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男人在旁,女眷们俱都放松不少,一回到后院,便纷纷围上来看满满,一时间厅堂间笑语喧哗,好不热闹。
兰心率先凑了上来,笑着捏了捏小人儿的胖手,道,“呀,咱们小郡主比才出生时胖了许多,可见宫里头养人呢。”
满满好奇的盯着她看,嘴巴张了张,像是要说话似的。
蕙心也道,“小郡主眼睛越长越大,跟她娘亲小时候一样可爱呢……”
闻言玲珑忍不住笑道,“大姐若是说这话还可信,二姐你可没比我大多少,你还记得我小时候的样子啊?”
蕙心道,“大一天也是大啊,更何况我比你大一岁呢,你出生的时候我都会走了,怎么记不得?”
孟家四个姑娘里,就数她们俩挨得近,从小一起长大,拌嘴逗趣儿是少不了的,今日一闹,如同又回到了闺中。
到底是长辈们严谨些,张氏闻言咳了咳,示意蕙心,“还有下人们在场,不得如此无礼。”
毕竟三丫头如今是太子妃,再过不久,就要妻凭夫贵更上一层,万一人家觉得面上挂不住可怎么好?
玲珑却笑道,“今日我们是特意带满满来看长辈们的,还跟从前一样,伯母不必如此紧张。”
张氏这才笑着道了声好,也夸道,“这才一两个月的功夫,小郡主便长大了这么多,可见是在娘肚子就养得好啊。”
玲珑点了点头,特意将女儿、抱到孟老太太跟前,道,“来,满满,看来看看太外祖母。”
满满一双黑溜溜的眸子定定望着老人家,模样可爱,充满了好奇,孟老太太笑了起来,忍不住伸手道,“老身可不可以抱一抱小郡主?”
小人儿只以为老人家在逗她,很给面子的露了个笑出来,众人见了齐齐赞叹,“小郡主笑了,这是喜欢老太太呢,是吧?”
玲珑点了点头,也笑道,“满满平素很会挑人的,可不是对谁都笑。”
张氏也笑道,“这就说明咱们老太太有福气,定能寿比南山呢。”
吉利话谁都喜欢,孟老太太也眯眼笑得开心,“能得小郡主的喜欢,也是老身三生有幸了。”说着又忍不住感叹,“昔日你们都是这么小,这一转眼,几十年就过去了,一个个的都长成人了。”
众人也都感慨,玲珑笑道,“是啊,如今四海安稳,阿皓年纪也差不多了,该给他张罗亲事了吧,咱们孟家今后开枝散叶的重任,可都担在他身上了。”
提及此,张氏期待又无奈,叹道,“那个傻小子,整天就想着建功立业,根本没往这上头认,我要给他张罗,他还嫌我事儿多……”
玲珑掩唇笑道,“阿皓这是还没遇见叫他心动的姑娘,等遇见了,就不牢伯母费心了。”
一大家子人你一言我一语,自是其乐融融,眼看着就到了晌午,宴厅里已经摆好了午宴,众人便要移步过去。
哪知才出房门,正走在廊间,却听门外遥遥的传来嘈乱之声,众人俱都有些疑惑,正待询问是怎么回事,却见打门房上跑来一名小厮,气喘吁吁的来到张氏跟前行礼,“夫人,小的有事禀报。”
张氏便将脚步一顿,想了想,去到一旁,问询起来。
离得远,玲珑并不能听清这小厮说的什么,却见待他话音落下,张氏顷刻间就变了脸色。
伯母持家几十年,也是见惯了大事,有如此表现,想来必定是大门外头出了麻烦,玲珑便也将脚步顿住,主动问道,“伯母,怎么了?”
却见张氏颇有些欲言又止,玲珑便笑道,“今儿都是自家人,伯母别怕,有什么事尽管说出来,咱们大家一起想办法便是。”
张氏只好来到近前,压低声音,同孟老太太道,“娘,是三弟夫妻俩来了,在门外头吵嚷着,要求见太子殿下。”
话音落地,众人一顿,孟老太太也变了脸色,忍怒道,“这两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还来做什么?轰出去便是,还由得他们胡闹!”
张氏还未开口,那来报信的小厮却一脸为难的道,“启禀老夫人,三爷嗓门大,在门口吵吵嚷嚷,引了一大群看热闹的,轰也轰不走,场面着实难看啊……”
看来这是有预谋而来了!
玲珑闻言冷笑一声,道,“罢了,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三叔执意要进来,不如就请进来把话说清楚,只不过太子殿下正同伯父商谈国家大事,没这个功夫,还是我来见一见吧。”
她既是孟家的小姐,又是当朝太子妃,有她发话,还有不从的道理?小厮见孟老太太与张氏都未反对,便点头应下,出去叫人了。
而玲珑则对众人笑道,“时间尚早,料想大家也还不饿,等会儿再吃也好。”
众人便都点头道是,孟老太太则气道,“真是作孽,今日这大喜的日子,由得他们上来丢人现眼!”
