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死了我登基——潇湘碧影
时间:2018-09-07 09:06:59

    管平波道:“老倌此话差矣。一则天下的账房,也没有哪个生下来就会的,不都是学的么?二则账房难出师,并非算账有多难,而是他们学算数就要好多年呢。我算数极好,只要师父不藏私,我三个月内若学不会,甘愿领罚。”
    练竹笑道:“罢罢,自家人说话,何须说的这么满。依我说,既管妹妹有这等志气,何不成全了她?外头请的账房,怎比的自家人可信?不用三个月,更不用说罚不罚的,先学着吧。便是不如老账房会算,学会了看也是好的。”
    窦宏朗与练竹相视一笑,道:“很是。”
    管平波保持着微笑,自古豪门多故事,团结一致是传说。尤其是窦家这样有三个儿子的,她从小到大,看争家产的八卦还少么?窦宏朗两口子虽未明说,八成是打着让她插手总账的主意。她还不大明白窦家的人际关系,不过窦宏朗行二,上头有兄长,下面有幼弟,绝大多数时候,夹在中间的那个都是最受忽视的。故,除非似西门庆那样两代起家一脉单传的,宅斗或是妻妾相争;到了窦家这样有了三房人的份上,宅斗可就不是争男人,而是利益了。
    管平波挑了个鱼形佩替练竹挂上,微笑又加深了几许。水浑好啊,水浑了正好摸鱼!
    
