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澧县这种小地方若是真的按身份算的话, 在这么多女眷中,晏姝的身份算是最高的,当然这是在大家都默认她是霍振北的夫人的情况下。
晏姝自霍振北说过之后也把一些可能会和他们有来往的人家梳理了一遍,发现其中的关系并不算复杂。
归结起来也就两类, 一类算是霍振北下属那边的女眷,一类则是城中大户的女眷,下属那边, 霍振北一早就跟晏姝说过他们不可靠, 所以那边的女眷基本也不用太上心,至于大户那边,他们是商,而霍振北是官,身份更是明显, 所以基本做到不太得罪人便足够了。
这些帖子晏姝并没有即时就回, 而是攒了几天之后,断断续续的挑出了几个自己认为重要的,又拿过去询问霍振北的意见。
霍振北看着晏姝拿来的那几张帖子,看了两眼,从中只抽出了一张道, “你若是打算赴宴的话,去这个就够了。”
霍振北挑出的这张是师爷的夫人的帖子,邀请她赏花的。
这时节各种花确实开得烂漫,但赏花一般都是在仲春, 图的就是个新鲜,现在这时间,各家各处的花都开得一片灿烂,实在是没有什么去别人府上赏花的必要,这位师爷的夫人寻了这么个理由也不知是敷衍还是单纯,而晏姝挑出这张帖子的原因也不过是因为她觉得这位师爷似乎有些重要而已。
显然,霍振北的想法和晏姝不谋而合。
他手指轻轻在那张帖子上敲了几下道,“这位夫人的宴会应该会把那些给你递帖子的人都请过去,所以你要是想认识些人的话,这个就足够了。”
这个晏姝自然也明白,但是她仍是有些担心,“我只去这一个,那其他人那边会不会?”
若是挑几家去,那还可以说是她忙不过来,所以这选了几家比较看重的,但是只挑一家的话,就显得为人处世有些孤傲了,晏姝有些担心这会给霍振北带来不好的影响。
“没事。”霍振北说道,“也许他们也乐意看到这种情况呢。”
新来的县令是个书呆子,什么都不懂,新来的夫人也不够圆滑,这样他们自然就有了许多施展的空间。
要想使人灭亡,必先使人疯狂。
霍振北觉得这个道理还是很适用的。
何况,枪打出头鸟,县令夫人只赴了一人的宴,谁又能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晏姝看着霍振北笃定的样子,点点头应了下来后,便去回了一封帖子,然后又把其余的都统一回绝了。
等把事情处理好后,她回来看着霍振北似乎一脸悠闲的样子,忍不住疑惑,“做县令这么清闲的吗?”
在晏姝看来,当县令应该是很忙的,毕竟似乎那户人家丢只鸡,杀头猪似乎都可以到县令这里来评评理,但这几日,似乎除了他自己外出外,府衙里并没有什么事找他。
晏姝想了想,霍振北似乎到现在为止,那身官服连一次都没穿过。
晏姝想着又打量了一遍霍振北此刻身上的家居服,确定自己记忆没有出错之后,继续说道,“怎么似乎府衙那里一点事情都没有啊。”
霍振北闻言不经意的冷笑了一下道,“自然是没有事情的,这府衙里的人可是很愿意替我分忧的。”
大约是霍振北第一天那副无能的样子表达的太深入人心,按理说正该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时候,他们竟是在他之前把所有的事都解决了,而他问起就只是说没什么大事,霍振北估计他们这是想试探一下,他究竟是那种一头热血想亲力亲为的人,还是愿意混吃等死的人,若是自己真的表现出想要大展身手的意思,估计到他手上的又变成了各种鸡毛蒜皮的杂事了。
晏姝没有听出霍振北的潜台词,但她也下意识的觉得衙门里那几个人看起来似乎都不是很能干的人,因此也直觉得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她抬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霍振北,希望他能和自己说一下情况,也免得她一头雾水的,以后遇到事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变。
霍振北读懂了她的意思,却只是说道,“没事,暂时不用理会他们。”
就霍振北看来,这里来了新官员,于情于理最关心的都应该是这边的实际掌权人——苗寨的大祭司,结果他故意按兵不动这么多天,也没有听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这让他不免怀疑,苗寨的情况是不是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的多?
那几个手下不大不小的蹦跶他并不放在心上,但是苗寨那边的事他却想知道的越详细越好,那对夫妇虽然被他安排在客栈治病,但他并没有一直过去,而且也看得出来,每次只要涉及到苗寨的情况,他们便表现的异常谨慎,所以霍振北也没有从他们那里得到太多消息。
想到这些,霍振北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他来的时间太短了,有些事还是需要一步一步慢慢来。
晏姝看着她的表情问道,“怎么了,是想到了什么吗?”
