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间桐脏砚向前踏出了一步,朝那名曾一枪砍下自己头颅的男人说道,“老朽的第一个命令,承认老朽是你的Master吧,Berserker。”
刚添上他手臂的令咒发出了红光,库丘林的动作立刻受到了强制,他因为抗拒而浑身微颤,额前也覆上了一层薄汗。
“你……”
“哦?想要反抗吗?”
那就再用一枚令咒吧。
更强大的束缚直接控制了男人的四肢,他最终无法抵抗令咒的命令,在放下了女人后站在了间桐脏砚的面前。
时隔百年,他,间桐脏砚,终于再次以Master的身份加入了圣杯之战!
可怕的笑声再次充斥着整个房间,难听又刺耳。
江九幺倒在地上,大动脉破裂后的失血性休克足以让她立刻失去意识,或许就是这种再次濒死的体验让她瞬间理清了一些事情。
间桐雁夜的死亡,间桐鹤野的恐惧,小樱被掳走的真相,还有言峰绮礼的忽然出现。
这些不过是一场漫长的布局,由间桐脏砚自导自演的精彩剧情。
在这糟糕的发展下,只有两件事让她有些欣慰,一是爱丽丝菲尔没有相信错自己的丈夫,二是她果然没有不爽错言峰绮礼其人。
意识渐渐模糊了。
耳边仍是间桐脏砚用着幼、女声线可怕的狞笑。
“那么第二个命令,Berserker。”
“……”
“替老朽——杀了她!”
“…………”
时间停滞了几秒,然后沉重又缓慢的步子踏进了变得模糊不清的视线范围,她虚弱地抬起眼皮看向陪伴至今的男人,像极了他第一次出现时的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他曾说过的话。
他说,杀人机器是不需要感情的。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她悲哀地轻笑出声,然后移开目光满满合上了眼睛,没有看到他的痛苦,没有看到他的挣扎,而冰凉的长、枪已然贯穿了她的胸膛。
“……对不起。”
当然,也没有看到那本该冰冷的面庞上流下的透明液体。
第100章 <100 月之暗面(二十二)
她应该是死了吧。
算来算去,这绝壁是她穿越至今最倒霉的一次,死了亲友,丢了女儿,最后还被自己的搭档来了个大串烤。
什么?你问不还有个应该来救场的重要角色没有登场吗?
哦,那还是有的。
只不过等这位大爷出现的时候,她都已经凉得差不多了,但总好过从头到尾连面都没有露。
你大爷吉尔伽美什的登场效果浮夸依旧,是连背景颜色都撒着金粉,还确实挺能唬住人的,起码把那用着小樱面皮笑个不停的间桐脏砚震住了。
说起来,一直在间桐府的间桐脏砚确实不知道她跟吉尔伽美什还有点交情,也不知道他的Master已经把自己玩完了,所以才刚接手Berserker的他没有贸然动手。
她看着姗姗来迟的吉尔伽美什将自己只剩2/3的身体抱在了怀里,脸上竟然还露出了辨不清情绪的笑容。
“竟然就这么死了,可真是难看啊,葵。”
……看吧,这厮到最后都没有一句好听的。
可惜她已经没有机会张口怼回去了。
库丘林的表情非常复杂,却也没有动手,这大概是唯一一次这俩碰到一起没有大打出手。
她站在两人中间,看看左又看看右,不知道他们在对视中发送着什么样的电波,但很快吉尔伽美什便发出了讥嘲的笑声,转身就抱着自己的半截身子走入了一个由他划开的空间中,眨眼间就消失在了房间里。
……等等!好歹帮她把两条大腿一起带走吧!死也得留个全尸吧!
可惜,她的呐喊依旧没人听见。
江九幺叹了口气,转头继续看着那一大一小,但看了会儿又觉得哪儿不太对劲。
这闪闪抱着她的身体跑了……那“她”怎么还在这儿?
