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真会长。
玩过一阵,陆观颐问:“你找我什么事?”
谭元洲轻轻把甘临放在地板上,才道:“那个……她……今日没恼吧?”
陆观颐嗔了谭元洲一眼:“原当你是个有分寸的,哪知道今日竟不管不顾,半点沉稳都没了。
你明知她受了伤,还同她动手。
果真再跌着扭着了,可是闹着玩的?”
谭元洲急道:“我伤着她了么?”
陆观颐道:“她嘴里没个实话,我又不会看,哪知道伤没伤着?横竖我看她在屋里躺了半日,我问起,她又跑出去了。”
说着恨声道,“我们全营没有一个能管得住她的,我看她年纪轻轻作下病来就好了!”
谭元洲脸色发僵,干涩的问:“果真?”
油灯下,彼此的表情看不真切。
良久,谭元洲道:“你今晚能否再细问问她?”
“嗯,好。”
“那个……”谭元洲又道,“再瞧瞧她有没有真生我的气……”
陆观颐笑道:“为着方才你把她打翻在地上的事?”
谭元洲低声道:“她乃一军主将,我不该当众与之打斗的。”
陆观颐轻声道:“你多虑了。
主将有悍勇的,亦有擅谋略的。
便是她打不过你们,难道你们就不服她了?她为女子之身,能让你耗费两年光景才制住,不知道的人听了,不定怎么笑话你,却断断不会笑话她。
你着实杞人忧天了。”
谭元洲没说话,所谓关心则乱,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他一点风险都不想有。
明知自己的心思见不得人,却又忍不住的幻想。
想过一回,又不得不承认,同窦宏朗比,他除了能打之外,什么都不占。
且窦向东把他养大,不是让他背弃主家的。
他所有的一切,几乎都是窦家给予,肖想人家儿媳之事,无法理直气壮的说出口。
可人又如何能控制住自己呢?管平波比寻常女眷都高许多①。
但在谭元洲看来,依旧小小的。
骨架纤细修长,并不是很好的练武胚子。
就算是女人,也得似曾云儿那般五大三粗,才够力气。
但就这么一个理应怯弱的小姑娘,却有着强悍的战斗力。
第一次交手,他是轻敌了,所以被人一招撂倒。
但后来从不敢掉以轻心,也是到今日,才算占了上风。
都是习武之人,所以知道管平波到底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冷静、聪慧、坚韧、博学,带领他们从绝望走到兴旺;从一无所有到人人艳羡。
如何让他不倾心?
所以他迫切的想建功立业,迫切的想摆脱家奴的身份。
只有真正做到功成名就,才能去问窦宏朗,能否放开不喜欢的小老婆?也才能有资格站在管平波的身旁,嘘寒问暖。
而不是像现在,绕着弯子打探。
陆观颐等了许久,都没听见谭元洲再开口。
突然明白了什么,张了张嘴,又把话咽回了肚中。
比起窦宏朗,她当然更看好谭元洲。
最起码谭元洲在乎管平波。
但相处这么久,她更知道管平波虽然嘴上没一句正形,成天价的不是调戏这个妹子,就是逗弄那个美人,但仅限于话多。
男女之事上,是半点没开窍的。
何况管平波志存高远,怎会把儿女情长放在心间?便是谭元洲打动了她,在真正能夺取权力前,也不会同他在一起。
女人不比男人,女人,是会怀孕生子的。
管平波能为老虎营殚精竭虑,可见权力欲之重。
在权力面前,男人,太微不足道了。
同情的看了谭元洲一眼,若要等管平波,且不知到猴年马月。
外头传来敲击声,亥时到,所有人回营睡觉。
按老虎营的规矩,一刻钟之内上床躺好,不允许闲话,违令者捆打十军棍。
甘临早睡着了,四仰八叉的像只小青蛙。
谭元洲摸了摸甘临的小脸,对陆观颐微微欠身:“我先告辞,今晚打搅你了。”
陆观颐道:“无事,横竖我也闲着。”
起身往外走时,在门口撞见管平波。
谭元洲的脸没来由的一红,落荒而逃。
管平波走到屋内,见只有陆观颐独自在此,登时挤眉弄眼:“谭元洲不错哦!”
