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尚盈盈,当然是眼前这个人更加可人一些,符合他对另一伴的设想,倒不是说他对妻子的想法就是花瓶一样的娇弱人物,只是相对而言,尚家姐妹中这个人他更能接受一些。
想到上一次母亲打电话过来,哭诉西北的风刮得她老了十几岁,再想想父亲在家里越发少地提起母亲,孟海东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开口说道:“我过几天可能有个任务,到时候你地自己安排着。”
“成,你忙你的就是了。”尚依依无所谓道。
她不是第一次离开京城,在大院出身,再怎么贫困的那几年,都会比普通老百姓过得好,前些年国家经济发展起来后,每个人手里基本上也有点余钱,她也慢慢开始借出差的名义来个短途旅行。东北这一片,她也不是第一次来,为了体会这边冬钓的乐趣,跟尚盈盈来过。
但那个时候是旅游和出差,就算再不好的经济情况,碰上这种大院来的子弟,地方上哪个不小心翼翼地接待着。
但这一次不同。
尚依依透过窗户看着旁边孟海东的侧脸,心里想着来之前爷爷说的那些话。
她不只是一次后悔,当年陈锦州离开后,她没有追过来。
事实上,她已经动手了,在准备中了。
但被尚盈盈破坏,导致再能离开,已经是大半年后的事情了。
半年的时间足够让一个人的激情磨灭,何况是她那已是涌出来不甘心的情绪。
反而在长久的时间沉淀下,尚依依不只一次庆幸过当时被大姐拦住,为了感谢对方后头还帮了她好几次。
也就是说,她曾经后悔自己冲动,幸好被阻拦。
但现在只恨自己没有更冲动一些。
孟海东接到人,把人送到招待所安顿好后就回到部队。
路上碰到张建设喜形于色地往外面跑,似乎都没有看到自己,怔了怔才想起,似乎他的妻子怀孕了,当时是晕倒在部队设立的托儿所里面,只可惜当时张建设去别的军区进行友好的比赛,并不在,现在看来应该是刚回来才是。
要是换了以前,孟海东肯定叫住人,笑话他几句,顺带着大手一挥同意他请假的要求。不过现在,肯定轮不上自己了。
孟海东怔愣了一下,很快调整好脸上,目不斜视且笔直地走回办公室。
与此同时,在红旗村那边,张大娘也知道杜鹃怀孕的消息。
这可把她乐坏了。
当晚睡下后,还时不时的起来点灯看着白天邮递员送回来的信。
几次下来,还把张队长给叫醒了。
张大娘年纪大,家里人心疼,不让她去田地里干活,就是年纪小的春花都及其懂事地说可以帮奶奶干活,让姥姥休息。
但张队长不同,他是队长也是红旗村的威信,自然得以身作则早出晚归地扑在田地里。今年的收成真是老天爷赏饭,是个大丰收,有时候走在田坎边微风吹过那的田就像金黄色的波浪,噗嗤噗嗤地带着暖意钻到这位老农民的心里。
大丰收,代表着来年大家都能吃饱饭,就算不是十分饱,也有个七八分,这对以前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与此同时也代表收获时候大家会更加辛苦。
张队长累得都打鼾了,被张大娘叫醒后,眼睛都睁不开,不过他也不用睁开,竖起耳朵就行。
“不睡吗?不是说明天早上要收拾收拾东西给小媳妇送过去嘛。”
“我这不是睡不着嘛。”张大娘才不在乎张队长说什么么呢,只要有个人醒着就算是半醒,她也有个能听自己唠唠的人。
“你说老幺出任务回来没?杜鹃这孩子也太好强了,就写封信回来,要是拍了电报我昨就说不定去看她了。”张大娘想着就是写信,他们才这个时候收到的,这不等于杜鹃知道有孕的消息好几天了吗,也不知道怀相好不好。
本来张大娘看来,生孩子就没有不容易的,就是时间长一点,再说难也就是难在生孩子了,可自打知道蔡国栋妹妹那一回事,也知道了又的人怀胎开始就辛苦地很,有时候不是这个人身体不好,就是怎么说呢大概就跟鞋子太长不对脚板一样,一个不小心那鞋子就会掉了。
自打知道这么一回事,张大娘就开始担心,大儿媳李月娥生过两个了有经验又在眼皮子底下她是一千个一百个放心的,但杜鹃不同了,她虽然随军了,可基本上都是一个人,也就是晚上张建设才回去睡觉,偶尔还得去任务不在不对。
这让张大娘怎么放心。
她看到信后第一个想法是让杜鹃回来住,她照顾。
但被张队长直接拒绝。
两口子住得远,稍微偏心一些,寄点家里的东西,大儿媳性子好又是亲侄女不会计较,但真把人接回来照顾,再宽和敞亮的人心里也会不得劲。
本来两兄弟,他们就是要靠大儿子养老了,总不能真让儿媳妇心里不满吧。
再说了,人家好不容易在部队里有个工作,之前帮忙安排了,若是回来生孩子,短时间内回不去吧,到时候肯定被人替代了,那再回去没有工作怎么办。
杜鹃那儿媳妇,知青出生,又读书又识字也不是那种在家里呆着不想做事的人。
所以人是接不回来。
张大娘也知道,但就因为如此,担心紧张的情绪就没有停下来过。
一下子念叨着家里的老母鸡不太够,是不是要去村子里收一些,又担心会不会去外面被红袖章的人抓住。
刚说了两句,又说不接回来是不是要过去照顾照顾,话头刚提起又被她自己否决,原因也是一个样,何况家里儿媳媳妇心疼她,不让她下地,可不代表她什么事情都不做,就等着吃饭了。反而家里一些简单的洗洗刷刷煮饭做菜顺带照顾一下春花,这些事情都足以绊住张大娘的脚。
“行了行了。杜鹃不是说想吃山核桃嘛,你早点睡,明天跟老大家的除去收一点,家里面不够用。”杜鹃以前跟舒曼一起的时候,偶尔听她说过吃核桃对宝宝的脑子好,会聪明。当然她这样做,也是怕张大娘觉得什么都不能做而心里焦虑,等于是找点事情给她做。
于是一大早起床,打算去公安局找陈锦州吃个早饭后再去上课的舒曼,一脸懵逼地看着张大娘说着杜鹃怀孕的事情。
可真是巧了?
