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鹿鸣的《雪域之王》雪豹主题摄影展很快在北京开展, 并引起轰动。
之后,上海、广州、香港三个城市相继开展,鹿鸣和周笛两个人奔波于这几个城市之间, 再次回到北京, 已经是一个月之后。
原本还有其他几个二三线城市也要展出, 鹿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忙过了头,身体透支, 很容易感觉疲惫,好几次差点晕倒, 被周笛轰回了北京。
鹿鸣回来的这天,在机场一个硕大的电子屏幕上, 看到了一张巨幅海报。
海报的背景用的是《呦呦鹿鸣》这张照片, 后期制作加上了沙尘暴, 狂卷的黄沙,把人物裸露的臀部遮住了, 不影响展现人物野性的一面,反而给整个画面增添了一种磅礴的气势,同时能给人一种危机感。
靳枫自己主动让周笛用这张照片做宣传海报,他给周笛打电话的时候,她当时就在旁边, 但他并没有要和她直接通话的意思, 只让周笛务必要用这张照片, 强调完便挂了电话。
那是他们从四合院分开以后,唯一的一次联系。
不得不承认, 摄影展能引起轰动,这张宣传海报功不可没,很多人都是冲着海报上浑身散发野性气息的男人,才来看雪豹和其他野生动物的照片。除了雪豹,她还挑选了这些年拍过的,其他一些濒危物种的照片展出。
大部分人,尤其是女人,在这张海报前驻足的时间,远远超过欣赏展览馆里面展出的几百张野生动物照片的时间。
周笛开玩笑说,如果办一个专门以靳枫为模特的摄影展,展览馆一定会被挤爆。
此刻,鹿鸣自己在电子屏幕前驻足的时间,也不短,直到她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才转移视线。
她从包里翻出手机,来电显示是钟宇修的电话,她按下接听键。
“病人怎么样了?”
“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呦呦,你怎么了?生病了吗?怎么说话有气无力?”
“……”鹿鸣感觉双脚又软又酸,浑身无力,想找个地方坐下来。
她转身,刚走两步,眼前一黑,手机从手中掉下来,摔在了地上,发出碎裂的响声,她人也像一滩软泥一样倒下去。
“鹿鸣!”
钟宇修从过道另一端飞奔过来,跑到她身旁,单膝跪在地上,迅速把了一下她的脉,大吃一惊,视线扫过她的小腹。
她人瘦,穿的衣服又宽松,根本看不出已经怀孕。现在人这样躺下来,衣服贴着身体,才能看出小腹微微有些凸起。
有人晕倒,很快有机场的工作人员过来,把围观的人驱散,钟宇修把鹿鸣抱起来,跟随工作人,直奔机场的医务室。
到了医务室,钟宇修确认她没有其他什么问题,只是因为疲劳过度引起昏厥,没给她注射什么药物,只给她吊了普通盐水,加了点葡萄糖之类的营养成分。
把她安顿下来,钟宇修在床沿坐下来,注视着静躺在床上的女人,一个月的时间没见,她明显比以前更消瘦了。
他今天同样刚下飞机,从玉仑河的方向飞来北京。
鹿晓茸组织了一个专家组对昆榆林进行联合诊治,原本只是远程指导治疗,昆榆林的身体状况已经不适宜转移到北京来,他主动请缨,去玉仑河给病人进行手术治疗。
这一个月,应该是他们联系最频繁的一个月,她几乎每天都会给他打电话,询问昆榆林的情况。
钟宇修心情很复杂,明知道她是为了另一个男人做这些,可每次接到她电话,看到来显示熟悉的名字,他心情都是激动的。
鹿鸣突然醒了,视线落在他身上,记忆还停留在他们通电话的内容,问他:“病人醒了没有?”
钟宇修摇了摇头,见她眼神黯淡下去,忍不住告诉她:“宝宝有点偏小,以后你可要多吃一点。”
“……”他话题转得太快,鹿鸣一时没反应过来。
但突然想起,她这两天换衣服的时候,发现自己好像长胖了,有了小肚子。
是有宝宝了?
鹿鸣意识到这一点,莫名一阵狂喜,可下一秒,情绪瞬间跌落谷底。
“几个月了?”
她都忘了她有多久没来例假了,一直以为是生活环境变化引起的失调,也没在意。
“呦呦,你别担心,宝宝我们肯定要生下来,大人那边我会应付。你的工作先暂停吧,以后不能再这么没日没夜地忙了,更不能一个人到处走,今天这样太危险了,以后你要去哪我都陪着你,这一年,其他我什么都不做,反正也停职。”
他说了这么多,鹿鸣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脑海里一直在追索,最终想到了她和靳枫去昆仑山,分开的那天,他们在车里面发生的事。
只有那一次,他们没采取安全措施。如果那次有了宝宝,算一算,现在已经快四个月了。
鹿鸣很快又想到了第二个问题,她应不该告诉他?