陆观颐:“……”
管平波笑嘻嘻的挨着陆观颐坐下:“大半夜的,跟你说什么呢?”
陆观颐道:“他是来关心你的伤。”
管平波摆摆手道:“我能有什么伤?他这是找借口,男人惯常用的伎俩,你小心着了他的道!”
陆观颐:“……”
“不过他还不错了。”
管平波点评道,“我看他挺喜欢逗甘临的,还不是一般男人那样傻逗。
是个靠的住的男人。
你可以考虑一下。”
陆观颐听着这话,都替谭元洲肝疼,忍不住道:“那你嫁他好了。
横竖你都不打算跟窦宏朗过,你现有自己的地盘,老爷子未必好意思拦着你的。”
管平波奇道:“他喜欢你,我嫁他干嘛?”
陆观颐没好气的道:“他哪里喜欢我了?你哪知眼睛看见他喜欢我了?”
管平波嘀咕道:“这么个大美人在眼前晃,他又没眼瞎。”
陆观颐果断道:“他眼瞎了。”
管平波:“……”美人怎么喜怒无常啊?怪她打搅了约会么?难道日后要晚点回来?还是给美人弄个单间?军营里那啥啥的不大好,可是婚姻问题确实是工作的重点。
果然有一利必有一弊,男人力气大,就有生理需求。
女人多半欲望不强烈,打架又不占优了。
心中默念了三遍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才重新淡定了。
刘奶妈进来喂奶,把了尿后,甘临清醒了,睁着大眼睛不住的望。
管平波笑着抱过,用自己的脸挤甘临的脸。
甘临不情不愿的拿手推开,翻身往陆观颐身上扑。
管平波抱怨道:“你是谁生的啊!一点都不亲我!”
陆观颐呵呵:“老爷日日不着家,何曾记得家里还有个奶娃娃。”
管平波:“……”翻身倒在地板上,感叹,老爷真不是人干的,养家糊口还得被太太数落不顾家。
陆观颐还想说两句,管平波竟是就这么睡着了。
哭笑不得的戳了戳管平波的脸,喜欢你的人,可真够倒霉的!谭元洲你还是换个人喜欢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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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二狼
清风沿着河流徐徐吹过,阴凉的山谷全然感受不到夏日的炎热。
二狼与三狼带着一串才满月的小奶狗悠然的在主屋前的空地上散步。
繁殖能力更强的猫则睡的满营都是,在阳光下此起彼伏的打着哈欠,好不悠然。
第二茬小兔子出生,老虎营中的兔子正式具备了呈几何倍数增长的条件。
兔子一年四季均可繁殖,普遍来说一年以不超过两胎为佳。
但物资匮乏的时刻,兔子的福利自然忽略不计。
具有人道主义的双赢的科学繁殖得到明年才可实现。
不过兔肉已经作为常规食物,进入了食堂。
有了兔肉的蛋白质补充,战兵营的力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
有肉吃,就有了需要发泄的精力。
营中的战兵在举行蹴鞠比赛,旁边摇旗呐喊声不绝于耳,当然也少不了经典的国骂。
战兵夏季的训练服都是麻制的短衫短裤,汗水打湿了黝黑的肌肤,更显出块块肌肉所迸发的力量。
新人们加入的晚,许多人才吃饱饭,显然不能跟前辈比体能,早早被淘汰在一旁,看着老人们分组较量。
老虎营内禁绝赌博,看球的人总觉得少了点乐趣,不过想想赌博被抓到的惩罚,众人就都歇了心思。
充作野生评论员,唾沫横飞点评场内一招一式,继而引发的掐架,很好的锻炼着战兵营内普通话的水平。
作检讨作到面无人色的张金培被放了出来,映入眼帘的,是他从未见识过的热火朝天。
村中打完谷子的时候,会有庆典歌会,但极少有如此激烈的碰撞。
长期的营养不良,注定了他们不会肆意宣泄难得的体力。
蹴鞠对衣裳的磨损,也是他们承受不起的损失。
四旗队第三小队的侯勇神色复杂的看着张金培:“你……回来了?”