玲珑则拍了拍祖母的手,“都是自家人,不妨事的。”
不一会儿,那两口子便被人带到了后院,来到厅中,只见孟老太太,张氏及兰心蕙心姐妹俩都在,而端坐在正中间的那位装扮华贵的少妇,正是玲珑。
孟津与郑氏定了定心,客客气气的上前问好,“见过太子妃娘娘。”
这幅谄媚的嘴脸,全然不是方才小厮口中肆意闹事的模样,众人心间无不冷哼,孟老太太面上则冷若冰霜。
玲珑看起来倒还算和善,淡淡笑了笑,对二人道,“许久未见了,叔叔婶婶近来可好?”
这本是再寻常不过的客气,哪知话音才落,却见二人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孟津重叹一声,而郑氏干脆掏出帕子,眼看就要掩面痛哭了。
一干人等冷眼看他二人演戏,玲珑则饶有兴致的问道,“二位怎么了?这是有何苦楚啊?”
郑氏惯是个沉不住气的,一听这话,率先道,“还是太子妃知情重义,体谅我二人的艰辛。我们今日来求见,是有一事,想请您开开恩典。”
玲珑端起了手边的茶盏,不慌不忙的道,“且说来听听。”
郑氏便道,“说来芷心也是咱孟家正经的姑娘,从小与娘娘一块儿长大的,那时她不懂事,被皇,呃不,被叛臣看中,硬是要进了宫去,可过上几天好日子,便受了冷遇。可叹那人心肠冷硬,此番一出事,便丢下她自己跑了,可怜她如今大好的年纪,却被关进了那道观里头,可怜我就这么一个姑娘,每每想起,夜不能寐,头发都快要白了……娘娘能不能开开恩典,求求太子殿下,放她回家?”
可怜她眼泪涕零,然玲珑听完,却道,“婶婶此言差矣。说来你们该庆幸芷心被留下才是,现如今人人都知,这慕容挚谋害先帝,篡夺江山,是一等一的狗贼,如若他将芷心带走,那么身为芷心的亲生父母,你们二人能逃脱干系吗?极有可能便会被这狗贼连累,一同打为叛党了。”
这令郑氏一噎,孟津赶紧道,“娘娘明鉴啊,我等若是真与那狗贼有什么牵扯,还怎么敢留在京城?”
玲珑点头道,“这就是了,太子殿下正是念及此,又考虑到您也是孟家子孙,才没有追究罪责,否则你回头看看,那些与慕容挚有牵连的,哪一个得了好下场?现如今事情才不过刚刚过去,那慕容挚都还未归案,众目睽睽之下,我纵使有心,也不能将四妹妹擅自放出来啊,若是因此引来非议,那罪过岂不就大了?”
这就是不同意把孟芷心放出来的意思了?
郑氏一顿,立时要再争辩,却见孟津率先道,“那,我还有一事,想求一求太子妃的恩典。”
玲珑嗯了一声,“说来听听。”
孟津道,“如今大哥与阿皓平步青云位极人臣,我自是不敢比肩,但无论如何,我好歹也是孟家子孙,身上流着你祖父的血,如此碌碌无为,甚是汗颜,不知娘娘能否在殿下面前为我美言几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位置,准我为江山社稷,贡献些许微薄之力?”
众人闻言皆是一顿,齐齐看了过来,孟津这个要脸的,竟然如此坦然的问玲珑要官当?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玲珑要怎么办?
第117章
这要照着平常的脾气, 孟老太太必定会叫家丁来赶人了, 但今日毕竟有所不同, 若是动静太大,唯恐会惊扰到前院太子大驾。
所以忍了又忍, 她只是沉声问道, “老三,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怎么有脸说得出口?”
却见孟津轻哼了一声,“娘,我这也是走投无路, 您不为儿子着想, 儿子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你……”
孟老太太再也忍不住,眼看就要破口大骂, 却被玲珑一拦, 安抚道, “祖母莫气, 这点小事,不值得动怒。”
边说边笑着摇了摇头。
孟老太太稍稍一顿,只好也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而一旁的孟津夫妻俩,心间却是一顿。
她说这是小事……
看来有希望啊!
两人俱都眼睛一亮,却听玲珑又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三叔想为社稷尽一份力,这是好事, 值得褒奖,只是不知,三叔您是能文还是能武,可曾考取过什么功名?”
这话一出,其余众人都忍不住轻扯嘴角,面露嘲讽,孟老太太三个儿子,老大能武,老二能文,就数孟津庸碌无为,人尽皆知,玲珑自然不可能不知道,有此一问,很明显是在故意臊他呢!
这嘲讽之意扑面而来,孟津自然听得出来,脸上一时阵红阵白,凉声道,“娘娘说笑了,咱们都是自家人,您岂会不知我没有功名?”
