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呈祥——乔家小桥
时间:2018-09-12 09:26:52

    “我是奉命行事。”寇凛也是有些心烦的,保护楚箫是圣上的旨意,他让楚箫来,就必须同意袁家往他锦衣卫里塞人,不然麻烦更多。他一拂袖子,“这两个人,就是两根搅……秽物的棍子。”
    段小江讪讪道:“小的估摸着袁党和楚党,也是这么看您的。”
    “你拿他们和我比?”寇凛冷笑道,“我是金色的,他们不过是生了锈的破铜烂铁罢了。”
    段小江点头哈腰:“是是是,大人您是金色的,金灿灿金光耀眼那种。”
    *
    楚箫不是个讲究的人,从尚书府来到锦衣卫衙门,只带来三件常服和一酒坛子鸡血。
    被一个锦衣卫领到住房以后,因为对方全程黑着脸,他并知自己住在寇凛隔壁。离家时,楚谣刚和他讲过锦衣卫衙门的规矩,或者说是寇凛本人的规矩。
    衙门里的住房,原本只提供给轮值的官员歇脚,到了寇凛这里,直接买下了相邻的大半条街建屋盖房,但凡在他手下做事,不给假期不得归家,和去从军差不多。
    不过楚箫觉得自己更像是坐牢。
    距离子时还早,他先小睡了一会儿,差不多到了和楚谣约定的时间,他打着哈欠起床,将藏在床底下的那坛子鸡血拿出来,放置在桌面上。
    掀开酒封,一股浓郁血腥味喷涌而出。
    ……
    临近子时,寇凛忙完手上的事情,回到自己独居的小院时,已是十分困倦。
    他没仔细数过,怕是五六日不曾合过眼了,身体即将抵达极限。岂料刚进院子便闻见了一股血腥味,顷刻间扫干净了他的困意。
    忽然想起今日刚住起来的楚箫,寇凛心中一惊,疾步向他的房间走去。
    半途又停下脚步,因为了从房间里传出来的哈欠声,听上去优哉游哉,并无任何异常。
    但血腥味的确是从他房间里传出来的,寇凛眉头紧皱,放轻步子继续走,停在楚箫的房门外。稍稍犹豫过后,他舔了舔手指,在窗纸上戳了小洞,朝里面望去。
    透过屋内昏暗的灯光,他窥见楚箫猫着腰站在桌子前,正双手扶着一个阔口酒坛子不断进行着深呼吸。
    寇凛虽看不见,也知道那坛子里盛的是血。
    他在做什么?
    闻血提神的怪癖?
    
    第6章 实验
    
    深呼吸了得有一百多次,楚箫别过头干呕起来,终于放过了那一坛子血,转身踉踉跄跄的朝床边走。然后他摸着床沿慢慢坐下,闭眼垂头,身体逐渐后倾,栽倒在衾被上——像是晕过去了。
    寇凛微微眯起眼睛,寻思着自己才讹了楚尚书,金子尚未到手,这小子就心急耍阴招想要讨回去?
    想得美。
    寇凛决定不予理会,由着那小子搭台子唱独角戏,回去自己的卧房。
    用金镊子夹了两条小鱼干喂了喂招财,寇凛宽衣就寝。也唯有此时,他才会想起自己在京中是有豪宅的,与睿王府隔着条街,雕梁画栋,一应的家仆奴婢,只不过一年到头也不见得有空回去几次。
    倦意又一次蔓延开来,浑噩中听见隔壁传来“嘎吱”开门声,经年养成的警觉性,促使他再度清醒。
    寇凛开始觉得让楚箫与自己同住是一个错误。
    正当他想着明日必须纠正这个错误之际,房门被轻扣数下:“大人。”
    寇凛黑着脸起身,且看他准备耍些什么新花样,打开房门,迎上“楚箫”一对儿略显局促的黑眸:“你有何要紧事,非得夜半惊扰本官?”
    他一只手搭在门上,楚谣瞧见手指上夺目的金扳指,想着自己这声“大人”应该是喊对了。
    她和楚箫今夜的尝试成功了,楚箫照例在枕头下留了张字条,简要说明今日他在衙门里见过的人和经历过的事情。她心里大致有个谱,不愿浪费时间,准备出去拜见寇凛,问他索要《山河万里图》的赝本拿来临摹。岂料走出房门后,却发现隔壁留有一簇微弱烛火,与楚箫形容的“独居”有所出入,猜测屋里的人八成就是寇凛。
    楚谣不太适应的拱手:“属下记挂着圣上的密旨,想求取那副赝品早些开始临摹。”
    寇凛冷笑道:“你在质疑本官的能力,认为本官在国宴之前必定找不回真迹?”
