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一声,是开锁的声音。
因为有人进入而带起了一阵细碎的风,牢房密道两侧用于照明的烛火都在那一阵流动的风中跳跃了几下,在这个潮湿的环境中,更加阴暗幽深。
玉轻尘依旧是一身雪色衣衫,不过已经换成了男子的服侍妆容,面容绝色,较之之前的女子装扮更加尔仪古雅,风华绝代,尤其是周身清冷如雪的气质,似乎可以冰冻三尺内的一切事物。
大概是猜到了来人是谁,景行月颇为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唇苍白中还有几分干燥,看了一眼不远处那道如雪的身影,有些嘲弄地牵了牵唇角,“玉大公子,你要我写的降书我已经写了,你可还满意?”
玉轻尘目光冰冷凉寒地看着水池中央的那道身狼狈身影,“若是可以用你的命换行止回来,你早死了不下千万次!”
听到景行止的名字,景行月苍白如雪的面容还是顿了一下,然后又大笑几声,神色更加嘲弄地看着玉轻尘,“玉轻尘,王兄已经死了,你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哈哈……这种滋味儿可还好受!就算你这样折磨于我,王兄也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玉轻尘没有说话,只是脸上的神色愈加冷然。
见状,景行月笑地更加得意放纵,“玉轻尘,纵然你江山在手,纵然你翻手为云,纵然你覆手为雨,可是,还是救不了自己心爱的人!”
“闭嘴!”一道凌厉的劲风过去,景行月的脸上多了一道血痕,顿时就有鲜血自白皙的脸上喷涌而出,滴落在水中。
瞬间,就有不少黑黢黢的水中生物自四面八方游过来。
“啊……啊……你们滚开!滚开!”景行月叫声凄厉,身子不停地扭动。
“蚂蟥嗜血。”玉轻尘眯着眼睛,语气冰冷地吐出四个字。
“玉轻尘,有本事你杀了我,杀了我啊……杀了我……”景行月一双眸子狠狠地瞪着玉轻尘,声音极为凄惨。
“我不会杀你。”至少,在行止醒过来之前,不会。
不仅不会杀了景行月,还要让她活地好好的。
行止昏迷多久,她活多久!
等到行止醒了,让他来亲手解决景行月。
“玉轻尘,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我诅咒你,一生孤苦无依,不得好死……”
看着水牢中的景行月,玉轻尘敛下了眉眼,然后转身大步离开。
他什么都不在乎,只要……行止可以好好的!
他若是可以醒过来,自己不得好死又如何!
这一生,他所求不多,唯独一个景行止,仅此而已!
西海关。
清幽静雅的房间。
风清持坐在软榻之上,手中拿着一个奏章,言络则是躺在她的腿上。
将渝初这两天发生的事情都念给了言络听。
闻言,言络挑了挑眉梢,语气依旧是慵慵懒懒,“我还以为玉轻尘需要多费一些时日,没想到不过他回去不过两日时间,就将一切都解决了,还真是不简单啊!”
“轻尘的智谋,世间未有几人能企及。”风清持感叹地开口。轻尘只是性子比较清冷,不争不抢不算计而已。
言络淡淡一笑,微微侧过身子抱住了风清持的腰身。
“清持!”
“嗯?!”风清持放下手中的奏章,低头目光认真地看着言络。
看着面前模糊的面容,言络伸手却依旧准确无误地触摸到了风清持的脸颊。
修长如玉的手缓缓摩挲,声音淡淡中有一分感慨,“清持,好像看看你啊!”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清楚地见过清持的样子了。
风清持垂在身侧的手僵了一笑,嘴角牵出了一个勉强的笑,故作生气地开口,“说的好像没有见过我一样,难道几天时间你就把我的样子给忘记了?!”
言络低低一笑,声音低魅好听,“自然是不会的。”他就算是忘记自己,也不会忘记清持。
风清持没有说话,缓缓低头,冰凉的吻落在了言络的眉间。
言络伸手揽住了风清持,吻上了她的唇瓣。
这个吻并没有深入,只是浅浅地四唇相贴。
许久,言络舔了舔风清持的唇畔,才缓缓离开,将头枕在风清持的肩上,“清持,我想吃你包的饺子。”
风清持顿了一下,“我包的饺子不好吃。”这句话,是实话。
厨艺方面,她一无是处。
与音律方面一样,没有任何造诣。
当年在皇宫,父王和皇兄他们从来不敢让她做的两件事情,一是弹琴吹箫,二是下厨。
“没事,我想尝尝你的手艺!”末了,又带了几分笑意地添了一句,“到底难吃到了那个地步!”
风清持冷哼一声,没好气地开口,“最好毒死你!”
