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没有,不过下一次可就不敢保证了。”龚琪一脸后怕的样子,他是明白为什么家里人曾经用凶神来形容陈锦州。
“那陈家的事情……”
“你等他从京城回来再说吧。”龚琪叹了一口气,忽而说道:“对了,锦州说你没有跟着一起回去?”
舒曼嗯了一声:“我要回家一趟,我家是上海的。”
“难怪了。”难怪凶神让他先不要说,说等他回京城后,把一些事情处理好后,自然会和舒曼讲清楚。
看来凶神对这个小知青是真心的了。
其实哪怕今天之前,龚琪一直觉陈锦州和这个舒曼的知青不能长久,但因为知道陈锦州为人,最多是走走心,伤伤感情,不可能把人家小姑娘怎么了。说起来,可能对人家知青不怎么公平,可陈锦州的家世,就是通过陶家,也能给那小知青一点补偿才是。
大院出来的人,用权力解决一些事情太过普遍了。
太过分的不敢做,但这样的小事,大多数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只是现在嘛……
龚琪都不知道说面前这个小知青是幸运,亦或是何德何能能让陈锦州这么用心对待。
反正他是不明白就是了。
可能就像别人说的,感情的事情,只有碰上了才会真正懂。
……
舒曼在龚棋这无功而返后,只能先回了学校。
她是请了一节课跑出来的,午休时间和陈锦州吃过饭,知道他下午有事要去别的地方查访,才偷摸去了分居。
只是似乎依然没什么用。
舒曼心事重重地回到办公室,打算复习在的课案,下一节就是她的数学课。
却没想到,李曼丽也在。
“舒曼回来了。”赵成在舒曼错愕的目光中,低下头说了这么一句。
站在他桌子面前的李曼丽笑了笑,走到舒曼前面:“舒老师,我听赵老师说你要去上海出差是不是?”
舒曼看了赵成一眼。
这事,其实知道的人不多。
毕竟车票可以报账,对别人来说也是大好事。
陶主任就让舒曼不要声张。
但因为赵成和舒曼同为数学老师,用一个办公室,看到过陶主任拿了采购所需的表格过来,这才知道她要出差的事情。
至于李曼丽为何知道?
舒曼呵了呵,还能不更明显吗?
第60章
舒曼走回办公桌桌下, 翻了翻桌子上的教案,随口问她什么事情。
“你不是要去上海吗?想让你给我带两条布拉吉的裙子,对了, 你再帮我带一盒你们那边的大白兔奶糖呗。在上海买, 能不能便宜点的?”李曼丽拉着椅子过来, 直接坐到舒曼的桌子前面, 大有好好畅谈一番的架势。
舒曼笑:“这大白兔又不是只有上海有?都是要糖票买的, 哪里有什么便宜的。布拉吉倒是可以,不过你有布票吗?”她在接过这个出差任务,就担心这样的事情。可李曼丽这么大咧咧地在办公室里喊出来, 她相信等对方走出这个门口,其他人也会闻风上门。
舒曼还真不能全部推拒。
索性翻出一本空白的记事本, 笑着问道:“你把布票和钱给我,再登记一下大小尺寸,多退少补,不过最好多给, 毕竟若是我手上钱不够用, 那肯定买不了了。”反正一句话,空手套白狼是不能的。
谁知道会不会有人买了东西后不认账或是找借口多番推脱。
这样的事情, 在红旗村都有过。
为此, 张大娘还去村里骂了一番。
后面, 舒曼基本上除了少数几个人,其他的给了钱票才会帮忙带东西。不乐意?不乐意,那就直接去镇上或县城里买, 她还省事。
现在也是同样的一个情况。
李曼丽有些心疼:“那得给你多少钱啊。”
舒曼抬了抬眼皮子,目光在她婚后直接提高了一个档次的服装上停留了一会儿,平静地说道:“不算布票二十吧,到时候给你看票据。”
“舒老师,我是相信的。就是这布票……”李曼丽暗暗有些后悔,存下来的布票早被她拿过去裁衣服穿了,拿回来肯定是不可能的,只能到处去姐姐看。她倒是有心向舒曼借,可一对上那似笑非笑的眼睛,顿时就胆怯了。
“那我回去想想办法,等弄到票了,舒老师可得一定要帮我带。”李曼丽同舒曼说完,双眼就紧盯着她看。
舒曼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
没有她也是别人,反正带多是不可能的,她已经做好腾出一个行李箱的准备了。
不过等晚上放学,一定要回去问问杜鹃和张家人,可有什么要带的,总归要先向着自己人才是。
学校期末结束的时候,舒曼也拿到了生产队盖章的介绍信,又去公社再盖了一个章,再拿着学校里的介绍信,她上海之行差不多就定下了。
火车票是陈锦州帮忙买的。
两个人是前后脚的火车,一个往南,一个向北。
杜鹃有事,只把舒曼送到镇上,交到陈锦州手里,就放心地回去。
两个人坐了车,千万齐齐哈尔市。
到的时候,已经是入夜。
两个人拿着介绍信,开了两个房间。
那服务员不知道是不放心还是怎么地,一路跟在两个人的后面,等到陈锦州拎着舒曼的行礼进屋后又退出来后,才朝舒曼轻声说道:“我晚上夜班不会叫,你要有事就喊我一声。”
舒曼愣了一下,飞快点头道谢。
等服务员走后,舒曼回屋洗漱,房门被敲了敲,陈锦州钻了进来。
一看到他,舒曼就大笑。
陈锦州只能一脸无奈地看着她:“你再笑,把人招来了,我可得真被当坏分子抓起来了。”心里却是腹诽那服务员没有眼色,难道看不出他们两个人是在处对象,他这张脸难道长得像坏人不成?
