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嬷嬷忙应道:“庆和长公主向来是有孝心的。”
“那个侧妃……”太后娘娘虽然没有睁开眼睛,却皱了皱眉。
章嬷嬷提醒道:“兰氏。”
“不管她叫什么吧。”太后娘娘说:“是不是就是那年老三来求我,要给她扶正的那个?”
“娘娘好记性,记得清爽。”章嬷嬷道:“恭亲王府上,这么些年,统共这一位侧妃,前些年,王妃没了,世子妃没进门儿,恭亲王府上的事都是她在管,恭亲王来求娘娘,大约也是想着一个侧妃管着事,出门应酬,到底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
太后娘娘道:“哪里是虑着这个,他那是心里头只有这个人罢了,那一回我也说了,他要是虑着外头府里的事,我替他看着,再给他挑个王妃,也就是了,他怎么回的,你也听到了。”
萧家真是出痴情种子啊,就是当年先帝,若不是有他对阮皇后的那一份心,皇帝只怕也不见得能登上帝位的。
这样的话,章嬷嬷没敢接。
太后的思绪飘远了一点,凝凝神又回来,她叹道:“那个侧妃的事,我隐约听说过一点,只是既没亲见过,也没凭据。且念着她是得老三的意的人,我懒得与她计较,也不理会,只是要做王妃是不行的。到如今看来,果然是个心肠坏了的。”
其实太后还有一点儿没说,这件事是恭亲王侧妃和景王妃的交锋,她看到这两个人凑在了一起,难免觉得她们有一点相似,只是这样的话,就是在自己贴身奴才的跟前,也不能说,她虽是太后,也要给景王妃尊重体面,景王妃没有做错事,她也没有私底下跟个奴才嚼说她的道理。
这两个人都是美貌动人,又有手腕心眼会哄人的女人,太后毫不怀疑,如果方婉也是侧妃,那就算正妃没早死,也会被她压制的抬不起头来,所以当时太后才同意赐她为正妃。但这两人又有很本质的区别,恭亲王侧妃是与人为恶,捏住人的错处来控制人,但方婉却是与人为善,她捧出来的人,个个得她的好处,个个对她心怀感激,不仅愿意帮她,还愿意主动帮她。
这样一对比,便可见景王妃的手段高杆的多,要给人好处,还要是人家念念不忘,心心念念的念着你的好处,可不容易。
太后想了一阵,睁开眼睛坐了起来,章嬷嬷忙在一边扶着,宫女上前服侍更衣梳洗,太后让人梳头的时候,说:“这事不能让庆和委屈了,那个侧妃,心地狠毒,也越发不能留在老三府里,叫人把她处置了就是了,别叫她胡乱说话,只今儿是好日子,别见血。”
不能审,审这个女人,不知还要审出些什么恶心事来,太后心里自有计较。
章嬷嬷跪下应了,旁边的人轻手轻脚,压根不敢有丝毫声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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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刑司的地牢向来比刑部的大牢干净,人也少,只是不见天日,十分阴湿,恭亲王侧妃兰氏被堵着嘴捆着丢在牢里,心里在拼命的回忆她所知道的那些事,在思索过审的时候,她要说出什么事,才足够震撼,才能引起上头关注,才能暂时的留下这条命。
她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她一向觉得自己和王爷就是笼罩在这京城的最大的一片云,每家每户都有龌蹉之事,有大有小,有强有弱,但王爷曾经说:“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越厉害越好,若是用的当,小事往往也是有用的。”
王爷……王爷……
王爷是一定会来救她的,她有这个信心,王爷一定有办法!
兰氏正在想着,空旷的长走廊响起了脚步声,她充满希望的往外看去,来的是两个面无表情的太监,捧着的是……白绫?
啊!!!!
