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婉收了东西,看了一回就交给了丫头,她递了东西,回头的时候,还对着恭亲王侧妃妩媚的一笑。
她就是故意的,哄着太后赏东西,那必然是要空过她的,方婉计算的很清楚,就是要让她按捺不住。
一时说了一会儿话,按照规矩,各级的诰命们都很有默契顺序的进宫来了,先来宁寿宫给老太太磕头,品级略低的,在宁寿宫没站的地方,在门口磕了头,就去给各宫主位娘娘们磕头请安了,宫里逐渐的热闹起来。
一些老太太们也进宫来了,老王妃、老国公夫人们,都是些有名有姓的老封君们,太后娘娘特特的赏了轿子让在宫里坐,又叫赏身边的座位,拉着手说话。
方婉承欢半日,见这些老姐妹说话,她这会儿本来也站着的,就悄悄跟恭亲王世子妃说一句:“我觉得有点闷,到后头散散去。”
那位恭亲王侧妃大概所有心神都搁在方婉身上,从今日进宫起,方婉就一再的刺激她,若是平常的两个人,无非在心里不满也就算了,可她知道自己的手里有方婉的把柄,这种感觉就立刻变了样。
她会变的格外不满和愤怒,有一种被冒犯的不甘心,而且似乎再等不了,要立刻就把她踩下去才能心满意足。
所以她见方婉自己一个人,只带着贴身丫鬟,走到后头的小院子里去,就立刻指一事,也从后头绕到那边去了。
宁寿宫是奉养太后娘娘的所在,占地极大,单是正房后头的院子,就分了三个,春日里花开的好,方婉赏着花,一脸满意的笑。
恭亲王侧妃转了一会儿,才终于在那一处太湖石前头的小花丛前找到了方婉,她大概是已经被方婉刺激到了顶点,心中十分的急不可耐,又找了她半日,就更急了一点,实在是忍不下去了,走出来就冷笑道:“景王妃好雅兴。”
方婉眼睛斜斜的瞥了她一眼,姿态高傲,并不理会。
恭亲王侧妃道:“就是不知道景王殿下若是知道王妃背地里那样辣手,杀了他外头的人和孩子,王妃是不是还能这么安稳的看花儿?”
还真够开门见山的,可见这火窝的有点厉害啊,简直是迫不及待就要把方婉踩在脚下了。
方婉脸色一凝,姿态好像僵硬在了那里,声音突然有点发涩:“你说什么?”
恭亲王侧妃看到她瞬间没了血色的脸,心中大快,现在她就不急了,好整以暇的笑道:“我说什么,景王妃不明白吗?”
“我确实不明白。”方婉努力的镇定着就要走:“想来和我也没有干系。”
恭亲王侧妃有一种猫抓住了老鼠的感觉,这样的感觉她并不陌生,在抓到淳亲王妃的时候,在抓到那些人前温婉和淑的人的时候,她都有过这样的感觉,可是这一回面对景王妃,年轻貌美的景王妃的时候,她觉得更爽快,更得意了一点。
所以她直到方婉快要走到进后门的地方了,才得意的,施施然的开口:“景王妃若是这样就走了,我也不敢留,不过景王殿下回了京,城南杏花胡同的宅子的事,我可就不替景王妃瞒着了。”
方婉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停在原地,那小门就在眼前,她也一步也走不进去,她站了站,转过身,又一步一步的走了回来。
恭亲王侧妃那得意而嘲讽的笑容已经丝毫不加掩饰了,她看着高傲的景王妃不得不转身走回来,笑道:“景王妃这会儿想明白了吧?景王妃也不必惺惺作态,这会儿就咱们两个人,不会有人知道,前后我都有人替我们看着的,景王妃放心就是。”
这放心两个字,简直带着深深的恶意。
方婉煞白着脸:“你怎么会知道那地方的?”
“我不仅知道那地方,还知道那里住了谁。”恭亲王侧妃笑道:“当然,景王妃做了什么,我也知道。”
她还有一点怜悯的说:“那好歹也是景王殿下的外室,景王殿下自然不会放心她就这样住在外头,谁知道,有些人会不会起什么坏心呢?景王殿下托给了他的老哥哥,当然会有人看着的。”
这编的还挺有鼻子有眼的,方婉想着,却是一脸上当受骗,不可置信的神情:“怎么会……怎么会还有人……”
“景王妃没想到吧?”恭亲王侧妃又得意的笑了起来。
“那又怎么样!”方婉突然扬起头来:“我是朝廷诏旨赐的正妃,她一个外室罢了,难道还能跟我比?就是王爷知道了,难道还能废了我的妃位不成?”
