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死了我登基——潇湘碧影
时间:2018-09-07 09:06:59

    韦高义踟蹰的喊了一句:“师父……”
    “嗯?”
    韦高义顿了顿,有些不舒服的道:“那不是变成玩弄人心了么”
    愿意思考是好事,管平波耐心的道:“孔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何解?圣人之道深远,人不易知。
    开启民心是很漫长的过程,我从不吝惜教授你们学问,然而你自想想,当初我教你们识字习武,是用得何等手段?用鞭子抽打,用食物诱惑,是玩弄你们的心么?”
    韦高义摇头。
    “的确是玩弄,或者叫调教。”
    管平波客观的道,“学习有个过程,足足一年半,直到今日我才带你们二人开小会,才能对你们把事说透了。
    我们初遇的时候,姑且不论你们是否赞成我的话,只怕听都未必听的懂。
    我常与你们说,物质是第一性的,意识是第二性的。
    开启民智,总在我让他们吃饱饭之后。
    现如今饿殍遍野,我去同他们讲道理,便是何不食肉糜。
    为人处世,看手段,更看结果。
    你现在能听懂我的话了,会怨恨两年前我吓你的手段么?何况,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人呐,都是些爱听好话自欺欺人的货色。
    打仗没有不流血的,分田没有不流汗的,说在前头的丑话太多,难免人心浮动,那还谈什么闯出一番事业?所以我说思想工作很重要,便是如此了。”
    潘志文踢了韦高义一脚,没好气的道:“老话说,不看人对己,只看人对人。
    师父待我们好,待旁人也不错。
    既如此,你想那么多作甚?跟着干就行了。”
    陆观颐笑骂一句:“莽汉!”
    潘志文道:“弯弯绕绕的听的我脑壳疼,不就是要打仗嘛!讲那么多废话作甚?谁不是没饭吃投了来的?进营就知道,当兵吃粮。
    不敢上战场,那就滚蛋!天下哪有平白无故送到嘴里的饭?师父你休多心,只消咱们老虎营依旧有饭食有新衣,哪个不听话,早晚被唾沫星子淹死。
    不服气的,去背矿、去撑船累不死他们!”
    管平波但笑不语,潘志文的想法十分朴实,但想造反光朴实是不够的。
    战场太惨烈,那种浓郁的血腥与绝望的厮杀,很容易耗干人的精神。
    比起背矿、撑船之类的慢性折磨,难承受的多。
    所以土匪得有打家劫舍喝酒抢女人的追求,而篡位造反的得有轻徭薄赋均田地的理想。
    不过思想建设非朝夕之功,管平波不急就是了。
    几人又说了一回日常安排,孟阳秋就回来了。
    进门见礼毕,面色有些不愉的道:“我先打问了一圈,百户所大部分田是杨再林占了,还有些边边角角,他家族人并几个小地主也伸了手。
    再寻到杨再林家,他跟我装聋作哑了半日,待我拿出武器,他又推给了死人崔亮。
    我看他是不肯吐的,营长,我们直接打吧。”
    管平波道:“你辛苦了,先回去歇着吧,我再想想。”
    孟阳秋还待说什么,管平波却又道:“百户所比盐井的屋子多,我们可以松快些。
    我们几个可住单间,韦高义与潘志文住双人间。
    你原先的屋子还在,你愿意的话,就搬回去住吧。”
    百户所的三个旧人分属于三个地方。
    孟阳秋在作训部任教官,陈大义和王小狼分别在一旗队任小队长。
    老虎营都是按编制居住,孟阳秋固然级别够上了单间,也不能喊陈大义与王小狼一起,无可无不可的应了。
    打发走孟阳秋,管平波道:“正值农忙,我们不好惊了百姓双抢,不能打仗,就打舆论战吧。”
    说毕,朝陆观颐招了招手,贼兮兮的在她耳边如此这般的说了一回。
    韦高义和潘志文就看着陆观颐脸色古怪的出去了。
    管平波大笑,对两个旗队长道:“你们等着看好戏吧!”