霍振北摇头,“没事。”
虽然对方给自己的要求似乎都是只要听话懂事就好,但看着他这副什么事都不和自己说的样子,晏姝却觉得有些生气了,但她还是忍着脾气,温和说道,“公子,我和你从京城一路到这里,也希望能为你分担些什么。”
霍振北闻言,看了晏姝一眼,却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只是说道,“不必了,我没什么需要你分担的,你做好分内的事就好了。”
分内的事?
什么事分内的事呢?
洗衣?做饭?还是暖床?
或许是这里所有人都把她当夫人的态度让她有了勇气,又或许是身处异地的不安终于爆发出来了,晏姝在此刻突然就有些不想压抑自己的脾气了,她问道,“公子,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肯跟我说呢?”
晏姝觉得自己这带着几分质问的语气是能够展示出自己的怒气的,但是在霍振北眼里看到的却是她十分委屈的样子。
于是晏姝预期中的对方有可能会生气,或者会解释这两种情况都没有发生,而是变成了对方把她抱到怀里安慰她。
这种被抱在对方怀里坐在对方大腿上的事情晏姝已经习惯的不能再习惯了,但此时自己明明在生气,却又变成了这种姿势,晏姝觉得有些不合适,于是第一次对这姿势提出来抗议,在霍振北怀里挣扎起来。
霍振北对她这小小的动作并不放在心上,他双手紧了紧,晏姝便再也动不了了。
看着怀里似乎还不肯安静下来的人,他低声说了一句,“别闹!”
这副好像在教训孩子的语气让晏姝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一半是羞的,一半是气的。
晏姝也不挣扎了,一副放弃了的模样说道,“我没闹,你就是什么都不肯跟我说。”
“你要我和你说什么?”霍振北低下头问怀里的人。
晏姝,“……”
她一时失语。
她怎么知道要他说什么,只是突然觉得他有很多事都瞒着她,突然就有些不高兴了而已。
不过对方都问了,她也不可能直接说个不知道吧,于是她脑子转了转,问道,“衙门里的事到底有没有危险。”
“没有。”霍振北回的很快,这也说明这事确实不是很重要。
晏姝“哦”了一声,又说道,“你最近这副样子是真的还是假的?”
“什么样子?没事干的样子?”霍振北问道。
晏姝点了点头。
“真的。”霍振北答道。
这次变成晏姝皱了眉头,她问道,“那你怎么好像都不在意的样子?”
霍振北幅度极小的笑了一下,“这里本就没什么事需要在意的。”
晏姝觉得有点不对,忍不住说道,“好歹这里是你的地方,不管好不好也是应该管一下的吧。”
霍振北不说话,只是带着笑意看着她,只是那笑意似乎并不达眼底,晏姝突然就发现,自己这样似乎管的有些过多了,有些事,她也许可以过问,但是对于对方的处事方式,她似乎还没有到指手画脚的地步。
这一瞬间,她突然就觉得自己刚才似乎确实可以算得上有些无理取闹了。她立即就闭了嘴没有心思再问了。
有什么比你刚想撒个娇,却发现对方并不是你应该撒娇的对象梗让人失望的呢?
偏偏此时霍振北还想什么都没察觉到似的,还继续问道,“嗯?怎么不说话了,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晏姝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突然就回忆起了两人相处的种种,突然就发现对方对她的定位和态度似乎始终如一未曾改变,而其中变化的只是自己而已。
他一脸冷漠的说出以身相许时的样子,和他讲那套凤冠霞帔放在她床边似的的样子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
晏姝突然就有些想笑,看吧,一直以来,看不清的是她自己而已。
她突然就不想问了。
她低下头,摇了摇道,“没有了。”
霍振北确实觉得刚才闹脾气的晏姝没了平时乖巧,虽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样有些脱离他掌控,但他还是选择原谅了她,但此时见她似乎又莫名其妙的变得不高兴起来,就有些烦躁,他说道,“你想问什么就直说,不要这幅样子。”
这幅样子是哪副样子?
