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叡一愣,而后好久,他才小心翼翼的俯身下来,“你的意思是,你愿意?”
明姝拿看傻子的眼神瞅着他,“你说呢。”
慕容叡的表情有瞬间的空白,此刻他就真正像个情窦初开的傻小子似得,傻兮兮的在那儿。
他脑子里头茫然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明姝答应他了。他嘴张开,整个脸都是懵的。过了好会,明姝以为他真的傻了,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张开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
这一晃似乎有了那么点儿作用。他一把把她的手紧紧攥在掌心里。
他心情如同烧沸的水,不停的盯着壶盖,叫嚣着要发泄出来。他呆愣愣的望着她,掌心揉着她的手掌。
大喜过望,他整个人都懵了,不知道要如何表达。
最终还是明姝感觉手掌被他揉来搓去,简直快要骨头都要被他给揉散了,努力的抬起上身,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但就只是一下,明姝鼻子从他身上嗅到一股怪味。
男人扎堆的地方就别想有什么干净的。军营里的男人一天到晚除了打打杀杀就是操练,身上多脏多臭都不在意。慕容叡虽然没有和那些将士们一样,但也不能指望他日日沐浴。
明姝嫌弃的一把把他推开。慕容叡把她另外一只手掌给攥在手里,整个就压在床上。他笑的很欢,连牙豁子都出来了,他脸颊和唇边的泛青的胡茬衬托的他越发的糙汉了。
原本是一个美男子,生生在她面前笑出了糙汉的感觉。她不知道要说什么。
慕容叡高兴的恨不得当即跳起来,跑到外面大吼三声。当然只是心里这么想,要是真照做了,指不定就要营啸了。
“阿蕊,亲一下。”慕容叡浑身暖呼呼的,他两手把她的手掌给严严实实握住,痴笑俯身下去,“亲一下,就一下!”
第157章 战胜
慕容叡浑身被莫大的幸福包裹着, 能让他高兴的东西有很多:打胜仗, 美酒美食, 金银珠宝,还有手里日益壮大的势力。但此刻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腾上了天空,飘飘欲仙。这些东西,都不及她轻轻一句话, 她的一次点头。
她从来不提两人的名分,似乎就这么安于一个为人不齿的位置。他愧疚,又惶恐, 她要是真的不搭理他,不把他放在心里好几年的想法当回事,他就完全不知道怎么办了。任凭他在外如何威风,在她面前,他就还是那个直来直去, 脑子里一根筋的傻帽。
“亲一下, 就亲一下!”慕容叡拍着胸脯和明姝保证,满心急切, 明姝被他眼里的那两簇快要冒出眼眶的火苗给吓着了。
“那我就准你亲一下手。”明姝说着把手送到他嘴唇边。慕容叡眼睛瞟了一下, 也不嫌弃,抓了过来亲了两下,然后就真的心满意足的躺下了。只是两条胳膊还是抱住她。
他高兴的睡不着,明姝原本的睡意也没剩下多少。
两人闭眼好会,结果还是睁开眼。一睁眼,都是下意识的往对方脸上看。四目相对的那一刻, 明姝忍不住噗的笑出声,她在被窝里翻身过来,两腿都不自觉的稍稍蜷缩,她笑的秀气又狡黠,慕容叡见她笑,忍不住也笑。
“好久都没见到你这么开心了。”慕容叡道。
此刻两人躺一个被窝,哪怕什么都没做,也让他有莫大的满足。
“嗯。”明姝低低应了声,“这段日子事太多了,哪里开心的起来,不过……”她故意顿了顿,眼睛抬起来,瞥他,“你刚刚那话让我开心了会。”
慕容叡也笑,他也很开心。
就像个孤注一掷的赌徒,把自己最后的赌注全都压了出去,最后翻盘了。
这感觉很怪,却又实实在在的。
“以后你都是开开心心的。”慕容叡握住她的手,他小心的避开她手臂上的伤口,“快睡吧。”
慕容叡在军营,日日都是天不亮起来,现在不早了,他又忙了一整天,要是不睡,恐怕明天的精神不知道从哪里来。
明姝闭上眼,过了好久,睡意还是没有酝酿出来。她憋不住,眼睛睁开一条缝,瞧着慕容叡完全没有闭眼,正直勾勾的盯着她看。明姝吓了一跳,“你怎么还没睡?”
要她早点睡,自己却睁着眼。
“你怎么……”
“睡不着。”慕容叡老实道,他说着,把手掌给压在自己脑袋下头,“你睡。”
明姝怔怔看他好会,凑了过来,把自个整个的都塞到他的怀里,她问,“这样睡得着了?”
