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心里担忧,他这次回去一路上的速度也是十分快,等到公主府门前的时候,也不过就过了一刻钟左右。
霍振北走到门前,看见门口的门卫直接就问,“我兄长呢?”
门口的护卫也被霍振北这气势汹汹的样子吓了一跳,指着里面道,”在府里。”
霍振北道了声谢,正要进去,便又想到今日不是休沐日,兄长为什么会在府里?
他又返回身问道,“兄长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府里,没去上衙?”
护卫此时总算是明白小公子为何回来的了,便据实答道,“圣上体恤公主,允了驸马三个月的假,让他陪公主。”
允了假?
那就还是兄长主动请的假了?
看来兄长确实是十分在意这个孩子的,那他此刻的心情……
霍振北不再多想,对着门口的护卫点了点头,便迅速进了府里,往兄长的院子走去。
第31章 决定
霍振南原本是跟公主住在一个院子的, 不过自从两人不和后, 兄长便经常在书房留宿,次数多了,有一次公主爆发了,直接把卧房里霍振南的东西都扔了出去, 让他滚。
至此,两人算是真正分房而居了,一般只有初一, 十五时, 出于规矩,两人才会同床而眠,至于是不是异梦,就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霍振北匆匆去了兄长住的地方却没见到人,犹豫了一下, 还是去了公主住的院子。
他并没有贸然进去, 等到了门口,问了人,确认了公主在里面,他才在门口等着通报的人回来。
他似乎隔着一个院子都能听到里面的谩骂声。
看来是没什么事了,果然作恶的人总是过得比受害的人还逍遥。霍振北不知怎么的, 心里就冒出了这个念头。
还没等他再细想,他便看见进去通报的人一脸不好意思的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小公子,公主说她身体不适, 不方便待客。”
霍振北听见这样的答案似乎也没觉得多惊讶,他反而客气的跟人道了谢,然后才回去霍振南的屋子等着。
他知道兄长听见他过来的消息,因为很快就会过来的。
果然,霍振北刚在里面坐了一会儿,他兄长便有几分风尘仆仆的过来了。
霍振北赶紧迎了上去,带着几分情真意切的关心道,“兄长,我听说……”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便看见了兄长脸上的一道伤口,伤口不算太深,但也洇了一点血出来,这模样仿佛和前世兄长身上带血的鞭痕重合,霍振北的脸色立即就变了,声音难掩愤怒道,“这是公主弄的?”
公主刚才砸了一个杯子,有些溅起的碎瓷片刮到了脸上,霍振南自认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也不是很在意,可是他看弟弟此刻的神色明显不对劲,脸上有几分疑惑,但还是跟他解释道,“就是一块碎瓷片刮了一下,没事的。”
霍振北看兄长的反应,才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过激了,他收敛了情绪,不动声色的问道,“公主怎么了?”
说起这个,霍振南神色间难掩疲惫之色,他似乎是在犹豫,过了很久,才跟霍振北说道,“这个孩子,是她自己弄掉的。”
“什么?”这下霍振北是真的惊讶了,就算公主跋扈嚣张,他也没想到她竟会对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下手。
“她说……她说……”霍振南握紧了拳头,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才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她说,我也不在意她,既然不喜欢她,她何必要受罪给我生孩子。”
这种理由!
霍振北不得不承认她对公主的恶劣程度的认知又上了一层,他甚至不惮于以最大的恶意去猜测他。
霍振北听见自己仿佛一个魔鬼般的,用一种诱导的语气对自己兄长近乎呢喃般的说道,“你说,会不会这个孩子并非那么光明正大呢?”
他保证着声音除了他和兄长,任何人也听不到,他也知道,这种猜测在毁掉一个女人名誉的同时,对于那个男人也是一种极大的羞辱,可是大丈夫能屈能伸,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态,让他那种不折手段也要让兄长和公主和离的想法又冒了出来,犹如野草疯长一般,不可遏制。
他说完便一直观察着兄长的脸色,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兄长的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甚至连刚才的愤怒都没有了,只是变成了一种仿佛麻木的表情。
然后霍振北听见他对自己说,“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自有分寸。”
霍振北奇异的从兄长这话中听出了几分决绝,他有些担心的看向自己的兄长,张口问道,“兄长,你……”
霍振南对着他摇了摇头,“你只是我的弟弟而已,和公主府原本就没有什么关系,这里的事情也半份都不要沾到你的手上。”
霍振南说完似乎还怕他继续追问,生硬的转了个话题道,“你刚考完试,觉得自己这次考得怎么样?”