她愣了下,伸手盯着自己的掌心看了半天,又对着刚捅了她大概还在痛心疾首的狗哥来了套组合拳,以确认对方是真看不到她
哦,她懂了,这叫灵魂出窍。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这种奇奇怪怪的事儿之前也碰到过不少,反正到最后也都是眼睛一闭一睁就完犊子了。
那现在就以这个视角继续讲完“远坂葵”死亡以后的故事吧。
间桐脏砚在成功夺得了Master的资格后下令让Berserker暂时离开,这个命令合理合情合法,既然远坂葵死了,作为她的Servant也应该消失才对,这样他才能继续躲在这个孩子的身体里继续他的剧本。
得了新的命令后,库丘林面无表情地提枪离开了,却也未给他留下好脸色。
“一旦将后背暴露的话,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你刺杀。”
这话说得在一旁围观的江九幺还挺感动,不枉她掏心掏肺对人家好了这么久。
不过以圣杯战争本身而言,换了间桐脏砚作Master,对于库丘林绝不是坏事,资质绝佳的肉身加百年不死的正统魔术师,拉开Status各项数值都是肉眼可见的飙高,就连走路都开始带上霸气十足的特效——那是跟着她绝不会有的力量。
江九幺自嘲地摇了摇头,又把目光投到间桐脏砚身上,等一房间的人走光之后,他还是呆在原地,脸上违和的表情消失了,又露出了本该属于女孩的笑容。
他看起来像在等着谁?
很快,这个谜底就揭晓了。
间桐脏砚等着的人正是这具身体的父亲,远坂时臣派来的Servant,因为与Rider的对决而来迟了的Archer,天之女神伊什塔尔。
与迎接江九幺时的表现一样,间桐脏砚再次运用了冲击小金人的演技,对着她留下的那两条白花花大腿开始哭泣。
伊什塔尔是得了远坂时臣的命令循着远坂葵的踪迹来的,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妻女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虽然傲慢又任性,但伊什塔尔对待这件事始终都秉持着该有的冷静,直到此时此刻看到了满屋子的血迹和残留的躯体。
女孩适时地扒着断腿呼喊母亲,任谁都能联想到发生了什么。
此情此景下,女神的眸子瞬间黯了下来,紧捏的拳头使得指尖泛白。
眼前不停哭泣的女孩是她所凭依的少女远坂凛的妹妹,这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却是在这种惨烈的场面下。
她接受到的便是这样残酷的事实,与远坂凛曾经的经历一样,在这个世界的母亲仍没有逃脱受害者的命运,甚至比她记忆里的遭受到的更加残忍痛苦。
“没事了,小樱。”
抑制住内心涌起饿悲伤,伊什塔尔走到仍在哭泣的妹妹身边,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轻声安抚。
“我来接你回家了。”
女孩的痛哭变为了小声的抽泣,或许是受到了这具身体原本的情绪影响,间桐脏砚的人格就像真的消失了一般。
但江九幺没有错漏女孩在伊什塔尔怀着露出了得逞的诡谲笑容。
……果然还是间桐脏砚这老家伙。
完了完了,这下又兜进去一个。
江九幺摇头叹息,比起爱因兹贝伦城堡里卫宫切嗣跟言峰绮礼最后的胜负,她更加在意间桐脏砚的阴谋和远坂家的未来。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已经有意识地跟着她们回到了远坂府,说起来这也是小樱在时隔一年后再次回到了自己的家。
远坂时臣正因焦虑不安在大厅来回踱步,可在漫长的等待后,他等来的却是妻子的死讯与悲伤的次女。
间桐脏砚继续利用樱的身份将远坂葵的死亡全部丢到了卫宫切嗣他们的头上,以继续挑拨爱因兹贝伦家和远坂家之间的矛盾。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老古话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间桐脏砚完全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地先把两个最有竞争力的对手消磨掉大半战力。
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中,远坂时臣没有理由怀疑自己的女儿,后者更是巧妙地将小樱在间桐家遭遇的一切省略,只说都是远坂葵思女心情,才会利用了Servant将间桐之翁杀死。
远坂时臣俯身抱紧了受难至此的女儿,亲自送她回到卧房,放缓了语调摸着她的额头,愿她今晚还可以安然入睡。
但女儿的呼吸平稳之后,远坂时臣走出了房间,他已经没有犹豫了——
“Archer,目标是卫宫切嗣。”
“当然了,Master。”
始终在门外等候的少女眼中,与远坂时臣的一样,仇恨淹没了对胜利的渴望,对爱因兹贝伦家的作战计划不过是时间问题。
江九幺在边上又叹了口气,变成阿飘之后,她做的最多的也就是叹气了。
之后,她的日子变得相对稳当又无趣起来,你不能指望一个阿飘能再做些什么。