她还没做出决定,手机铃声突然响了,她手上扎着吊针,只好让钟宇修帮忙把手机从包里拿给她。
鹿鸣拿到手机,发现是云杉的电话,不知为何,有种不好的预感,按接听键的手微微有些发抖。
“北鹿,我想知道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是石头还是铁做的?我哥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能一次又一次伤害他?他差点就被你害死了你知不知道?钟梓莹是他母亲怎么了?这是他的错吗?他能决定他的父母是谁吗?你跟那些人一样冷石心肠,全都是势利鬼!”
“……”鹿鸣只听到电话里的人声嘶力竭的怒吼声,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像石头一样抛过来,砸得她胸口生疼。
她一个字都还没说,电话就挂断了。
钟梓莹,她有些耳熟,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有一次无意间听鹿晓茸和北川河争吵的时候提到过这个名字。
姓钟?是靳枫的母亲?鹿晓茸和北川河为什么会认识他母亲?
鹿鸣看向钟宇修,他脸上的表情,显然也并不知道这个人。
“钟梓莹可能就是我姑,我爸在信里面叫她Yvonne,我这次回来,除了拿一些玉仑河那边没有的药,就是想问问老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应该就是这样了。”鹿鸣终于明白,为什么靳枫立场一向很坚定,一个月前突然发生了改变。
钟梓莹是他母亲,肯定也是他始料未及的,鹿晓茸拿这个说事,他毫无还击之力。他当然害怕,有一天她会步他母亲的后尘。
鹿鸣躺在床上,很多以前想不通的事,突然都通了。
输完液以后,钟宇修要送她回家,她摇了摇头,拿出手机,给鹿晓茸拨了个电话。
“妈,我想知道,如果他是钟梓莹和靳栋梁的儿子,你是不是就不会反对我跟在他一起?”
“呦呦,你怎么突然问这个?”电话里的人,语气有些迟疑,“你还没回北京吗?刚才你爸给周笛打了电话,说你已经不在上海了。”
“回答我的问题好吗?”鹿鸣把岔开的话题拉回来,站起来,一手推着行李箱,走出医务室,沿着过道一直往前走。
钟宇修很快跟上来,把她手中的行李箱拽了过去,加快了脚步,走在了前面。
“没有如果,他是钟梓莹和昆榆林的儿子,这就是现实。”
“可是,妈你知不知道,他六岁就被靳栋梁带在身边,一直养到十八岁成年,教他怎么做人,教育他要成为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他一直是这么做的。这种父子关系不算数吗?血缘关系就那么重要?”
“你不知道血浓于水吗?”
“既然血浓于水,他也算是钟爷爷的外孙,这么多年,他一个人势单力薄,受尽欺辱,钟爷爷做过什么,把他当亲人了吗?”
“这是两回事。鹿鸣,你不要再跟我扯这些,他自己都已经答应跟你分开了,你还想怎么样?”
鹿鸣已经走到一个岔道口,一边是离开机场的方向,一边是去换登机牌的方向,左右两边看了看,没有动。
“妈,我一直害怕会再出现八年前那样的事情,怕你再出事,所以忍着什么都不敢说。是你给了我生命,没有你就没有我。可我也害怕他会出事,如果没了他,我就是一个躯壳,是他让我没有浪费你给我的生命。我也一直渴望,我跟他在一起能得到你的祝福。”
鹿鸣不等电话里的人说什么,一口气把想说的话吐出来:
“妈妈,请你原谅我自私,未来的人生还很长,我必须和他一起过。我现在要去找他,我不能跟他分开,我已经怀了他的宝宝。但和以前一样,我会经常回来看你和爸爸的。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鹿鸣说完,迅速挂了电话,给北川河发了条信息,关掉了手机。
钟宇修离开了一段时间,回来的时候,把换好的登机牌送到了她面前,他们一人一张,他手里还多了一个医药箱。
“你不回去看一下你爷爷?”鹿鸣记得他说过,他回来拿药,还要去见钟连生。
“他现在应该不愿意看到我,去问他我姑的事,估计也问不出什么。药也已经让同事送过来,我是医生,去给病人治病最要紧。”
鹿鸣没再多说什么,接过他手中的登机牌。
两人没出机场,很又坐上了去玉仑河的航班。
第106章
鹿鸣和钟宇修当天就到达了玉仑河, 来机场接他们的人是袁一武。
钟宇修一下飞机就戴上了口罩,袁一武在出口看到鹿鸣和他同时出现,有些意外, 也很兴奋, 当即拿出手机要给靳枫打电话。
