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以世苦恼的皱了皱眉头,但是一想到等会师傅又要来查他背熟了没有,只能认命的回去案桌上抱起书册,继续有口无心的大声念了起来。
可周乾礼说的事,却像是扎进土壤中的种子,不停的在他的心中生根发芽,若是皇奶奶还在,哪里还需要他看这些书啊!
他只要做他的闲散皇子,整日吃喝玩乐才该是他享受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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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阁老带着曾是他门生的兵部侍郎曹侍郎,正在陈老将军府上看望老将军。
陈老将军十六岁上战场,十八岁就打了人生第一场胜仗,二十岁就由高祖皇帝钦封将军,一生戎马是本朝当之无愧的第一武将。
以谢阁老为首的武派,之所以能一直与沈绍的文臣争得一席地,也是因为陈老将军手握百万大军,本朝几乎一半多的兵力调动都掌握在他的手中。
只可惜,曾经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陈老将军,在年前西北的那场仗中因为旧疾复发而从战马上摔了下来,至今还在静养。
也就有了沈阁老日日动的那点歪心思。
谢阁老刚进屋,陈老将军也正好刚刚服了药,在下人的服侍下靠着枕头在休息。
“陈老,今日可是好些了?看着要比前几日的精气神足些,这样我与众位同僚才能放下心来。”
陈老将军头发胡子都以花白,身上各处都还缠着麻布条,说是气色好,不过是脸上难得的有了些颜色,前些日子刚从西北送回来的时候脸色煞白,把谢阁老吓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本朝的在带兵遣将方面有能力之人虽不在少数,却也没有特别出众之人,尤其是这几年沈绍这个老狐狸,偷偷培植了一些自己的势力。
他们这派的人员,总是有些青黄不接,好在陈老将军的外孙,据说是个少年英雄,初出茅庐就已经大杀四方,也算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一把老骨头了,全靠这药在续着命,哪有什么好与不好的。”说着又剧烈的咳了起来,“只盼着还能见到孙儿一面,也算了却了老夫的一桩心事。”
“陈老您就放心吧,听说近日边防安定,有副将驻守,小将军已经回朝复命了,您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但愿如此。”又说了没多久的话,陈老将军就没什么力气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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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马车自从换了阿大驾车之后,不管是从速度上,还是驾车的水准上,都有了很大的提高。
至少原本要花四五天的路程,现在只要三四天就能到了。
小童是在到达第二个小镇后醒来的,等到他醒来之后原本死气沉沉的马车,瞬间就又热闹了起来。
“大块头你会不会驾车啊,前面这么大的弯你还驾的这么快,要是没拉住缰绳,咱们可一车都得摔进山谷里了,要不你与你家公子一匹马,我来驾车。”
“个字还没我肩膀高的小东西,你可别给我贫了,我骑过的马驾过的车,比你走过的路都要多,安心在车里养你的伤吧!”
这可真的是戳到了童儿的伤心处了,他本就年纪小,而且确实是个头比平常小孩还要矮,还没乙儿这么高。
平时吃饭的时候,他还总爱挑食,乙儿每每就伸手比划一下两人的个头,他才会气鼓鼓的把挑出去的饭菜又塞进嘴里。
可乙儿能说他矮他忍了,这大块头凭什么也说他矮啊!
马上两人就叽里咕噜的争吵了起来,如欣也帮着小童,很快战火就从两个人烧成了三个人。
乙儿也觉得好笑,不过她一向说不过别人,只能坐在一边看着他们嬉闹,正好望向窗外,就看到严柏艺骑着枣红马一颠一颠的跟在旁边。
正巧他也朝里头看了一眼,与乙儿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严柏艺原本也在看热闹,他还从来不知道,阿大会有这一面,平常跟着他的时候阿大都是少说话多做事,没想到贫起嘴这么有趣,倒像是头次认识他一般。
没想到往车内一看,就看到了乙儿,白生生的一张小脸蛋,他还是头次见到这么古怪的女子。
说她娇弱确实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娇女,但真的若是有人看她样貌想要欺负她,她又能轻而易举的夺人性命,让人无法小瞧。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呢?