    第7章 齐心
    
    古时的官员上衙称之为点卯,即卯时需抵达官衙开始办公,必然得寅时末起床。一家之主都起了,余下的人只得跟着起,故官宦人家睡的早,起的更早,久而久之形成了一股风尚。到了乡绅人家又有不同,既不需点卯,亦不需起早贪黑的干活,晨起时间与后世的上班族相差无二。吃毕早饭,已是辰时三刻了。二房诸人才浩浩荡荡的往正院里去问安。
    窦家有个极大的荷花池,建筑都依荷花池而建。二房在荷花池的这一头,比大房与三房离正院都远些。一行人朝北走过荷花桥,在大房门前立定,等窦元福一家子。说话间三房也到了,练竹怔了一下,问窦崇成道:“三弟妹呢?”
    张明蕙恰走出来道:“二弟妹你不知道,三弟妹前日晚上唬着了,天亮就发起了烧,只怕今日还不大精神呢。”又笑对三房的小妾候翠羽道,“候妹妹那日在家里,不曾出来吃酒,倒是逃过了一劫。”
    候翠羽笑着对张明蕙福了福:“也是唬的不轻,只比我们姐姐当时正瞧见了强。”
    张明蕙又对管平波道:“妯娌间我只服你一个,那日晚上那我们都唬的动不得,独你还能杀退了强盗,现想起来都觉得佩服。二弟当真有福。”
    明目张胆的挑拨,管平波更确定张明蕙与练竹不对盘了。正欲说几句话辩解,窦元福却不耐烦的道:“你们娘们的闲话等到妈妈房里再说,立在路上算什么?”
    几大家子人立刻闭嘴,随着窦元福往正院里去。窦向东早出门办事,肖金桃也理完了家务,坐在上首受了子孙的礼,就笑指管平波道:“我们家又新添了人口,大家彼此认认吧。”
    管平波便老老实实的给肖金桃敬茶磕头,又给窦崇成的生母黄雪兰磕了个头,收了两个红包,再与平辈的叔伯妯娌见礼。她比三房的候翠羽小几岁,然此时大小都随夫婿来,候翠羽倒要向她见礼。
    待管平波见礼毕,就有大房的两个儿子窦正豪与窦高明领着晚辈来行礼。说来窦家三房,独大房没有妾,两个儿子皆是张明蕙所出,窦正豪已二十,正在议亲,定的乃是巴州珠宝商沈家的千金沈秋荣,预备十二月底进门的;窦高明亦在相看。故近来张明蕙着实有些忙碌。
    二房就一根独苗窦怀望,已是见过了,不消多述。三房正妻贺兰槐生了一子一女,妾候翠羽生了一子,因其父亲是个读书人,起的名字也别致,分别叫治通、则雅、和节,皆取自《荀子》,是希望孩子守礼的意思。窦家的第二代三个儿子,第三代五子一女,衬的女孩儿尤其精贵。男孩儿们见完礼都立在各自父母身后,独窦则雅挨着肖金桃坐了,显得地位超然。
    管平波不知是不是《红楼梦》写的乃官宦人家,赵姨娘生了贾探春与贾环后也只能捞着个给贾宝玉打帘子的活计。但在民间,正经父亲屋里的妾,竟是地位高于子侄的,甭管嫡出庶出,皆要唤她一声管婶婶或管伯母。受了晚辈的头,自然就得发赏。练竹出门时就准备妥当,让她放在袖中,此时拿出来一一发放,独窦则雅得了个双份子。
    看着窦则雅一脸骄横的模样,管平波暗自好笑。既然窦崇成都是庶出,她就不信肖金桃真能把个假孙女疼到哪里去。
    待彼此认得了,肖金桃便打发哥三个去办事,小一辈的去上学,唯有三房的则雅和节年岁尚小,由丫鬟婆子带着在左近玩耍。窦家正经的女眷不算少,坐在厅里闲话,一人一句就能说上半日。问了一回贺兰槐的病情,肖金桃掉头问一直沉默的管平波:“听闻你识得字,写两个来我瞧瞧。”
    丫头们忙铺开纸笔,叫管平波写。前世照顾管平波的大哥哥一手好字,管平波也跟着学了几年。这一世没那么好的条件,只拿着一根快秃毛的破笔蘸水在青石板上练。故字算不得很好,亦不算丢人。彼时对女眷要求不高,能把字儿写工整,被人恭维一句才女都不算很亏心了。
    肖金桃点了点头,又问:“算数呢?”
    管平波道:“比写字强。”
    肖金桃笑道:“如此,日后便随着我算账吧。只若跟着我做事,就睡不得懒觉了,少不得闻鸡起舞,你可愿意?”
    管平波忙道:“妈妈肯抬举,是我的福气,哪能不愿意呢。”
    张明蕙脸色微变,随即道:“看妈妈说的,她新婚燕尔的,怎好狠使了她。妈妈素日最疼我们,今日怎么不疼她了?”
    肖金桃没理张明蕙,道:“晚上早些睡便是了。”
    管平波心中纳罕,练竹是个和气人,但未免显得软弱无能了些。这等当不起家的儿媳妇,婆婆没理由喜欢。庶出的儿媳妇更不喜欢。怎么正经的大儿媳也看着不对付了?总不至于一屋子儿媳,肖金桃没有一个喜欢的吧?
    却听肖金桃又对管平波道:“算来今日该你回门的日子,老二不得闲,你若想回去,喊个外头的人,叫上一顶小轿家去看看吧。”
    管平波摇头道:“我家里的事,也没甚好瞒的。说起来是有些丢人,可捂在怀中,就不丢人了不成?如今我父母都没了,回去对着恶狼般的叔伯没意思。何况我既嫁了来,自然这里才是我家,与本家再无相干,日后他们倘或来找我,也只说我不在吧。”
    张明蕙道:“这事儿我们都知道,虽是委屈了你,却到底是长辈。别怨大嫂话多,听大嫂一句劝,休同长辈计较,方是我们做晚辈的本分。”
    管平波心中默默道:我将来是要管账的,跟娘家眉来眼去的,是觉得上司太信任自己了咋地?
    初来乍到,管平波不好驳张明蕙的话,随口答应了一声,又低头不说话了。
    肖金桃没什么对儿媳好说的,以要教管平波算账为由,将别的人都打发了。引着管平波往东间走,此处是肖金桃平日里算账之所。东间摆满了架子,层层叠叠的放着账本。桌上还摊着一本账册,想是正算到一半的。
    肖金桃随手指了指桌子对面的凳子,道:“坐。”
    管平波告了一声,坐下了。
    肖金桃道:“我是个爽快人,看着你也是个爽快人。虽因才来,捏着嗓子说话,可昨日就能在家里逛足一日,就知道你不是一味老实的。故,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告诉你一声儿,我是填房,窦元福不是我生的!”
    管平波惊讶了一下。
    肖金桃又道:“你瞧见了,窦元福占了嫡长,窦崇成占了伶俐,唯有你那汉子,也就是我亲生的,不然我非说出一车好话来!你姐姐心里不糊涂,就是一味贤良,竟被胡三娘骑在头上撒野。胡三娘是够泼辣,然脑子里全都是水,两只眼睛就看着二房一亩三分地,只知道争汉子!我看你是个明白且泼辣的,少不得二房的场子靠你撑起来。”
    稍顿了顿,肖金桃又道:“昨日早上一战,你阿爷喜欢的很,已是叫大房留心。家里的外账皆是账房在管,他只听你阿爷的话,你阿爷又重长子,因此除了窦元福,凭你们哪个,都是插不进手的。你阿爷是个精明人,那些个下流手段,休想在家里用。咱们只有大道可走。一则你的武术别丢下了,日日同人练去,阿爷自记得你。他记得你了,就是记得了二房;二则你再帮着我把内务管起来。原是你大嫂在管,她又要娶儿媳妇,说来那是正子嫡孙家的,我不好太明着偏你。日后且看吧。再有,”肖金桃深深看了管平波一眼,道,“你姐姐腼腆,你却不能不把她放在眼里。嫡庶无序,是乱家的根本。你可记清楚了?”
    管平波道:“妈妈不同我绕弯子说话,我便也直说。嫡庶我是不管的,世间的道理本就是能者居之。可做人不能不讲恩义。凭我再厉害,真个被伯父算计的落入烟花柳巷,一辈子都完了。恩客老鸨怎么凌虐人的,我都知道。我谢姐姐救命之恩,日后不从正房偏房论,我都会敬着她、护着她。再则我是独生女儿,从此之后有个姐姐疼着我,有什么不好?只话说在前头,拿我当妹子的,我自拿她当亲姐姐;胆敢来招惹我,招惹我姐姐的,我定叫他知道什么叫‘糍粑是米做的’!”
    肖金桃笑出声来,才进门三天,就被胡三娘给惹着了。要不怎么说胡三娘糊涂呢?管平波都是敢提刀砍人的主儿,好端端的惹她做什么?料想胡三娘不是管平波的对手,肖金桃就懒得管闲事,挥挥手叫管平波退下了。
    管平波想了一路,她如今势单力薄,得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回到家中,就把肖金桃的话悄悄对练竹复述了一遍。练竹道:“妈妈说的没错,咱们才是一家子,合该齐心协力。”心中对胡三娘又生出了些许不屑。窦宏朗算个靠的住的夫君,大事小情都只跟正妻商议,便是正妻不明白的,也从不拿去跟胡三娘说。妾么,夫君死了守孝都不用的,怎比得过夫妻一体的正妻。她是没生儿子,故没底气。若她能生出来,家里才正经没有胡三娘站的地。
    又看管平波,一脸乖觉柔顺,那就不妨多疼顾些。一家人就该有一家人的模样儿,不是么?
    
