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临渊在一旁,轻笑一声,俯身看着小女孩抬手指了指慕言蹊,温声补充:“这个姐姐当时在路上遇到坏人,为了保护另外一个小姐姐,一个人把两个大男人都打趴下了呢,”他拍拍小女孩的头,“好好练武术,强大了才能保护你自己和你身边的人,但是不能想着要跟人打架知道吗?”
小女孩乖巧的点点头。
季临渊捏了捏她小脸,“去玩吧。”
然后看着小女孩一蹦一跳的跑走了。
季临渊直起身子,垂眸看慕言蹊,后者视线也正好是看着他的,他提提嘴角看着她笑了笑,因为猜到刚刚小女孩说到打架时,慕言蹊敛眉是因为想到了沈深知的那件事。
他看着她笑并没说什么,而是冲着她伸出去手,刚刚交代ben去跟乐队指挥点的音乐也适时地响起来,季临渊牵着慕言蹊进了舞池当中。
留下有些变了脸色的曼妮。
剩余的一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一个人把两个大男人打趴下了?他们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老板娘?
好吧,还真的是……人不可貌相。
厉害了!
por una cabeza
是由阿根廷探戈无冕之王carlos cardel作于1935年的名曲。
也是mark和suri最喜欢的一首曲子。
mark和suri,季临渊最初创立me世界明宣会的合伙人,也是季临渊大学时代最好的两个朋友,一个是热情奔放,乐观向上的西班牙小伙,一个是金发碧眼,简单率直的挪威美女。
听ben说,mark当年就是在大一的那场新生舞会里因为这首探戈曲认识了suri,又因为共同的抱负最终走在了一起,两个人当时可谓是学校里最让人艳羡的一对璧人。
一对年轻恩爱的情侣,两个和季临渊一样充满理想主义的新闻人。
只可惜..
“我比他们晚了两届,但刚进学校的时候,就常听说他们几个人的事,大一下半学期的时候,j就已经有要创办明宣会的想法,但刚开始并不容易,办公场所,人员,资金,和政府的沟通都不是很顺利的事,明宣会正式成立是他们大三上半年的学期末,成立半年后我才加入,当时也只有十几个人而已。”
慕言蹊想到昨天在回酒店的车上,听着ben语带感叹的和她回忆着。
“mark和suri,”ben停下叹口气才继续,“是他们大学毕业两年后和j一同去叙利亚时遇难的,当时明宣会已经初具规模,在叙利亚和伊拉克两个地方都成立了办事处,那次去了七个人,遭遇袭击后,有四个人当场死亡,其中一个就是mark,j当时为了护住要冲回去的suri腹部中了两枪,还有一枪差了三公分没有射到心脏上,在医院待了四个多月,命大,活下来了。”
慕言蹊仍旧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刚听到这些时,那种心脏骤停的窒息感。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她才听到自己的声音,“suri呢?”
“……事情发生一个月后自己回叙利亚,两个月后为了救一个小男孩,死在了另一场枪战里。”
……
……
怪不得——
两人第一天在一起时,他对着自己开玩笑说不会袒胸露背的从浴室里出来,现在想想,也不全然是玩笑。
肯定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怕身上的疤吓到自己。
就连这两天的亲密,都没让她察觉出来。
慕言蹊由着季临渊牵着自己到舞池中央,左手被他握着放到右肩上时,她眼睛看着他胸口,忍不住又把手滑下来覆到他的胸口上。
好险,就差那么一点,她就遇不到他了。
也怪不得——
她为什么总是觉得他会那么了解自己的一颦一笑和感受,那种失去朋友的痛和为了彼此共同的理想而努力的日子,他们都一样。
可他承受的却远远比自己要多得多。
“j醒过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开口说话,”ben眯着眼睛看着前面的路,猜测着,“我想可能是因为内疚吧,毕竟这件事最开始是由他提议起来的。”
因为到最后活下来的却是他自己。
慕言蹊隐隐深吸一口气,舒缓下心脏间那股让人喘不过气的疼痛。
昨天听ben说完他的那些事,她就一直忍着自己没有哭,生怕眼睛肿了让他回来瞧出来点什么,让他担心。
慕言蹊像昨天一样,眨回自己眼里的潮湿,把手重新放到他的肩头,抬眼看他,笑:“我昨天才看了这首曲子的视频,所以是第一次跳。”
“以前没跳过?”
