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基优雅地喝了一口杯子里的酒,然后皱皱眉放下了杯子:“在我们看来,抑止力是不应当具现化的,无论她是否具有独立的人格和自我意识,当她单独显现的那一刻就是个巨大的错误。”
托尼·斯塔克的声音听上去有种奇特的轻松与不在意:“听上去你好像要阻止这个错误似的……怎么,要杀了她吗?”
“当然不是。”洛基回答说。
“她在不久之前已经有了一定的自我意识,脱离了阿赖耶的指导单独存在着,而现在,她连实体也有了……现在只差最后一步,我的西格恩就算真正存在了。”
“你想干嘛?”
“不干嘛。”洛基笑眯眯的说:“不过是去掉她那些无聊的救世主情节。”
“……哦,那倒是真不错。”托尼斯塔克若有所思,而洛基眯起眼睛,紧跟着用充满蛊惑意味的口吻轻轻问道:“我知道你是个英雄,斯塔克;你应当比任何人都清楚,人类能把你推到天上的位置,也能把你踩到泥里去。”
“所以你想让莎法尔在拥有自我之后再去尝尝人类的恶吗?”
她若要继续当一名慈悲的圣者,那么信徒的苦难和“为什么没有来救我”无限质疑会把她折磨到崩溃。
“所以我否认了她的‘救世’。我让她扔掉了慈悲,扔掉了以人类意志为一切的阿赖耶……那些都无所谓了,就只是她自己。”
洛基知道自己许下了多么危险的愿望,让她剥离了爱,剥离了慈悲和救世主的定位,剥离了无私和她所能拥有的一切,那么最后还能留下来什么呢。
——他其实能给她整个世界,但是她依然没有选择彻底放弃人类,显而易见的。
她在最后的关头给自己使用了一名人类的血,那不仅仅是一管血而已……那是坐标,那是给予她落脚之处的锚,那是她不至于只拥有一具永生躯壳的游魂——莎法尔也好西格恩也好,她诞生于一个意志力的集合,也就是说她没有灵魂,在即将彻底失去凭依物阿赖耶的那一瞬间就必须要给自己一个新的定位。
而她依然选择了人类。
即使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管血代表的是剧毒之物。
……哦,说不定他在那一刻其实创造出了魔王之王也说不定。
——爱着人类,却也比任何人期待着毁灭这一切。
披着神袛皮囊的最终之恶。
洛基的笑容在嘴角渐渐扩大,声音里充满了欣慰的叹息:“不觉得很有趣吗?原本的她无法感受,而现在的这个她甚至会为了拥有一个真实的自我以及不被阿赖耶掌控反过来算计我……老实说当我察觉到真相的那一刻我真的是无比惊喜,而接下来的剧情大概也会非常有趣了。”
“听着的确很好玩,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把我们的救世主改造成了一个……毁灭世界的魔王?”
“你不觉得与其在一个满是问题的造物上进行无谓的修改不如干脆整个推翻重建比较合适吗?……人类的进化与变革,在你们身上费尽心思做了那么多的无用功,不如自己创造比较好吧。”
洛基一脸的不以为意。
“还有你,斯塔克;你在天上飞来飞去,穿着一身耀眼夺目的钢铁铠甲到处拯救世界,然后建造了这栋大楼,你想要鲜花,想要掌声,想要高高在上独一无二,你甚至把自己的名字刻在大楼上就是希望所有人抬头就能看到你——”
托尼·斯塔克扭过头看着他。“你话题忽然转到我身上,到底想说什么?”