晏姝的心情刚经历了大起大落,此时听着他这种语气只觉得自己真是自作多情了许久,她想开口质问他一句,但最终还是压住了那股冲动,只是说道,“不知道我哪里让公子不满意了,我会改正的。”
这话听着让人莫名的觉得敷衍,霍振北不明白明明是好好的在说着参加宴会的事的,最后居然变成了现在这副莫名其妙的样子,他也不擅于安慰人,想了想最后说道,“你要是不喜欢,那师爷夫人家那个也不用去了。”
“……”
晏姝有些没跟上这思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霍振北说得是什么,她下意识的回道,“我没说不喜欢去啊。”
霍振北闻言脸色更差了,一副“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的”语气说道,“那你今天在闹什么脾气?”
我?闹脾气?
晏姝觉得这仿佛就是在开玩笑,在她过去的将近二十年的人生中,闹脾气这几个字几乎没有出现在她身上过,现在却有个人问她,她在闹什么脾气?
晏姝下意识的就想反驳,可回想起刚才自己的表现,又好像似乎确实和这几个字搭得上边,她忍不住就看了一眼霍振北的脸色。
少年脸上还是那一成不变的冷漠,但此时却多了些焦躁,似乎晏姝真的为他带来了极大的麻烦似的。
想到他一直以来对自己的态度,晏姝突然心念一动,也许,他也不是和自己所想的那样半点变化都没有?
晏姝忍不住又仔细回忆了一遍两人相处的日常,至少自己是他身边唯一亲近的女人,那么,这是不是说明,有些事并非不可改变?
或许自己也不应该一味的顺从和听话?
作者有话要说: 两人要过暧昧期了,感情要更明确了,霍渣渣也会发现自家的乖兔子其实有时候也是会发脾气的。
第50章 担心
连续几天, 那个女人的态度似乎都有些奇怪。
霍振北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 自己让她做的事她也都乖乖做了,也没有再和那天一样还会反驳自己,但他就是觉得哪里奇怪,那种感觉就像……就像……
对, 就是过分听话了。
似乎有一种回到了他们刚认识的时候,甚至似乎她比那时候还要更听话,那时候霍振北是能明显感觉到这个女人对自己带着一点讨好又害怕的心思的, 但现在连这种感情都没有了, 仿佛就只是执行一个个命令似的,这让霍振北连续几天浑身的气息都仿佛要冻死人似的。
晏姝感觉到了霍振北的不高兴,但她这次没有理,她已经下了一个决定,一个或许能改变他们以后关系的决定。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对霍振北是有了超乎主仆之间的感情的, 且这份感情随着时间的发展变得越来越多, 让她几乎脱不开身,那天的事让她突然就想试一下到底是应该把这份感情放弃还是让她更深一步。
由爱故生怖,正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份感情,她才会害怕最后自己会因此而变得不可理喻,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所以,就让她试一下吧,若是不可以的话,她就好好的收起这份感情, 努力做好一个女婢该做的事,若是公子也对她……
那就让她再变得自私一点吧。
霍振北这几天的不高兴反而让晏姝高兴起来,这至少证明她是在意自己的,并不仅仅是把她当成了一个听话的下人而已,可是这还不够,她还想再确定一下。
因此当霍振北双眉紧蹙的问晏姝,“你这两天到底在闹什么别扭”的时候。
晏姝只是低了头,恭顺的说道,“不敢。”
霍振北出离愤怒了,他强迫晏姝抬起头看着他说道,“不敢,你现在还有什么不敢的,前几天不是还敢跟我发脾气了吗?”
“那天是我冲动了,以后再也不会了。”晏姝无比认真且积极的承认错误。
霍振北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中憋着一口气,不知如何发泄,最后松开了钳着晏姝的手,冷冷道,“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这话说完,晏姝原本有了几分希望的心又跟被泼了一盆冷水似的,顿时就凉了一截,她脸色有些白的说道,“我记得的,多谢公子救了我一条命,所以晏姝这条命任凭公子处置。”
这话其实说得算不上合适,但晏姝一冲动就那么说出口了,如果他只是想让自己这条命,那就直接拿去吧,也省的自己每日还要想那么多。
“你!”霍振北看着晏姝,一副被她气到了的模样。
晏姝这次却是没有认错了,只是低着头站着,一副能站到天荒地老的样子。
霍振北现在觉得看见她就生气,但是又不能对眼前这人怎么样,他揉了揉额头似乎有些跳起的青筋,一个“滚”字在喉中绕了一遍,最后也没说出口。
晏姝等了半天没等到对方的处置,主动请退。
霍振北挥了挥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似乎是让她赶紧走。
等出了房门,晏姝站在门口,感受着外面有些刺目的阳光,脸上突然就有些茫然,她这到底是在做什么呢,明明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她现在差不多都有了,现在又还想要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