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呈祥——乔家小桥
时间:2018-09-12 09:26:52

    明衡关切的看着她:“寇贼生了急病,连父王都被惊动了,朝中传的沸沸扬扬,说是与你有关……”
    空间狭小,腰部被刀鞘硌得难受,楚谣解下绣春刀搁在膝盖上,眉头紧紧皱着。
    消息传的未免太快了,感觉哪里不对劲儿。
    明衡等了半响不见她回应,打量一眼她的表情:“寇贼就算了,你方才怎么任由那几个人欺负你?”
    楚谣回过神:“我哪有任由了,他们几个现在不是正在沟渠里挖泥巴呢?”
    明衡道:“那是因为你瞧见了我,不愿我出面去斥责他们,以免被袁首辅抓住歪曲事实,大做文章。”
    楚谣道:“殿下既然清楚,平时就该多多注意些。”
    “那我这个太子,也未免太憋屈了。”明衡叹了口气,“以他们的人品,竟还能入朝为官,难怪我大梁内忧外患。”
    “殿下,人品并不代表能力。以我对沈祁几人的了解,做人稍欠火候,做官还是可以的。”楚谣原本想拿寇凛举例子,想了想又放弃了,“更何况,如今您处境堪忧,凡事能忍……”
    “我知道,最终我不是没过去么。你瞧你说话的口吻,真是越来越像楚尚书了。”明衡笑着截住她的话茬,静默了片刻,道,“阿箫,平时我一见锦衣卫就觉得面目可憎,从不曾注意过,这飞鱼服真好看。”
    “殿下,我还赶着去城东修整道路,您若没有其他事情,我先离开了。”
    “多年不见,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明衡伸手按在她的胳膊上,制止她起身,笑容逐渐敛去,“我还想问,寇贼是怎么欺负你了?”
    “殿下说的哪里话,他都被我折腾病了,谁欺负谁?”楚谣如坐针毡,想抽开自己的手臂,但她现在是个男人,两个男人之间这种举动是完全正常的。
    她刻意反抗,才不正常。
    这就是楚谣见到太子就头疼的一个原因。
    京城里人人都说,楚家小姐命不好,若不是瘸了腿,如今便是太子妃了。其实楚谣本身与明衡太子根本没见过几次面,倒是楚箫十一二岁时曾做过一阵子的太子伴读。
    牵扯到读书,宫里规矩又多,楚箫多半是让楚谣去的,她才算是和太子熟悉起来。
    楚谣自小性子孤僻,没有闺中密友,与太子聊的来,两人颇为亲近。年岁小时偶尔肢体接触不自觉,待渐渐懂了些男女之事,再无法像从前一样。
    “以你的性子,寇贼若非过了分,你是不可能反抗的。”明衡忧心忡忡地道,“我听说寇贼是个断袖,他是不是见你……对你不规矩了?”
    什么?楚谣微愣:“断袖?”
    有关寇凛的传闻里,似乎不曾听过这一条。
    明衡见她没有起身的意思了,收回手,伸进自己的袖笼里:“你瞧他多大年纪了,还不娶妻,我那三妹天姿国色,整天追在他屁股后头转悠,他竟躲着,不是断袖是什么?”
    楚谣无语:“他只不过入官场的早,也就二十来岁,哪有多大年纪。”
    明衡证据充分:“不仅如此,他挑选的锦衣卫总是些清秀少年,尤其那个段小江,矮小娇俏,像个小姑娘似得。”
    楚谣反问:“锦衣卫乃是天子亲军,五官不正者能够入选?”
    明衡自顾自:“而且他还要求自己的亲信们也不能娶妻生子,一旦有了家室,就会被他派去地方卫所。一群无家无室的男人们整天待在衙门里,同吃同住……”
    楚谣是真听不下去了:“寇大人是在军营里长大的,这般管理手下并不奇怪。按照您这个说法,我小舅舅估摸着也是个断袖。他和寇凛差不多的年纪,也不肯娶妻,终日里和一群爷们们混在军营里,同吃同住的。”
    明衡被噎了一噎:“寇贼怎么能和谢将军比?”
    楚谣道:“我看他比我小舅舅还要忙。”
    明衡眉头皱起,不悦道:“阿箫,你为何处处为寇贼辩解?”
