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完东西,他们开始安检候机。西昌是个小地方,每天只有一趟直飞的飞机,还是大清早六点多的,所以他们选择了去成都转机,多费了些时间,抵达西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了。虽然从西昌到实验基地也就是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但这一路上全都是山路,谁也不敢晚上出发,实验基地那边的车也没来,他们便在西昌留宿了一宿。
中餐与晚餐都是在飞机上吃的,柯延带的零食倒没怎么派上用场,原封不动背到了西昌。抵达落脚的酒店之后,同事们又叫着一起去吃了顿火锅,来四川不吃火锅就等于没来过。才四月份,西昌的天气非常凉爽,吃火锅倒也不算不合时宜,更何况四川人七八月份都能吃火锅呢。
柯延不太能吃辣,但也跟着过了把瘾,还别说,除了辣了点,味道真挺好的,她忍不住又拍了几张照片发朋友圈,配文曰“四川火锅,馋馋你们”,其实主要是给曾效祺看的,可惜他这个点正在睡觉。
朋友圈一发,引来了很多的点赞和评论,吴昊更是发微信来问:“你去四川了?”
最近这家伙总是找机会跟柯延聊天,倒还是一口一个姐姐的,也没显得太亲密,柯延也不好无视人家,每次都礼貌而疏远地回两句,所以此时便回了个:“嗯。”
吴昊又问:“去旅游还是干什么?”
柯延好笑,她哪有工夫旅游啊,便说:“出差。”
吴昊说:“四川是个好地方,姐姐给我带点礼物吧,想吃灯影牛肉。”
柯延说:“我看看能不能买到吧。”
“谢谢姐姐!就知道姐姐最好了!”
柯延没再理会他。
第二天,实验基地派了车过来接他们,因为地下室修建在两个大型水电站之间,走的是水电站专用车道,普通人是限制进入的。车子出了城向北,然后进入专用车道,在崇山峻岭之间穿行,这儿地形奇谲,风景独特,岩石山壁仿佛随时都会倾压过来似的,令人胆寒,一路上穿行了不知道多少个隧道,走过了多少段悬崖绝壁,终于抵达了二级水电站,在锦屏山的另一面,还有一座一级水电站,而地下实验室则位于两座水电站之间的山体内,入口就在贯通两座水电站之间的隧道中央。
人类改造自然的力量简直太匪夷所思了,柯延和同事抵达实验室后最大的感受就是这个。整个实验室就在这锦屏山内,岩层最厚处高达2400米,能够绝佳地屏蔽来自外界的辐射和光线。
柯延抵达之后,就开始参观两所大学的实验室,尽管她对实验室的模拟模型早就烂熟于心,然而见到实体的时候,还是觉得震撼,建造实验室的数据她都了然于心,但是真到了这个时候,她觉得自己所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留在这里工作的,除了定期过来值班的科研人员,就是长期驻扎在这里的工作人员。这儿几乎与世隔绝,极少有人来,大家每天都见到那几副老面孔,都有点看腻了,一有外人来大家都格外兴奋,不管是哪个单位的,都是大家共同的客人,尤其是见到柯延的时候更是意外与兴奋,居然有女同志过来,还是个美女!
柯延感受到了平生从未感受过的热情,因为这里除了做饭的阿姨,就没有女性工作人员。从事天文物理研究的从来都是以男性为主,女性都是稀缺资源,美女那更是凤毛麟角。
同行如此热情,倒为柯延的考察工作提供了极大的便利,因为工作人员更为热情耐心。柯延在这里学到了很多东西,也收集到了许多她所需要的资料和信息。建造实验室所需要的材料、成本、运作方案、注意事项等等,都是她这次来所需要解决的问题。
这几天里,他们几乎与世隔绝,为了保持实验室环境的纯粹性,山体内没有接入任何无线信号,手机在里面根本不能用,不能打电话,不能上网,只能通过最原始的有线电话跟外界保持联系。
打电话不方便,期间柯延只给曾效祺打过一次,这引起了他强烈的不满,因为联系不到人,快把他给急疯了,生怕她出了什么意外。柯延安抚了他一通,告诉他自己很快就回去了,此后就没再跟他联系,估摸着他应该已经回到B市,自己回去的时候就能见到人了,想想还是很期待的。
考察结束之后,基地聚了一次餐,给柯延一行人践行,他们表示非常期待柯延他们的入驻,到时候可以一起学习交流。虽然他们也知道,柯延来这边常驻的可能性不大,值班也应该轮不上,但作为项目负责人之一,她应该偶尔也会过来实地调研一番的。
柯延非常感激大家的照顾与帮助,这顿饭吃得是宾主尽欢。第二天一早,柯延就该出发启程回去了,收拾行李的时候,她将自己买了没吃的零食拿了出来,准备留给基地的同行们。李瑞成看她提着零食,笑着说:“我说了用不上吧,你还买。”
柯延说:“他们在这里出去一趟也不容易,这个留给他们吃吧。”
李瑞成看了一下,说:“等一下,我想吃牛肉干。”
柯延便将牛肉干拿了出来,递给了他。然后将剩下的东西给了一个基地同仁,同仁推辞了一番,拿出一包巧克力塞回给了她。柯延将便那包巧克力接了过来,随手塞在了口袋里。
车子终于启动了,基地的工作人员在昏暗的隧道里挥着手目送他们离开。柯延看着那群可爱的同仁们,鼻子禁不住开始泛酸,眼眶红了起来,喉头也有些哽咽:这是一场黑暗中的漫长等待和坚守,没有这些人强烈的奉献牺牲精神,谁能在这样艰苦卓绝的环境中苦守着一个渺茫的甚至都可能无法实现的希望呢?科学研究本来就如此,谁也不知道结果会怎样,但却无法阻止科学家们在黑暗中攀爬和摸索的勇气和信念。
车子驶出了隧道,奔向了光明之中,柯延在进入光明之前,抹干了脸上的泪水。李瑞成振臂欢呼:“终于见到天光了!阳光真好啊!”