    韦高义还待问,管平波却不肯再说了,只教他们自己去动脑筋想。
    七月二十日,云寨集市。
    老虎营轮番放假,一旗队一二小队、二旗队一二小队都可出门逛集市。
    韦高义许久不曾出门,少年心性,约上潘志文一起去吃云寨城内的肉汤圆。
    进了城门,集市比去岁他们来时更冷清了几分。
    行到汤圆铺子,倒也坐满了三四张桌子。
    老板娘见了韦高义怔了怔,喃喃的道:“你们回来了?”
    韦高义见老板娘还记得自己,笑了笑道:“是呀,回来了,如今住在百户所里,今日出来赶集。”
    老板娘尴尬的笑了笑,忙问:“二位想吃些什么?”
    潘志文道:“你们不做肉汤圆了?怎么不见摆出来?”
    老板娘的笑容维持不住,嘴角噙着一丝苦涩道:“哪还做什么肉汤圆,便是做了,也无人吃。
    去岁土匪在云寨城内闹了足有一个月,家家户户被抢空了屋子,至今缓不过来。
    我是听说你们奶奶厉害,把土匪杀了个干净,有几个被抢走的女人逃了回来。
    我替她们谢谢了。”
    又用手擦了擦围裙道,“你们想吃肉汤圆,我去称了肉来现做,二位先吃些别的填肚子吧。”
    潘志文想了想道:“只怕来不及,你散了集有空送去我们老虎营么?做多些,我们营长也爱吃的,我一总给你钱。”
    老板娘好奇的问:“你们营长是哪个?我认识么?”
    韦高义笑道:“怎么不认识?就是我们奶奶,她往日常来你家吃肉汤圆的。”
    “哦!哦!”老板娘恍然大悟,“你们改了称呼了呀!世人都传你们老虎营厉害,一时说奶奶厉害,一时说营长厉害,我还当营长是你们家哪个汉子呢。”
    潘志文促狭一笑:“那汉子是我们副营长。”
    韦高义也跟着笑了。
    老板娘又问:“仿佛听见你们奶奶有身子的,可是生了?”
    潘志文正欲答话,忽听一声锣响,顺着声音往城墙下的空地上望去,不知何时那处竟搭了个简易戏台。
    再一瞧,戏台上插着的旗帜,不是他们的虎头旗是什么?只见阿颜朵与后勤的几个人忙忙碌碌,有在台上装饰的,有在地上打楔子牵绳索,引人排队的。
    锣鼓唢呐响个不停,还有一人在队伍前派发着什么,百姓拿了东西,往戏台前站定,一个个皆饶有兴致的看着戏台,全当来了戏班子。
    肉汤圆店的老板娘伸着脖子看,就有一人飞奔而来:“汤圆嫂,你等什么呢?老虎营在发盐演戏,快去排队吧!”
    “发什么盐?”
    那人用手比了个大小:“这么长的半截竹桶,里头都是盐,排队领,领完看戏,见者有份!你做什么生意啊!快走快走!”
    老板娘一听哪里坐得住,忙喊老板,一家人往戏台前狂奔而去。
    不一时,戏台子跟前围的水泄不通。
    拿着刀的老虎营队员维持着秩序,百姓只得沿着楔子与麻绳围着地界排队。
    韦高义看着潘志文,问道:“师父这是闹哪样?我们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潘志文也一脸茫然,忙道:“走,去看看,顺便帮把手。”
    二人跑到戏台附近,就被汹涌的人潮挡住,再不能往前了。
    幸而戏台搭的高,能看见阿颜朵的半个身子。
    突然锣鼓喇叭一停,良久,又猛的一阵敲击。
    众人的眼光都被吸引至戏台。
    阿颜朵的歌声响起:“世人都道土匪恶,恶不过吃人不见血的财狼咧——勾结土匪害官军,抢完官军抢百姓咧——”
    潘志文抽抽嘴角:“什么鬼?”
    韦高义瞠目结舌的道:“营长说要我们等着看好戏,真的说的是好戏啊?”居然不是形容词!