舒曼想到在上海的白玉英,嘴角抽了抽,心里想着幸好不是昨天同时让陈锦州知道这么个消息,不然他肯定化身成狼了。
真的那种,能咬人的,超凶!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有点晚,星期六也上班加班。
就先发3000,迟点再发一章。
第90章
车子到站了,面沉如水的陈锦州右手虚虚地搁在小姑娘的身后, 随着人流一起涌到了车外。
这一两年来, 县城来回省城的巴士被说空车了, 几乎是人满为患。
没多时, 就有一窝蜂人挤了上去, 这多半是在省城住了一夜要回去的人。
舒曼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个时候,人潮涌动,各种味道冲刺而来,她又不能做出任何嫌弃的动作, 轻轻皱起的眉头也很快就要松开, 只是微微往陈锦州身边钻了钻,很快地被搂到胸前。
舒曼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安心地把脑袋靠了过去。
身后的陈锦州心里却是乐开花了, 他一早知道她的小姑娘不同别人, 虽说东北这地方娘们都泼辣的,当然这不是说不好的那种, 可也就是嘴上说一说, 真要和男人在外头弄出亲热的举动一个个面红耳赤地要赛猴子屁股了。
但小姑娘不懂,她该脸红就脸红, 该亲近就亲近,一点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当然就陈锦州的心态,小姑娘真要在街上和他做出更加亲热过分的事情,偏心眼已经偏心到太平洋里去的人,只会摸摸自己的脸恨自己蓝颜祸水, 所以怪不得小姑娘把持不住自己的骄矜。就是可惜,小姑娘别看年纪小小的,不只是陈锦州就是张大娘这些人也看出来,那心思沉地很。也就是不认识的人,第一次见又打眼的时候。
陈锦州一手抓着只大麻袋,那半大小子的重量,搁他手里就跟玩儿似的,另一只手慢慢地圈住了舒曼,两个人很快就挤了出去。
舒曼这回才真是放心。
她就知道这男人,别看故意摆了个脸色出来,但在自己面前就是个纸做的老虎。
一男一女看似各怀心思,偏偏脸上的表情任谁看着都觉得牙疼。
尚依依收回目光,只觉得短时间内,她肯定不想吃任何糖。
就像一开始讲的那样,孟海东很快就忙了起来,除了第一第二天还能见到人,后头基本上是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她也算是自得其乐了,心里压根不在乎,拿了对方让小兵送来的钱高高兴兴地跑到省城里来购物,别看这边是比不上京城。
但总比在部队里,来来回回就那几样此时来得好。
说实在的,尚依依就不是适合部队的人,这也是她一开始在爷爷提出孟海东这个人后心中是拒绝的原因,比起丈夫一忙起来跟守活寡一样的军嫂,她就是那种成日把自己捯饬地漂漂亮亮就算不敢大手大脚花钱,但满足自己的口欲还是可以的。
可有时候,人生是没得选择。
比起出生在那些贫困家庭里说不定什么时候被溺死的女孩,尚依依还是跟喜欢现在的自己,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跟着那个叫舒曼的人钻进百货大楼里的背影,扭头走人。
陈锦州跟着舒曼逛了一圈,手里就拿了大包小包的东西了。
这次要准备双份的,两个闺蜜一人一份,大家都是一眼一眼的东西,布匹、奶粉还有麦乳精这些,舒曼做得很公平,哪怕这两个人一南一北未必知道对方得了什么东西,而且她这次是直接把东西在省城寄出去,杜鹃那边也因为张大娘的恳求打算亲自过去看看,自然也是直接带过去了。
但舒曼并不希望在这上面弄出什么间隙来。
当然绝对的公平是没有的,这是送给两个闺蜜的份,白玉英嫁的是舒曼的哥哥,从另一边走礼,舒曼也是要给舒家准备了一份。
白玉英结婚,舒安肯定吃不上用不上一些东西,所以东西送过去还是给她,名义上也不会让人挑出错误来。
从离百货大楼最近的邮局出来,舒曼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自己现在对人情往来这种东西简直是熟练工一样了。