“呵呵……”言络只是低低一笑,声音似流泉静静地淌过山涧,极为好听。
虽然是那样说,不过风清持也还是起身了,对着言络开口,“你在这里不要乱走动,我去帮你做饺子。”
“嗯。”言络点了点头。
见言络点头,风清持取了一件披风搭在言络的肩上,然后就离开了房间。
院落外面,梨树后面,站了一道颀长的月白色身影。
看着风清持离开的背影,时七墨色的眼眸之中,一片幽深复杂。
知道背影消失不见,时七才缓步踏进了房间,凤目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冰霜无垠,寡凉淡薄,没有任何情绪。
看着坐在软榻之上的青衣男子,时七的目光闪过一抹挣扎与复杂,随即声音依旧是凉薄到没有任何情绪,“你找我来有什么事?”看着言络身上的披风,时七抿了抿唇。他知道,那一定是师姐离开的时候为他披上的。
“先坐吧!”言络的声音淡淡。
时七没有说在,在不远处的一个椅子上坐了下来。
凤眸微抬,看了一眼言络,“你今日找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竟然还特意避开了师姐。
言络微微垂眸,白皙精致的容颜之上,有一闪而过的无奈绝望,最后用一种近乎于平静地可怕的声音开口问道:“你有没有能够让人忘却过往的药?”
闻言,时七的凤目骤然一缩,有些危险地眯起,声音里面极为难得地带了清晰明了的情绪,“你要将这些药用在师姐的身上?!你想都别想。”
言络静静地看着面前月白色的身影,声音极为低沉,已然带了几分哀求之意,“时七!”到底,他还是不忍心毁了她的一生。
时七偏过头,不去看言络,“我不会给你的。”
“记忆的去留,除了它的主人,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对它动手脚。”随之,时七又声音淡薄地添了一句。即使是当初耍尽心机地想将师姐留在他的身边,他也只是从自己的记忆下手而已。
言络眸色有些复杂,连带着周身的气息,都在一瞬间染上了说不出来的忧伤。如果不是没有办法,他也不会选择这样做。
“师姐……喜欢你!”最后三个字,对时七来说,似乎说出来极为艰难。
师姐喜欢言络,放在心上的人也是言络,这个事情,其实他一早就知道,只是,不愿意接受而已。
“之前,虽然有我的缘故,但是,主要还是你自己在一直推开她,这段时日,你就好好待她吧!”说完之后,时七闭了闭眼眸,脸上的神色复杂而又苍白。
他不是成全言络,只是不希望师姐难过。
“我没有想着再次推开她!”说到这里,忽然低低一笑,“也不敢推开她!”
轻叹了一口气,将身上的披风抱在怀中,声音落寞而又无奈地开口,“我只是希望,在我死了之后,她能够忘记我!”
时七睁开眼睛看着言络,目光再次沉郁了几分,抿了抿削薄的唇,声音微沉,还带了几分质问,“那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有一天她想起来了呢?她若是想起了过去的一切你让那个时候的她如何自处?”
“即使那样也比生无可恋来的好!”言络的脸色有些苍白,虽然看不怎么清楚那个月白色的身影,目光却是依旧灼灼。
他最担心的事情就是他离开以后,所有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后,清持万念俱灰,生无可恋!
当初他自己尚且有个盼头,也许可以将她等回来,可是,对现在的她来说,就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
她的性子,若是自己直接背弃她倒还好,若是自己是这样离开,她就算答应了自己会好好活着,不会做傻事,也只怕一辈子就是这样一个人孤独一辈子。
这不是他想看见的。
到底,他还是希望在他离开之后,能有一个人陪在她的身边,怜她惜她,念她爱她,视她如珍宝,视她如生命。
“时七,我求你!”言络话语极为沉重地道出了五个字。这一生,他只求过三个人,一是当初求她不要去赴死,二是他死后求亦澈去看看她,今日,是第三次。
前两次,他们都未曾应答他,但是这一次,他希望时七可以。
时七好看的凤目中划过了一抹震撼,唇角都抿成了一条直线。为这样的要求求人,他是第一次见。
“你要的药,我这里有,但是,你要知道,若是这样做了,就是相当于将你从师姐的记忆中全然抹去,她再也不会记得你!”时七认真地看着言络脸上的表情,语气也是从未有过的深沉。
言络的脸色有一瞬间的煞白,随即点头,“我知。”到时候,若是不记得……也好!
“明日这个时候,我将药给你。”说完之后,时七没有在房间里面停留一刻,直接转身离开。
待时七离开,言络也并没有留在房间,而是一路磕磕绊绊地去了厨房。
没有进去,而是站在外面,透过窗户看着里面正在专心包饺子的人。
绝美的流目中,写满了温柔。
清持,用我的生命,换你重活一世,盼地这些时日的相处,我从不后悔!
“言络,你怎么过来了?”风清持眸眼一转,便看见了站在外面的青色身影。
将手中的饺子放下,直接走了出来。
“我闲的无聊,来看看你。”言络笑着淡淡道。
风清持想去牵言络的手,看了一眼自己沾满了面粉的手,便对着言络开口,“言络,我拽着我的衣袖吧,我们一起包饺子。”
言络依言照办。
进了房间,风清持嘱咐言络站在原地不要乱动,因为双手不方便,风清持直接用脚踢了一个小凳子到言络面前,用手肘扶着言络,声音淡淡地开口,“言络,你可以坐下了。”
言络有些无奈地抬头看着风清持,声音却是极为包容宠溺,“清持,我只是看不清而已,还没有全瞎。”
风清持勾唇莞尔一笑,“那你就好好享受一下我伺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