舒曼忍了好几下,才忍住。
她上前,轻轻抱了一下陈锦州,想松开的时候,突然被紧紧拥抱住。
舒曼默了默,也抱了回去。
“真不用我陪你一起回去?”陈锦州下巴在舒曼的头上轻轻蹭了蹭,心里怎么都不放心。
“陪我去?你不回京城啦?”舒曼轻轻捶了陈锦州一下:“放心好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再说我是回家,还能不知道路?”她其实也怕陈锦州真的就转道跟自己走了。自从龚琪说了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后,舒曼能感受到陈锦州对自己变得更加小心翼翼,同样的对去京城了无兴趣,若非已经打过电话通知估摸着真能不去。
舒曼甚至相信,只要给了陈锦州一个不去的借口,他估摸着还真会陪自己回转上海。
“乖啦。”舒曼拍了拍陈锦州的后背:“不过二十多天而已,我还能不回来?”其实陶主任的意思,东西不着急,她可以趁此机会再上海多留一阵子。
舒曼考虑了几日,还是决定呆个二十多天就行。
哪怕大半年不见,人会成长和变化,但反差太大也容易让人生疑,在上海呆得越久且越危险。
舒曼是早上七点多的火车。
五点多就得起来。
陈锦州再舍不得也担心等一下服务员过来敲门,虽说可以拿出公安证件来,可真到这一步就有些闹笑话了。
他也知道小姑娘在自己面前尾巴常常翘到后脑勺去,可在外人面前还是容易害羞,会缩回蜗牛壳去的。
到时候再拉出来,可得不少功夫。
明日就要分别了,陈锦州不愿意再这上面浪费。
第二天,陈锦州过来敲门的时候。
舒曼起床把床上面的床单床套收起来放回行礼箱去,她这一次回去,带了两个木箱子一只大包袱。
之前委托张家弄得干香菇干木耳这些山珍直接在出发前让邮递走了,算算时间,等她到上海后才会收到。
“走吧。”相比较舒曼,陈锦州就更简单了,基本上就一个简单的军用背包外,其他舒曼东西都没有带。
舒曼也背着直接那只军用的挎包,里面放着一些介绍信证件等重要物品。
陈锦州在路上买了两根油条又要了一小袋子差不多六七个的茶叶蛋,经过副食品店的时候还想进去买水果被舒曼拦下来了。
“我有钱,想吃会买,这些拿着也不好带。再说了……我一个姑娘家,若是吃得太好,路上反而危险。”油条和茶叶蛋还好,可水果哪怕是夏天也是精贵的物品了。
陈锦州闻言这才作罢。
他买了站票跟了上了火车,舒曼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他给自己买了硬卧的票。
“龚琪买的,他家里人有铁道系统的,容易许多。”陈锦州这样解释。
舒曼心里是不信的。
这个时候火车卧铺都是那些有身份的人才能买到的,有时候火车宁可空着,也不会随便让别人进去。
毕竟你随随便便有个人进去,要是危害到其他人呢?
