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龙抓住了披毯的另一端。
靳枫用力拉扯披毯这一端。
应龙被拉出来一点,可这一动,流沙流动速度突然加快。
靳枫顾不上了,直接爬起来,用力拉,把应龙从黄沙里面拔了出来,拖到了他身边。
可怕的是,他们两个所在的地方,一大快面积的黄沙往下凹陷。
“抓住绳子!”
千钧一发之际,护林员抛给他们一捆绳索。
靳枫用披毯拉应龙的时候,护林员从车后座翻出一捆绳索,把一端绑在了车尾。
靳枫把绳索往应龙身上绕了两圈,再往他自己身上绕了一圈。
他们脚下的沙已经凹成一个坑,周围的的沙像浪一样涌过来,眼看就要被淹没。
车子启动,急速往前飞奔。
他们被车子及时拉出了沙坑,拖了很长一段距离才停下来。
两个人同时回头看,身后的沙坑早已经被填满。
一眼望过去,广阔无垠的沙漠,像飓风侵袭过的大海,风平浪静,完全看不出,不久前,一个大活人被黄沙掩埋。
他们对望了一眼。
靳枫没说话,把应龙手中的披毯拽过来,抱在怀里,像抱着最珍贵的宝贝一样,不让人碰一下,贴着他身体的,还有一张照片。
应龙无奈一笑:“是她的吧?想不到,她间接救了我一命。”
靳枫把身上的绳索扯掉,扔给应龙:“你还会笑?”
应龙把绕在腰上的绳索也拿掉,嘴角抽动两下,挤出两个字:“谢谢。”
靳枫原本已经站了起来,听到这么别扭的感谢,又坐了下来。
“你要真想谢谢我,给一个解释,这么多年,你横看我不顺眼,竖也看我不顺眼,我是怎么招惹你了?就因为老靳的事?”
“多着呢,你说我不爽快,你又好得到哪里去?做人狂成你这样,谁会看你顺眼?如果你懂得收敛,不得罪那么多人,老靳也不会出事。”
“你一直这样认为的吗?”靳枫声音里有一丝无奈,没再辩驳什么。
“这只是借口。”
应龙声音低了下来,许是刚刚经历过生死考验,整个人觉得疲惫,索性仰躺下来。
再次看到湛蓝的天,他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突然发现,以前计较的那些事,好像都不是事了。
“在老靳心里,虽然你不受管教,你还是他的儿子,即使你们没有血缘关系。我只是他的学生,一个外人。”
“你要成了他儿子,你还能喜欢云杉?你想乱伦?”靳枫毫不客气地踹了他一下。
应龙"蹭"地坐起来,直接踹回去:“你好意思说这事?云杉心里怎么想的你不知道吗?她喜欢……”
“她是我妹。”靳枫打断了他的话,“你要是有种,就把她追到手,偷偷摸摸的喜欢,算什么本事?”
“……”应龙顿时像个泄气的皮球,蔫了下去,又躺下去。
“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就气。你出现的地方,永远是领袖一样的人物。以前玩户外的时候,你永远冲在最前面。到了部队,你又什么都是最好的。我考大学,你也考大学。明明就不爱读书,你凑什么热闹?就不能让我有一项比你强吗?”
应龙不得不承认,在靳枫面前,他始终有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悲凉感,很压抑。
最气人的是,他喜欢的女人喜欢他,可他却装傻,辜负人家的一番心思。这种人,他看到一次,就想揍一次!
可偏偏这样一个人,是他在生死关头,唯一能想到可以求救的人。
靳枫一直没说话,只是听着,以前也想到过,应龙故意刁难他,在心里其实是认可他,这应该算一种很奇葩的欣赏方式。
等他说完,见他沉默,他才开口:
“我小时候,老靳经常对我说的一句话就是,‘你看看别人家的孩子’,我知道他说的就是你。他那么多战友,很多战友都想把自己的儿子送过来给他教,他只收了你这一个学生。”
应龙嘴角抽动,却说不出话来。
“云杉不一定就不喜欢你,她是个女孩子,也不是那么开朗的人,你又一本正经,怎么破冰?不止她,袁一武、张小雄,包括李章程,都很怕你,觉得你太优秀了,从来不犯错误。我活到快三十岁,一直在犯错,连谈个恋爱,也是跌跌撞撞。”
靳枫手撑地,站了起来:“但我不后悔,过着这样一种不断试错的人生。”
“昆大哥,我们是不是要回去了?小鹿姐肯定很担心你。”车上传来护林员的声音,打断了他们这一场"和谈"。
应龙也站了起来,看向靳枫:“老靳的事,其实不完全是你个人的错,是这个时代的错。”
“最好的时代,同样也是最坏的时代。个人的错都推到时代头上,这不合理。抓到绞杀榕,沙尘暴,自然就知道,到底是谁在陷害他。”
“绞杀榕是个……”应龙重复张小松最后的那句话,“他到底想说什么?”