他们不审她吗?不问她为什么要害温郡王妃吗?她有很多事可以说,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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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皇上的圣寿,后宫开了宴,前朝也要宴请群臣,恭亲王也当然在御前伺候,桌子离御桌还很近,轻易叫不到,外头恭亲王府报信的人驴拉磨似的在外头转了一个多时辰,才终于找到机会,认出一个送酒的小太监,塞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叫他给恭亲王带一句话:“侧妃娘娘被太后送慎刑司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恭亲王因为没有计划,听到这句话还没头绪,但他还是立刻起身,就去后宫求见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又回了正殿和人说话,看看孙辈重孙辈等,得了通报,叹了一口气,吩咐道:“去给恭亲王说,我这里不必他伺候,叫他在前头伺候皇帝就是了。”
这萧家的痴情种子啊,明知道会惹恼她,也要进来。
恭亲王在朱雀门等着,听了回话,跺了跺脚,太后不肯见他,那事情必定不小,进了慎刑司,一百个人或许只能出来一个。
恭亲王焦急起来,只盼着今日这样的好日子,太后暂时无暇处置,他立刻吩咐自己身边贴身伺候的太监:“你悄悄去找太后娘娘宫里的章嬷嬷,跟她说这样一句话,再跟她说,一定要想办法保住侧妃的性命。”
那小太监便领命而去。
第106章 第一百零五章
第一百零五章
“太后已经吩咐处置兰侧妃了!”恭亲王等在朱雀门,片刻之后,就有章嬷嬷的干女儿月瓶急匆匆的走出来报信。
月瓶是御茶房的一个小头目,以前曾在太后宫里伺候,她对章嬷嬷鞍前马后,伺候周到,且也不知做了多少事,才终于被章嬷嬷认了做干女儿,当然,像她这样的干女儿,章嬷嬷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不过,至少这样月瓶就算是被收入门墙了,章嬷嬷倒也没有亏待她,袁太妃倒下后,她那一系的人跟着倒了楣,慎刑司地牢里拉进去足有几十人,宫里各处空出了不少位置,章嬷嬷就替她谋了茶房一个小头目的位置,现今,手底下也管着二十多人,身边开始有了小宫女伺候她,赶前赶后叫她姑姑了。
在这宫里,不傍上一两处大树,那是永远也没有出头的机会的。
月瓶死心塌地的替章嬷嬷办事,这会儿别的人出来看着都显眼,只有她是茶房的,管着往各处送茶水、茶食点心、替换器皿等,才好走动,章嬷嬷就使了她。
月瓶此时就悄悄儿的对恭亲王道:“嬷嬷说这是太后娘娘的懿旨,她不敢拦,只王爷吩咐了,好歹在那头拖一点时辰,只怕也拖不了太久,还望王爷裁夺。”
恭亲王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看起来虽然是面无表情的,心里却十分焦急。
他既然知道兰氏出了事,当然不会闲着不动,除了动用原本联系的在这宫里埋着的钉子,还有一些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钉子的人,比如章嬷嬷,也都被他动用了。
这样的消息来的很快,在月瓶还没出来的时候,恭亲王就知道的很清楚了,就像太后那样,他几乎是连兰侧妃和景王妃说了什么话都差不多知道了。
那些话听起来清楚无误,但恭亲王却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兰侧妃这么沉不住气,什么计划都没有,她就贸然的去动景王妃?
他明明是预备在万寿节之后,仔细策划,充分考虑景王妃的性格、背景、身边的人,在景王殿下面前的影响力以及在府里的权威,再安排要怎么对景王妃揭穿此事,又怎么才能用这件事彻底的拿住她。
这其实不是一件单一的事,要把一个王妃捏在手里,就算她出身不够高,但既然已经是一个王妃了,那就不能小觑。恭亲王认为,面对一位亲王妃,必须要缜密的安排,考虑好细节,想好退路,这就是多年来恭亲王从来不出错的原因。
他非常小心,非常谨慎,他在年轻的时候,就是因为一次微小的疏忽,演变的大了,导致他夺嫡折戟,从那以后,他就事事都格外的小心,格外的仔细,盘算多次,尽量的把所有的可能都考虑进去。
但他没有想到兰侧妃这一次面对这个温婉的景王妃,竟然失心疯似的完全不管其他,就这么上前去说了,而且还是在太后宁寿宫的后院,被人听到,那就不足为奇了。
难道景王妃还做了什么事?恭亲王又觉得不太可能,景王妃动了景王的外室无疑,而整个过程中,除了内务府做的那一点东西的暗示,恭亲王府没有任何动作,东西也确实送到了杏花胡同,这里头没有丝毫恭亲王府的影子,她自己发现的外室,自己处置的,是以,景王妃不可能发现恭亲王府一直在盯着她。
所以,她是在明处的,这叫恭亲王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兰氏会办出这样的事来。
但不管如何,恭亲王舍不下兰氏,这个陪了他差不多一辈子的女人,他思索再三,平日里的沉稳和小心,在兰氏生死一线的时候,就已经顾不得了,恭亲王径直到宁寿宫门口跪下,请见太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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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婉很小心的没有再去理会恭亲王侧妃的事,她既然被送了慎刑司,不管是哪个层级的人出面处置,方婉都觉得自己犯不着去插手。
恭亲王在宁寿宫门口跪下之后,当然会有小太监小心翼翼的报上来,整个宁寿宫大概从宫门开始,如同涟漪一般,迅速的一层层的安静了下来。
这样的事,虽然不算千古罕见,但也确实难得一见。
这里头最难堪的应该是恭亲王世子妃了,方婉这样想着的时候,回头一看,刚才还坐在她身后不远的恭亲王世子妃,居然就不见了。
方婉哑然失笑,这世上聪明人果然比傻的人多,她还替人家担心呢,人家见形势不对,早躲一边去了,横竖这会儿的情形,有闲心找她的管不了她,管得了她的又没空找她。
方婉还闲着,没人知道恭亲王跪求这事儿跟她有关,庆和长公主自听到这消息起,都没转头看她一眼,可见后头那事儿,除了当事人,基本没有人知道,有本事在太后娘娘这宫里消息灵通的人可不多,方婉现在是越来越佩服这位老太太了。
她想着,皇上这一回万寿,可活生生被恭亲王给搅和了,别的撇开不提,这位王爷也果真是个情深,明知这样是打皇上的脸,他也来了。这样的阵仗,太后大概也没空理自己,或者,太后娘娘看着自己只怕也不大爽快。
方婉这样一想,就不留在这里填馅儿了,她往旁边看了两眼,悄悄的从侧门绕到小角门出去。
刚跨出门,方婉就叫人拉了一把,还吓了她一跳,简直就是逮了个现行。
这不就是早就见机不妙,偷偷溜走的恭亲王世子妃吗?
