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忙什么呢？等半天不见你上来。”
周慕修搬了椅子坐在她旁边，伸手轻拽了下她背后的长辫子，在她眼神扫过来前又无比体贴地把她耳边垂下来的发丝撩到耳后。
步蘅心中好笑，这人从早上出门前就已经对她今天的发型产生浓厚的兴趣，她自己也觉得好看，就是编起来有些麻烦。
“嗯？”
周慕修见她没说话，又捻捻她耳垂。
步蘅这才想起他刚才的问题，回答他：“本来要上去的，正好采购那边过来确认材料。”
步蘅心思一动，问：“卓周和徐家有生意往来？”
周慕修想了一下，“徐正为？”
步蘅点头。
周慕修也不问她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如实告诉她，“以往，卓周每年有近三分之一的布料和皮革是由徐正为的面料厂供应的。”
步蘅恍然，这就难怪那个许小山为什么会在卓周采购部了，必定和徐正为脱不了关系。
她主动说道：“看到一个跟徐正为有些关系的人在采购部上班。”
周慕修当然不可能知道每一个员工的来龙去脉，更何况只是一个普通的采购员。
他立即明白步蘅的意思，“你怀疑是徐正为安排他进采购部？”
“我只是今天刚好见着就好奇问问。”
步蘅知道，就算是徐正为安排进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要那个于小山循规蹈矩对工作尽心就无可厚非。
周慕修说起徐家，“我外公和徐正为父亲有几十年的兄弟情义，外公当年为了照拂兄弟，让徐家开了个纺织厂，给卓周供应布料，徐家也就此发家，两年前又开了个皮料厂。”
步蘅了然，这么说徐家也就是背靠卓周这棵大树才吃用不愁。
但是徐正为为什么不把许小山放在在自己厂里，反而把他送到卓周？
既然两家交好，这么多年合作下来约定俗成，还有必要偷偷摸摸安排一个自己的人做卓周采购？
周慕修解开她的疑虑，“从前年开始，卓周在徐家下的订单量在逐年减少，徐正为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安排人过来。”
“为什么逐年减少？他家的面料性能质量怎么样？”
“事实上，这么多年合作，徐家提供的面料确实没出过什么大的纰漏，但也只能说是中规中矩。而且这两年来，他家材料价格已经高于同类市场价。有大把的供应商主动上门找卓周，面料品质比他好，价格比他低，他家的订单自然就少了。”
按照周慕修的性子，他是想直接斩断和徐家的合作，甚至前不久他曾跟外公提过一次，外公只说一点小钱就算了，给徐家一口吃的。
外公之后还亲自提点过徐正为，徐正为为人平庸，只是下面的人仗着卓周对徐家的纵容擅自抬高价格从中牟利，在这之后那些人也算收敛，去年底材料价格就降下来了。
“你说采购经理知不知道徐正为安排了自己人进来？”
周慕修笑，“当然知道。采购经理是王铭，他和徐正为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能少得了徐正为的好处？并且自他而下，部门里一连串的人或多或少都能分到些利益。”
步蘅惊讶，“那为什么不换掉他？”
“蘅蘅，水至清则无鱼。一个企业管理得再好，也不可能没有腐败，采购这一块吃回扣也是每家公司都有的事。”
“难道就这么放任这些人从中谋私利？”
“当然不是，如果放任，他们的胃口只会越来越大。鞋子有成本核价，而在这之前也有原材料核价。公司专门有核价人员先分析原材料的价格行情，做出一个基本预算。在这个预算范围内，如果采购还能拿到回扣，那是他的本事，公司需要把这些回扣通过绩效让他得到，尽量避免偷偷摸摸，也起到一个积极的激励作用。
周慕修摸摸她的头发，说：“王铭这人虽然有些毛病，还是有些能力的。他既能在预算范围内拿到回扣，也能保证材料质量，又何必要换掉他？”
步蘅不由点头，她今天还真是学到不少。
她吃不下了，还剩一点，舀了一勺羹汤递到周慕修嘴边。
周慕修咽下去，皱眉，“太甜了。”
“我觉得挺好的，是你不爱吃甜食。”
步蘅又舀了一勺给他，他还是乖乖吃了。
“等等。”
周慕修拿下她手里的勺子。
“怎么了？”
步蘅看他。
周慕修指着她嘴角，“没擦干净。”
“嗯？”
