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呈祥——乔家小桥
时间:2018-09-12 09:26:52

    “大人的意思是,有人在背后故意搞鬼,不愿楚小姐嫁出去?”段小江想到那个重金雇他师兄,妄图将楚谣纳为禁脔的案犯。
    寇凛没有说话,开始认真翻看面前的卷宗。
    许久,他阖上卷宗,身子微微后仰,倚在椅子靠背上,缓慢转动手指上的金扳指。
    厅中两人耐心等候他的指示。
    足足等待一盏茶的时间,寇凛才慢慢开口:“派影部暗中看着楚谣,同时,抽调人手去查谢从琰,查他近来的动向,去过哪里,与哪些人交往甚密。”
    徐功名愣了愣,与段小江面面相觑:“大人,谢将军是楚小姐的亲舅舅……”
    “色欲令人智昏,何谈道德伦常?”寇凛是看谢从琰不顺眼,但此时绝不是刻意针对,按照目前搜集到的线索,谢从琰是最可疑的,“反正不查他,也没有更适合的怀疑对象,咱们只能秉承着老传统,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
    徐功名正色道:“属下领命!”
    转身离开议事厅时,又忍不住问,“大人,您是不是瞧上楚小姐了?”
    寇凛被问的一迷瞪:“恩?”
    徐功名抱怨道:“咱们为了东宫失窃案忙的焦头烂额,您还有闲心去管楚小姐的闲事?”
    寇凛懒的解释,他一直有种感觉,楚谣被掳这案子和东宫失窃案,没准儿是一条线连在一起的。
    *
    尚书府的凉亭里,楚谣执笔蘸墨,心思虽然不在宣纸上,却也没有注意到斜侧身后六七丈外的动静。
    她在思考寇凛昨夜潜入楚箫房间里,究竟是想查探什么,又究竟怀疑了些什么。
    直到胳膊酸痛,她才收心放下笔。活动颈部时,楚谣瞥见拱门处一抹玄衣袍角,眼眸瞬时亮了一亮:“小舅舅。”
    谢从琰早已靠着墙壁站了很久,微弯唇角,虽是在笑,过分冷峻的脸上并没有显出几分柔和:“谣谣,画完了么?”
    楚谣招招手:“无妨,过来吧。”
    “恩。”谢从琰走上凉亭时,垂目看到楚谣颈部细嫩的皮肤上,有被人用力掐过的红痕,拳头在袖下握了握,“姐夫不曾告诉我,不然由我亲自去济宁接你们回来,路上也不会出事。”
    “爹也没料到。”清晨本就寒凉,谢从琰这一身战场上磨练出的戾气,迫的楚谣打了个寒颤,卷了卷膝盖上的小毯子:“小舅舅今天来,是不是来送金子的?爹和你说了借钱的事儿了吧?”
    “用‘借’这个字,未免生分了。姐夫认为是寇凛讹他,在我眼里,寇凛救下你这个恩情,莫说三百两金,便是三千三万两也是他应得的。”谢从琰在她对面坐下,眼睛朝着石桌上看去,想知道楚谣画了半日究竟画了些什么。
    是一些男人的肖像。
    “这是?”
    楚谣的脸色凝重起来,指着宣纸道:“这便是当日随我们在济宁上船的那九个人,可惜我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画不出他们全部的面貌来。”
    “你是要送去给顺天府?”谢从琰拿起那些肖像,“你这画功,越发有阿箫的水准了。”
    谢从琰并不知她与楚箫之间的秘密,只当她从小视哥哥为偶像,喜爱模仿哥哥。
    “不,我是去请段小江段大人看一看。”楚谣道,“当时在沧州,这几个人原本坐在我们周围,极是猖狂,待见到段小江之后,竟神色匆匆的离开了。”
    楚谣一早就想画,但那几人是乔装改扮过的,各个粗眉毛大胡子。
    今日之所以画出来,是她想借机去一趟锦衣卫衙门,交代楚箫一些事情,通过塞在枕头下的小纸条,能传递的消息毕竟有限。
    谢从琰微微颔首:“稍后我替你送过去。”
    楚谣却撑着石桌起了身:“小舅舅若有空,送我过去一趟吧。走到哪里爹都让十几个家仆随行保护着,我回京这么些天了,还从未出过门,想出去透透气。”
    正常人坐久了腿也会麻,更何况腿脚不便的楚谣,起身时身子难免摇摇晃晃。谢从琰的手伸出去了三次,全都不着痕迹的收了回来,只应了声:“好。”
    ……
    出门坐上马车,有谢从琰陪伴,楚谣只带了一个负责搀扶她的侍女。
    锦衣卫衙门口即使没有森严守卫,也没谁敢靠近,京城内无论官民躲着走还来不及。故而守门的锦衣卫看到有马车一路逼近,快撞倒门槛了还不停下,几乎将腰间的绣春刀拔了出来。
    谢从琰走下马车,并不多话,将腰牌取出递过去。
    锦衣卫饶是人称鬼见愁,阎王爷面前也是不敢撒野的,立刻请安问好,入内通报。
    楚谣坐在马车里安静等着,要见的是段小江和楚箫,却只有段小江走了出来,说楚箫此刻正在诏狱办案,不便见客。
    楚箫能办什么案子,一听就是寇凛故意阻挠。楚谣原本以为带着谢从琰来,他会给三分薄面呢。
    她唯有将那几张画像,隔着马车门交给了段小江。
    回去的路上,楚谣心事重重。
    谢从琰同样沉沉坐着,一言不发,马车即将拐入尚书府时,才用低沉的声音问道:“谣谣,你非得亲自去一趟锦衣卫衙门,是见阿箫,还是寇指挥使?”
