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个圈圈兜住你——指尖染流沙
时间:2018-09-10 07:56:20

  车子驶出地下车库,来到地面。
  天空飘起了雪,似鹅毛,似柳絮,纷纷扬扬从天而降。鹿悠打开窗子伸出一只手,一片晶莹的雪花柔软地落入手心,迅速融化不见。
  “下雪了。”鹿悠说道,口中呼出一缕白气。
  成弈打开雨刷器,他瞄见鹿悠脸上兴奋的表情,开口道:“下个雪而已,那么高兴?”
  “我已经很克制了。”鹿悠关上车窗,解释道:“我家在江南,每年冬天要么不下雪要么就是小得可怜的雪。我大学刚来B市的时候,第一次看到北方的大雪,激动得就差去雪地里滚几圈了。”
  这种幼稚的行为倒像是她会做出来的事……成弈没有打断她的话。
  鹿悠摇头晃脑地继续说道:“你知道吗?我小时候特别同情你们北方人。”
  成弈:“同情?”
  鹿悠:“南方的冬天可冷了,我又体寒,每到冬天手脚都会冷得跟冰块一样。那时候看天气预报,北方冬天零下十几二十度。我就想,北方人冬天岂不是得变成冻肉了?”
  不知道是女孩诙谐的话语还是生动的表情感染了他,成弈唇角有一抹淡淡的笑容。
  “可是等我真的到了北方,才发现自己被骗了。”鹿悠一只手握成拳,愤愤不平道:“从来没人跟我说北方人冬天有暖气!冬天在屋子里穿夏天的白背心花裤衩都没问题!”
  “导致后来每年冬天我都不想回家,每次回家就跟回到大冰窖一样。还是北方的暖气舒服。”鹿悠伸了个懒腰。
  鹿悠像只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说了一路,她这个人跟生人没什么话,可一旦熟悉起来后,就会变话痨。
  成弈时不时会接一下她的话茬,但更多的时候只是沉默地在听。
  原本漫长枯燥的路途,因为她的存在,竟也没那么乏味了。
  车子快要到小区门口的时候,鹿悠想起一件事。
  “你借我的自行车还在地铁站口,得把它拿回去,我上班要骑。”
  于是成弈绕了个弯,来到地铁口。
  鹿悠下车找到了快被雪堆成白色的自行车,轻而易举地把它扛起来放到车上——这辆车实在是太轻了,鹿悠觉得如果哪天有小偷要偷的话连撬锁这步都可以省了。
  回到家后,鹿悠打开车门蹦蹦跳跳下了车,靴子在院子的雪地里发出“嘎嚓嘎嚓”的声音,踩出一串小脚印。
  成弈把车钥匙给了周叔,让他帮忙把车停到地库去。
  他沿着鹿悠的脚印往前走,在想这么小的脚究竟是多少码?36还是35?
  “汪汪汪!”一阵狗叫打破了院子里的平静。
  “啊啊——”鹿悠尖叫出声,步子都不敢迈了。
  成弈抬头一瞧,黑皮正吐着舌头朝他们的方向飞奔而来。
  黑皮上来给成弈一个熊抱。它个头很大,站起来差不多有一人高——至少是比鹿悠高的。
  它的尾巴摇来摇去,两只爪子试图搭上成弈的肩膀。
  “黑皮,别闹。”成弈把黑皮的爪子拿下去,它兴奋地在地上转着圈儿。
  鹿悠已被吓得石化,就差风一吹化作齑粉了。
  周叔没想到今天鹿悠回来那么早,所以没有拴黑皮。刚刚它正在院子里刨雪玩,看到成弈就兴冲冲扑过来了。
  成弈看到鹿悠一脸要哭的表情,说道:“你今天不是还看了关于狗的电影吗?原来是叶公好龙。”
  鹿悠:“你还笑!”
  成弈:“我有吗?”
  鹿悠:“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
  成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发现确实是上扬的弧度。
  他亲自去把黑皮拴好,这才跟鹿悠进了门。
  “黑皮是我在美国的时候养的,回国就把它带回来了。”成弈说道。
  鹿悠匆匆换了拖鞋,袜子都湿了——也不知道是被雪水浸湿的还是被黑皮吓得。
  “它是德国黑背,就是警犬那个品种,在美国我还找专人训练过。”
  鹿悠对这只狗并没有兴趣。没错,她就是叶公好龙,只能看电影里毛茸茸的卡通狗,见不得凶巴巴的真狗。
  鹿悠:“你的意思是我不用怕它?”
  成弈:“它不会伤害你的。不过你要是克服不了心理上的障碍,那就拴着好了。”
  鹿悠:“我小时候被狗追过。”
  成弈:“你跟狗抢骨头吃了?”