步蘅舔舔嘴角，“我没带纸巾。”
“不是那里。”
说着，周慕修倾身过来，低低地说：“我帮你。”
步蘅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嘴巴已经亲上来了，还煞有其事地舔舔她的嘴角。
步蘅轻笑，伸手轻轻捶打他的后背，这个家伙，刚才肯定是在诓她。
周慕修没敢按她的后脑勺，怕把他喜欢的辫子给弄散，只单手握在她的后颈上。
大概因为都刚吃了燕窝羹，两人都觉得这个吻甜甜的。
周慕修还觉得不过瘾，索性一把抱起她放到自己腿上，让她紧紧贴着自己，吻得更深入。
步蘅忍不住“嘤咛”一声，已经有些情动。
周慕修停下来得意地看着她笑，抱着她站起身，缓缓放她在会议桌上。
双手撑在她两腿边，暗哑着嗓音，“蘅蘅，这张桌子不错，不如我们试试。”
步蘅看着面前这个英俊无比的男人，忍不住又转脸看了眼原木色的会议桌，这未免也太大胆了！
正想着，周慕修又亲过来了，不像之前那样温柔，带着重重的侵略性。
他亲她的耳朵，亲她的脖子，拉开她的领口。
“等等，”步蘅突然想起什么，仰头，“这屋里有没有摄像头？”
周慕修喘着粗气，嘴依旧停留在她肩膀上，很肯定地咕哝：“没有。”
双手又开始在她身上游走，停在某处不轻不重地揉捏一下。
步蘅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自制力仿佛在下一刻就要崩塌，双手不由自主搂紧他的腰。
周慕修伸手想要褪开她的衣裳。
“笃笃笃！”
正在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步蘅一惊，周慕修却不为所动，按住她的后颈不让她张望。
“谁在里头？”
外面有一个女人在说话：“怎么回事？小吕，我们不是报备过下午四点要用三号会议室？”
步蘅听出来是平面设计组主管的声音，心里一阵紧张，生怕下一刻门就被推开。
“是啊！怎么被占用了？”
是那个小吕在说话。
步蘅咽下一口口水，小声问周慕修：“门锁了？”
周慕修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当然！”
步蘅这才松了一口气，再一想，这人估计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心怀不轨，不然好端端地反锁门干什么？
不由小声骂他：“坏蛋！”
周慕修嗤嗤地笑，声音有些肆无忌惮。
步蘅慌忙捂住他的嘴，恶狠狠瞪他一眼。
“笃笃笃！”
果然，外面的人又连敲几下门，还扭把手。
“谁啊这是？还把门给反锁上。我刚听到里面好像有人在笑。”
那位主管语气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小吕在说：“算了主管，那边应该还有空会议室，我们换一个吧！”
“不行！我这暴脾气上来了，我倒要看看谁占用别人的会议室还不吭声！”
平面设计主管果然颇为暴躁地重重拍了好几下门。
“什么事？”
门里传来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一听就不太高兴的样子。
正拍门的主管手顿了下，看了眼旁边的小吕。
小吕声音有些发虚地嘀咕，“谁啊？”
她们平常见周慕修的机会很少，对他的声音自然谈不上多熟悉，但是就算只听过一次两次，她们也会印象深刻。
两人面面相觑，顿悟。
之前小周总不是到大办公室来过，跟着步主设跑了？估计两人跑这间会议室里头了。
也来不及想这两人锁在里面做什么，平面设计主管忙装作自言自语，“咦，我们走错门了，不是这间会议室。”
说完赶紧拉着小吕溜了。
周慕修还想继续，步蘅脑子却已经清醒了，找理由拒绝他，“不行，我不想在这个桌子上。”
周慕修知道今天是不成了，心中不由觉得可惜。
他停下动作，撑着桌边俯身埋头在她怀里，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下次去我办公室，好不好？”
步蘅没理他，把自己衣服拉好，拿手机当镜子照了照，整理头发。
周慕修站在她面前，委屈地重重叹了口气。
步蘅瞥他一眼，“要不了多久，全办公室的人都知道我跟你在会议室里偷偷摸摸不知道干什么！”