    “我只是实话实说。”楚谣与他处在一起,话比平时多了些,劝道,“殿下莫要一口一个寇贼,锦衣卫耳目众多,当心传到寇大人耳朵里……”
    “传就传,当我怕他?”明衡冷笑道,“父王对他实在是太过纵容了,不,锦衣卫根本就不该存在,将来我势必要像父王当年铲除东厂一样,将锦衣卫的势力连根拔起!”
    “那也得您有本事坐上那个位置再说。”楚谣心累,忍不住说了一句僭越的话。
    她很是了解她爹的无奈,太子精于治国之道,往后会是一个明君。但性格过于耿直,看见任何不平事都想去踩两脚。
    就连圣上的决策,他觉着不对,也会据理力争。
    圣上能喜欢他才怪了。
    如今她爹和袁首辅势均力敌,不求争取到寇凛的支持,只求他继续当根搅屎棍子就成。可太子屡屡针对锦衣卫,针对寇凛,真不确定寇凛往后作何选择。
    毕竟圣上的身子骨,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我去做事了。”
    楚谣知道,这些道理她爹肯定没少和太子说,用不着自己多费口舌。
    她下了马车,明衡又探出头来:“那我……”
    楚谣是背对着马车的,本想回头,眼睛却被一道寒光刺了一下。她警觉的寻着光源望过去,只见远处斜对面的房顶上半蹲着一个黑衣人,正手持着一张精弓。
    白羽箭在弦上,箭头瞄准的方向正是太子的额头!
    楚谣瞳孔猛地紧缩,刚刚反应过来,刺客拉弦的手已然松开。
    “嗖!”
    箭矢破空,还伴有轻微的鸣哨声。
    楚谣没有呼喊的时间,当机立断,举着绣春刀转身朝明衡的脑袋砸过去!
    楚箫自小想去从军,跟着福建总兵家的儿子虞清练过些功夫。楚谣虽不懂招式,但力气还是有的。何况绣春刀连刀带鞘重量不浅,不通武学的明衡经受不住,被砸的直接仰躺回马车里。
    宦官王德安被吓了一跳,正想斥责楚谣,只听“哐”一声响,一道利箭擦着他的头顶射在马车边框上。
    没入一寸左右,箭身巨颤着发出嗡鸣声。
    楚谣这才喊道:“锦衣卫!”
    王德安一愣过后,也惊惶大喊:“刺客!有刺客!”
    太子出门不可能只带一个宦官,早在楚谣扔刀之时,隐藏在暗处的几个金吾卫便已经跳了出来。
    楚谣朝着房顶一指:“那里!”
    两个金吾卫去追刺客,其余人留下保护太子。
    巷子外等候楚谣的五个锦衣卫也拔刀冲了进来,他们是奉命刁难楚谣没错,但也奉命保护楚谣的安全。
    楚谣双眼盯着先前刺客所站的屋顶,一箭不成之后,刺客一个转身便如鬼魅般消失了。拥有这样的轻功,在京城内委实不多见。
    再回头瞧一眼钉在马车框子上的白羽箭,后怕之下,她眼底不由闪过狐疑。
    “殿下,您没事吧?”王德安进到马车里,将明衡扶起来,见他额头被砸出红印子,一声宣太医险些脱口而出。
    明衡捂着额头:“阿箫呢,阿箫有没有事?”
    “我没事。”楚谣走过去,将那根白羽箭拔下来,“刺客轻功极好,怕是抓不到了。这会儿已经引起了骚乱,您先回宫去吧。”
    “是啊殿下,咱们快些回去吧!”王德安惨白着脸。
    这个节骨眼上,他早就劝太子不要出宫。楚尚书一再叮嘱,正有一股不明势力暗中针对太子,东宫失窃案,或许只是一个开端。
    “好。”明衡倒是十分镇定,看着楚箫,“那我先回去了,省的给你惹麻烦。”
    楚谣对那五个锦衣卫校尉道:“你们随行保护。”
    五个校尉虽不认识太子,“殿下”两个字都明白什么意思,抱拳道:“属下遵命。”
    ……
    马车在行人狐疑的目光中离开,原地只剩下楚谣。
    正巡城的一个五城兵马司校尉听到动静匆匆赶来,见到楚谣腰间悬挂的牙牌,忙上前问好:“百户大人,此地出了什么事?”
    “由我锦衣卫处理就是。”
    楚谣不多说,不是普通的刺客,归责巡城的普通校尉毫无意义。
    那校尉低头抱拳:“是!”
