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石竹左近,亦有类似传说,不过是太监换成了土匪。
我们不消做别的,只传管老虎之所以凶悍,皆是童子心尖肉所培。
没了心尖肉,她便成了猫,不足为惧。
到时百姓对她又怕又恨,欲除之而后快,她还能有什么作为?猎户们也不是个个都是武松,不照例能使出百般手段打的着老虎?何况我们无甚损失,姑且一试吧。”
杨再林听完,喜笑颜开。
拍着杨盛源的肩道:“到底是你见识多广,想的法子都与旁人不同。
就照你的办!”说毕阴狠一笑,跟着管平波骂地主?待到将来,你们这群刁民,便知她的心狠手辣了!
如此,一条谣言不知不觉在云寨炸开,继而随着集市,扩散到石竹全境。
百户所自成一系的堡垒是守护,亦难免致使他们脱节,且老虎营的谣言,必然是老虎营最后才知道。
谣言造成的杀伤力有限,稻草只有累积到最后一根时,才能令庞然大物轰然倒塌,单独的一根,除了捆捆白菜,毫无用处。
杨再林的才智,也不仅限于此。
八月初一清晨,在百户所内驻扎半月的老虎营,人事调整完毕。
正式成立宣传队,并归于陆观颐的镇抚司管理。
管平波就在此时发现,云寨城内的戏班子不好使了!即便有免费派盐的诱惑,百姓们也是远远驻足观看,不肯靠近。
头一回的热烈,更是不复存在。
他们的眼神带着怀疑与疏离,甚至敌意。
若是寻常军阀,百姓如何根本不足挂齿。
真正把“得民心者得天下”实施到位的,纵观古今,唯有1921年后的那帮神人。
因为只有他们,才首次提出了农村包围城市的策略。
在此之前,难道剃发易服的清很得民心么?难道残忍暴虐的秦,有过民心么?能窃取天下,或称霸一方的,要么是铁蹄,要么是制度革新。
蒙元满清是铁蹄,周秦隋唐便是制度。
可管平波偏偏来自于后世,她的历史知识告诉她,固然制度的革新可以无视民心的存在,亦可取得天下。
但显然效率不够高。
如果只是当个注定要消亡的帝制下的帝王,那她堂堂一个穿越者,岂不是混的比太祖哈赤还不如?她有正确答案,有着与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并驾齐驱之野心,岂能视百姓于陌路?
管平波面容严肃,火速派出夜不收化作私盐贩子,去往百姓中调查真相。
就在此时,百户所厨房的组长杨巧巧急急来报:“营长!有人往我们的水里下毒,塘里的鱼全都翻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①大老倌,对大地主的称呼。 倌,小臣。 方言里有指对丈夫的称呼,例如管平波唤窦宏朗为老倌。 亦有对中老年男性的称呼,与北方“老爹”“大爹”类似。 算是民间的一种客气的尊称。
第90章 下蛊&挖心
第138章 下蛊
管平波赶到水塘边,才放下去的、幼小的鱼苗漂浮在水面上。
水塘围了一圈人,养殖组的王小四出身贫寒,最见不得此事,咬牙切齿的用土话骂出一串串的诅咒。
同样立在水边的陆观颐神情严肃,百户所有着完善的水利设施,可供所内生活所需。
古人不曾听过自来水,却有着类似的概念。
诸如窦家,便修建了绕屋而过的水渠。
水从山间引下,蜿蜒过家家户户,最后汇聚在水塘。
下毒是很古早的手段,但如此大的水量,能药死整塘鱼,那便非一般的人可以做到。
休说诸如砒。霜之类的毒物难以买到,便是有人肯卖,精穷的石竹人,也是买不起的。
这不是井中投毒,一包药完事。
而所内门户极严,吃穿用度不是自给自足,便是统一交易;所内战兵、后勤等闲不得随意出入,奉公办事则有对牌、有登记。