    躲在人群中的管平波弯起嘴角,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而比粮草还快的,当然是宣传。
    舆论阵地,先抢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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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6章 傩舞
    
    管平波并没有刻意瞒着韦高义,只不过老虎营内人数渐多,工种自然而然的细分。
    何况去岁夏天的一夜惊魂,让韦高义对云寨有着十分不好的回忆。
    从那一夜起,十几年的平静生活彻底毁灭。
    重伤的石茂勋成为了不幸的开端。
    石茂勋活下来了,可他们熟悉的人一个一个的死去。
    韦高义尚能记得战友的脸,但他又能记住多久?而今走出坚固的盐井,仅仅是第一步。
    将来会有多少人战死沙场,不知道;将来他会不会客死他乡,更不知道。
    刀尖上行走,再如何刻意的大大咧咧,都无法掩盖心中的不安。
    埋头练兵,似乎是唯一行之有效的方式。
    既如此,管平波便不打搅,军人单纯的想变强,才是好事。
    其余的琐事,原就不该他们操心,否则要首领何用?
    成立宣传队是管平波很久以前就有的规划,常言道,唯有上智与下愚不可移,百姓的愚昧来自于他们闭塞且贫苦的生活,而非智力低下。
    且愚昧,同时代表着空白与好骗。
    陈朝绝无可能教育百姓,管平波自然不会放过机会。
    无数先例表明,哪怕到了后世义务教育普及到几乎每一个人的程度,电视剧也永远比科普文受欢迎,因为电视剧有故事情节,而科普没有。
    古今中外所有的老百姓,都是爱听故事的。
    乃至后来某些娱乐节目的选手,不编个催人泪下的故事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来上节目。
    如今时机成熟,草台班子也是班子,先开张了再说。
    苗汉千年杂居之地,阿颜朵略区别于汉人的长相影响不了她的美貌。
    卜一上台,叫好声已是一片。
    传统戏曲里有许多绝美的语句,但那是读书人的喜好,再不济也得有管平波的文化水平,才读的懂那“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生活在匮乏苍白中的百姓体会不到才子佳人,他们只懂得简单粗暴的“财主到来砍藤短,我落石崖顺水漂。”
    因此要紧的是情节,辞藻倒无需太华丽,只需押韵即可。
    管平波自是不会写词的,好在苗族用歌舞传承历史,以阿颜朵为首的苗族男女,凑在一处改了两日,又抽空把舞蹈编排了一番,再从管平波日常教的歌曲里借鉴些小调糅合,初演便开场了。
    但唱完开篇,阿颜朵躲去了后台,如今养的白白胖胖的她,实在不适合演今天的戏。
    阿颜朵退下,一个沙哑的的男声,低沉的用云寨方言唱起了歌谣,苍凉而悠远。
    似在耳边,又似在天边。
    瘦骨嶙峋的男人登上了舞台。
    他衣衫褴褛,神情麻木。
    脚步一深一浅,嘴唇一张一合,如同幽灵。
    “我名唤大山,来自杨家山。”
    叫大山的男人唱出了自己的开场白,“家中无粮又无米,老少难心安。
    把那地主大门敲,佃出田来养家小,奈何耶!地主砰的把门关。
    嫌弃我是穷侄子,怕我欠他租子钱,不肯把田佃。
    啊!苦也!”
    大山跪在大门口,磕头如捣蒜。
    地主在门那头,甩袖撇嘴,跟着唱出了怕被穷亲戚沾染上,甩不掉的台词。
    吵吵嚷嚷的观众,渐渐安静下来。
    苗族有展示日常生活的舞蹈,有祈求上天赐福的舞蹈。
    每一个动作,都有着具体的含义。
    混在人群中的管平波不大看的懂,却见周围的百姓认真的盯着舞台,不由哂笑,还真是文化差异。
    如此抽象的舞姿,他们何以觉得能代表风光水火?
    情节在继续,跪了一夜的大山,没有求到田。
    因为地主佃田不赊账,租子交在佃田前。
    一无所有的大山,不可能靠哀求打动地主。
    颓然的大山,艰难的从地上爬起。
    恍恍惚惚的走向山林摘采野菜果腹。
    青黄不接本就难熬,何况大山一家无地更无指望。
    大山妈为了不拖累孩子,半夜里悄悄走入山林,再也没回来;刚出生的儿子养不活,狠心溺死在水缸里;产后体虚的大山嫂喝着淡米汤,听见才生下来的儿子的啼哭,没多久,归于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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