周慕修听她说得好笑，“所以我们赶紧领证结婚，谁还敢说偷偷摸摸？”
虽然他还挺喜欢“偷偷摸摸”这个词。
步蘅沉吟，“还是先见你家人。”
这是礼节和尊重的问题。
周慕修忙说：“不如就明天？”
步蘅点头，“行，下了班你就陪我去选礼物。”
第二天中午。
两人直接从公司出发，去卓家。
等提着一早就放进后备箱的礼物到了卓家，步蘅有些傻眼，一屋子的人在盯着她看。
她瞧周慕修一眼，不说是跟长辈见面么？这么大个阵仗？
周慕修捏捏她手指，心里也在埋怨，这些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平常不是忙得很？今天还是个工作日，都从哪跑来的？眼神能不能克制点，再把他媳妇吓跑了！
大家终于看到这位步小姐的庐山真面目，有人立即在喊：“来了来了！钟叔，快开饭，饿死了！”
卓老爷子听到外面的动静，从书房走出来，旁边跟着周为康。
卓尧也从厨房里出来，看着步蘅亲切地笑笑。
“慕修，还站着做什么？快让人坐下。”
步蘅微笑着说：“阿姨，这是给您和叔叔还有外公带的礼物，希望你们喜欢。”
周慕修掂了掂手里提的三只袋子，在旁边补充，“妈，这是蘅蘅挑了很久，很花心思的。”
卓尧看儿子一眼，亲手拿了过去，放到钟叔手里。
步蘅有些歉意地看看周围，“我不知道今天有这么多人，也没带其他东西。”
周慕修淡淡地说：“不用管他们，就是来蹭吃蹭喝的。”
旁边人都不乐意了，七嘴八舌乱叫起来。
“弟妹，我今天是特意翘班过来看你的！”
“嫂子，我是慕修的小表妹！”
“婶婶，你的辫子好长啊！”
“......”
一时来自多个方向的称呼扑面而来。
步蘅也不知道谁是谁，只能拿出此生以来最亲和的微笑，跟众人一一点头。
卓尧笑瞥一眼儿子，亲自拉了步蘅介绍：“来，这是外公，这是慕修父亲。”
步蘅看着面前形容威严的两位长辈，大大方方地叫：“外公，叔叔！”
周为康笑着点点头，看起来有些严肃的面容顿时温和不少。
卓庆威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打量步蘅好几眼，才说：“坐吧，马上开饭了。”
和周慕修同辈的那几个相互看了眼，就知道老爷子对这姑娘挺有好感。
他们本以为老爷子当初不情不愿驳了徐家，对这姑娘印象应该好不到哪去，看来恰恰相反。
大家走进饭厅，十几个人围着一个大圆桌坐下。
大家聊得热络，像是平常就这样相处。
步蘅看在眼里，心里有些啧啧称奇。
她本以为这样的家族里，子孙争地位争财产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就算是步家这样的人家，二叔二婶不也为了那点家产无所不用其极！
步蘅不知道的是，卓家还真没因为这种事出过什么真正的不愉快。他们平常也会开玩笑抱怨两句卓老爷子厚此薄彼，但都是当着面说的，也就是说说而已。
卓周两家是相辅相成，周为康若是没有卓庆威的大笔资金难以起步，而卓家要是没有周为康的才干和魄力也没有后来的卓周。
卓庆威自小就喜欢唯一的这个外孙，也因为公司有周家一半，自然而然就属意周慕修接手卓周。
周慕修的三个表兄弟一个是医生，一个是大学老师，一个在政府部门工作，还有一个表妹是律师，倒没有一个是经商的。
当初也是为了避免纷争，卓庆威有意将自家孙子孙女引导往别的方向培养，如今，他们也各自在自己的领域做得出色。
这是皆大欢喜的结果。
大家都很健谈，谈话间也不忘冷落步蘅。
步蘅也是言之有物，轻而易举就能融入其中。
周慕修往常在这些兄弟姐妹里话不多，是沉稳小周总的形象，今天这顿饭却自始至终嘴边都带着笑，眼睛里也是闪着煜煜光彩。
大家都能看出他无暇掩饰自己的得意和欢喜，心中不由好笑。
卓庆威已经看了好几眼外孙，刚见他又眯眼笑着夹了一筷子菜给步蘅，歪着头不知道说什么悄悄话。
大概是终于看不下去了，他没好气说道：“你媳妇碗里堆得跟小山一样高了，还能吃得下？”
大家顿时努力往嘴里塞饭，憋着笑。
步蘅立即有些脸红。
周慕修却只听到“媳妇”那两字，嘴角咧的更开。
殷勤地夹了一个狮子头放到卓庆威碗里，“外公，这是您最喜欢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