如此,所内下毒不是说全无可能,至少可能性十分低。
不是所内,只能是所外的源头了。
百户所内,除便捷的水利设施外,还有水井。
陆观颐果断下令,暂停从渠中取水,改用井水。
一则是告之众人水源不止一处,稍安勿躁;二则是井水挑取不便,已习惯洗手洗澡的老虎营,在水渠不能使用时,要想尽办法取水存水。
思路一转,便没空纠结诸如谁下毒之类容易人心浮动的问题。
管平波听见陆观颐的处置,暗自点头。
顺势补充了一句:“一二旗队分工协作,不要一窝蜂的排队打水,浪费时间。
按组接力,我看哪个队挑的水又快又好,且不洒的满地都是。”
内部竞争意识,是管平波极力培养的。
闻得此言,看热闹的队长哪里呆的住,立刻吆五喝六,凑在一处商议对策。
百户所内有水渠,蓄水的装置自然不多。
想要解决一整队人的洗漱卫生问题,首先就得找到水缸。
奈何今日无集市,战兵也无故不得出门,加之囊中羞涩,思来想去,只好又打竹子的主意。
各队派人同陆观颐申请去后山砍竹子,又打层架安放竹桶,忙的不亦乐乎。
陆观颐爽快批假后,才跟着管平波进入办公区。
一同进来的还有韦高义与潘志文。
待各自坐下,韦高义率先开口道:“此事有蹊跷!”
陆观颐道:“目的似不在毒死人。”
韦高义点头道:“百户所一直有养鱼,下毒却要悄没声息。
死了那多鱼,傻子都知道水不能喝了。”
管平波却道:“吩咐下去,死鱼一律在所内挖深坑掩埋,一条都不得出所!”
陆观颐惊讶道:“为何?”
管平波道:“百姓饥饿已久,我们冷不丁的丢出那多死鱼,他们必会捡回去吃。
到时出了人命,不是我们的错,也是我们的错了。”
潘志文不满的道:“他们自己寻死,与我们有什么相干?赖到我们头上,不是无赖么?”
管平波道:“倘或你日后成家养了儿子,却把老鼠药放在他能够着的地方,致使他误食而死,谁之过?”
潘志文一噎,又辩解道:“可他们不是孩子!”
管平波面容严肃的道:“何为父母官?治理一个地方,凡事想在头里,防微杜渐。
临民之官,布德宣威、征收赋税、征集兵员、维持秩序与治安、遇太平则兴教化、遇灾荒则赈粮草,桩桩件件,皆理所当然。
我从未说过占山为王之言,统治一个地方,更不能似你这般说些推卸责任的话。
他们不是孩子,你便不管不顾,那他们甚都自己管了,何必缴税于朝廷?小国寡民岂不更爽快?”
说毕,管平波不理会潘志文,吩咐道:“观颐且先令人捞鱼。”
陆观颐应了,出门寻了下属,如此这般的说了一回,又折回屋内,开门见山的道:“你觉得是谁做的?”
管平波摇头:“水源在外头,我们又没开天眼,想查此事,无异于大海捞针。
为今之计,只得派人轮番守卫水源处。
并定下赏格,请左近的佃农帮忙监督了。”
陆观颐忍不住笑道:“你还真是凡事都喜利诱百姓。”
管平波道:“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事。
说来站岗巡逻亦是战兵该做的。
但不知对方有何后手,守卫水源必须成阵,以免遭受埋伏。
顺便,把二狼它们带上,到了夜里,它们比我们敏锐的多。
韦高义你们两个,立刻排出班次,待他们打好水后,观颐带人去把此事宣讲明白。
想要建功立业,没有不遇糟心事的时候。
遇事不怂不慌,把他们往解决问题上引便是了。”
三人应声而去,管平波又命张金培等人装成百姓,出门打探消息。
张金培刺杀管平波失败后,被降为了火兵。
若想升回战兵,必得考试。
却是想也知道,谭元洲不会让他轻易过关。
虽说有制度,许多时候能否升迁,终究是看上头人的态度。