考中基本是板上钉钉的,至于成绩那就看阅卷者怎么判了,霍振北便如实说道,“应该能考中。”
霍振南脸上露出些欣慰之色,不过很快这神色便褪去了,他闭了闭眼,对霍振北说道,“若是真的考中了,你这样小的年纪,怕是在京城这种论资排辈的地方也有的熬,到时候我给你走走关系,让你到地方想干几年,有些经验再说。”
兄长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但此刻霍振北却没有欣喜之情,他总觉得兄长这么做,是他已经决定了什么,他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可是却发现自己连问什么都不知道。
头上突然传来的压力,让他抬起了头,他看向眼前的人,只见他说道,“放心,我好歹比你虚长了那么多岁,做事会有分寸的。”
霍振南比这个弟弟大了好几岁,小时候父母忙不过来,都是他照顾的,因此这个弟弟也有几分养儿子的意味了,弟弟的变化他不是看不出来,但是只要他是自己弟弟,那不管变成什么样,自己都该护着他,有些事,也不需要他知道。
霍振北看着自己兄长虽然脸上带着笑意,眼神却十分坚决的样子,下意识就点了点头。
兄长在他眼中一直都是聪明又能干的,甚至前世他十分不明白为什么到了那个时候,兄长也不反抗,现在看着兄长这个样子,他恍然觉得,也许兄长是怕他反抗之后,公主会迁怒到自己。
霍振南见他点头,又想对待小孩子似的在他头上揉了几下,才对他说道,“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吧。”
说到最后,他还揶揄道,“那里还有人在等着吧。”
霍振南自然是不知道自己弟弟不久前,还因为那个在等着的人和自己私下联系,手已经摸上了人家的脖子,他只是觉得,弟弟能找到一个和自己心意的人,终归是比他这样近乎盲婚哑嫁要好得多。
霍振北扯起嘴角笑了一下,但是在他往外走了几步之后,还是忍不住回头郑重对他说道,“哥,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说,我已经不是个孩子了。”
霍振南对他笑着挥了挥手,应了一声“好”。
霍振北知道兄长这答应的并不走心,他捏了捏拳头,到底还是无可奈何的离开了。
兄长到底打算做什么呢?
总不至于是杀人灭口,兄长做不了这种事,也不会做,但他又要把自己送走,看起来也并非是毫无作为的样子,但是他却没有提父母。
霍振北伸手捏了捏眉心,想了一路也没什么思绪。
倒是刚回去,手还没放到门上,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就如他兄长所说的一样,这里有人在等着他。
霍振北一直捏着眉心的手放了下来,但还是皱着眉对晏姝说道,“穿这么少出来干什么,还不赶紧进去。”
晏姝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厚厚的袄子,又看了眼对方身上明显没她厚实的衣服,对眼前的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感到佩服。
但她也知道公子大概心情不会好到哪里去,所以也不反驳,只默认了说道,“我原本一直在屋里待着的,听到动静才过来开门,不冷的。”
霍振北眉间的褶皱似乎更深了,“听见动静就出来开门,谁给你的胆子,你怎么就知道门外的是我呢?”
兄长脸上的那道伤口,让许多事一瞬间又清晰的浮上了他的心头,包括公主当时冲进门杀了这个女人。
不知该说她天真还是傻,她对人的防备心似乎总是不足。
晏姝被霍振北说的愣了一下,心想,“这地方连个邻居都隔了好远,除了他们两个几乎就没别人了,门口有动静,除了公子还有谁呢?”
“你怎么知道除了我没别人了,你一个女人独自在家,难道都不知道防备两个字该怎么写吗?”