    街道是修不成了,楚谣盯着手心里的白羽箭想了想,准备回衙门禀告此事。
    她绕过眼前之人,脑海里思索着一些事情,忽听背后一声重重的闷哼,是那位五城兵马司校尉发出的声音。
    楚谣疑惑着转过头,顿时惊惶捂嘴。
    只见那人手中攥着柄匕首,锋利的刀尖正瞄准她的后心窝,只差那么一丁点,便可以狠狠扎入她心脏里。
    但此时,那人的手腕却被段小江紧紧钳制住,如被捏了七寸的蛇,动弹不得。
    那人额头冷汗滚滚,腮帮子鼓了鼓,不知是想咬舌还是服毒。
    “想死?”段小江冷笑一声,另一手捏住他的下巴,五指轻轻一抓,只听“嘎吱”一声,他便合不上嘴了,“带回去。”
    段小江话音一落,从暗处走来几个锦衣卫,一言不发的将那人捆了个结实,拖死狗一样拖走了。
    楚谣默默看着这一切,心口砰砰直跳,满脸的惊魂未定。
    段小江擦了擦手,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取出里面的芝麻饼咬一口,笑眯眯道:“百户大人还是不够细心啊,五城兵马司巡逻时,向来是四人一组,如无特殊情况,从没有单独行动的。若非属下及时赶到,大人这条小命可就没了,您说说看,楚小姐的命值三百两金子,那您这条命……”
    楚谣握了握拳头:“我要见寇大人。”
    段小江又咬了一口芝麻饼:“恐怕不行,大人正在养病。”
    楚谣态度强硬:“我要见寇大人!”
    *
    楚谣跟着段小江回到锦衣卫衙门,进入议事厅。
    寇凛居于上位,面前的案台上摆放着一摞卷宗。他身穿常服,披着一件没毛的织金披风,精神萎靡,眼圈下一片乌青。
    楚谣原本已在心中认准了他是装病,如今一看,是真病了。
    段小江走上前,附耳说了几句话。
    寇凛听罢轻皱了皱眉,头也不抬:“楚百户,你求见本官所为何事?”
    “属下希望与大人密谈。”楚谣看一眼段小江。
    密谈?再密谈还有命吗?
    寇凛烦躁着道:“你当他不存在。”
    楚谣道:“属下不会自欺欺人。”
    寇凛终于放下手里的卷宗,眯起眼睛看她一眼,许久:“小江,你先出去。”
    段小江耸肩:“是。”
    “现在可以说了。”议事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时,寇凛的视线移到了她的腰间,“你的绣春刀呢?”
    “刀……”楚谣原本满腹心事,被寇凛一句话问的愣了神,才想起绣春刀被她扔进太子马车里了,听闻锦衣卫一人一刀,人在刀在,“大人派刺客行刺太子,属下迫不得已扔了刀,说起来大人也有责任。”
    寇凛靠在椅背上,嘴角弯出一抹弧度:“本官派人行刺太子?你可知,单凭这句污蔑之言,本官就能将你拿下治罪?”
    楚谣垂首行礼,声音放缓:“属下瞧那刺客轻功诡异,和先前绑架我……妹妹的江湖人类似,那叫姜行的劫匪,属下记得大人说过已经被您抓进了诏狱。”
    寇凛好笑道:“江湖中善轻功者多如牛毛,你瞧着像就像?本官特准你去诏狱看一看,姜行是不是好端端在牢里待着。”
    楚谣不用去看,她知道自己抓不住寇凛的把柄:“当然,大人的本意并不是刺杀太子,不然以对方的武功,不可能将箭射偏,射马车门框上去。您想必是查探出有人想要谋害属下,故意给对方制造机会。从您放出急病的消息,再到惩罚属下出去清理沟渠,闹的人尽皆知,都是为了引对方上钩……”
    寇凛摩挲着扳指,心道老狐狸生出小狐狸,小狐狸比老狐狸还要精明。
    沉默片刻,他道:“本官原本没打算这么做,一直将你栓在衙门里,搁在我眼皮子底下。今晨恰好生了病,才想着将计就计。”
    他说的是实话,不设饵,他也本事抓到证据,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至于“气恼”,并不会影响他做正事时的思绪。
    何况是他自己好奇心重,非得试一试,也怪不着楚箫。
    “这件事,是经过圣上和你父亲同意的,知道太子也出了宫,怕对方会有所顾忌,圣上特准本官斟酌行事,你父亲当时也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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