明亮柔和的光芒从天空中铺天盖地地挥洒下来,让人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柯延想的则是:他们在黑暗中生活了几天都是这样的感受,基地里那些长年累月驻守的工作人员该是多么地孤独寂寞。
司机笑着说:“还是天光好吧。我们基地的那些人每个月都会轮流跟着我出一趟基地,也不一定是专门有什么事要做,就是想出来晒晒太阳,见见其他的人,不然总觉得被世界遗忘了。”
柯延叹息一声:“你们可真不容易。”
一个男同事惊喜地说:“手机有信号了!”
柯延的手机开始震动起来,她掏出来一看,无数未接电话和信息涌了进来,都是亲人朋友们发来的,有父母的、朋友的、同事的,当然最多的还是曾效祺的。她低头一条条翻看着信息,正准备给曾效祺回信息,他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柯延赶紧接通,那边说:“你可算接我电话了,是不是要回来了?”
柯延正要说话,手机信号又断了,因为车子过了桥,又进了隧道。她无奈地笑了笑,只好给他回信息:“别给我打电话了,这边都是隧道,经常没信号,发信息吧。”等出了这段隧道有了信号之后赶紧发了出去。
他们就这样断断续续地聊着天。车子刚从一段隧道出来,柯延正等信号接通,车子突然颠簸了一下,耳畔传来一阵巨响,是从后面传来的,柯延迅速扭头往后面看,就在他们刚刚经过的地方,一块巨大的岩石滚落了下来,落在了隧道口。
不知道谁叫了一声:“地震了!”
司机猛地踩住了刹车,车子发出摩擦的尖叫,所有人身体都猛地往前一倾,柯延的脑袋猛地撞在了车前座上,只觉得脖子一阵难受,脑袋都有点发蒙。
司机痛呼了一声,骂了句国骂:“狗日的,发地震了!前面路塌了!”
柯延抬起手轻轻地揉了一下脖子,好像没有大碍,过了片刻才说:“大家都没事吧?”
“没事!”
“我没事!”
几个同事都表示没事。
司机下去一看:“日他仙人板板的,后面也堵死了,我们被堵在这里了。”
柯延这才注意到他们的处境,前面的路直接断了下去,后面的路被一块巨大的岩石堵住了,左边是90度的悬崖峭壁,右边是90度的悬崖深渊,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成了一座孤岛。
她拿出手机一看,信号也没有,怎么办?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救援
曾效祺正一边看剧本一边和柯延聊着天,见她又不回信息了,知道她又进了隧道,便耐心等了一会儿。结果等了好久都没回信息,心说那鬼地方信号也太差了吧,忍不住又发了信息过去,还是没回音,拨电话过去,那头只有机械的女声——“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根本就打不通。
曾效祺有些烦躁地放下手机,手指在沙发扶手上敲了敲,告诉自己冷静一点,没准一会儿柯延就回信息了。他甩了甩头,静下心来看剧本,这是昨天他回来时经纪人给他的剧本,说是让他看一下。拍完美国那部电影之后,他就正式与公司解除了合约,独自成立了一家工作室,他的经纪人也跟公司辞职,一起出来了。
接下来他有两个月左右的空档,下一部电影七月份进组,是他自己参与投资的一部小成本爱情电影,要赶在明年情人节上映。现在最容易赚钱的就是喜剧片和爱情电影了,成本低,受众广,只要把故事讲好了,不愁没有票房,最受投资人欢迎。
他手头这个剧本又是爱情故事,曾效祺看了几页,将它丢在一边,故事老套缺乏新意,不接。让他直接拒绝的主因是第一场戏便是激情戏,他没恋爱的时候都不怎么接这种激情戏,更何况现在谈恋爱了,那就更不可能接了。
手机响了起来,他顿时一喜,立即又失望起来,因为不是他特意为柯延设置的铃声,拿起来一看,是经纪人周新梅打来的:“效祺,我昨天给你的那个剧本看了没有?”