  鹿悠瞪了他一眼,说道:“上学路过巷子口,遇到一只大黄狗。跟它对视三秒后,疯狂冲我吼吼吼。”
  成弈:“……”
  这违和的押韵感是怎么回事?
  鹿悠:“从此在我幼小的心灵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成弈:“遇见狗,不能怂。”
  鹿悠:“谁让他对我露出白花花的大门牙——我那时候才七八岁,不怕就不是小姑娘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成弈又跟鹿悠嘱咐了几句,明天见到爷爷该怎么说话,几个要点铭记在心,不能露出太大的马脚。
  鹿悠头点得似小鸡啄米,末了问了句:“那我得扮演多久啊?总不能明天过后,你就跟你爷爷说我俩光速分手了吧?”
  成弈:“他又不是天天来,看一眼至少管半年。”
  鹿悠又问道:“那我可以在你家住多久啊?”
  成弈愣了下,这个问题他确实没考虑过。
  鹿悠:“万一你真有女朋友了,我住你家那多不合适。”
  在这方面,鹿悠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白吃白住固然舒坦,可这不是长久之计。经历过被赶出宿舍的事,鹿悠对自己住所的稳定性格外在意。
  成弈:“那也得等有了再说。”
  鹿悠迷迷糊糊“哦”了一声,脑子里又冒出了一个想法:“那我要是有男朋友了就搬出去,他肯定不会同意我住在这里的,说不定还会跟我说孤男寡女授受不亲什么的……”
  成弈:“吃个饭话那么多呢你!”
  第二天,鹿悠没有去上班。
  不是她不想去,而是成弈让秘书打了个电话给宋宪光说鹿悠今天要跟去会场。宋宪光和颜悦色地通知鹿悠今天不用去公司,只需要使劲浑身解数把亿成那边的人伺候舒服。
  可不是得伺候舒服么?鹿悠叹了口气,在衣柜里挑选衣服。
  快到中午的时候,成弈的别墅外停了一辆劳斯莱斯幻影。
  鹿悠发誓她这辈子见过的豪车都没这几天见得多。
  周叔帮忙把车门打开,将成老爷子搀扶了出来。
  成老爷子头发花白,精神矍铄。他拄着拐杖,笑吟吟地往院子里走。
  尤其是看到鹿悠的瞬间,脸上更是笑逐颜开。
  “爷爷好。”鹿悠乖巧地叫了一声。
  “哎。”成老爷子应了一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红包塞到鹿悠手心:“来,给你的见面礼。”
  鹿悠慌了,这红包分量可不轻啊。
  成弈冲她使了个眼色,鹿悠只得收下红包,甜甜地道谢:“谢谢爷爷。”
  成弈刚想把成老爷子扶进大门,只听背后传来一个讨人厌的声音。
  “哟,堂哥。”
  鹿悠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劳斯莱斯上又下来一人。
  此人细看五官与成弈有四五分像,可气质却截然不同。他棕红的头发烫成卷儿,眉眼间有戏谑的神色。左耳戴了一只银色的小耳环,穿着休闲,右手随性地抄着裤子口袋。
  不知道为什么,鹿悠看到这搓卷毛,突然联想到了泰迪狗。
  成弈的眉头拧了起来,语气冷淡:“你来做什么?”
  成老爷子拍了拍成弈的手背,说道:“我说我要来看你,他小子非要跟过来——”
  “我来看看我未来的小堂嫂呀!”成越关上车门,朝他们走来。
  他径直走到鹿悠身边,垂眸打量了鹿悠一番。
  鹿悠的大眼睛警惕地瞧着成越,脸颊微微泛着绯红。
  成越笑道:“我说堂哥,你从哪里捡来的小猫咪呀?”
 
 
第12章 
  鹿悠蜜糖色的水眸颤了颤,整个人有点懵。
  成弈也没料到成越会过来,他拉了下鹿悠的手,让她别慌。
  鹿悠回过神来,求助似的看向成弈,似乎在询问接下来她应该说什么。
  总不能“喵”一声吧?
  成弈刚想开口,成老爷子用拐杖敲了敲成越的腿:“你个小兔崽子怎么说话呢?”
  成越笑嘻嘻道:“我是夸我未来的小堂嫂长得漂亮可爱。”
  鹿悠思忖着这个突然冒出来喊成弈堂哥的人是谁。
  成弈看出了她的疑惑,随口介绍道:“我堂弟,成越。”
  既然是亲戚,那就得笑脸相迎了。鹿悠冲成越露出一个太阳般灿烂的笑容,说道:“你好。”
  不知为何,成弈拉着她的手紧了一紧。
  鹿悠看向成弈,他眉头都快皱成小山了,周身的气息似笼着冰霜一般——他好像不太高兴。
  鹿悠突然想到上次在亿成大厦听到几个女人嚼舌根的话,大少和二少,莫非指的就是他们俩?
