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呈祥——乔家小桥
时间:2018-09-12 09:26:52

    谢从琰道:“既然如此,给寇指挥使做妾是做,给我做妾也是做,我常年住在军营,家中空旷只养了几条狗,不介意再扔个贱妾进去。”
    贺兰哲拱手颤颤道:“草民高攀不起啊。”
    谢从琰冷漠道:“攀得起寇指挥使,攀不上我,是说寇指挥使不如我?”
    贺兰哲擦汗:“草民没有这个意思,草民只是……”
    谢从琰厉声:“你哪只耳朵听出来我是在与你商量!”
    说话时,他熟稔解下腰后军刀,刀鞘拐杖一般杵在地上。这刀名为陌刀,以唐代陌刀的锻造工艺仿制,但外形与唐陌刀大不相同,窄却厚重,长而微弯。
    而随着他解刀,这屋内肃杀之气浓烈到极点。
    能令彪悍凶猛的北元铁骑称呼为阎王,见之腿软的枭将,贺兰哲哪里受得住他的气势,腿也一样发软。
    贺兰茵忍无可忍,怒道:“怎么,谢将军还打算强抢民女不成!”
    谢从琰终于瞥了她一眼:“你也值得我抢?”他提刀指了指贺兰哲,“七日为期,将人送我府上去,不然你贺兰家在北六省的生意若还有人光顾,便是我谢从琰无能!”
    “你够了。”寇凛面子里子给全了他,竟还这般咄咄逼人,“你倒是试试看,是贺兰家先倒,还是我先将你送诏狱里去,就凭你刚才的大不敬之言,我就能将你拿下治罪!”
    “你拿得下再说。”谢从琰抽出刀,窄刀寒光闪闪,“我这柄饮血乃圣上御赐,不知饮过多少北元鞑子的血,就是没宰过狗。”
    “你找死!”寇凛彻底被他给激怒,忽地从廊下跳了出去,“出来打!”
    谢从琰扔了刀鞘,倒提着刀,刀锋从地板上划过,发出刺耳的声音,纵身一跃也从廊下栏杆跳了出去。
    寇璇和贺兰茵慌忙跑去走廊上,吃惊着看他二人交手,两个都是武将,看起来都在气头上。
    谢从琰有兵刃,寇凛没有,被他狠狠在手臂上砍了一刀后,段小江抽出一柄绣春刀扔了过去。
    这下更是激烈,尚未在水榭搭好的戏台子,轰一声便塌了。
    楚谣没有出去,她在寇凛原先的位置上坐下,意态闲适。
    贺兰哲只能来求她:“弟妹,不如你劝一劝?”
    楚谣端起寇凛喝下一半的茶:“劝什么?我警告过你夫人少来惹我,可她不听,说我吓唬她。”
    寇璇转头瞪着她。
    楚谣漫不经心:“现在知道我是实话实说,不是吓唬你了吧?我舅舅最疼我,我说一他从不说二,我喊他来帮我出气,他日夜兼程从京城赶来洛阳,不给他个交代,即使闹去殿上,他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贺兰茵也转头瞪她:“好一个知书达理的尚书千金,只为自己出口气,竟连自己夫君的脸面都不顾!”
    “我正是顾着他的脸面,才喊了我舅舅来。”楚谣放下茶盏,微微一笑,“真让你进了我楚家的门,才真是丢人。”
    *
    寇凛和谢从琰谁也拿不下谁,两人都体力透支,还挂了彩。
    最后是楚谣喊了谢从琰停手,谢从琰才听话的收回攻势,回到观景楼里来。
    两人扬长而去。
    上百个锦衣卫看着,没收到阻拦的指示。
    ……
    两个时辰后,已近深夜,寇凛回到百户所的房间里,楚谣若无其事的坐在案台前写字。
    寇凛阴沉着脸走去藤椅上躺下:“谢从琰人呢?”
    楚谣没有回答,扭头见他右手臂被割的一刀还没处理,便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簸箩走到他身边,拉了个墩子坐下:“我帮你上药。”
    她拉过他的手,放在扶手上。手臂一条狰狞伤口,虽已不再流血,但皮肉外翻,看的人心惊肉跳。
    寇凛由着她上药,又问一遍:“谢从琰去哪里了?”
    楚谣以酒帮他擦拭伤口周围,轻声道:“我以为我拉你手时,你会将我甩开。”
    寇凛平铺直叙地道:“我若甩了,你会摔倒。”
    楚谣微垂眼睫:“我将小舅舅请来为我撑腰,将你好一通羞辱,你这会儿怕是在心里恼我恼的不轻,还会在乎我摔不摔么?”
