀咕咕说着人听不懂的醉话。
沈女官见状,有些无奈更有点为难,这人醉成这样,不能放在这,也不好送回乾明宫,不然扰了皇上就不好了。
正在为难之际,外头突然传来了动静,众人回头一看,吓了一跳,慌忙跪地行礼:“皇上万岁万万岁!”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新章姗姗来迟,原因是某初昨晚又一次写着写着睡着了。
第30章 意会
皇上怎么会突然到尚食局来?之前都没听到通报声……尚食局宫人们面面相觑,也不敢抬头看皇上此时的脸色。
小圆和翠儿一左一右扶着岑月跪下,好在她虽然醉了,却并不闹腾,安安静静地跟着她们的动作行礼。
沈女官低着头脸上神色担忧,她隐约猜到了皇上来这的缘故;岑月那丫头进宫就是奔着这个来的,如今或许是得偿所愿了?但愿,她日后能一直得皇上喜欢,不然她的处境就艰难了。
在众人的惊诧中,崇熙帝走到了醉酒的人面前,一身肃冷令众人大气都不敢出。正在小圆她们以为皇上会出声呵斥的时候,却听到了皇上吩咐她们将岑月送回去歇息的吩咐。
“公公,这……岑月醉了,奴婢怕会扰到皇上。不若先让她留在宫女所,明日一早再归乾明宫当值吧?”见皇上出了尚食局,小圆小心翼翼地向福公公提议道。
“你们想抗旨?皇上金口玉言,咱家劝你们还是将人好好送回去罢!”福满今日也没料到,皇上会突然兴起,到尚食局来;还让自己事先安排了,没惊动后宫,尤其是太后。
这岑月,可真是了不得。他正寻思着,就听见外头传来了皇上不悦的传唤:“福满!”
“老奴来迟,请皇上责罚!”福满急忙跑出尚食局,向在御撵上坐着的崇熙帝请罪道。
崇熙帝冷着脸又吩咐了句:“找抬轿子来,把人抬回去。”
看福满应声去找轿子,他回想着刚才见到的那副,让自己心里微动的场景。两鬓微微凌乱,眼眸含水,粉面桃腮,眼角眉梢都露出一丝醉后的媚意,但被拉着跪下去的时候,似乎还似嗔非嗔地嘟起了小嘴,反倒是有些纯稚模样。和她平日在自己面前那副故作自若沉着的样子相较,可谓是天翻地覆。
看得他差点想伸手去捏一捏,试试那小宫女会有什么反应。不过想到还有旁人,不想她那般有趣的样子被其他人看了去,崇熙帝还是忍住了。还是回乾明宫再说。
沈女官他们出来,在福公公的指挥下,将人扶进了轿子里。小圆本想跟着去的,但是问了福公公,知道不成,只能看着那台粉色小轿跟在御撵后边,晃晃悠悠地回了乾明宫。
“皇上居然让福公公给月姐姐准备了轿子?!”看人都走远了,翠儿才瞪着圆眼惊呼出声道。
沈女官收回目光,看了她一眼,对在场的宫人们告诫般道:“今日咱们和岑月一道吃了酒,然后就各自回去歇息了;岑月因为醉了向福公公告了假,留在宫女所醒酒没回去。可都明白?”
众人都不是傻的,听罢纷纷应是,但是私下如何暂且不知;沈女官心知肚明,可也没有办法管住他们的嘴。
过生辰之人都离开了,众人自然不好多留,又待了一会,便各自回去了。
而这头,坐在轿子上的岑月终于恢复了些神智,她没想到自己的酒量如此之差,不过几杯果酒,也能让自己喝醉。不过,她好像见到皇上来了尚食局?
不对!她如何会到了轿子上?好似是沈女官和小圆她们把自己扶上轿子来的,那应当是福公公吩咐的。能指使动福公公的人,也就皇上和太后了。那么说来,自己没看错,真的是皇上?!
胡思乱想中,轿子停了下来。外头传来了福公公的询问声:
“皇上,可要让人将岑月姑娘送到屋里去?”
岑月屏息听了会,没听到皇上说什么,却感觉有人走到了轿子面前,慌忙闭上眼睛,装作醉酒未曾醒来。
崇熙帝掀开帘子,看了靠坐着的小宫女一眼,正打算伸手将人抱起,就注意到她那双微微抖动的长睫。原来已经醒了?
顿时又玩心大起的崇熙帝,没有停下动作,继续往下俯身,直到感觉身下的人已经绷紧了身子,才把人打横抱起,不紧不慢地往乾明宫后头行去。
“皇上?”福公公低声问了一句,收到皇上的目光示意,便明白了,向其他宫人交代下去,不准乱嚼舌根,若是有人过来,就先向他说一声;交代完了,他才快步跟在皇上身后,在门外守着。
不管皇上是不是动了临幸的心思,他都得守好了,免得有哪个不懂事的冲出来,搅了皇上的兴致。
崇熙帝抱着人进了她歇息的屋子,将小宫女放到床榻上,才抽出心神看了一圈屋子的摆设。出乎意料的,屋里头很干净,连柜子上也没有什么饰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