玲珑闲闲的搁下茶盏,轻叹一声,“那就太遗憾了,三叔身为本朝子民,自然清楚,这历来都是没有功名不得走仕途,您想做官,现在还不够格啊。”
眼看孟津当即就把脸一沉,她又笑了笑,道,“不过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三叔现在开始用功也不迟,你看看你是学文还是习武,择一条路,赶紧努力去吧。”
“你……”
孟津一噎,已是面色铁青,索性也不再惺惺作态,对她冷哼道,“不过在宫里头住了几天,就这么不近人情!”
撕破脸来也好,总比演戏舒服!
玲珑也冷笑一声,斥道,“这话说得真好,到底是谁不近人情?祖母为何不叫你进门,你心里头不清楚吗?你当初既然胆敢触犯家规,便是没把祖宗规矩放在眼里,现如今又有何脸面来自称孟家子孙,到门口来闹事?你今日胆敢拿孟家的脸面来要挟,还指望着谁能给你好脸!”
她声色俱厉,自带威仪,话音落地,叫人肝胆一颤,孟津顿了顿,却又冷笑道,“娘娘果真是牙尖嘴利,令人望尘莫及,只是如今翻脸不认人,莫不是忘了自己真正的身份?”
这话一出,令众人脸色微变,这个杀千刀的,现在莫不是要破罐子破摔了?
却见玲珑早已有所准备似的,哦了一声,反问道,“我什么身份?”
孟津哼了一声,便要开口,关键时刻,只见张氏与孟老太太一下立起身来,齐声骂道,“老三,你敢?”
平素和善的二人,如今俱都已是怒极之色,看来孟津此来是打定了主意,如若玲珑不满足他,他就要将秘密捅出来,这怎么能成!
顷刻之间,满屋众人对他已是横眉冷对,万万没想到形势会演变成此,连郑氏也懵了,却见孟津将眼睛一眯,居然冷笑一声,发狠道,“我有什么不敢?你信不信我这就去禀报太子?”
看来这是打定主意要拿此事来要挟了,然而出乎他意料的,玲珑却并不怎么害怕的样子,反而笑道,“不必麻烦了,此事殿下早就知道了,而且知道的比你还清楚,又要你去告知什么?”
这话一出,果然就见孟津一愣,顿了顿,骂道,“好啊,你们,你们不顾礼法,违背人伦,传扬出去,定要被天下耻笑!”
这人真是疯了,眼看以慕容啸来要挟不成,这是又要拿全天下来要挟啊,感情玲珑若是不答应,他就要出去散播了?
玲珑收起面上残留得笑意,转而问孟老太太,“祖母,如此下去不是办法,终归需要一个了断,您怎么看?”
孟老太太早已气得浑身发颤,闻言,强迫自己定了定心,对她道,“娘娘拿主意便是,老身教子无方,实在愧对祖宗,从今往后,就当我没生过这个儿子。”
玲珑点了点头,面向众人发话,“因着先前叛贼慕容挚作恶,使得四表妹与三表叔骨肉分离,如今三表叔思念女儿成疾,如此胡言乱语,可见精神已经有些不太正常了,需要好好诊治才是。来人,速将其带出去安置,今后好生看管,不可再生事事端。”
张氏一听,立刻会了意,忙唤管家,“还不快些行事!”
正在门外头候着的管家立刻应是,伸了伸手,招来四五个家丁,不由分说,便将孟津给架了出去,孟三爷自是不服,眼看手脚被钳住,便开始要破口大骂,哪知管家早有准备,不知从何处寻了块抹布,顺手塞进这厮的口中,一时间,再也没了那恼人的声音。
眼看着这犹如疯子般的孟津被拖走,堂间终于清净了些,玲珑喝了口茶,又把目光投向还留在原地的郑氏。
而郑氏早已被刚才的阵仗吓得瑟瑟发抖,正偷偷抬眼来瞧她,陡然间目光相触,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跪下来求饶,“娘娘,娘娘饶命啊,我跟他不是一伙的,他说的那些,我根本想都没想,我,我近日来此,就只是想把芷儿给救出来而已啊……”
无论如何,郑氏好歹也是玲珑的长辈,如今这般场面,实在难看,张氏冷着脸道,“弟妹,你说这些又是何意?方才娘娘已经把话都说清楚了,四丫头毕竟是叛贼家眷,如今得以在清心观修行,已经是陛下与太子殿下法外开恩,如今众目睽睽的,你这是要娘娘公然徇私,引别人去戳娘娘的脊梁骨啊!”
郑氏捂嘴哭起来,“可她还这么年轻,怎么能就这样出家了呢……”
孟老太太道,“正所谓种什么因得什么果,造成今天这般结局,完全是四丫头当日自己的选择,或者说,也有你这个当娘的功劳。她自己执意走的路,当时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现如今自然该自食其果,再说了,当日兰心她爹为何会被逆贼贬去看守城门,你心里不清楚吗?还么还有脸再说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