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死了我登基——潇湘碧影
时间:2018-09-07 09:06:59

    杨红的死讯报到了陆观颐跟前,侯玉凤得到了不迁怒幼童的承诺。雨停了,坪里点起了柴禾,韦高义麻利的割着土匪的头颅,割下一个,丢在一边。潘志文与石茂勋则拖着无头尸体,毫不留情的扔进了河中。土墙上搭了个茅草檐廊,谭元洲把裹了石灰的头颅一个个挂在檐廊下,免得雨水侵蚀,腐烂的太快。一百多个人头,坠在土墙上,蔚为壮观。这是他们老虎营用生命成就的战果,是荣耀的勋章,亦是无需解释的、直插入人骨髓深处的震慑!
    烈焰熊熊,处理完土匪尸体的老虎营,默默的焚烧战友的尸骸。管平波走到了火边,突然想起了张四妹存在屋中预备卖一百个钱的长发。削下自己一截头发,扬手挥入火中。
    黄昏中,寒风吹乱了管平波剩余的头发,也卷起火堆中的烟尘。刺鼻的气味与青烟一起,直上云霄。
    管平波望着青烟消逝在云端,想起仅剩十几人的老虎营,一言不发。
    西风烈, 长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
    马蹄声碎, 喇叭声咽
    雄关漫道真如铁,
    而今迈步从头越
    从头越,
    苍山如海,
    残阳如血
    这副担子,比想象的沉重太多了。
    