“先上车吧。”靳枫突然迫不及待地想见到某个女人。
分别不过半日,他感觉好像有半个世纪那么长了。
靳枫开车,车速自然很快。
他们的车开进医院门口的那一刻,刚好被站在医院大楼走廊内,一直朝门口张望的鹿鸣看到。
她刚要跑下去,手机铃声响了。
鹿鸣电话也不顾上接,直接按掉铃声,朝楼梯口飞奔,快速下楼梯。
她走到一楼,只看到应龙,心突然就凉了。
“他人呢?”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在抖。
“你们可以先回去了,张小雄我来照顾,我会带他回玉仑河……”
“好,谢谢你。”
鹿鸣不等他把话说完,打断了他,继续往外跑。
她一口气跑到车旁,停住,却不敢再往前一步,生怕里面没有她想看到的人。
靳枫看到她的脚半天不动,只能从驾驶座下来,倚靠着车门。
两个人隔着一辆车,凝望着对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靳枫绕过车头,走到副驾座旁边,打开车门,推着她上车,关上车门,再回到驾驶座。
车子重新启动,离开了医院,开出了小镇,一直开到无人的旷野才停下来。
车子刚停稳,两个人几乎同时,抱住对方,寻到彼此的唇。
鹿鸣感觉到唇上熟悉的温度,熟悉的触感,眼泪直接滚了下来。
靳枫察觉到脸上有湿湿的液体,很烫,心尖一颤,重重吮吸了两下女人柔软的唇瓣,推开她,把照片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来,递给她。
鹿鸣却没有看照片,视线落在他手臂,脖子,甚至胸口磨破的地方,眼泪没止住,流得更凶了。
她抱住男人的脖子,再次咬住他的唇,用力地咬着。
原本晴空万里的天气,突然乌云密布,雷电交加。
转人间,倾盆大雨砸下来,把整个天地填满。
靳枫想起他们分别后,第一次在一起的那天下午。同样下着雨,他脑海闪过一个念头,摸索着把车座椅往后移动,双手钳住女人的腰,把她抱过来,坐在了他腿上。
鹿鸣不知为何,情绪很激动,也许是等待的那一段时间太煎熬了。
她想了无数种可能,他中枪了,被猛兽咬了,陷入流沙……每一种可能都把她吓得生不如死。
他窸窸窣窣脱掉了她的长裤,内裤,随手把旁边的披毯拽过来,披在她腰间,遮住她裸露的部分。
她主动拉开了他裤前拉链。
她一手扶着他的肩膀,一手找到他身前那棵熟悉的耸立的树。
她摸索着,对准两个人身体契合的角度。
他双手钳着她的腰,用力往下一按。
两个人粘合在一起的唇瓣,突然断开了,仿佛都急需一个出口,把体内的憋着的气,吐出来。
四目对接。
他们凝视着对方,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第78章
鹿鸣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一刻的感觉。
你在我身体里
我在你的心里
默然相爱
寂静 欢喜
就是这种感觉, 可又不止。
鹿鸣这样坐在他身上,可以看到他头发里面,还有很多沙子。裹在她身上的披毯, 同样有些扎人。
男人嘴角抽动了两下, 似是要说什么, 却欲言又止。
她一手捧着他的脸,侧头吻住他, 一手抓住他的肩膀,借力让腰动了起来。
鹿鸣的身体像上了发条, 起伏,回旋。
车内空间原本狭小, 两个人被限制在驾驶座和方向盘之间, 靳枫感觉像被钉在了椅子, 不能动,除了钳住女人腰的手, 几乎全靠她在使力。
虽然她这点力气,像花拳绣腿打在棉花上,可对他刺激还是很大。
没多久,他呼吸急促,浑身血脉喷张, 大脑里残存的一丝理智, 让他在失控前, 再一次推开了女人。
“老婆……我……没戴套……”这句话,他在她扭动腰肢之前, 就想说。
鹿鸣想起,她的包在张小雄病房里。
现在箭在弦上,让他们终止,她感觉挺难受的。
看着男人黑眸里带着歉意的眼神,她的心突然软得一塌糊涂,一向小心翼翼的女人,这一刻,有一种冒险的冲动。
“一次不戴……应该没关系……”她声音很小。
“万一怀孕了怎么办?”男人这个时候,倒是比她理智了。
“那就生下来。”
“……”他一激动,一条手臂抱紧了她,另一只手摸索着,把驾驶座往后倾斜到最大,突然抱着她转了个身。
鹿鸣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转眼,她斜躺在椅子上,他又在上了。
车外,雨越下越大,像是开闸的洪水,直接从天上倾泻下来。
车内,动静越来越大,车身晃动不止,仿佛大海中随着惊涛骇浪颠簸的小船。
……
骤雨初停,一切恢复平静。
车厢内,男人斜躺在车椅上,女人趴在他身上,两个人都没说话,似是都在回味不久前的炽烈激情。
两个人之间毫无遮拦,连那一层薄薄软软的透明胶状物也去掉了,这种直接贴肤的触感,还是第一次。
“为什么你这么软?软得一塌糊涂。”男人一手搂着女人的腰,一手搭在头上,遮住眼睛,嘴角却上扬得厉害。
“为什么你这么硬?硬得荡气回肠。”鹿鸣自然懂得他在说的什么,把问题抛回给他。
她抬头看向男人的脸,“你是怎么找到照片的?张小松人呢?”