    楚谣一愣,旋即道:“自然不是。寇大人奉旨侦办东宫失窃案,属下奉旨临摹《山河万里图》,属下与大人乃是各司其职,却又殊途同归,为圣上分忧。”
    不愧是老狐狸养出来的小狐狸,寇凛给了她一记白眼:“外头侯着。”
    房门阖上后,楚谣平静的等待。莫说寇凛没有和楚箫相处过,就算从前身在国子监,她也很少在同窗面前过于模仿楚箫的言行举止,旁人顶多以为楚箫性格较为多面。
    她一直知道袁少谨起了疑心,其实想要让他死心很容易,无意间让楚箫打个赤膊给他看就行了。
    但楚箫不同意,他说他就喜欢看袁少谨整天疑神疑鬼又无计可施的样子……
    思索间,寇凛已经换上了飞鱼服:“随本官来。”
    楚谣有些惊讶他为何换上官服:“不知要去哪里?”
    “诏狱。”
    *
    在大梁令人闻之色变、臭名昭著的诏狱,位于锦衣卫北镇抚司。相传被捕者一旦走进诏狱大门,十之有九无法活着出来。
    楚谣跟在寇凛身后,心里想着原来那副赝品当真放在诏狱内。昨日段小江说请哥哥去诏狱住一阵子,并不是故意吓唬他们。
    此时的诏狱内不只关了一个姜行,东宫里的太监宫女侍卫,几乎被抓回来了一半。
    寇凛的命令是昼夜讯问,故而北镇抚司灯火通明,楚谣在外都能听见犯人的叫骂声,最多的就是“锦衣卫你们这群狗贼”,“寇狗贼你必定不得好死”……
    将要走进诏狱大门时,一行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从狱里出来,分站两边。
    北镇抚司镇抚徐功名迎了上来:“大人!”
    只是寻常请安,不问寇凛怎么大半夜的来了,楚谣从众人毕恭毕敬却毫无意外的神情中看出,寇凛应是常来诏狱。
    寇凛边走边问:“姜行审问的怎样了?”又补充了一句,“姜行就是那晚在寺庙里掳走你妹妹的人。”
    楚谣眉头猛地一蹙,张了张口,又咽下了。
    徐功名讪讪回道:“那江湖人骨头硬得很,体格也非寻可比,鞭子打在身上跟挠痒痒似的。打的狠了,他便破口大骂,极是难听……”
    寇凛忽然止住步子,回头盯着他阴恻恻地笑:“本官离开不到一年,竟不知咱们锦衣卫还怕被人犯辱骂?不是早该将祖宗八辈都置之度外,只当自己是狗娘养的了?”
    徐功名窘迫拱手:“大人说的是,不过他骂的不是我们,是小江。”
    寇凛淡淡道:“骂了些什么?”
    徐功名道:“骂小江欺师灭祖,自甘堕落,甘为朝廷走狗……”
    “这是实话。”寇凛打断他,摩挲着自己中指上的金扳指,“派个人去把小江叫过来。”
    “是。”
    寇凛便不在说话,沿着一条逼仄的甬道走去。
    这条甬道极长,楚谣跟在走了许久,耳畔那些叫骂渐行渐远,最后随着寇凛走进一间封闭的石牢中,看牢房的规模,应是关押皇亲国戚或者侯爵重臣的地方。
    但此时已被拾掇成了画师,一应作画所用的颜料笔纸俱全。
    寇凛指了指摆在正中特质的长桌:“桌上摆的就是。”
    楚谣抑制不住欣喜,快步上前,即使只是一副赝品,同样视若珍宝的沿着桌面将合拢的画卷慢慢铺展。随着画卷展露出全貌,她忍不住发出惊叹:“果然是山河锦绣河山……”
    寇凛对这些毫无兴趣,嘱咐:“你需要任何材料,去告诉方才那位徐大人,他是你往后的直属上官。平日里,你可以随时来此临摹,但早上的操练需得到场,休息时则回先前的住处,总之得让衙门里的人时常瞧见你,不然会有人起疑。”
    楚谣忙道:“属下明白。”
    寇凛再懒得与她说话,留她一人在石牢里待着,自己去了审问厅。
    段小江脚程极快,已在厅里候着了。寇凛在圈椅上坐下:“你有没有法子,让姜行将雇主是谁说出来?”