“去军区?”舒曼问等候在外面的陈锦州。
刚才她不但要寄东西顺便还写了信,陈锦州就去外面等着了,别说这男人长得帅就是招桃花,就这一会儿功夫,已经来了好几拨面嫩的小姑娘了。
“没事。”陈锦州知道舒曼的意思。
他和孟海东这一两年见可不是没有碰面过,甚至私底下还一起出过任务,他还救过对方一次,但这和他与增加和孟海东这个表哥的关系无关。
除了在舒曼身上,陈锦州很多时候被徐老培养地公私分明。
再说了,当时不救孟海东,总不能到时候把一句尸体带着撤离吧,肯定是活人更加方便一些,而留下尸体的话,很容易暴露身份,到时候国际上两国骂嘴仗的时候,就会处于不利的局面。
陈锦州在这上面还是很分得清楚的。
何况……
“错的又不是我。”甚至心里隐隐有些期待看到孟海东。
按照龚家的说法,手里的那封信,是误打误撞在处理一个人的时候,在某个红/卫兵手里弄到手的。虽说那个人后来死了,但想着这一两年在一些场合上偶尔会碰到尚家人和孟家人,龚家还是怀疑走漏了风声,毕竟当时某些运/动,知情的人不会是少数。
那封信别人未必看过,但知道是哪里来的,谁的,后来落到谁的手里,哪怕就是个猜测,也足够尚家人去试探了。
而之所以什么都不做,一来是龚家和陈父并无任何关系,二来尚家和孟家不是龚家能去抗衡的,加上陈锦州沦落为一个孤儿,也算家大业大的龚家不可能做亏本的买卖。
也就是这次,救了龚琪,这也是龚家这一代唯一的男子,龚家这才把信送出去。
当然,陈锦州怀疑这个烫手的山芋对方早就想丢出去了。
毕竟龚家就算说信不见了,毁了,改不信的人还是会不信他。反而借着他救了龚琪的事情把信还回来,既是还了人情,又能把尚家和孟家的目光引开,可以说是一箭双雕了。
陈锦州倒不觉得龚家这么做有什么不好。
能做到那个位份上的,哪个不家大业大,自己可以不在乎生死,但总有小辈成为他们的软肋,任何家庭大部分也都是这样的情况。
陈锦州不知道这封信的事情,传到京城了没有。
自己那位外公跟孟海东说过了没有。
也许有,也许没有吧。
毕竟他最疼的就是这个孙子,任何一个做法都是有可能的。
军区那个地方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到了门口,要登记。
舒曼报了张建设的名字。
等了差不多有半个小时,就看到对方大汗淋漓地跑了过来那身上的衣服都汗湿了,这天气还热着,可还是穿着长袖,衣服裤子都是一丝不苟地整齐。
看到这,舒曼忍不住瞥了眼身边的陈锦州。
要说这人的气质是天与地的差别,陈锦州穿着绿军装她是看过的,也是蛮正气的人,可跟张建设一比,就觉得自家男人海洋那么点痞子味道的贵公子风格。
当然这,绝不是贬义的意思,太褒义也是没有。
纯粹就是舒曼的小小的感叹了。
“是舒老师来了啊。”杜鹃结婚的时候家里没有来人,是舒曼充当了娘家人的角色,可偏偏这小姨子不好叫,叫妹妹也不太合适,没看一旁的陈锦州在虎视眈眈地看着嘛。
别看现在这个年代很淳朴,但兵哥哥情妹妹的话已经是广为流传的一种荤话了。
张建设绝对是没有什么其他心思,但小心一些总是没有错。
这是他当兵前,老叔公对他说过最郑重的一句话。
有时候宁可精神一些,也不要太拼,毕竟他不只是为了自己,也不只是为了张家当兵,而是为了整个红旗村。
张建设也曾经累到不行,觉得老叔公给他增加的压力太重,几乎压垮了他。
但那股劲过去,最后还是发现他自己也是真的热爱不对,热爱身上的绿军装,那些压力久了似乎也跟呼吸一样成为最自然的东西。
“陈同志。”张建设朝陈锦州伸出手。
陈锦州回握了过去,又指了指地上的东西:“是张大娘让外面带来的。”
“麻烦你们了,先去家里喝口水。杜鹃都在等着呢。”张建设一面把他们拒绝,毕竟他也是真心喜欢杜鹃,怀孕后女人的情绪听说不一样,这个时候有个类似娘家人来看望总归是有好处的。另一面心里也是有些犹豫,因为孟海东的关系,是不是不好把陈锦州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