    第110章 甘临
    
    接连的打击下,阿颜朵的孩子终是掉了。一个成形的男胎,搁后世放保温箱里,差不多能活下来。然而这般来历的孩子,便是能救,也不知该不该救。李乐安冲进屋内,徒手抓起死胎,扔出了寨外,不拿去喂狗,已是他们最后的仁慈。
    怀孕整六个月,此时流产,加之亲人惨死,两重夹击下,阿颜朵年幼的身体临近崩溃。养了足足半个月,依旧起不来床。几个重伤之人,亦不能说完全脱离险境,而失血过多的管平波也生不出太多精神。
    为此,原该欢度的除夕夜,主楼的年夜饭吃的异常沉重。陆观颐做的皮薄馅多的大肉饺子,吃进嘴里,味同嚼蜡。管平波更是无甚胃口,她在深刻反省着自己的错误。她不该把弓弩队单劈出来后做半后勤人员的。以他们现在的条件,哪怕是后勤人员,也该有阵法。一盘散沙的弓弩队除却阿颜朵这个队长因怀孕被人保护,只剩下两个重伤的李玉娇与杨欣。这两位,亦是曾经做战兵打下的底子加上运气,才没被砍死。弓弩队的严重死伤,是她之过。谭元洲在紧急时刻不能替代她,成为战兵的主心骨,亦是她之过。
    然而恶劣的环境下,作为主将,管平波没有伤春悲秋的资格。用汤泡了饭,连吃了两大碗。看着蔫头巴脑的孩子们,挤出一个笑:“除夕夜,大家唱唱歌吧。”
    谭元洲经历的多些,比孩子们都撑的住,率先应和道:“交子时便是新年,新年新气象,高兴点,土匪已经被杀干净,过了年,我们就请人送信回巴州。”
    杨松的筷子一窒,低声问:“我们也去巴州么?”
    管平波道:“不去,我们暂在石竹。流血流汗打下的地盘,没理由丢。正要跟你们说,没谭副官那般快嘴。我预备写信去巴州,看阿爷能否调集人手粮草过来。旧的土匪死去,新的土匪就会崛起。我们得趁着如今的机会,赶紧发展势力,控制石竹全境。年前我问过货郎,石竹境内的山寨许多都被去岁的流民吞噬,这些田土可以测量规划,用以安顿明年的流民。还有些地主老财们圈了大片的地,他们几辈子剥削,也够肥的了。七八成的租子,收的丧尽天良。我们可替天行道,将土地归拢起来,分与众人种。”
    韦高义问:“分了然后呢?”
    管平波道:“粮都是要收的,但只要三成。没钱粮养不起兵,修不起水利,分到老百姓手中,不出三五年,又被兼并。有组织有规划,方是长远之计。谁也不是只活三五个春秋就死的,长治久安,得一百年起步价。一百年后,我们蹬了腿,看不见,也就管不着了。但能定的规矩,尽量先定好。我们死了,子孙还活着。家底积累的越厚,他们挨饿的几率就越小。现我有了孩子,你们将来也会有孩子,颠沛流离的生活,我们尝过就够了。”
    很踏实的话,大家都听得明白。杨天功道:“要是个个当官的都像营长一样,我们也不至于被流民害了。陆知事说,流民原先也是好人,饿极了才作恶,与土匪不同。将来我们种好地,没了流民,就不会再有我们金竹寨那般悲剧了。”
    管平波笑道:“土匪多数是坏的,但也有过不下去才落草为寇的。未必人人该杀。”
    潘志文问:“那日还有几个逃了的土匪,山里且有土匪没下来。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我们不能似如今一般被动挨打。那起子剩下的怎么收拾?”
    管平波道:“原不想大过年的说此事,既说到了,也不瞒你们。陆知事已点过库存,我们的粮食撑半年没有问题。从明年起,至少头四个月,不对外售出食盐。而此刻石竹境内,土匪虽受重创,想来暂无人敢跑船。也就是说,整个石竹境内,市面上将无盐可售。”
    韦高义皱眉问:“营长为何如此做?”
    管平波冷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土匪敢袭击我老虎营,我就要他们断子绝孙!从明年起,想要盐的,拿土匪来换。待雪停了,谭元洲你带人去一趟云寨,将石竹的户籍黄册弄回来。凡被抓住送来此地审判的,户籍对不上,又无村民担保的,杀无赦!”
    土匪骨干尽诛,是时候让大家伙瞧瞧,什么叫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了!呵呵。
    阿颜朵默默听着,想说话,却又觉得疲倦。她瘦了一大圈,暂坐不稳凳子。杨松怕她一个人在屋里闷的很,便把她背了出来,安置在桌边的竹榻上。垫了褥子,烤着火,倒也舒服。紫鹃往她碗里拨了五六个大水饺,她习惯性的端起碗,赶了两个到李乐安碗里。李乐安又倒了回去,道:“阿姐,现在不挨饿了。”
    阿颜朵怔了怔,才点了点头,轻声道:“我烧的头晕,一时忘记了。”
    李乐安眼睛发酸。父母早就故去,有记忆起,就跟着舅舅过活。金竹寨被袭击的时候,大家伙没抛下他。丛林生活艰苦,年幼的孩子一个个没了命。熬到煮盐时,他变成了最小的。十岁的孩子,没有足够的力气,对盐井而言就是废物。刘癞子由他自身自灭,能活下来,全靠着阿颜朵偷偷从嘴里省下口粮。伸手拨弄阿颜朵的头发,道:“阿姐多吃些,等着你带我们去打猎。”
    阿颜朵虚弱的道:“好。”
    李乐安绽出一个笑:“阿姐说话算话。”
    “嗯。”
    众人慢慢说着话,气氛终于活络起来。酒至微醺,石茂勋摇着半醉的脑袋道:“姑娘念诗好听,我们请姑娘念那个什么《将进酒》好不好?”
    陆观颐笑道:“那首诗汉子念了才好听,我念着软绵绵的,不是李太白的风韵。”
    一群没脱盲的人,哪里知道什么风韵不风韵,只知道陆观颐声音好听,念什么都软软的,挠的人心发痒,都磨着她念诗或者唱歌。陆观颐无法,只得念来。充满了荷尔蒙的青春期,总让人容易兴奋。管平波见孩子们都开始闹腾,轻轻松了口气。最近没好事,气氛着实压抑。军队需要朝气,哪怕再艰难,也不能气馁。
    热闹间,元宵想起一事,笑问管平波:“营长,孩子起名字了没有?”
    李玉娇受伤未痊愈,声音有些弱的道:“小孩子要周岁才起名,现在随便叫个小名就好了。”
    原百户所的王小狼被教训了好多次,就是没能改了嘴碎的毛病,插嘴道:“女孩子,起个小名也就罢了,谁还正经起大名啊?”
    杨欣没好气的道:“我们都不是人呐?谁还没有个名字!你以为你那王小狼就是正经大名了?”
    李玉娇促狭一笑:“怎么不是大名了?排行都有呢!正好跟二狼三狼是一套。”又笑问阿颜朵,“这个儿子你收不收?”
    全场爆笑!
    王小狼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孟阳秋简直懒的理他。夹了个饺子塞到嘴里,心满意足的大嚼着。半月前惨烈的一战,他们百户所的四人中,李玉珍没了。被一百多个土匪围攻下,还能活下三个,实乃不幸中的大幸。同时也坚定了他跟随管平波的决心。若当日百户所有此般勇气,便也不会全军覆没了。至少老虎营内,后头的女眷可是汗毛都没伤着。想到此处,又难免生出一丝惆怅。夏天的时候,百户所诚心跟管老虎合作就好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小娃娃的名字。有土爆了的老虎营在前,这帮糙汉子能起出什么好名字?什么冬天生的就叫雪花,你敢说个雪儿吗?什么打仗时候生的,要威武霸气,应该叫震天!管平波翻个白眼,还不如叫啸天,跟二狼作伴去!
    石茂勋清清嗓子道:“我们老虎营里,最别致的就是狼筅,你们说叫管狼筅如何?”
    韦高义骂道:“管你妹!她姓窦的!”
    “窦狼筅也不错啊!”
    管平波:“……”神特么管你妹的窦狼筅!你就是窦鸳鸯也比窦狼筅强啊!!
    谭元洲在一旁笑的直捶桌,插刀道:“狼筅都是毛竹做的,叫窦毛竹甚好!”
    管平波终于忍不住飞起一个竹碗,直砸在谭元洲头上,骂道:“你才叫毛竹,你全家都是毛竹!一群文盲!”
    李玉娇敲着碗起哄:“谭毛竹好!后头有七八个女眷,你赶紧挑一个,好生毛竹的!”
    谭元洲阴测测的道:“我娶你好不好?”
    李玉娇才不怕他,咯咯笑道:“叔叔,我们差辈了。”
    管平波笑嘻嘻的补刀:“谭叔叔好!”
    谭元洲呵呵,捡出旧日的称呼道:“管婶婶好!”谁跟你差辈,咱都是平辈谢谢!
    陆观颐笑道:“好好的一个姑娘家,才生下来就被你们编排,仔细将来她讨厌你们。依我说,还是我来起吧。”
    一行人中,陆观颐最有文化,无人不服的,都纷纷叫好。陆观颐想了想道:“甘临如何?”
    管平波想了半日都想不起出处,忙问:“哪本书上的?”
    陆观颐嗔道:“亏你还是读书人家的女儿,怎么连《易经》都忘了?出自《易·临》:‘甘临,无攸利。既忧之,无咎。’”
    韦高义忙问:“什么意思?”
    陆观颐用白话道:“即将来临的事,或许是甜的。但这种期盼并没什么好处。但既能为之有担忧、有准备,便无什么过错了。”
    韦高义表情古怪:“做孩子的名字好么?”
    管平波却笑了:“很好。”
    “哈?”
    管平波勾起嘴角,她想起“甘临”的另一重解释了:“以临为甘,以仁政治民,甚妙!”
    乱世之中,没有什么比仁德更珍贵。她现在暂时做不到,但道之所在,虽万千人逆之,吾往矣!
    