鹿鸣阻止了他, 让他先送他们去昆榆林住的医院。
在飞机上,她仔细想过了, 决定暂时不告诉靳枫她怀孕的事情,等到他们关系回暖, 合适的时候再告诉他。
她担心会给他更大压力。
从机场去医院的路上,袁一武讲起这一个月内, 高温防火季节, 靳枫忙得跟个陀螺一样, 每天医院和支队两边跑。
支队来了一批新人,白天他在支队训练新人, 亲自带着他们巡山,晚上还要到医院照看昆榆林。
“三哥从北京回来以后,就不怎么说话了,也不和我们出去玩,老是一个人呆着, 三嫂, 你们是不是又吵架了?他都不让我们问你的事。”
“我不是来吗?”鹿鸣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 只好转移话题,问他达哇怎么样了。
袁一武顿时喜上眉梢:“小月亮好着呢, 还会欺负我呢,我们要结婚啦。三嫂你要来吃我们的喜酒啊。”
“好。”
鹿鸣靠向椅背,看向车窗外。
车子经过一家婴幼儿童用品店,她双手不由得覆在小腹上,两边嘴角上扬,不知不觉成了一勾镰刀般的弯月。
钟宇修坐在她旁边,看到了这一幕,提醒她:“到了医院,我先陪你去妇产科,做个全面检查。”
“你去忙你的,我自己去看就行。”
袁一武坐在驾驶座上,手握方向盘,正专注着开车,听到他们的对话,大吃一惊,吓得脚往下一踩,车子突然刹车。
“小心!”
钟宇修迅速起身,扶住她的两边肩膀,用身体挡在了她和前面的椅背之间。
鹿鸣被惯性推着往前面扑上去,双手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臂膀,稳住自己的身体,避免压住腹部。
车子停稳以后,钟宇修扶着她坐稳,看向袁一武:“我们换一下座位,我来开车。”
不等袁一武反应过来,他已经推门下车。
很快,前后排的人调换了座位,袁一武坐后座,鹿鸣坐副驾座,钟宇修坐驾驶座开车。
车子重新启动,开得确实很稳,因为车速很慢,慢得跟乌龟爬没什么区别。
到了医院,钟宇修坚持要陪鹿鸣先去做坚持,让袁一武把药箱提过去,交给医生,他随后就来。
袁一武看在眼里,凉在心里,要不是想着鹿鸣以前和靳枫有过关系,又想着昆榆林还等着这个医生来救,他要骂奸夫淫妇了。
竟然宝宝都有了!太过分啦!
袁一武越想越气愤,提着药箱,快步爬到昆榆林住的楼层,把药箱交给了医生,再回到病房。
靳枫在病房里,正拿着毛巾给躺在床上的人擦手,见袁一武哭丧着脸,问他:“你接的医生呢?”
“拉屎去了。”袁一武没好气地回答,拉了把椅子,一屁股坐下去。
“……”靳枫只当他又受了谁的气,没再问什么。
擦完手,他继续给昆榆林剪指甲,一直没见医生来,他让袁一武再去看一下。
袁一武也不说话,起身,气冲冲地走出病房,没多久又回来了,还是一个人。
“还在拉,他吃坏了东西,拉肚子。”袁一武原本想说"懒人屎尿多",怕被靳枫骂不文雅,只能又憋了回去。
他当然不会说,他去妇产科,听到医生说,鹿鸣已经有宝宝之类的话,气得差点把那个蒙面医生揍一顿。
“你去机场接人,看到谁了?”靳枫不是傻子,当然能看出他不正常。
袁一武抿着嘴,不说话,使劲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匆匆跑了出去。
靳枫剪完指甲,抬头的时候,无意间看到门口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只能出现在梦里或幻觉中的人,定睛去看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
他晃了晃脑袋,确信他又出现幻觉了。
有医生和护士进来,例行检查病人各项体征。
靳枫没有看到他们口中提到的蒙面医生,问他们:“给我父亲动手术的那位医生,他是不是从北京来的?”
“不是,他是无国界医生组织香港分部的医生。”
“他怎么会来这里?”靳枫当然知道无国界医生一般服务的是战乱地区。
“他原本计划去非洲,因受了我们院长之托,来这边指导我们解决一些疑难杂症,也不是专门来给你父亲动手术的,只是刚好碰上了。”
“我能见他一面吗?想当面对他说声感谢。我平时晚上来都碰不到他,今天特意抽出半天工作时间来。”
医生和护士面面相觑,似是有些为难,说要去问问他。
护士换了药,靳枫虽然不懂他们怎么用药,但能看出和平时的药不同,也能猜到,应该是那个医生从别的地方弄过来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