这位世子妃拉了她一把,低声笑道:“婶娘倒也看的出神,我招了两回手,婶娘也没看见。”
方婉笑道:“虽然没看见你招手,到底我看见你躲了出来,我觉得我也犯不着留那里,这不我也出来了。”
恭亲王世子妃笑道:“果然婶娘最明白的,我不想站在那里让人瞧,婶娘自也犯不着,我叫人抬了轿子来了,咱们且出去,我跟着皇祖母跟前的嬷嬷说过了,防着皇祖母问。”
方婉果然见两乘宫内使的绛红色亮轿已经在这角门子上等着,果然这管着内务府的,就是便宜,她就笑道:“还是你想的周到,虽说母后这会儿哪里得闲理我们呢,可回头想起来了,白问一问也不好,母后宽厚,想必也不会怪罪我们。”
这话是分好几截说了,不是在这事情里头的人,都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恭亲王世子妃以前和方婉来往不多,不过是外头见面的一点儿面子情儿,自是不太知道她,这会儿听她说话,就知道这位传说中的狐狸精王妃,其实聪慧又缜密,见事明白着呢!~
方婉径直出了宫,回家在二门上下车,春兰早就在二门上等着了,方婉把手伸给她,春兰就一脸欢喜的笑着道:“王爷回来了!”
方婉一怔,脱口而出:“什么时候?”
萧重不是说要去大半年吗?那还是顺利的情况下,若是不太顺利,只怕要到年底呢,这会儿才两个月呢。
春兰笑道:“先前我在屋里叠衣服,听到那边屋里小郡主的笑声,还叫爹爹,我过去看了一眼,竟见王爷在里头抱着小郡主呢!我也吓了一跳,王爷什么时候进来的,这屋里竟没个人知道。”
居然还鬼鬼祟祟的?
方婉这会儿就算是个傻子,都能觉得这事儿必定跟今日恭亲王的事脱不了干系了。
方婉眼珠子一转:“王爷这会儿在哪里呢?”
春兰扶着她往里走,一边说:“我见了王爷,就把一院子人都叫起来,伺候王爷梳洗换衣服,王爷把小郡主也一起抱过去,在那边屋里了,膳房也预备了东西送过来伺候。”
方婉便道:“那我不进去了,换个地儿歇着。”
春兰和绿梅都一怔,方婉道:“没别的屋了吗?那去小郡主屋子也行。”
春兰绿梅面面相觑,不知道她们王妃这又是在玩儿什么,不过方婉向来在她们跟前是说一不二的,她们也不敢多说什么,和方婉进了小郡主那还飘着有奶香的屋子,绿梅说去拿妆奁和衣服来伺候,一溜烟的就往正房屋里报信儿去了。
很快,方婉就听到外头廊下小郡主一个字一个字说话的声音,她刚满一周岁,简单的会说一点字,就是总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往外蹦。随即丫鬟掀开帘子,萧重笑容满面的抱着小家伙跨了进来。
萧重看起来精神极好,似乎瘦了一点,回家来换了素面软缎的常服,也没有戴冠,精神奕奕,小家伙一脸很想她爹的样子,整个小身子软软的贴在他的怀里,小手张开抱着她爹的脖子,胖脸也贴了上去。
小郡主很能吃,方婉的不够吃,奶娘的奶也不嫌弃,给喂就吃,长的可胖可沉,摸起来软软的,抱在怀里有一种特别的满足感,方婉抱着沉手,萧重抱着就很很轻松的样子,小郡主看起来也很舒服,嘴角翘起,笑眯眯的,巴着她爹,进来了也不找娘抱。
方婉吃醋了,扭头不看,听到萧重在哄着女儿:“看你娘的小心眼啊,多可爱,我们宝宝快叫娘。”
小家伙笑眯眯的果然叫娘,胖乎乎的小手摸到方婉脸上来,软绵绵的感觉,方婉不用转头就看到,是萧重那家伙握着女儿的手腕来摸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