    楚谣微微一怔:“自然是去见哥哥,我见寇大人做什么?”
    谢从琰垂了垂眼:“谣谣,寇凛并非你所以为的侠义之士,他会救你,完全是他爱多管闲事的性格使然……什么爱抄家不爱杀人,当年你年岁小,朝廷肃清阉党时的那场腥风血雨,你是没有印象的,寇凛几乎屠了京中一半的官员及家眷,踩着遍地人头,才爬到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上去。尔后为了稳固自己的权势,不知残害多少忠良,只是现如今朝局稳定,用不着他从前那些卑劣又残忍的手段了而已。”
    谢从琰说的这些,楚谣早有耳闻。
    可锦衣卫办事,即使残害忠良,难道不是听从圣上的旨意么?
    不过楚谣不会与谢从琰争辩,寇凛是佞臣还是忠臣,和她似乎并没有什么关系。
    *
    楚箫听楚谣的话,休息三日养足了精神。
    第四日夜半子时,他又将床底下的血坛子拿了出来。
    这鸡血放置了好几日,腥中还带着臭,浑浊发黑,楚箫根本不用捧着坛子深呼吸,昏眩的感觉说来就来。
    可偏在此时,房门被一脚踹开,他被吓得顿时精神了:“大、大人……”
    只见裹着狐裘的寇凛抱着手臂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名满脸诧异的锦衣卫。
    寇凛抬起下巴看他,似笑非笑:“楚百户,你在干什么呢?”
    房顶上蹲了楚箫三个夜半,终于又被他抓到了,这一次,他决定化被动为主动,消除这个随时可能被讹诈的隐患。
    所以他还带了两个手下一起蹲,好给他做个见证。
    
    第9章 急病
    
    楚箫慌忙将坛子盖上,讪讪道:“没、没干什么。”
    寇凛给身后的锦衣卫使了个眼色,一名锦衣卫上前拨开楚箫,查看坛子时,被熏的恶心:“大人,瞧着像是一坛子鸡血。”
    寇凛好整以暇:“楚百户,你且告诉本官,在卧房内私藏一坛鸡血是想做什么?”
    “属下……”楚箫心虚,总不好说拿来喝,万一寇凛让他当着面喝怎么办?
    再一瞧那两个狗腿子锦衣卫幸灾乐祸的表情,他心底压抑已久的火气倏然间冲上了头。
    这阵子楚箫在锦衣卫待的很是憋屈,寇凛以奉旨保护为名,不准他踏出衙门口一步,连家里来送冬衣的仆从都不让见。
    还有这些该死的锦衣卫,碍着他尚书公子的身份,不敢明着欺负,背地里待他的态度甭提有多恶劣。从诏狱回房的路上途径练武场,随便走一圈,起码得有十几支冷箭“失手”射过来。
    楚箫心中虽怒,却始终忍着。
    生怕自己得罪了他们,等妹妹出现时会被变本加厉的欺负。
    毕竟锦衣卫衙门里养着的,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侩子手,不像国子监那些只懂得摇头晃脑的呆头鹅。
    如今火气一上头,楚箫也顾不上了,指着血坛子冷冷一笑:“咱们衙门里的规矩,没有哪一条是说属下不能藏一坛子鸡血吧?寇大人您是不是管的有点儿太宽了?”
    两名锦衣卫异口同声的呵斥:“放肆!”