“更加睡不着了!”慕容叡咬牙。
话语落下,听到怀里的女子轻笑,她很快闭上了眼,他身上的味道其实并不怎么好闻。却让她安心。
靠得近了,原来不管怎么辗转反侧就是没有的睡意缓缓攀爬上来,她闭上了眼,呼吸渐渐缓长平稳。
慕容叡小心的圈住她,心里腹诽了怀里女人的狠心,丢下他一个在这儿激动了。
他把被子往她身上再盖了盖,他闭眼,两手抱住她,抱住她,似乎整个天下都在他怀里了。
慕容叡前半夜高兴的睡不着,就差没有高兴的跑出来一跳三丈高。后半夜抱着明姝迷迷糊糊睡过去,睡得极好,一夜无梦。
第二日慕容叡安排人把长生送回晋阳。长生年纪不大,闯祸的本领却是一流,慕容叡真担心这小子要是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他一个没忍住,不小心就把这小子给打出好歹来。
长生十分不情愿回晋阳,振振有词,“阿娘在这儿,我为甚么要回去?”
慕容叡把面前的羊皮地图缓缓展开,听到长生一番话,忍不住抬眼瞥他一眼。那一眼威压十足,饶是长生脸皮厚如城墙,还是忍不住往后瑟缩一下。
“再、再说了。景业不也在这里……吗……”长生瞅见慕容叡嘴角咧出一个冷笑,忍不住声音都低了下去。
“你打听消息的本事还挺不错的。”慕容叡“赞赏”道。
这死小子才在军营里呆了多久,就把这个打听到了。
长生一阵心慌,低头不说话。
慕容叡低头下来,目光依旧放在地图上,可这样也没让长生舒服多少。那种压迫感,光是慕容叡坐在那里,铺天盖地扑面而来,让人逃无可逃。
“谁告诉你的?”
长生装死闭紧嘴巴不说话。
慕容叡乜他,心里笑了一声,这死小子倒还知道要保密。不然以后就不会有人轻易把消息告诉他了。
“元景业来了,对我来说还有点用处。你呢?你说说看你对我又有甚么用处。”慕容叡开口一句话,把长生说的哑口无言,“你还没到能拉弓的时候,在这儿除了浪费军粮,还能干甚么?”
几连嘲讽说的长生哑口无言,他不甘心,“那阿娘呢,我想和阿娘一块回去。”
“你阿娘不和你回去。”
长生几乎立刻跳起来,“为甚么!”
“你阿娘留在这儿,她自己说不想回去。”说着慕容叡低头继续不看他,“你做的好事,你自己心里还没数?”
长生眼里冒出来的怒火倏忽灭了下去。
“你回去好好呆着,你阿娘说了,要嫁给我。”慕容叡说到这里,话语都忍不住雀跃了起来,那股压的人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也缓和了不少。
似乎他整个人都柔和了起来。
长生一惊,下意识就要说什么,可嘴唇动了动,还是没说话。
慕容叡见长生没做声,欣赏他此刻的识时务。
“你回去吧,军营不是给你玩耍的地方,你已经不小了。”慕容叡不想和长生说太多,这孩子就是养的太娇,一点点事想不开。丢到一边,不理不睬,就知道轻重了。
长生站在那里安静了好会,“那我去见阿娘。”
慕容叡挥了挥手。
长生见到明姝的第一句话,就是问慕容叡说的那事真假。
明姝一改之前的顾左右而言他的作风,点了点头。
“阿娘!”长生有些戳手不及。
哪怕听慕容叡说了,但还是比不得明姝当面点头来的更加让他震撼。
明姝伸手按住他的肩膀,眼里没了之前的笑意,“长生,你长大了。”
是,在他的这个岁数,许多事已经该明白了。他的任性妄为,带来的不一定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到现在我也不瞒你,你的生父就是他。”明姝双手按住长生的肩膀,“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长生红了眼睛,眼泪一直在他眼眶里打转。明姝知道他要被慕容叡送回晋阳,问了几句之后,让元景业出来,和她一块去送送他。
长生知道不可改变了,沉默上了车,只是快走的时候说一句,“上回是我不对,阿娘……开心就好。”
说完,整个就钻到车里。
明姝看着马车一路行远,银杏看着马车都走远了,明姝还站在那里,不禁叹气,“五娘子要是舍不得小郎君,和郎主说一声就行了。”
儿女都是母亲的心口肉,哪里会有生气生这么久的。
明姝摇摇头,“这孩子该逼一逼了。”和她的事无关,只是长生比起慕容叡,的确是太娇生惯养了一些。这么些天她一直在想,这孩子怎么成了这样,虽然她说是慕容陟利用孩子的信任,可事后想起来还是忍不住冷汗涔涔。这次目标是她,那下次是长生自己呢。