季临渊讶然的问她,她提议的,他还以为她会很熟悉才是。
慕言蹊点头。
“好巧,我也是第一次,”季临渊看着她,弯唇,“但是以前看过很多次别人跳。”
她知道,是mark和suri。
“不用怕,要错也是我们两个人一起错。”季临渊微侧了下头,看着她的神情放松。
慕言蹊双眼回视着他,也弯了弯唇,“嗯,不怕。”
就像电影里说的那样,舞步不像人生,错了继续跳下去就好,无所谓错步不错步,但幸好,他们两个人正在走着的人生路,都是正确的。
至少,迄今为止还是。
“记得第一步吗?”季临渊低声问她。
慕言蹊深吸口气,点点头,身子微动,右脚往后退半步,先是脚掌着地,再下降到脚跟,接着左脚再右脚,季临渊在她退步时,左手紧贴在她的后背上,跟着她的脚步小步踏前。
这段探戈刚开始的前三十秒钟左右,曲调是慵懒幽默的,慕言蹊被季临渊拥在怀里,或前或后,或侧步,或反身,动作柔和。
三十秒后进到b段,转小调,到高.潮,曲调激.情。
两人的动作也开始改变,季临渊握着慕言蹊的右手,送出,又拉回到怀里,动作俐落雅致,他拥着她,嘴唇贴在她额角,慕言蹊感觉得到,他的嘴角是上扬的。
季临渊脚步往后退了两步,接着毫无预警的右腿后撤往前俯身,慕言蹊顺势缓缓后仰,左腿往后滑下半步,看着季临渊的吻落在她的鼻尖上。
相视而笑。
两人起身,季临渊抬高握着她右手的左手,慕言蹊转了半圈,双手交叉在身前被季临渊握住,背靠在他怀里,跟着节奏往右前方走步。
......
......
俯身,后仰,前倾,转圈……
两人的身子始终紧紧贴着,视线黏在一起,看着对方的眼睛都在笑。
有错步吗?
也许吧。
可谁在意?
舞池里的两个人没在意,而早已停下围在舞池一旁欣赏着的众人也没在意。
穿旗袍跳探戈?多奇怪的搭配!
可看起来却意外的和谐,慕言蹊每次的踏步,抬腿,一双长腿若隐若现,本就足够吸引着大家的视线,可更吸引着大家目光的,是两人之间唯此你我的眼神交流。
像在青山碧水间,只有他们两个人,蓝天,白云,山涧小溪,他和她。
关键是,老板娘也真是太美了…就跟从画上走下来的人似的。
曼妮五官精致深邃,长的也漂亮,但那漂亮就和大部分的美女一样,看起来大同小异。
而慕言蹊是不一样的,美的像是世界上只此一个。
大家看看一旁拧着眉的曼妮,再看看因为跳舞脸上漾了几分红晕的慕言蹊,默默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老板眼光,是真的好啊!
本来以为会看到“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的俗套场景,可谁能想过,季临渊和慕言蹊两个人压根儿谁都没把这“情敌”放在眼里。
为什么会这样?很难猜得到这结果吗?
不,一点都不难。
因为在座的各位谁都能看得出来,他们两个人——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表演系的高材生又如何?说到底,你总是得有舞台给你机会展示才行!
可面前两个人的舞台,怕是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够挤得上去吧!
三分钟的曲子,转眼过去,两个人第一次跳,却有着惊人的默契。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舞池旁观的众人便自发的爆发出一阵掌声,这声音敲醒了视线仍旧还黏在一起,久久离不开的两个人。
慕言蹊收回跨在他右腿上的左腿,抬头看着他微喘着气,轻声开口:“他们应该不会笑我们跳的比他们差吧?”
季临渊闻言,本来扬在脸上的笑微微僵住,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落实了自己的猜测。
看着慕言蹊半晌,叹口气的问:“ben和你说的?”