便是谭元洲处放松了,稽查队在训练时扣他几分,照例能压的他永无翻身之日。
他身手不俗,虽是野路子,又与谭元洲幼时不同。
巴州说是民风彪悍,到底不如石竹时时以命相搏养出的本事。
何况谭元洲是水匪中的佼佼者,张金培亦是土匪中的佼佼者。
若非谭元洲经过管平波一对一的指导,也只好在身高体型上压张金培一头了。
张金培自然不甘一直做火兵。
有骨气一点,一气走人不是不行。
可再怎么说骨气,五脏庙却是柔软之极的,因此,又不得不屈服在老虎营彪悍的后勤上。
恰逢管平波调整编制,从战兵营挑选夜不收。
张金培二话不说,踊跃报名。
因是管平波直选,没经过谭元洲李玉娇等人,张金培顺利的脱离了火兵,再为战兵。
比起谭元洲,管平波简直是个菩萨。
张金培心中着实服气,论起心胸宽广,他所经见过的,没一个比的上眼前这只母老虎。
他到底是古人,虽没文化,不曾听过杀人者人恒杀之这样文绉绉的话,也知道做土匪朝不保夕、杀人偿命。
管平波奖惩分明,杀田威有理有据,慢慢的他安定下来,就决心跟着管平波混了。
夜不收草创,正是他表现的时节。
得了管平波之令,寻了件半旧的袈。裟,装作才还俗的和尚,带着几个人出门打探去了。
水源不难看守,石竹潮湿,利于草木生长。
水源能去人又不易被发现的,统共只有两处。
余者草木丛生,凡有人走过,必留痕迹。
跟随管平波驻扎百户所的总共八小队,每一小队分成两组,轮流值班。
石竹的夜里有着与白日不同的喧嚣。
虫鸣鸟叫不绝于耳,掩盖了溪流潺潺之声。
突然,二狼的耳朵动了动,紧接着腾的站起,似离弦之箭般冲入草丛!顷刻间,一声惨叫响起。
杨松等人一个激灵,生怕对方调虎离山,谨慎的留下三人,带着两人跟随二狼而去!
月色下,模糊的人影倒在地上,二狼死死咬住他的小腿。
杨松几个立刻扑上前,掏出麻绳,把人绑的严严实实。
点燃一个火箭,拉弓射出。
百户所内的哨塔上亦回应了一支。
不一时,王小狼带人跑到水源处接应,着急的问:“抓着了?”
杨松点头:“搜出一包药粉,我们不认得。
你们带回去吧,我们还不到交班的时候。”
王小狼想着好端端损失的鱼,就手痒的想打人。
水塘里的鱼,乃昔日百户所为改善生活而养。
水塘很。深,想要弄出鱼,要么用鱼竿钓,要么便在年底放水大伙分鱼。
因原先养的精心,甚是肥壮。
土匪们懒的吃鱼,次后百户所空置,百姓们又不知怎么动机关放水,这些鱼便都留了下来,算是昔日的百户所内,所剩不多的活物。
王小狼再是没心没肺,自家人死个精光总是难过的。
好容易留下的遗物被毁,比旁人都更恨三分。
忍着气把人拽回了百户所,不敢耽搁,连夜报与管平波。
百户所作为一个完善的军事设施,地牢必不可少。
那人被拖入潮湿的地牢中绑好,看着众人点起火把,把地牢照的如同白昼。
过道内传来脚步声,那人抬起头,对上了管平波依旧显得有些稚嫩的脸,狠狠的瑟缩了一下。
管平波打量着被抓住的人,头发脏乱、衣衫褴褛,不意外的全身浮肿。
杨欣上前一步,行礼道:“报告营长,才从他身上搜出来的东西,叫后勤编织组的王仲元瞧过了,是砒。霜。”
管平波问:“王仲元怎么认得砒。霜?”
杨欣道:“营长忘了?我们三太太娘家是开生药铺子的,他原先在生药铺子做过伙计。
后来世道不好,贺家裁撤伙计,他就跟着王洪到石竹来了。
既在生药铺子里做过,砒。霜自然是认得的。”
管平波正欲说话,阿颜朵忽然挡在她身前,用苗语一声断喝:“你干什么!?”话音未落,阿颜朵冲到跟前,扣住那人手腕,阴冷的道:“你是蛊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