就算告诉她孩子终究会成长,但现在已经不是过去的太平世道。
要是还这样轻信,不用等敌人来挥刀,自己就能把自己给害死。
“让他自己回去,好好想想。”明姝回身过去。
“五娘子一个人呆着也好。”银杏说着就笑了,“正好五娘子可以腾出手来准备嫁妆。”
也不知道慕容叡是怎么搞得,夜晚睡觉的时候,明明身边没有几个人,结果一个晚上过去全都知道了。
“你又是哪里知道的。”明姝有些羞敛,嗔怪的瞪了银杏一眼。
银杏半点都不怕,笑嘻嘻的,“这还要奴婢去打听啊,郎主都告诉奴婢,到时候准备五娘子的嫁衣。”
明姝讶然,她缓了会,“真心急。”
“看样子,郎主是不想再等下去了。毕竟这么多年了,也该给自己挣个名分了。”
明姝想笑,却还是端着,她伸手在银杏脑袋上点点,然后看了一眼中军大帐的方向,嘴角经不住弯了又弯。
她竟然和十几岁的少女似得,心下雀跃起来,就连步履也跟着轻快。
慕容叡从来没有打算将此事藏着瞒着,直接让慕容陟“死”了。慕容陟哪怕活着,在他眼里也和死了没区别。
这家伙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要,偏偏要跑到南朝。慕容叡已经认定慕容陟是自甘堕落,上赶着去南朝做脚夫,既然如此,那就没有必要客气,“死”了倒还好些,免得把爷娘的在天之灵给气活过来。
慕容叡把长生赶回去,嫌弃讨厌他闯祸是真的,但要这孩子回去给“慕容陟”守孝也是真的。
好歹慕容陟教了这个孩子几年,虽然临头捅了他一刀,但回头好歹得把这个场面给做圆了,至于长生心里呕不呕,那就不是他想的了。
几天之后,慕容叡又和胡文殊大战了一场。胡文殊到底是太着急了,加上之前让慕容叡得以回了晋阳积攒了许多兵力,攻打之下,胡文殊渐渐有些吃力。
他和慕容叡战于水边,厮杀声震天,慕容叡坐于中军之中。左右两翼护着中军,阵型岿然不动。
慕容叡一声令下,精锐往敌军冲去。
嘶喊和马嘶鸣交汇成一片,慕容叡身先士卒,领兵杀敌。
打仗从来只有痛打落水狗,只要敌军有一丝半点溃败的迹象,除非己方力量不敌,不然必须穷追猛打。
慕容叡抽刀冲在最前面,一刀直接将一个骑兵砍倒,鲜血迸溅间,激发起男人心里更多嗜血的本性来。
男人嗜血好斗,这几乎是天生刻在骨子里的本性。
慕容叡一抬手,下令向敌人冲去。
刘洛带来的那些镇兵帮了慕容叡大忙,那些镇兵听从号令,而且性情骁勇善战,是一把锋锐的刀,只要使用得当,给他们应该有的封赏,就不怕这刀会伤到自己头上。
那些镇兵对朝廷满怀仇恨,在冀州吃了好几年的苦,这会见到朝廷的旗帜,冲荡起来就格外狠厉。
胡文殊眼睁睁瞧着阵型被慕容叡冲的一塌糊涂,前方的传令官已经被慕容叡军里的射手给射杀,哪怕迅速有人替补上,军令的传递也出了偏差,军令不通,敌军又来势汹汹,阵型被冲乱了!
胡文殊立刻下令,全军后退,一边后退一边重排阵型,可是混乱之中,也没有那么容易,尤其慕容叡在前头和疯子一样,一个疯子带着的难道还有什么正常人?一群疯子呼啸而来,反而有他好受的。
胡文殊见阵型大乱,不敢恋战,知道如果恋战,依照眼下的形势,说不定全军被灭都有可能。
胡文殊下令撤退。
慕容叡那里会给胡文殊全身而退的机会,打狗棒立刻追上,打的越发凶横。退兵的时候,军令传达不及时,加上慕容叡打的太厉害,原本还井井有序的军阵已经崩溃。士兵们不是连滚带爬跑掉,就是被俘虏。
河岸边放着船,那些士兵争先恐后爬上去,有些爬不上去的,一把揪住已经在船里的同袍,要把人给揪下来,彼此争抢。慕容叡赶到的时候,水面上已经浮了一层的断指头。
胡文殊狼狈不堪,上岸之后,骑马狂奔回洛阳。
长乐公主在公主府里得了胡文殊大败的消息,一时间懵了。她和胡文殊到了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夫妻情分。但她早已经把宗室给得罪了个遍,要是胡文殊失势,她也得不到好。
长乐公主不敢有片刻的耽误,立即去了胡文殊那儿,见到胡文殊,长乐公主大吃一惊,胡文殊面上脏污,头发也结成一块一块的。好像一夕之间,之前的意气风发,都已经没了踪影。
“你来干甚么?”胡文殊问,他心情恶劣,说话的时候透着一股凛冽的杀意。那杀意毫不掩饰,扑面而来,逼得长乐公主额头全是密密的冷汗。
“我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