这一刻,她突然很想知道,他们去追踪张小松的过程中,经历了些什么。
靳枫大体讲了无人区发生的事情,张小松和应龙被流沙困住,他怎么救他们,轻描带写提了一下。
他把手拿开,注视着女人的眼睛:“护林员是你让他去找我们的吗?老婆,你真是我的福星。”
靳枫现在想起来也后怕,如果没有护林员及时赶到,没有她的披毯,应龙必死无疑,他也很有可能出不来了。
鹿鸣点了点头,很快又摇头:“准确来说,他是因为你的影响力,才愿意帮我们的。种什么善因,就结什么善果。”
她把座椅旁边的照片拿起来,把画面每一个细节都察看了一遍,确定有问题的地方,就是地上的影子。
“八年前,你真的在荒漠林见过绞杀榕?”
靳枫摇了摇头,“没有,你后期合成以假乱真的照片,他一眼看出是假的,说明他出现过,所以才知道真假照片的区别,我借机发挥。两张照片有什么不同?”
“就是有没有他自己的影子。八年前,我拍这张照片的时候是黄昏,太阳在西边,影子朝东,如果绞杀榕真的出现在荒漠林,应该藏身在西边,这样他的影子才会拍进照片。那天下了小雨,虽然是太阳雨,但影子很淡,不仔细看,真的看不出来。他人可能被树挡着,我看不到。”
“他应该在我后面,我也看不到。如果不是他自己费尽心机地找这张照片,我根本想不到他出现过。这个人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其实,你拿不出真照片,他应该松了一口气,证明你这里已经没有留底。只要把张小松手里的照片毁掉,就不会留下任何证据。”
“这样一张有影子的照片能作为证据吗?”鹿鸣对此表示怀疑。
“他不一定是想用照片作为证据,应该是怕照片泄露秘密。结果他自己暴露了这个秘密。不止如此,这几天他派人追踪我们,既想要张小松手里的照片,又想知道昆二爷的下落,说明八年前,他也和老靳被陷害的事有关联。”
“确实。”鹿鸣点点头,表示认同,“可是,他当时为什么要出现在荒漠林?出现了又什么也没做?”
靳枫沉思半晌,双手捧住她的脸:“也许,他是要来杀我,因为你出现,拍照发出声响,他来不及下手,所以跑了。”
“……”鹿鸣脊背冒冷汗,脑海里又冒出个疑问,“他是从什么地方看到这张照片的?我一直不在国内,也很少在网上发私人照片。”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张小松没有直接说出绞杀榕是谁,这条线索断了。我让应龙去排查所有接触过这张照片的人,顺藤摸瓜,应该能找到这个人。”
“那昆二爷呢?你能找到他吗?如果找到他,就能知道订做黄花梨木昆仑座的人是谁。”
“需要时间,昆二爷像个隐士,可能躲在深山老林某个角落里,长年看不到人,除非他主动来找你。这些事你不用管,给你妈打个电话吧。”
鹿鸣瞬间坐直,从他身上滑下来,坐到旁边副驾座上。
他们两个忘我投入的时候,她的手机又响了一次,她不敢接,他竟然不用看就知道是谁。她差点忘了要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