曾效祺非常干脆地说:“看了,不接。”
周新梅拔高了声音:“为什么不解?这电影的导演是费锐,他可是拍爱情电影的一把好手,绝对不会失手的。拍完了可以赶在明年光棍节上映,票房绝对能爆。”
曾效祺无奈地说:“梅姐,我明年有一部爱情片上映,你让观众看点新鲜的行不行?这电影剧本也不行,我不演。”
“我觉得剧本还不错,你是不是没看完?”周新梅说,“开头是有点俗气,但是后面绝对出人意料,你看完了再说。”
曾效祺说:“男主是个霸道总裁,对我来说没有任何表演空间。梅姐,我不能光为了赚钱连一点艺术追求都没了。”
周新梅叹气:“我知道你喜欢挑战,喜欢演文艺片,但是那些片酬低,你现在开了工作室,得养这么多人呢。”
曾效祺笑了:“也不是非要演文艺片,剧本好的商业片我也愿意。再说片酬再低,也不可能比在公司的时候还差,至少没人抽我的成吧。”
周新梅只好说:“那行吧,我再给你找找。明天大学生电影节开幕了,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去露个脸吧,给年轻人助助威。”
“行吧。”跟电影相关的活动他还是愿意参加的,尤其是参加电影节的还有他的师弟师妹们,他的工作室也不能是他一个光杆司令,也得适当签点新人。
刚挂了电话,小夏又打电话进来了:“曾哥你快看看新闻,四川凉山发地震了,5.3级。柯姐好像也在凉山对吧,你跟她确认一下是不是安全的,我给她发信息她没回。”
曾效祺看到这个消息,手一抖,手机差点滑落了下去:“好,我看看。”
他挂了电话,赶紧给柯延打电话,还是不通。他颤抖着手打开了微博热搜,热搜最前头都是娱乐圈话题,根本就没有地震相关新闻,他直接搜“凉山地震”,才看到最新的消息:今天早上九点十五分,四川凉山冕宁县山区发生里氏5.6级地震,震源10千米,震感明显,目前已造成部分房屋倒塌、公路垮塌,尚无人员伤亡报告。
这是一条轻描淡写的新闻,因为发生在山区,震级不大,无重大人员伤亡,所以根本就没什么人关注。
但对曾效祺来说,这不是小事。他只觉得喉头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呼吸变得艰难起来,他再次给柯延打电话,不通。他心里默念:别慌,别慌,不一定就是那儿。
他拿出平板电脑,点开地图搜索锦屏地下实验室,搜不到,又输入百度搜索,但是百科也没说明地下实验室的具体位置在哪儿,他的手心背心全都是汗,急得他用力抹了一把脸,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次搜索“冕宁锦屏地下实验室”,终于搜索到相关信息,果然就是在冕宁边境上,而地图上显示,冕宁正是回西昌的必经之路,曾效祺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冻住了。
曾效祺腾地站起身,给小夏打电话:“小夏,赶紧给我订飞西昌的机票。越快越好,不能耽搁!”
柯延此刻正与同行的四个人面面相觑,他们是不幸的,返程的路上赶上了破坏性极大的地震,然而又是幸运的,尽管地震破坏性极大,至少他们毫发无损,没人受伤。只是目前处于失联的孤岛状态,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获救。
司机从前方路面的断口处走回来,往悬崖下吐了一口口水:“过不去,两头都堵死了,等人来救吧。”
柯延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她知道四川地震多,但从未想过会被自己遇上,毕竟她来这里也就短短几天时间而已。“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幸亏我们都没事。”
李瑞成问:“刘大哥,还会有余震吗?”
司机仰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头顶上方的悬崖:“那就不知道了,我们找个安全点的地方躲一下,免得余震来了被上头落下的石头给砸着了。”
他们找了一个看起来比较安全的地方,尽量靠着崖壁站了,柯延问:“刘大哥,实验室会不会有事?”
司机说:“没事,我们这里经常有地震,大家都习以为常了,但像这么大的还不多,我也就只遇到过两三次。实验室在山里,全都是抗震设计的,□□级地震都没关系,所以今天这地震肯定不会有事的。”
“那就好。”柯延松了口气,实验室的探测器修建起来那可不是一点点钱,动辄数千万上亿,一旦损毁,损失就太惨重了。
一个男同事说:“现在没有信号,也没人发现我们被困在这里了,会有人来救我们吗?”
司机非常笃定地说:“肯定会有。这条路是通往水电站的唯一通道,绝对会有人沿路过来探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