    第81章 送信&规整&稽查
    第111章 送信
    
    一艘小船, 从沅水滑入了洞庭。沅水是苍梧郡西部南北的水路交通要道, 曾经行船如织、繁华无比。然而世道一年不如一年,沿途土匪日益增多,最终船家不堪重负, 致使货物断绝,又因此饿死了无数船家。此刻摸入洞庭的小船, 乃石竹县的老水手,名唤龙大力。着实没了营生, 冬日里又打不着鱼,家中孩子饿的直叫唤,不得已, 接下了个卖命的营生——千里迢迢的替老虎营送信。
    石竹的土匪被管老虎打的魂飞魄散,暂都没了声息。然而出了石竹县, 依旧有层层关卡。依着管老虎的计谋,索性年初一出发, 趁着土匪过年花天酒地不理论沿途, 顺水而下,几日就能抵达洞庭。果不出所料, 河中虽放了横木拦截船只,却无人守卫。船家悄悄的弄开横木, 溜之大吉。入了洞庭,再看不见逼人的青山巨木,龙大力大大松了口气,摸了摸怀中的信件, 想着上头有管老虎签字画押承诺的一百两银钱,又生出淡淡的喜意。不知此行,是否可以买些好米好布给家人?
    突然,小船剧烈摇晃,正在畅想美好未来的龙大力心里咯噔一下,就看见自己的船被一个钩子勾住,拽向一艘大船。龙大力脚底一软,跌坐在船板上,脸色煞白。抖着声音道:“好、好汉!我只是个穷跑船的,什么都没有!”
    大船上有人道:“看清楚了,是没有我们的标记!要杀么?”
    另一人道:“先问问来历。”
    龙大力哭丧着脸道:“什什么标记?可是要入行会?我我我新来的!不知规矩,立刻就交钱。”说着往身上一顿乱摸,拽出两串铜钱道,“我的钱都在这里,求爷爷们放小人一条生路。”
    大船上的人问道:“听口音不像此地人?你哪里人,来做什么的?”
    龙大力道:“我石竹的……”
    大船上的人一怔,忙问:“石竹的?云寨的?”
    龙大力忙不迭的点头:“云寨是我们县城,我是城外的!原先也跑过沅水,头一回入洞庭,不知爷爷们的规矩,现就拜码头。我是老实人,肯守规矩的。”说着,就跪在船上,砰砰的磕头。
    大船上的人艰难的听着龙大力不大标准的西南官话,与旁边一人商议:“要不,先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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