张金培嗯了一声,与队友拱手:“我连累了你们,对不住。”
罚都罚了,侯勇不好说什么。
只问道:“你还在我们队么?”
张金培点头:“贬为火兵了。”
另一名队员施同济道:“你身手好,可报名参加考试,立刻就能升回战兵。”
张金培道:“等月考再说吧,我现在去报名,一准挨揍。”
火兵升迁暂由谭元洲亲自主持,他身上的鞭伤未愈,比毛竹板子打的狠多了。
他现在去考,不是自投罗网么?
老虎营新近改了规矩,原先鸳鸯阵内除了队长外,余者地位相等。
但自从扩大规模后,制度随之更改。
鸳鸯阵乃戚继光首创,这位出身将门、戎马一生的大军事家,总结了一生的经验,用当时的白话写出了《纪效新书》与《练兵实纪》。
其后四百多年里,不断有军事家从中汲取营养。
1942年八路军军政杂志社出版的《中国古代军事思想丛书》里,大量引用了戚继光的练兵思想,可见其影响深远。
管平波阅读过的所有书籍里,最符合目前形势的,便是戚继光的两本书。
因此,有了条件后,她慢慢的淘汰了山寨的鸳鸯阵,极力向正统的编制靠拢。
当人员扩充至第四旗队时,老虎营内旗队组成来了一次大调整。
旗队长没有动,王洪补入第四旗队任旗队长。
小队长也尽量保持原样,队员就调的眼花缭乱了。
队长下新增了两位伍长,以便于小三才阵的调度指挥。
择有力而伶俐者担之,兼任长刀手。
从阵型布局上来看,一伍长在左,二伍长在右。
后期的鸳鸯阵已大量使用火器,故有快枪手。
管平波暂时没条件,伍长之后依旧为长刀。
再以灵巧柔韧性好的两名为藤牌手、力大粗猛者为狼筅手,以年少有精神杀气者为镋②把手,把上可架设火箭,便于发射;剩下一名庸碌者为火兵。
左伍长所管第三、五、七、九号队员;右伍长所管四、六、八、十号队员,火兵由队长直管。
凡遇战事,火箭放过之后,藤牌为第一层、狼筅为第二层、镗把为第三层、长刀为第四层、枪棍短刀为最后一层。
攻击方式层层叠叠、节奏鲜明,令敌人防不胜防。
然而阵型永不乱那是传说。
就管平波短暂的作战生涯里,鸳鸯阵都被打散过好多次。
固然在阵内,只需学会一种武器即可,但阵若被破解,立刻就会陷入近身肉搏。
事实证明,阵被破的概率很大,能否活下命来,就看手上功夫了。
为此,管平波又在练阵法的同时,做了补充。
把鸳鸯阵内划了三个等级,队长外,伍长是一级、战兵是一级、火兵是一级。
地位最低的便是火兵。
就如今日休沐,大家伙都在玩,火兵却得老老实实的跟着后勤人员做饭去。
后勤人员轮休的时候,火兵不得休息,可谓全年无休。
人类是天生会划分阶级的种族,因为阶级有助于优良基因的繁衍,继而扩大整个族群的优势。
同吃同住的队员里,一旦有了等级,必然会产生竞争。
鸳鸯阵都抄到这份上了,管平波从善如流的把《练兵实纪》里的考核标准也照搬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