  这成越似乎觊觎亿成总经理的位置?如果是这样,那这两人岂不是敌人了?难怪成弈不欢迎他来。
  鹿悠悄悄乜了一眼成越。这人留着一头泰迪般的卷发不说,整个人嬉皮笑脸的,一看就很不正经,而成弈大部分时间都是西装革履不苟言笑的——再怎么看,也是成弈更像总经理。
  在客厅坐定后,周婶儿上了一壶茶。
  成老爷子品了一口,赞口不绝:“这祁红味道不错,冬天就适合喝红茶。还是阿弈讲究啊。”
  鹿悠端起杯子嘬了一小口,入口香醇,完全颠覆了她之前对茶叶“苦”的印象。
  不过说成弈讲究,那可未必——通过跟他在一起的几天鹿悠观察出来他爱喝红酒和咖啡,茶倒是没见他喝过。
  这茶明显是特地为了成老爷子准备的。
  心机boy。
  回归正题,成老爷子放下茶杯,笑眯眯地问鹿悠:“你就是阿弈的女朋友吧?”
  鹿悠点点头:“我叫鹿悠。”
  成老爷子:“字怎么写啊?”
  鹿悠:“梅花鹿的鹿,悠闲的悠。”
  成老爷子:“呦呦鹿鸣,食野之苹。好名字。”
  鹿悠讪笑,其实她的名字并没那么多典故。据她老爹说,这字是他随手一翻新华字典看到的第一个字,于是就有了“鹿悠”这么个名儿。
  鹿悠曾想,万一她老爹看到的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字她可能得恨他爹一辈子。起名字那么随便让鹿悠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充话费送的。
  成老爷子:“今年多大了?”
  鹿悠恭恭敬敬地答道:“二十二了。”
  成老爷子还没发话,一旁的成越“噗嗤”笑了出来。
  成越:“我说堂哥,人家才二十二,你老牛吃嫩草啊!”
  成弈闻言冷笑道:“凭本事吃的嫩草,你管得着?”
  鹿悠连忙低下头去,敛下纤长的睫毛。
  神他妈的凭本事吃的嫩草,分明是威逼利诱把她哄来的。
  鹿悠在心里叹口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被吃就被吃吧。
  成老爷子一只手拉过鹿悠的小手,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阿弈是大了你一点,不过年纪大有年纪大的好处,会疼人。”
  成越:“堂哥都快三十的人了,这叫大一点?他上大学的时候小鹿还在上小学呢。你说他怎么下得去手呢啧啧啧。”
  说罢成越用指责的目光看向成弈,恨不能给他扣上个辣手摧花的罪名。
  鹿悠默默计算了一下,成弈大她六岁。她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成弈确实上大学了。
  这么一想,鹿悠看向成弈的目光也变得幽怨起来,仿佛他真的荼毒了祖国的花朵一般。
  “小鹿也是你叫的?”成弈被这两人盯得浑身不自在,他瞥了一眼成越,语气里带着些不容质疑的威严:“叫堂嫂。”
  鹿悠觉得,成弈纯粹是为了让成越难堪才说出这种话的。对于两个敌人来说,要想尽一切办法压对面一头,而成弈的武器就是——年龄。
  谁让他老呢?鹿悠这么想着,心里舒坦了些。
  成老爷子:“成越你一天到晚没大没小的,有了女朋友也不收着点。”
  鹿悠滴溜溜的眼睛又转到成越的方向,这只泰迪有女朋友?可他那一脸不屑的表情又是怎么回事?
  都怪成弈给她做的功课太少了,她对成越一无所知,不能帮着成弈灭灭他张狂的气焰。
  成老爷子:“小鹿啊,你家哪儿的啊?”
  鹿悠:“J省。”
  成老爷子听闻,脸上的神色变了变:“J省啊……阿弈的奶奶跟你一个地方的,真是巧啊。”
  鹿悠眨眨眼,成弈的奶奶?也就是成老爷子的夫人?
  成老爷子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当年我就是在J省遇到阿弈的奶奶,江南真是个钟灵毓秀的好地方啊。”
  鹿悠:“夫人当年一定很漂亮吧?”
  成老爷子:“岂止是漂亮,简直惊为天人。哎,可惜……她去的早,阿弈都没见过他奶奶。”
  看样子成老爷子对夫人的感情非常深。触到了他的伤心事,鹿悠选择沉默缅怀。
  再看向另外两人……似乎无动于衷?
  成弈面无表情地喝着茶,而成越……一脸嘲讽,就差翻白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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