    第8章 人潮
    
    练竹讨厌胡三娘。凭谁性儿再好,遇到处处想压自己一头的人,也不会高兴,何况胡三娘不过一个妾。练竹并非心里没划算的人,奈何公婆在堂,娘家衰微,只得叹一声命苦,面上装作软弱罢了。她不软弱又能如何呢?她倒不是半点道理不讲,自幼也读过几本《女四书》,尤其自家没得生,更不好意思拘着丈夫了。哪里知道胡三娘不独不把她放在眼里,还将儿子拢的水泼不进,对嫡母连面子情都不讲。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练竹膝下连个女儿都没有,如何不着急?
    窦宏朗比练竹还急,眼看着兄弟们一个个的蹦儿子,大哥都要有孙子了,他才一根独苗儿。因胡三娘生了一个,便可劲儿往胡三娘屋里去,哪知五六年过去了,竟是半分动静也无。窦怀望三四岁上,练竹就把珊瑚与了他,说好的只要生了孩子,不拘男女,就抬了做妾。结果珊瑚也没动静。今年初看着贝壳长成了,也给了,还是没有。现来了个管平波,也不知有没有福。正经抬进来的妾,练竹没想着抢人家的孩子,只肯顾她三四分,也满意了。偏窦宏朗似不喜欢管平波,恨的练竹在屋里暗自骂了一回,又预备张罗开来。
    此刻见管平波从婆婆处回来,还跟她这般亲,练竹就更盼着管平波的肚子争气了。早在肖金桃留着管平波说话的档口,她已吩咐人去请裁缝。管平波虽不是十分绝色,但也很是端正。练竹与窦宏朗十几年夫妻,最是知道他的喜好。练竹是打定主意要把管平波打扮起来,讨得夫主欢心才是。
    君山岛通共没多大,岛上的裁缝说来也不是生人,正是窦向东心腹长随张和泰兄弟的父亲,与窦家上下都熟的,不用通报,夫妻两个直接进了二房的院子。
    先给练竹等人问过安,张裁缝的老婆、人唤张嫂子的就拿着软尺给管平波量尺寸。管平波趁势提出要求:“姐姐,我想要几身短打,这袄裙虽好看,到底不便。”
    珊瑚笑道:“我们管婶婶还不肯脱了孩子气。”
    练竹也笑:“她还小呢。”又对管平波道,“要短打容易,你白日里出去耍可以穿,但下半晌来家就得换上裙子。你不依我,我可就不给你做了。”
    管平波笑嘻嘻的道:“都听姐姐的。”
    练竹笑嗔一句:“跟只猴儿似的。你可安生些吧。”
    管平波道:“待我长大两岁再安生不迟。”
    张嫂子跟着笑了:“我走街串户替大户人家裁衣裳的日子多了,头一回见到管婶婶这般不认生的新嫁娘。我说句倚老卖老的话,都是二婶和气纵的。”
    练竹道:“我才不纵着她,昨儿还同你儿子打了一架。早知道她这么野,我就不聘她来了。”
    饶是管平波皮糙肉厚,也被二人对话电了一下。说好的妻妾呢?怎么说话间似当娘的抱怨自己闺女似的,再不济也是婆婆说儿媳。管平波瞅了瞅练竹,这年岁当她娘也不算离谱,可你这么快进入角色真的好么?
    量完尺寸,张裁缝道:“婶婶们耐烦两日,待我针脚密密的做了来,穿着才精神。”
    练竹道:“知道,慢工出细活。我要是急性子便不找你们了。外头也有一日做好的,只那针脚,白浪费了我的好绸子。只你也别太耽误,过两日大嫂必请你来预备阖家的冬衣。再有,管妹妹才十五,你做衣裳时折些边进去,到明春放开了还能穿一季。”又对管平波道,“你这个年岁,销金缂丝的缎子就不给你使了,待大些再说吧。”
    管平波道:“依我说绸子的都不必,绢的就很好了。”
    练竹道:“家里还没到那份上,短不了我们姐妹的衣裳。再说你只有绢的,偶或到门上买东西,叫外人看了也不像。你下半晌别四处跑,我带你出门打首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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