听见公子带着几分愠怒的声音,晏姝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在心里嘀咕的话竟然不小心就说了出来。
她低下头,积极认错,“是,我知道了,以后会小心的。”
霍振北用怀疑的眼神看了她几眼,只把晏姝看得恨不得拍胸脯保证了他才说道,“往后我尽量陪着你,我不在的时候你一个人就把门拴好了,有人过来,确定身份之后才开门。”
晏姝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严格遵守。
霍振北这才放过了他,只是脸上并没有变好的趋势。
晏姝一边走,一边偷偷看着他,想开口稳点什么,又不敢。
最后还是被她盯了一路的霍振北直接开口道,“你看了我一路了,我要是个糖人,现在已经被你谋杀了。”
他开了个并不太好笑的玩笑,然后才状似随意的说道,“想说什么就说吧,不用遮遮掩掩的。”
这样子恍然已经忘了,是谁在不久前差点捏断人家的脖子。
第32章 螃蟹
晏姝其实还是有些分不清他现在这副脸色是被他兄长的是弄得还是被自己弄得, 因此也不敢随意开口问什么, 所以此时她只是小声问道,“公子,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
这个倒也不算,虽然出门之前忧心忡忡, 但那也只是担心兄长,至于公主是死是活,他甚至比较倾向于前者, 等见到兄长知道他已经做了某种决定后, 不得不说,他的心情已经平复了。
虽然不知道兄长要做什么,但霍振北知道,兄长绝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忍下去了,这就够了, 他最怕的就是兄长下不了决心。
但是这份不好不坏的心情只是持续到这个女人开门这一刻而已, 她不仅不知道保暖,居然对人也没什么防备之心,霍振北一瞬间简直想把人拎起来打。
只是冷静下来想想,他当初在破庙捡到她,后来又把人带回来, 不也是因为她对人总是没有什么防备心吗,这个女人在某种程度上,有些异于常人的天真,所以她经常会被误认为刚及笄的小丫头, 也大概不止是因为她的身量小吧。
霍振北一瞬间想了很多,可在晏姝眼里他不过就是停顿了一下而已,随后她便见霍振北摇了摇头。
晏姝小心的觑着他的脸色,觉得他摇头所表示的含义,和他脸上所透露出来的信息完全不符,但是她现在也知道了公子比较喜欢她有话直说,她这样犹犹豫豫的,她有些怕惹了他生气,因此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小心翼翼的问道,“公子的兄长那边还好吗,都恢复了吗?”
霍振北点头。
对方除了摇头和点头一直没说话,晏姝也觉得自己应该把要说的话说完了,得知没什么事后,她松了一口气,连着说了两声,“那就好,那就好。”便跟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不说话了。
霍振北等了一会儿,见他真的就只是关心了一下兄长那边的事后,心里不知为何跟堵了一口气似的,他忍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不问问我为什么没有留在那里吗?”
“公子不是一向都不喜欢在那边过夜吗?”晏姝理所当然的说道。
霍振北,“……”
他被噎了一下,说不出话来,竟然还觉得十分有道理。
只是他最后又有几分不甘的咬着牙道,“那你知道我会回来,还敢穿这么少的衣服?”
晏姝实在是不知道自己的衣服哪里穿少了,现在早就入春很久了,虽然天气还没完全暖过来,但也至于风刮在脸上跟有刀子落在脸上似的了,她自认为比起一些已经穿上了春衫的姑娘家,她这打扮已经够厚实了。
不过她也不敢跟霍振北叮嘱,只能继续承认错误道,“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霍振北似乎还不满意,又说了一句,“不要看着开春了,就只顾着好看,不愿意穿厚衣服了,你都已经是我的人了,好看有什么用,还想给别人看吗?”
晏姝真的是被这口大锅扣得头晕目眩,天可怜见,她从小到大都没学会过追求好看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以前是因为穷能吃饱就不错了,好看,那是什么,能当饭吃吗?
至于后来。
哦,没后来了。
她的后来就是被公子救了,从字面上的以身相许到实际上的以身相许,除了接公子出考场的那次往脸上抹了半斤白面,她一直在灶前水边的忙,也根本就没考虑过好看不好看这回事。
因此晏姝乍听这话,下意识的就瞪大了眼睛看着霍振北,满脸疑惑,不知道他从哪儿得出了这个结论。
而霍振北不知道是没看懂她的表情还是不想理,竟然对此视若无睹,还径直走到了晏姝的前面。
留下晏姝一头雾水的跟在他的身后,不断回忆以前是不是做了什么会引起她误会的事。
她除了做饭洗衣,就是画图绣东西,自然是没什么可以值得误会的,主要是霍振北在因为兄长的态度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看到他面前小心翼翼的女人,突然间就发现这个女人确实是长得十分美丽,是那种柔弱中又带着一些倔强的美丽,就像是悬崖边的一株被风吹的七零八落的蔷薇,你以为它已经摇摇欲坠了,可真正把她救回来之后才发现,它不仅顽强,还让你满室生香。
他突然就想到,若是兄长没有救她,自己也没有救她,她会怎样呢,在悬崖便被吹落吗,还是换个地方依旧顽强。
可是这一切假设都没有意义了,这一次她不会影响兄长了,也不会坠落了,他是我的了。
这个女人是我的了。
霍振北觉得自己有种奇异的占有欲得到了满足,因此他并不敢那个女人的表情,也不理会他,他怕控制不住内心即将喷薄而出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