乙儿朝着严柏艺咧嘴笑了一下,严柏艺耸了耸肩也回了一个玩世不恭的笑,管她是人还是妖,小爷他都不怕!
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走了数日,转眼就到了离京城最近的一处小镇,从这入京只要两个时辰的车马。
即便说是小镇,也是人来人往的,所有客栈酒家都是宾客满座。
本来按照严柏艺的主意,中间就不休息了,直接入京,也好省去别的麻烦。
可小童一定要嚷嚷着肚子饿,头疼眼晕的,非要停下休息吃饭,这才寻了一处空些的酒家停了下来。
刚点上饭菜,小童就以肚子痛溜了出去,乙儿看着他的背影思考了一会,又继续划拉着碗中的饭菜,小童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小童能有什么别的事,还不就是到现在也没有收到他家大人的书信吗!
他哪里敢就这么简单的进京啊,可他又没有什么别的方法拖住行程,都是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严柏艺!
他本来已经想好了,他驾车的话就以迷路做筏子,到时候马车想去哪还不是他说了算,现在好了吧,人都在这了,还能想出什么办法来吗。
最后他在小镇上逛了一圈,也只能花钱找了个送信的,托他往顾府送了一封书信,提前告诉顾洵他们会从西门入城。
才磨磨蹭蹭的回了酒家,再怎么样也得拖到大人收到信想到办法才是。
“童儿,吃饭,不然长不高。”乙儿一看到童儿进来,就招呼着他坐下,他们已经吃了,但各种他爱吃的菜,乙儿都另外夹了一份留给他。
童儿又是感动,又是无奈,划拉着还有余温的饭菜很是苦恼。
就算是他把饭一颗颗算着吃,一大碗饭也还是见了底,吞下碗里的最后一粒米饭,所有人已经在等他了,只能憋下想要说出的再来一碗,跟在如欣的后头走了出去。
如欣拉着他的袖子,“你今天的怎么了?好像特别不像进京,可是有什么话不方便这么多人说的?”
就连如欣都看出来了,其他人肯定也都知道了,童儿只能破罐子破摔了,快速的钻进了马车里,捂着耳朵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听。
如欣上了马车,朝着乙儿做了个不知道动作,也就没再放在心上。
即便是童儿再怎么不愿意,马车也继续上路了,只是在出小镇的时候,严柏艺使了个眼色,马车就朝着另外一条大路而去。
到底是天子脚下,就连大道上也是人来人往,眼睛看去,全是急匆匆要进城的人。
远远的乙儿就看到了高耸的城门,一眼看去竟然都看不到城墙的尽头,城门有几人之高,城门外按照行人和马车整齐的排着队伍,有数十个手拿武器的官兵仔细检查着。
“乙儿,你快看啊,我还从未见过如此气派的城门,光是排队就有这么多人进城,我现在好激动,我们真的要入京了吗!”
乙儿现在的心情也很激动,她现在离京师就只相距一道城门的距离了,而叔父就在里面吗?
一想到叔父,乙儿就又高兴了起来,嘴角一直保持着一个弧度,甚至在想,晚些若是见到叔父她该说些什么。
等轮到他们检查的时候,她抬起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头顶上的匾额,豪迈雄浑的笔触洋洋洒洒的写着东门二字。
东,还真巧,乙主东方,她今日正好从东门入城。
此时马车内的小童也没有发觉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正在四处去看,却都没有看到他家大人的身影。
这也不对啊,难道是那人没有将书信送到?
怎么他家大人还没有来?