恭亲王侧妃得意的笑僵在了脸上,她一心只想着把方婉踩下去,看她被人揭穿做了毒事的样子,可没想到她竟然就要破罐子破摔,一副就算被人知道了,那也弄不死我的架势。
恭亲王侧妃确实是思虑不周,今日她这样做纯粹是被方婉刺激的临时起意,按照他们以前的惯例方式,揭穿之后,以此胁迫对方替他们办一件事,说辞自是你替我办好这件事,我就替你保密。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只要有路径安稳解决,那多半会答应,然后办了一件就有第二件,第三件,就会不知不觉间彻底的被他们握在手里了。
可这一回,她根本还没预备过叫方婉办什么事呢。
可是方婉这就要走了,她仓促之间还是只得道:“景王妃只要肯帮我一个忙,我就当不知道这件事,可好?”
方婉果真站住了,她狐疑的说:“什么事?”
她一时间没想好,方婉便好心的提醒道:“我知道你为什么找上我,只是我和温郡王妃虽然向来交好,但她府里我可插不进去手。”
恭亲王侧妃上辈子就和董莹绣之间有点积怨,方婉当然清楚,只是不太清楚原因,不过不妨碍她现在用用。
她这么一提醒,恭亲王侧妃倒是好像打开了大门似的抓住了:“也不必在她府里怎么样,你只要请她在你府里喝杯茶,就可以了。”
“那要是温郡王妃有什么不妥,不是立刻就知道是我了?”方婉表示我不傻。
“当然不会让人瞧出来,我这药,要过两日才会发作,到时候谁会知道呢?”恭亲王侧妃看起来绝对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镇定的说:“且也不是要她性命,你不用怕。”
“那是什么药?啊,她有身孕了,会小产的药吗?”方婉问。
“不错。”恭亲王侧妃笑道:“其实或许大夫也看不出是下药了,更落不到景王妃身上,你们照样还是交好的。”
方婉想了想,好像觉得为难的很,恭亲王侧妃笑吟吟在一边等着,她觉得方婉必定会屈服的。
方婉侧了侧头,说:“你确定有人守着两边的路,这里不会有人进来?”
“那是自然。”恭亲王侧妃笑道:“我是很仔细的,我也不愿意景王妃丢了体面名声不是?”
方婉也跟着笑道:“那就奇怪了。”
一身公主礼服的庆和长公主,从这太湖石后头的路绕了出来,粉面含霜,一言不发,劈手就给了恭亲王侧妃一个嘴巴子:“你这毒妇,竟敢害我女儿!”
方婉忙扶着她:“公主小心手疼。”
恭亲王侧妃懵了,语无伦次的说:“你……你……你竟敢,你就不怕……”
方婉温婉一笑:“你只管去告诉景王殿下去,我真不怕他知道。”
第105章 第一百零四章
第一百零四章
庆和长公主亲耳听到恭亲王侧妃的那番言论,自是恼怒的很,脸色非常的不好看,她本来是个温和平静的人,自小因母亲位分不高,见惯了宫里冷暖,虽然也是金枝玉叶,有个公主身份,但其实她对生活并没有很高的奢望要求,只要没有太大的不好,她都能好好的过下去。
平日里她见人都是和气可亲的,能帮的都愿意帮一把,结个善缘,也算是积德积福,可再温和的人,亲耳听到有人要谋害自己的亲女儿小产,那也是必会怒不可遏的。
在方婉的有意引导之下,这对话在庆和长公主的耳朵里听起来,就是恭亲王侧妃处心积虑的想要害自己的女儿,好不容易抓到了景王妃心狠手辣的把柄,就要胁迫她出手去害自己的女儿。
毕竟谁都知道,景王妃和温郡王妃在闺中就交好,如今走动的也很勤。
庆和长公主这一下耳光打过去,还是她这辈子尊贵的人生中第一次亲自动手打人,简直是恨不得活撕了那个毒妇。
这个时候,恭亲王侧妃还有一点懵,甚至还没立刻意识到方婉是将计就计,在她的局里设了一个圈套给她,她不明白,为什么方婉除掉了景王的外室,竟然并不怕人知道,她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
这庆和长公主明显就听到了啊!
看她傻在那里,庆和长公主深吸了两口气,吩咐道:“叫慎刑司来把她捆了看起来,今日是皇上的圣寿,也让她沾了光,多过一日,过了今日的好日子再说。”
“我是恭亲王的侧妃,便是公主也不能私自处置我。”恭亲王侧妃这显然就是在虚张声势了。
说着她竟然敢转身就要走,这也太有依仗了吧。
但方婉既然决定在宁寿宫行事,当然是这里有利,可以安排,她一招手,后面立刻出来了四个粗壮的粗使婆子,两手只一张,就跟捉小鸡似的把恭亲王侧妃给拎了起来。
她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养尊处优二十年,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一照面就吃了暗亏,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使的劲,连方婉都没看出来,就看到恭亲王侧妃脸色煞白,连冷汗都出来了。
皇上真是纯孝,太后这宫里,连粗使的婆子都比别处地方的强,方婉在一边打量着,然后笑道:“你这是第一回被人逮到罢?你原来就没想过万一被逮到该怎么办?”