    寇凛语气沉沉:“我没有恼你,我知道自己让你受委屈了,我对着我姐腰板硬不起来,是我的问题,兼顾不到你的情绪,也是我的问题,我只恼我自己,你想出气随便出,我不会指责你半句。”
    楚谣并没有生气,她可以理解寇凛对待寇璇的态度。不只是亲情牵绊,还因她曾卖身养活他,令他心头始终藏着一份愧疚。
    谢从琰害她摔断腿,对她心有愧疚,所以一直呵护着她,甚至分不清是不是喜爱。
    她父亲因为当年接了哥哥放弃了她,同样充满自责。刚断腿那会儿,有个颇得父亲喜欢的姨娘,与她在院子里遇见,和和气气说了两句话。
    她回房里想起别的事情哭了一场,与那姨娘一点关系也没有,但她父亲却不由分说教训了那姨娘一顿。
    从那时起楚谣就知道,男人的愧疚十分可怕。
    更何况寇璇对他来说,是他过往黑暗经历中唯一的曙光,是他无数次历经险境也必须活下去的理由。这些年来,全靠着寇璇曾施与的关爱和亲情,才令他没有彻底堕入黑暗中,始终坚守住内心那一寸良知。
    在这一处,楚谣感谢寇璇。
    所以寇凛和其他一味偏颇家人的丈夫并不同,他对寇璇的态度,掺杂了太多复杂的情感,那是他曾经的信仰,曾经的精神支柱。
    这也是楚谣先前决定放过寇璇的原因。
    她怕真相一旦被捅破了来,寇凛失去的并不是只是一个姐姐,还有他的信仰。
    楚谣倾洒金疮药,许是有些疼,他手腕上的青筋跳了跳:“那刚才在戏楼上,你为何不理我?难道不是生我的气?”
    “因为我知道你不是这样骄纵的性子,小江也并非不知轻重。” 寇凛语气冷凝,直勾勾盯着她,“你请谢从琰来,一定是有什么目的,与我姐姐有关,这么大闹一场,无非是想让我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楚谣微哑:“夫君果然聪明。”
    “可是谣谣。”寇凛坐直身体,没受伤的手抓住她正涂药的手,捏的有些用力,有些咬牙切齿,“无论出于什么考虑,你信不过我,去请谢从琰来帮忙算计我,都令我寒心。”
    见楚谣疼的瑟缩,他立刻松了手劲儿,但语气丝毫不松,“你就真不怕影响到你我之间的感情?”
    楚谣回望他,慎重道:“人说破镜难圆,那是以夫妻感情圆满似镜为前提。可我与夫君,却更像是水中月,瞧上去很美好,实际上经不起一丁点考验和波折。”
    寇凛抓她的手又一紧,望进她眼底去:“可我已经很努力的再做一个称职的丈夫,当初我已然告诉过你,我给不了你太多,你若对我抱有过多期望,注定会失望。”
    楚谣微微点头,她一直都明白。
    从本质上说,他是个浪子,人独,心野。
    想彻底走进他心里是很难的,可一旦走进去,就像寇璇这样,便可任她予取予求。
    “再者。”寇凛浑身紧绷着,一用力,伤口再度崩裂渗血,“我瞒过你什么?无论你脖子上挂着的金钥匙,还是我心底深处的秘密,我从不想着瞒你。可你呢,连谢从琰的身世都不告诉我,还不是信不过我,怕我会以此来要挟你爹?”
    “我没这样想过,但这不是我的秘密,而是谢从琰的秘密。”楚谣挣扎着抽出自己的手,“我已征得他的同意,你很快就会知道。”
    寇凛闭了闭眼睛,调整紊乱的呼吸:“我对他的秘密没有半分兴趣,你先告诉我,你找他来的目的。”
    楚谣闷声不语,接着帮他上药:“我只希望你记着,无论过往如何,现在你的身边有我。”
    寇凛正欲说话,暗卫匆匆来报:“大人,贺兰府那边传来消息,贺兰夫人被贼匪掳走了!”
    寇凛猛然站起:“你们全是干什么吃的!”
    暗卫惊慌道:“段总旗将他们都调走了!”
    “段小江人在何处!”
    “属下不……不清楚!”