除了他也没别人了。
看见慕言蹊点头,季临渊嘴唇动了动,压着唇角开着玩笑,“看来他是想要回家吃自己了。”
慕言蹊收紧些环在他腰间的手,坦白,“是我先问的他。”
音乐换成了另外一首舒缓的,兴许是看刚刚两人跳了之后,蠢蠢欲动,大家携着舞伴都纷纷进了舞池。
季临渊拥着慕言蹊也随着音乐轻轻动着,低头摸摸她小脸,笑的有些无奈:“我没想让你知道这些,”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人都是要往前看的。”
所以才从来没有跟她提过一个字。
当时找人在调查她时,看着文件上她所经历的事,除了心疼,还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似曾相识。
仁央拉姆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给了她所需要的温暖和帮助,启迪她学会用自己的力量去帮助别人,而mark和suri,他们也是在他最需要的时候,陪在他身边,相互理解和鼓励着一步步坚定的助他往前走着。
更相同的,是最后他们都失去了他们。
她自己的事就够她烦扰的,况且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前面要走的路还有很长。
他没有辜负当初三个人一起承诺过的,要把me世界明宣会成立在各个有战争的国家,尽力帮助数以千万计饱受战争灾难的人们。
甚至,成立了如今的媒体王国,让更多的人都能够知道,这个世界并不是尽是和平的,战争仍旧无时无刻的不在制造着悲剧,释放着丑恶。
而她,当时只不过是答应仁央拉姆要帮她回报助她外出求学的乡亲们,可如今她不但做到了,还要以她的名字成立基金会。
一切都按着正确的轨道进行着,又何必让她因为他的事而徒增烦恼和担忧呢?
……
慕言蹊毫不意外季临渊会说出这样的话,如果她再粗心大意些,或是她没有先开口问了ben,那她就绝对不会发现他刻意想隐瞒的这些事。
自认识这三个多月以来,他何时在自己面前展露过其他的情绪?
一向都是温温柔柔,天下太平,岁月静好的样子。
她没有经历过战争,也没有经历过那种命悬一线和死神擦肩而过的惊心动魄,然战争是什么样子的?很难想象吗?
不,一点都不难。
被炸飞的四肢,面目全非的士兵,而他们甚至还要在一个个尸体间穿来穿去…
再想想自己所经历的那些事,慕言蹊甚至觉得都不必用微不足道四个字来形容。
可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呢?
明明经历过那么可怕的事,却还是能够如此的温柔待人?
慕言蹊蓦然明白,这是他和沈深知最为不同的一个地方,也是为什么,从一开始遇见他,她就有一种安心的感觉,只要把手交到他手里,闭上眼,心里都是踏实的。
那是他与生俱来的一种能力,冥冥之中恰巧是与缺失的她契合在一起的。
慕言蹊再收紧些环在他腰间的手臂,隔着西装外套,把吻落在他的左心房上,喃着声音轻声说了句:“我也想离你近一些。”
想了解以往你所有经历过的开心的或是不开心的,然后陪着你以后即将要经历的开心的或是不开心的。
所有的所有,她都想要。
季临渊听见,喉结上下滑动一下,眼眶有些发涩,低头在她发上亲了亲,应一声,“好。”
慕言蹊闻言想哭,但是忍住了,眨了眨眼,抬头下巴支在他胸口上扬着笑看他,“明天你生日。”
季临渊也笑,轻轻“嗯”了一声。
也不奇怪她会知道。
“我们明天早晨一起回南城。”
季临渊依旧笑着“嗯”了声。
“有个生日礼物本来想到了南城再给你的,”她咬了咬下唇,突然觉得有几分羞涩,“可这会儿好像气氛不错,先跟你说了好不好?”
季临渊哪会有意见,依旧笑着,再应一声,“好,听你的。”
慕言蹊抬手摸了摸他侧脸,笑着,可到底是没忍住,一滴泪沿着左眼角的樱花纹身顺着脸颊缓缓落下,看着季临渊柔声道:
“季临渊,我们结婚吧。”
第50章 暖洒花窗前(01)
临·慕
暖洒花窗前(01)
季临渊听见慕言蹊的话, 才想起来上个月, 应棉朵生病那天两人通电话, 他让她考虑把关系正规化时,她应的那声“好”, 并不是在敷衍他的。
其实季临渊自十五岁之后就没再接受过什么生日礼物, 也没有办过什么生日会, 这是他身边的人都知道的事。
一是觉得自己的生日, 也是母亲的受难日, 有什么好庆祝的,二是他也没有时间去应付生日会这些他自认为很浪费时间的事。
可显然, 慕言蹊对于他来说是不一样的。
他从小到大的生活其实都挺无趣, 没有什么娱乐项目,也没有什么娱乐的时间。
十五岁被父母接到美国,当第一次看见失去双腿的季衍卿时, 他自己就已经确定了今后的人生方向。
以前他还不甚明白他父母的工作到底意味着什么,可自那天看到被截去双腿躺在病床上的季衍卿,他才终于了解到, 他们, 是一群被死神追赶着的人。
在命悬一线的每时每刻, 他们依旧追逐着故事的真相和从中闪耀出的人性光辉,亲情的…爱情的…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