走任何路都要看好退路,除非是下定了决心玉石俱焚的时候!这恭亲王侧妃明显没打算跟方婉玉石俱焚啊,方婉所以才诧异呢,她怎么就那么有信心。
恭亲王侧妃终于知道这次算是栽的,而且栽的很彻底,很意想不到,直是阴沟里翻船了,她知道这里显然不是她能指挥的动的地方,便也不求饶,硬着骨头,梗着脖子,恨毒的道:“我倒要瞧着你又能得着什么好?就算公主替你掩盖着不说,你以为别人就不会说吗?如今就要叫天下人看着,景王殿下回来又是个什么光景。”
这话在预料之外,连方婉都觉得不对头,听起来……那还真是萧重的人?
不应该啊!
而且就是张堡,那也该忠于景王殿下,而不是忠于自己吧?她可没有那样的本事,让萧重的人连萧重都不认了。
不过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恭亲王侧妃都这样了,还能说的这么真情实感的,不由的连庆和长公主都觉得好像这事儿有点蹊跷,她是个精乖人,别说借此要挟方婉了,她甚至连听也不肯听,觉得尴尬。
这便是品性贵重的人与恭亲王侧妃这样的人的区别所在。
庆和长公主赶紧吩咐:“把她的嘴堵起来,交到慎刑司去!”
方婉对庆和长公主道:“还是公主见事明白,今日这样的好日子,可不能扰了太后娘娘的兴儿。”
看方婉这样若无其事的样子,庆和长公主反而自己尴尬,她甚至都不好提她会保密的事,只得含糊的道:“你跟绣儿好,也是难得的,我也很承你的情。”
方婉何等伶俐之人,一听就明白庆和长公主这是听进去了那妇人的话了,这种情况下,连她自己都会自我怀疑,何况庆和长公主这样不清楚内情的人,她知道这种事解释不清楚的,横竖也在怀疑,索性便让萧重来背这个黑锅:“公主放心,那什么外室的事情,我虽处置,却并不是杀了她。”
她一脸说悄悄话的模样,庆和长公主便心领神会的附耳过来,听她在耳边道:“外室这种事,有碍名声,我虽不懂事,也是知道的,早悄悄的让她挪进去的,偏我得了消息,有人要暗害温郡王妃,所以我才……”
后面她懒得说了,大家心领神会就是了。
果然庆和长公主就心领神会了,对她说:“好孩子,我知道你的心,你自不是那等心狠的人,且姐姐跟你说句心里话,男人哪里是看得住的?就是驸马,明面儿上不敢,暗地里有些什么勾当,也是知道些的,有些事,只装不知道,有些事,委屈一点,王爷必会承你的情。”
方婉点头称是:“姐姐说的是,其实我本来也不愿意争这个。”
说是这样说,方婉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她不愿意怀疑萧重。
因为萧重是跟别的男人不一样的,所以她才会放弃自己本来想要的生活答应嫁给他,如果她是门当户对的嫁给一个合适的男人,她会有平静的生活,有想要的一切,她会做一个温婉贤淑的女子,生儿育女,给男人安排妾室,丫鬟,她的心中不会有半点儿的不平。
但萧重不一样,若是他变的跟其他男人一样,她的心中有一部分是会坍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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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还是花团锦簇,热热闹闹的过了这个万寿节,太后娘娘因精神短些,午宴后歇了个晌,醒来之后,也没睁开眼睛,她的榻前跪着一个宫女,拿着美人拳一下一下的打着,旁边侍立的宫女察觉到太后醒了,早预备好的温热的养生茶,就递了过去:“娘娘醒了?先喝一口润润。”
旁边的嬷嬷早预备好手帕子在一边了,太后惯例是不立刻起身的,她闭着眼睛问:“先前双儿跟景王妃私底下商议什么呢?”
那章嬷嬷是宁寿宫的管事大嬷嬷,在宫里伺候了三十多年,常年随侍在太后身边,连皇上都要叫一声嬷嬷,她便道:“倒是出了一点子事。”
随即便把后头院子里方婉把那侧妃钓出来的情形一五一十的回了太后,甚至连她们说的话,也差不多复述了一遍。
方婉借太后娘娘的大旗办事,哪里还敢隐瞒,且在这宫里,春秋笔法办事也就罢了,若是有意欺瞒太后,那就是真的办了好事,只怕也要变成坏事的。
是以章嬷嬷说的那是事无巨细,太后听了之后,先赞庆和长公主:“庆和是个懂事的,这样的事,又是亲耳听到的,哪个做娘的忍得住?她偏能按捺住不闹起来,也没来回我,是个有分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