    寇凛旋即垂头看向楚谣,薄唇紧抿。
    楚谣顶住压力,起身从桌上拿起一份地图:“夫君信我一次,独自去这标注红点的地方,先藏身入内,等我小舅舅问话……”
    寇凛略一犹豫,接过地图扫了一眼,是城外的佛窟。
    他将地图揣入袖中,提步出门,走到门口时又回头:“谣谣,不要令我对你失望。”
    ……
    洛阳城外佛窟中。
    寇璇悠悠转醒,被人打了脖子才晕过去的,如今疼的厉害。视线恢复焦距后,没被佛窟内的金刚像吓到,却被背手站在门口的谢从琰吓了一跳。
    “醒了。”谢从琰转身走回来。
    “谢将军!”寇璇跪倒在地,吓的颤抖,“谢将军您这是做什么?!”
    谢从琰的腹部被绣春刀所伤,衣裳殷红一片,他冷笑着,颇有几分狰狞:“多谢贺兰夫人给了我启发……”
    寇璇抖若筛糠:“什、什么启发?”
    “你怕是不知道,我那外甥女与我并无血缘关系,乃是我心头所爱。为使她难嫁,是我让乳娘害她断了腿,还破坏她一桩又一桩姻缘。可最终输给了寇凛。”
    谢从琰抽刀,凉意森寒,窄刀架在她脖子上,几乎压碎她的肩胛骨,“如今,真的多谢你令他夫妻失和,他二人正闹着要和离…但你这把火烧的还不够旺,我想你若是死了,他夫妻二人必定反目成仇。”
    寇璇惊倒在地:“谢将军千万不可啊,寇凛一定会报复你的。”
    “你不担心自己的命,却来担心他会不会报复我?”谢从琰的刀压下去,压出一条血线来,“我等你醒来,说给你听,也只是让你做个明白鬼。”
    提刀便要砍。
    藏在佛像后的寇凛攥紧了拳头便要出来。
    “少爷!”寇璇却忽然喊了一声,伴着哭腔,“少爷,我知道你的身份,知道你不姓谢,我……我是你母亲乳娘的女儿,自小与你母亲一起长大,情同姐妹……”
    寇凛露出佛像一半的身体一滞,又缩了回去。
    
    第97章 身世
    
    早已与楚谣做出了推测,听了寇璇这突兀的话语, 谢从琰内心波澜不惊。
    但他觉着, 自己应该表现出几分惊讶才对, 只可惜他惯不会演戏, 照旧板着一张冷漠的脸:“为了活命,贺兰夫人真是什么都说的出口。我先前已告诉了你,我与楚谣之间并无任何血缘关系, 你猜我不姓谢, 岂不是正常?”
    煞气腾腾的陌刀重重压在肩膀上, 寇璇倾斜着半边身子,说起话来极为吃力:“那我知道你母亲是前首辅徐禾的嫡次女徐蓉,这是猜不出来的吧, 少爷?”
    恩, 徐蓉的确是他母亲的名字。谢从琰微微皱眉,手腕一转,收回了陌刀,并未归鞘:“你既与我母亲关系如此亲密, 我为何从未听奶娘提过你?”
    肩膀力道骤然一松, 寇璇的心头也跟着一松。深深喘了几口气,依然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少爷的奶娘是谁?”
    “刘氏。”
    “刘?伺候小姐的嬷嬷里没有姓刘的。”寇璇认真思索了一会儿, 犹豫揣测道, “应是小姐重新找的, 或是……”
    谢从琰打断她:“少扯旁的乱七八糟, 先说你自己。记着,若被我抓到半句错处,立即让你身首异处!”
    寇璇身子一抖,苦涩道:“是这样的少爷,当年徐家获罪之后,小姐被抓进了教坊司,而我则被送入军中为军妓,是镇国公世子傅涔受淮王爷所托,将我从军中救了出来。”
    只这一句话,谢从琰已然听出异常之处:“傅涔是我亡父,救我母亲的金兰姐妹乃分内之事,你为何说是受淮王所托?和淮王有什么关系?”
    佛像后的寇凛瞳孔一缩,原来谢从琰是镇国公府的遗孤。
    谢从琰这般态度,倒是令寇璇呆愣了很久,诧异道:“少爷,傅涔怎么会是您的亡父?您的父亲是淮王明桓,您难道一直不知道吗?”
    谢从琰微一呆愣,提刀又搁在了她脖子上:“你胡说八道什么!”
    “怎么会这样呢,与小姐两情相悦的是淮王爷。”寇璇疑惑不已,“老爷与镇国公傅云不和,淮王与小姐从前只能私下里来往,小姐入了教坊司后,淮王爷不便出面,他与傅涔是表兄弟,是傅涔私下里将小姐救出,藏了起来,所以少爷才被误会是镇国公府的遗孤?不对啊,谢埕将军是知道真相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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