她无法与人沟通,无法接触实物,虽然有想过离开远坂府,但考虑过去找扛了自己尸体跑路的吉尔伽美什,但最后还是不放心在远坂家的女儿而选择留了下来。
今晚,远坂时臣将正面迎战卫宫切嗣,此前他们已经有过连续的两次交手。
他在出发前叫来了自己的两个女儿,在一番叮嘱后,他拿过了桌上的一个细长的黑色木匣,在满是天鹅绒装饰的匣内整齐地摆放着一把精美的短剑。
“Azoth之剑。由祖传的宝石精工制成,魔力充填之后可以做为礼装使用。虽然时机有些早了,但希望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也能保护自己。”
没有再与女儿说太多,远坂时臣知道自己该离开了,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最后给了女儿一个拥抱。
“我很快就会回来,不用担心。”
“放心吧,父亲。我会保护小樱,保护这个家的。”
作为长女的远坂凛向父亲郑重地承诺,但他们都没有看到的是始终保持着沉默的另一个女孩。
远坂时臣带着欣慰的笑容放开了两个孩子,妻子的离世让他想清楚了很多事,在达成了远坂家的夙愿后,他愿意以一个父亲的身份重新考量对她们未来的安排——那同样也是葵所希望看到的吧。
但他的笑容很快凝固在了嘴角。
那是皮肉被刺穿的声音,突兀地在寂静的夜晚响起。
远坂时臣没有任何防备,正常来说,他也不会去防备自己的亲生女儿。所以尖锐物体刺入胸膛的疼痛令他瞬间失神,喷射而出鲜血的浸红了他的上衣,但因为都是红色的原因,看起来并没有那么骇人。
他的视线下移——
那是一双小手,自己无数次牵过的一双小手,紧握着Azoth之剑的剑柄刺入了他的胸膛。
另一边的远坂凛尚未明白发生了什么,她抱着怀中已经空荡荡的木头匣子惊愕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刺杀了自己父亲。
所有的疑问与绝望断在了她的嘴里,然后被忽然出现的一道黑影踹到了墙上,挣扎了两下后昏了过去。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在次女冰冷的注视下,远坂时臣终于理解了这份疼痛。
“……为什么?”
这是生命最后的疑问。
女孩的脸上没有了佯装的楚楚可怜,她露出属于腐朽老人的奸邪笑容,皮肉下是他所操控的虫子窜动爬行的痕迹。
“时臣哟,真是非常感谢,将这个孩子送到间桐家来。”
“你……你是……”
“虽然很久没见面了,但这样就把老朽忘了,还真是令人困扰啊。”
“……间桐……脏砚吗?”
“放心吧,老朽会用着你女儿的身体,达成你我两家的夙愿。”
“……”
远坂时臣蹒跚着向前走了两步,最后倒在了地上,他眼底的迷茫渐渐散去,终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他无法想象被间桐脏砚控制了身体的女儿在此前遭遇了怎么样的折磨,原来这就是远坂葵做出选择的前因。
这位魔术师,几乎一生都固执地认为自己的认识是正确的,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终于承认,自己犯下了无法挽回的错误。
毫无疑问,他是一名合格的魔术师,却不是一名合格的丈夫、合格的父亲。
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失血过度令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寒冷,远坂时臣的用尽最后的气力将目光向上探去——
他已然失去了的年幼女儿站在自己面前,用着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说道——
“爸爸,我不会原谅你的。”
……
当然,他是不该被原谅的。
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葵。
男人的目光最后停留在了女孩的身后,在那里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妻子,带着温柔地笑容对他说了些什么。
……是吗?
那可真是太好了。
在得到答案后,男人同样露出了笑容,却也合上了眼睛。
永远的。
……
远坂时臣死了。
虽然她不是真正的远坂葵,但这个男人毕竟做了她足有一年的丈夫。
可来不及哀悼,身边的空间开始扭曲,似乎是要将她整个人从这间房间中剥离。
在慌乱中,她看到了再次倒下装死的间桐脏砚,又看到了从与Berserker战斗中抽身赶来的Archer。
在如同世界崩塌的表情中,她听见情绪极不稳定的Archer对远坂时臣的称呼变为了“爸爸”,而后她的脚下随之出现了一片刺目的光芒,连接上远坂府土地下的灵脉慢慢显现出一个巨大的魔法阵,并以炸裂的姿态迅速蔓延到整个房间。
这似乎是某个古老而强大的魔术阵法。
“没关系的,爸爸。”
“你和妈妈,都会在新的乌鲁克中得到永恒的生命。”
江九幺听见Archer说出了这样令人无解的话语,但想要再探个究竟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