“为什么不和我联手呢,斯塔克……在希望保护她的这一点上,你我是一样的。”洛基说。
“知道吗,当我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觉得你和我很类似,所以我不觉得你想和我分享造物主创造自己所有物的特有快|感。”
托尼·斯塔克摆出思考的样子沉默了一会,然后立刻变回了一脸的无动于衷:“你应当恨不得控制莎法尔的一切才对,她的意志,她的思想,她的人生,她的未来——然后为她创造世界上最完美的珠宝盒,说是什么希望阻止她的救世情节,说到底就只是不希望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托尼·斯塔克的嘴角忽然浮出了一抹奇特的笑。
“我猜你这一刻一定觉得很糟糕对吧?她没有选择你,洛基,哪怕到了这一步她也还是要选择人类……选择我。”
他低笑着,笑容几近悲悯。
“你花了一千年也没有看懂她,我只用了八年的时间就把她塑造成了我想要的样子。
而哪怕到了现在莎法尔也没有选择彻底抛弃这个世界,你猜怎么样?她如果想要毁灭世界,那么我就来拯救世界——她如果是魔王,那我就是英雄;
我无法拯救的人会成为她的信徒,被她摧毁的人会投靠到我的这一边,我才是她的未来、映出她黑暗的另一半——我会永远存在她的眼睛里,会成为她永远也放不下的执念,哪怕是死亡也只会升华我的意义……我会和她在一起,直到永远。”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铁罐距离白罐只差一瓶病毒和一身装甲的距离。
☆、第五十四章
中城高中不远处的小店里享受着暑假带给学校周边小店特有的安逸和清闲, 克拉克肯特擦完最后一个杯子后开始思考今天的安排:收留他的好心老板莱姆斯卢平这两天似乎有些急事需要去处理, 一点也没有防范心地把整个店都扔在了克拉克的手里让他处理。
老板的坦诚让克拉克很是惶恐。他离开堪萨斯后在这片土地上四处流浪, 原本是为了解开自己的身世之谜, 但是漂泊不定的流浪生活也让他尝遍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个世界上当然存在着会毫无理由的给他一杯热牛奶和一夜安眠不求回报的好心人, 但是善良不能代表一切,他曾经无数次的帮人出头, 却也不得不在对方闪躲惊慌的目光中在嘴里尝到无奈的苦涩滋味。
他知道没办法救他们一辈子, 短暂的帮助之后也许是变本加厉的报复,大多数人选择明哲保身,于是那些恶人大笑着把劣质的啤酒浇在了他的头上,用粗鄙的语言嘲讽着他虚伪的英雄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一次次的失望无限累加之后克拉克肯特开始觉得茫然又愤怒,他不知道自己还在坚持什么, 也许是养父宁可自己葬身于风暴之中也不愿儿子暴露的那份慈父之心, 也许是母亲玛莎抚摸在他脸颊上苍老却温暖的手指, 让他没有对这个人间彻底失望。
或者说,还没有完全失望。
“开心点, 大个子。”一口优雅英国腔的老板总是喜欢这么和他说, 他的面容年轻却写满了不和年纪的沧桑与倦意,唯独那双眼熠熠发光, 在某些时刻闪烁着鲜活灵动的光彩,“这个世界也许没那么好,所以才会衬得那些英雄格外的美好……别总是愁眉苦脸的低头看这世界,偶尔抬头看看太阳, 然后换一身好一点的衣服,剃剃胡子整理一下你那乱糟糟的头发,你会发现这世界还是值得去爱的。”
这世界值得爱吗。
克拉克·肯特漫不经心地想着老板的话,今天第三遍擦着已经干净到不能再干净的酒杯,脑子里不其然的回忆起上次惊鸿一瞥的年轻姑娘,她看起来还只是个即将长大却尚未真正绽放的柔软花苞;但是那双太过纯粹犹如宝石般华美的蓝眼睛却不其然的引起了克拉克·肯特内心深处埋藏已久的疼痛与温柔,在一个眨眼和凝视间就呼啸汹涌像是火山爆发,一秒的功夫就把千锤百炼的钢铁之躯柔化成了火焰里淬炼过后任人随意塑造的赤红钢条——滚热,灼烫,却要比原来的样子柔软太多。
这点微妙的小心思他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一来是因为他没有那个知心人值得他倾诉内心深处陌生却深沉的情愫,二来也是由于那姑娘只见过一面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好在老板后来不经意地提起过那姑娘的名字:莎法尔·斯塔克,她的兄长托尼·斯塔克足够惹人注目,有关小胡子富豪的消息铺天盖地,多到了不需要特意去找的程度,虽然有关莎法尔的消息依然少得可怜,但多多少少这给了他一点喘息的机会。
克拉克·肯特足够耐心,但是他隐藏了小半辈子身份的耐心在一瞬间就功亏一篑,他花了一晚上的时间自我警告,唤醒自己不知道突然间死到哪里去的道德心——要知道利用隐藏了这么久的超级能力像是个变态一样去偷窥人家姑娘可不是个好主意。
克拉克想到这里时,忍不住第五十二次抬起头看向窗外。
——理所当然的没人。
于是他有点沮丧的垂下脑袋,直到超级听力提醒了他窗外的动静。
蓝色的光柱直冲天际撕裂天空露出可怕的黑洞,大街上开始陆陆续续的聚集起仰头观望的人群,他们聚集在一起交谈,有的人从衣兜里拿出手机拍照,他们的表情此刻还是冷静平淡的,甚至有的人还带了点事不关己的微妙兴奋——与此同时,一点红光直冲天空,天空上传来接连爆炸的声音,没来得及消灭的异形士兵操纵着奇形怪状的飞行器冲入了尚未察觉到发生了什么的纽约市——
等到那些丑陋的士兵在这片土地上开始进行无差别的火力攻击和毫无顾忌的横冲直撞后,人们开始尖叫着躲闪,四处逃窜。
……这是战争吗?