    寇凛并不气恼,他认为楚箫故弄玄虚,想要讹诈他,只是一种推测。被讹诈的隐患消除之后,他再看这件事,又回到最初的认知上——楚箫私藏此物,应与他充沛的精力相关。
    想起一些事情,寇凛紧盯着面前的俊俏男子,这小子满脸不忿,瞧着挺有脾气的样子。
    可先前两次接触,却是个能言善道、冷静自持之人。
    同一个人,竟拥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虽然奇怪,倒是与传闻中无异。
    寇凛指着他道:“却有一条规矩,指挥使问话必须如实回答。”
    楚箫绷着脸,心道自己躲不过去了,也不知寇凛看明白了多少,脑筋飞速一转,瞥了那两名锦衣卫一眼:“此事涉及属下的隐秘,属下只愿告诉您一人。”
    寇凛不认为他会说实话,依然想听一听:“你们出去。”
    待那两名锦衣卫离开,楚箫抱了抱拳,信口胡诌道:“大人,事情是这样的,您应有所耳闻,属下与袁少谨同窗多年,向来不和,那小子自幼习武,我这三脚猫的功夫不是他的对手,心心念念在其他方面压制着他。”
    寇凛拉开椅子,坐下:“文采?”
    楚箫点头:“没错。但袁少谨的才华不在我之下,我有本事始终压着他,让他稳坐万年老二,全靠独门秘籍,令我常保精力旺盛,比他多出时间日夜苦读。”
    寇凛眉目不动,摩挲着金扳指:“独门秘籍?”
    楚箫重重一点头:“属下喜好古籍,曾在一本道术残本上看到过,夜半子时左右,正是阳气倾泻,阴气入体之时,只需取出挚爱之物,反复吸食个数百次……”
    寇凛哂笑:“无稽之谈。”
    楚箫压低声音,煞有介事:“属下最初也觉着荒谬,完全是好奇心驱使随意试一试,竟真有些用处。”
    寇凛淡淡瞟一眼坛子:“你的挚爱之物,便是鸡血?”
    楚箫摆摆手:“当然不是啦,属下最喜爱吃鸡,却又不能抱只鸡来咱锦衣卫衙门,唯有杀鸡取血了。”
    寇凛直视他的双眼。
    楚箫目露惋惜:“只可惜效果一般。”
    他这个人,旁的本事没有,说谎演戏样样精通。一直以来扮演着诗画双绝大才子的角色,莫说夫子同窗,连被群臣称为楚狐狸的老爹都被骗了许多年。
    寇凛那双洞察力极强的眼睛盯着他看了半响,完全窥不出他有半点儿心虚的迹象。
    就在寇凛心里泛起嘀咕时,楚箫又仰天长叹:“哎,其实充足的精力,是以虚耗身体为代价换来的,导致属下殿试之前患上重病,迫不得已去了济宁休养……如今也是为了不辜负圣上所托,才……”
    “行了。”
    前因后果,有理有据,寇凛依然一个字也不信。因为让他相信楚箫这番说辞,无异于让他相信世间有鬼。他颇有些意兴阑珊的起身,“你爱闻就闻,本官也懒得管你究竟是何怪癖,只记着少惹是非。”
    “属下谨记在心。”
    送走寇凛,楚箫抹一把头上的冷汗。
    再去闻鸡血时,丁点晕眩的感觉也没有,知道今夜怕是废了,索性上床接着睡。
    ……
    寇凛走出楚箫的房间,去往议事厅处理案子,却总集中不了注意力,脑海里不断盘旋着楚箫的话。
    明知是胡诌之言,偏偏挥之不去。于是寇凛在听徐功名上报最近进展时,吩咐几个手下去调查一些信息,原来楚箫这小子的确最喜爱食鸡肉,尚书府后院养了不少鸡。
    得知以后,寇凛这心里仿佛有只小猫爪子不停地挠。
    强忍一天,终于在临近子夜时忍不住了,他必须亲自试一试,证明楚箫根本是一派胡言。
    寇凛从床上坐起,喃喃自语:“挚爱之物?”
    他的挚爱之物是什么?
    他打开暗门,搬出一小箱金砖,学着楚箫的模样深呼吸,毫无用处。
    他又取来自己最珍爱的狐裘披风,深呼吸,只感觉鼻子有些微痒。
    听楚箫的意思,死物怕是不行,他眼尾一瞥,看到了懒洋洋蜷缩在竹篮里的招财。
    寇凛将招财抱过来,把脸整个儿埋进招财蓬松柔软的被毛里,凝精聚神,气沉丹田,催动内力,呼吸吐纳。
    在做这件连自己也认为极其可笑之事时,寇凛依然认真分析着可能性,倘若楚箫不曾说谎,那他闻血可以提神绝对与道术无关,应是属于强烈的心理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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