    段小江摊手:“干我们这行的,守诺乃是重中之重,想让他说出雇主是谁,很难。”
    寇凛斜了他一眼:“是很难,不是绝对不会,只看咱们给出的东西,能不能令他动心。”
    “这倒是。”段小江低头沉吟,许久无奈叹气,“法子是有,就是……”
    他抬头的一瞬,瞧见寇凛胳膊肘架在圈椅扶手上,手掌托着下巴慢慢阖了眼。
    段小江即刻噤声,给身后的徐功名使了个眼色,让他去外头守着,别让底下人来来去去请安问好,吵醒了他们家大人。
    徐功名早已习惯了,他就是想不通,他的诏狱充斥着咒骂他的声音,听着真有那么催眠吗?
    面对徐功名的疑惑,段小江耸耸肩,去往关押姜行的牢房。
    出来时像是掐着时间,寇凛恰好醒了,眼白布满红血丝,眼神尚有些迷离:“如何了?”
    段小江道:“我师兄的确不知出钱想要掳走楚小姐的是谁,对方戒心很强,与他见面时披着一件黑斗篷,脸上带着面具。一次付给他三千两银票,命他从济宁一路跟着楚小姐,说勿要盲目出手,有人在途中数个地方设下了埋伏,等两边动手时,再让师兄趁乱将楚小姐掳走,送去开封城内一个石矿场地牢里。事成之后,再付给他三千两。”
    “耗费这么多的心血,机关算尽,只为掳走一个楚小姐?”这与寇凛先前所想的不太一样,听上去与东宫失窃案没有关联,更像是趁火打劫。
    “没错,而且雇主交代……”段小江摇摇头,“不,是很冷酷的威胁师兄,一定要确保楚小姐的安全,不得伤她一根头发。”
    寇凛靠在椅背上,看着自己修剪整齐的指甲,玩味儿道:“有意思,看来是有人想借东宫失窃案金屋藏娇。”
    段小江没听明白:“对着瞧着是个有权有势之人,想私藏楚小姐何时动手不行,为何非要接着失窃案?”
    寇凛徐徐道:“若是平时动手,调查的就是尚书府小姐失踪案,全力排查不难查出幕后主使。按照先前的情况,若是我不是恰好路过救了楚小姐,你说楚尚书会怎么定性此案?”
    段小江懂了:“与失窃案有关,与废太子有关。”
    “动机一旦错了,想抓到那个人便难如登天,我甚至再想,或许东宫失窃案的动机,从一开始我们就错了,窃贼的目的并不在于废太子和挑起党派斗争……”
    段小江见寇凛的手指点在圈椅上,微微垂着眼的模样,知道他在与案犯换位思考,噤声安静等待着。
    他们家大人对破案极有天赋,大理寺和京兆尹平时有些拎不清的疑难案件,总是拿来卷宗请他指点迷津——当然是需要付金子的。
    但寇凛今天显然不在状态,摆摆手道:“总之,每一条线索都不能放过,给楚谣立个卷宗,开始调查与她有着过多接触的男人,尤其是与她有过感情纠葛的男人。”
    段小江抱拳:“遵命!”
    *
    寇凛既然来了诏狱,顺手处理起公务,等早上准备离开诏狱时,去了石牢一趟。楚箫正在研磨颜料,瞧着样子已经研磨了一夜。
    他有些头重脚轻的回到住处,一觉睡到午后。
    起床后去衙门前厅,在路上竟看到楚箫正和几个锦衣卫比试箭法。
    等晚上再回住处,楚箫只睡了个把时辰,子时以后接着前往诏狱临摹。
    他心里对这小狐狸有了些改观,不曾想瞧着文弱,毅力和体力倒是不错。
    但十天过罢,他意识到了反常之处。
    这小狐狸每天只睡一个时辰,瞧着脸色极差,眼下乌青一片,却始终可以保持着精神抖擞,白天活蹦乱跳,晚上专心作画,他是怎样做到的?
    寇凛回忆起那晚他看到的怪异场景,心中疑惑的紧。当晚临近子时,他飞上房顶,从建造房间时预留的一个缺口暗监视他,果见他睡醒以后,爬起来弯腰从床下取出一个酒坛子。
    这酒坛子与先前的形状有所不同,应是前几日尚书府家仆新送来的。
    楚箫大力闻过血以后便回床上躺着,不一会儿的功夫再起床时,整个人容光焕发着前往诏狱。
    寇凛蹲了几天房顶,见他一连几日去闻血提神,寇凛终于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在楚箫离开以后进入他的房间,将他藏在床底下的酒坛子取了出来。
    他也要试试。
    
    第7章 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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