——不对,是单方面的屠杀。
克拉克·肯特攥紧了拳头,他想要冲出去,他知道那些让人们惊慌无比的家伙在他手中可能脆弱的可怜,但是某个充满恶意的声音在他心里念叨着:不要出去,值得吗?这些人类值得吗?想想你的童年,你以人类的身份在他们之中生存依然是被他们欺负着,等你出去了又能做什么呢?打走了这些家伙后他们难道不会对你也恐惧吗?
克拉克·肯特老旧衬衫之下的手背肌肉小山似的隆起,他茫然地站在店里,看着人们尖叫着四处乱跑,没一会就填满了这小小的店铺,这些神情惶恐的人们仿佛给了他逃避的理由:他们在呢,他们看着呢,自己这回跑出去反而不对劲了。
克拉克·肯特不停地自我解释着,即使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理由太过无力又苍白。
他能控制自己的双脚带在地面上,但是他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超级听力,也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眼睛看着发射出那一道蓝光的建筑物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金红盔甲全副武装的钢铁侠正忙着拯救世界,索尔挥舞着雷神之锤停在洛基的面前,“停下来,洛基!不然我就摧毁宇宙魔方。”
换上神宫装束的洛基从那道光柱上收回视线,冲着自己的兄长摇了摇头。
“太晚了,你也没有办法摧毁那东西。”
索尔攥着锤柄的手指用力到青筋绷起,他咬牙切齿的低吼道:“你到底想要干嘛,洛基,我们是要把莎法尔带回神宫,而不是摧毁她的住所,犯下错误的从来都不是这些普通人,你做了这么多难道就是要引起战争嘛!?你究竟是想要干嘛!?”
“我不是在引起战争,哥哥。”洛基居高临下的看着索尔,脸上竟然是笑着的:“我是要毁灭世界。”
“……你疯了,洛基,你彻底疯了。”
“我不否认这一点,不过假设我和你说这件事情是我为了更好地迎接莎法尔回来,你会不会帮我?”
“单方面屠杀的战争永远不会唤醒一个人,你把莎法尔当成什么了洛基!?”
“即使是到了现在也对人类抱持着无聊同情心的救世主吧,”洛基漫不经心的回答道:“她真实,也拥有了自我,但是还差一点,兄长,她还差一点才能真正摆脱阿赖耶的控制。”
索尔抿紧了嘴唇不再说话,洛基像是察觉到了机会,紧跟着说道:“她依然对人类有着天真的保护欲和领地意识,所以即使是那种时刻她也对自己使用了某个人的血……那也许是因为她为了拒绝我想要进一步控制她的最后抗争,但是那个力量太少了,太浅薄了……何况她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单纯用来依附阿赖耶的空洞躯壳了。”
“你想说什么,洛基。”
洛基转头看向了天空。
“她用的血液是恶人的血液,阿赖耶识残留在她体内的最后一点可笑挣扎——诚然这点计划外的发展能让她不至于成为彻底受我控制的牵线木偶,但是这也可以成为我最后的催化剂。”
邪神的目光充满了畅快淋漓的满足,他举起了手中的长杖对准了索尔,歪歪头笑着说:“……告诉我吧,兄长,以你千年来的经验做出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判断。”
“面对一个彻底超脱于法律与力量之上,又对人类暗藏恶意的‘英雄’,这些弱小又喜好心计谋策的中庭蝼蚁会怎么做呢?”
——面对这个即将被摧毁的世界,尚未彻底从阿赖耶的“人类爱”中摆脱出来的莎法尔难道不会出手相助吗?
你能救所有人吗?
但是面对着这些远超人类认知的敌人,她必然也要展现出超凡脱俗的力量——这很好,我的的妹妹,我的宝贝,借此机会熟悉自己的力量吧。
然后你就会发现你与这个世界是如此的“格格不入”,强大到了令人恐惧的地步。
你救了这一个就要救下一个,你救了这座城市就要救下一个,这种行为你将无法终止,只有死亡和消失才能彻底让所有人满意。
恐惧滋生厌恶,厌恶转化为排斥,你当然会为人称颂,但是无尽无穷的怨恨与诅咒也将将你拖入深渊之中。
所以摆脱你的束缚吧……
我最亲爱的。
你终于可以触碰到除了这颗星球以外更加广阔无垠的无限宇宙。
****
同一时间,一个从天际坠落的奇异巨兽被硬生生的甩到了这条街道上,原本躲在店里的客人早已从后厨的位置纷纷跑了出去避难只留下一个看似呆住的克拉克肯特。
像是人类不会刻意去闪躲一朵花瓣落在身上的力道,他的双脚像是钢筋浇筑在了那两片瓷砖上,绷紧的肌肉跃跃欲试的想要挑战者异域的恶兽趁机尝试一下自己的力量究竟到了什么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