这个后果,谁敢承担。
火车鸣笛的时候,陈锦州才从火车上下来,驻足目送它的离开。
直到良久之后,陈锦州才走回候车室。
他的火车是晚上那一班,等出发还得七八个小时。再早一班是凌晨五点多,是别处过来经停在齐齐哈尔市的,龚琪要给他买这一班,陈锦州没同意,甚至他今天的火车,同意没有通知孟家那边。
舒曼这个火车卧铺差不多有八个床位。
从舒曼上车后,直到火车开了,也只有三个人,另外两个人是一对衣着做工十分考究的夫妻,除了最开始看了舒曼一眼,后面直到火车行过一半,两边的人依旧保持着相安无事,谁也没有和对方多说一句话的意思。
直到半路上,又上来一对爷孙。
沉默的火车厢才终于打破了寂静,但这个时候的舒曼已经没有多说话的意思。
她正处于欲仙/欲死的状态中。
真的,做鬼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会晕车,还是晕火车这种车,简直是世纪大笑话,但事实上的确是如此。
火车临靠站前,舒曼站在洗手间镜子的前面,看着惨绿的脸蛋,有些明白为何原主那么容易就被饿死了。
火车到站的时候,是差不多早上九点。
哪怕记忆中的印象让她不陌生,舒曼看到突然像是往前跨越了几十年的上海,神色间依然有些怔忪。
随着人流被推倒火车站外面,听着叮叮车的声音。
有关上海的记忆,一下子就鲜明起来。
舒曼提着行李,背上扛着一只包袱,付了七分钱,坐上叮叮车。
车子里面几乎人挤人。
舒曼被挤成沙丁罐头,可听着耳边熟悉且亲切的家乡话,忍不住露出傻傻的笑容。
这却不是她的记忆,或许也算是吧。
“是曼曼吧?侬回来了?”
“哪一个?”
“是舒家的,就是那个下乡的女娃娃。”
“是她啊,咋现在就回来了?”
“许是待不下去了吧,隔壁老王家的小儿子不是也回来了?再说舒家现在有两工人,舒安能干着,养得起哩。舒家妈妈,不就说要让女娃子回来吗?”
“那董家的……”
“说这些干啥。”有人拉了拉那人,朝舒曼挤出一抹笑容:“曼曼啊,你姆妈不在家呢,往乡下看你外婆去了。”
“谢谢婶子,我先家去。”舒曼在记忆中摸索了一会儿,确定面前这个说话的人,曾经在原主小的时候给她一颗山楂条。在上海那个时候水果糖容易吃,山楂条反而不易得。就冲这情况,两家感情不算差。
其实,从走近这个巷子,一切都让人熟悉。
虽然依然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薄膜存在,这好像一个隐形的隔阂让舒曼凭借原主的记忆和现实联系一起的时候,总是慢上一拍。
“要不先去婶子家坐坐,喝口水?”那人隐约不放心的样子。
舒曼从脖子上拉出红绳子:“我带了钥匙呢。婶子,我先不多说了,先回家去把东西放好呢。”
“行,家去休息。坐一路火车,肯定累坏了。要是家里缺啥,你就来婶子家。”
舒曼笑着应了声,仔细把这人的脸同记忆中正式重合对上后,提着箱子往一处土黄色的楼房过去。
舒家在三楼,这可层高已经是非常不错,这栋楼总共有五层楼房,左右两户紧挨着门,对面是同样的布局,一栋楼房差不多就是二十户人家住着。
舒曼上楼梯的时候,正好有个人下来,看到她的时候,愣了一下,又看向她双手拿着的木箱子。
不等舒曼说话,那人冲过来拎着行李箱,就放楼上走。
舒曼愣了愣,追赶过去,那人已经把箱子放在家门口,随后依然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蹬蹬蹬跑下楼去。
“嗨,等等你……”舒曼看着跑走的人影,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个人就应该是刚才那位婶子说的老王家的小儿子。
他的年纪比舒安小一岁,大舒曼两岁,按理来说不应该那么快轮到他下乡,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本应该下乡的兄长把女同学的肚子搞大了,这人命一出,下乡的人选自然是换了。原主下乡的时候,对方已经去了一年多了,没想到现在也回来了。
舒曼看了旁边还贴着对联的房门,深呼吸一口气对着舒家的门,用钥匙打开。
同记忆中并未有多少改动。
可以说,舒家的一切依然那么亲切。
从进了门的瞬间,拿到隔膜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
舒曼轻轻一笑,提着箱子进去,走到那用布帘拉起来的小空间,轻轻拉开一看,眼睛突然就红了。
布帘内一处收拾的干净齐整,但几乎没有生活过的痕迹,反而另一边,虽然收拾过,但依然有些杂乱,摊开的电力学的书甚至还在诉说它的主人昨夜有多么的用功。
舒曼看了一会儿,把行李箱放好,过去打水洗了个脸。
算算时间,还不到晌午。
要上班的两个人,肯定还没有回来。
舒母去乡下,也得吃过午饭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