还不等童儿想要阻止,严柏艺已经朝着阿大使了个颜色,等到城门守卫一检查通过,就挥舞着缰绳,马车慢慢的驶过了城门。
城内城外简直是两个世界,一进城内就是个大型的集市,原本心里全是叔父的乙儿,眼睛都看花了。
怎么会有个地方如此的繁华热闹,太原本就不比京师,最为重要的是乙儿上回上街因为雪灾,处处都是铺门紧闭,都是萧条的景象。
她哪里见过这样新奇的场景。
如欣虽然也上过街,可从未像今日这般的震撼。
沿街叫卖的有各种首饰衣裳,还有各种好玩的好吃的,甚至来往的行人之中还有不似中原之人,头发和眼睛都与他们不同。
“乙儿你快看,那人!她的头发怎么会是红色的!莫不是妖怪吧!哇,这么大的纸鸢,我还从未见过……”
而与此同时,刚从宫中出来的顾洵,一回府就收到了童儿的纸条。来不及换官服,就翻身上马直奔西门。
“大人,您去哪儿,您和国舅爷还约了下午有事商议!”
“我去去就回,若是他来了,替我招待一二,就说我有要事必须要去办。”
说完就双腿一夹,马儿和人都不见了踪影。
可等顾洵到了西门,等了整整一日,也没有等到他的乙儿。
“乙儿,你们到底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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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鸟(二)
马车继续往前, 车内的如欣和乙儿一直处于新奇的状态,对陌生的东西充满了好奇心。
乙儿正好看到街边摆了一个小摊,摊上的老板正拿着一把大勺子在木板上轻轻一倒, 手腕舞动了一会, 再按上一根竹签子, 用铲子一铲, 就看到一个晶莹剔透的东西举了起来。
阳光下还能看到透明的糖汁发着亮光, 此时举着的正是只雀鸟的图案,栩栩如生的像是要展翅而飞,很是好看。
马车都过了头, 乙儿还是没忍住扒拉着窗户往后看了一眼,直到看不见了, 才坐回马车里头一回主动的和如欣说起什么东西。
只是声音小小声的,带这些鼻音的稚嫩声音,让人听着就很软,很想摸摸她可爱的小脑袋。
“哦, 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东西, 那个是倒糖人儿,还是我小的时候吃过一回, 别看它这么漂亮, 是用糖汁画成的, 甜甜的脆脆的很好吃!”
乙儿被如欣这么一形容,本来就又圆又大的大眼睛睁的老大,还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光是想想就觉得很好吃了。
“这么漂亮还能吃,可真是厉害!”
如欣其实也没有吃过整个的,只是进孙府之前偷偷溜上街的时候,看隔壁邻居家的二妞子买来吃过。
她吃剩下的边角给如欣尝了尝,她就记住了味道,没想到她也有一日能说给别人听,但看到乙儿那么羡慕的神情,如欣又有些不好意思了。
小童切了一声,不就是糖画嘛,说的跟御赐的佳肴似的。
圣上偏爱他家大人,动不动就赐席面,还全是御厨做的各种糕点美食,他家大人吃的少,他跟在身边什么好吃的没尝过啊。
等等,大家大人……
对啊,他们都入城了,他家大人怎么还没看到。
小童赶紧趴在小窗子上到处去看,哪里有他家大人的身影啊!而且这也不像是平日里他熟悉的路,这到底是哪儿啊?
还不等小童惊慌失措,落在后面的严柏艺跟了上来,阿大赶紧放慢了马车的速度,严柏艺就从窗子外伸进一只手,手上还拿着两个糖画。
其中一个就是乙儿看了许久的雀鸟的图案,另外一个是只好看的蝴蝶。
乙儿本来已经快把这东西给忘了,突然出现在眼前很是惊喜,但还是没有接过来,叔父说过的别人的东西不能随便拿。
尤其是出门在外,更是不能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
顺着糖画就看到严柏艺嬉笑的脸,“怎么了,你不是很喜欢吗?拿去吧。”
如欣早就乐开了花,尤其是这东西还是严柏艺送的,心中有种异样的情绪,是一种她自己也形容不出来的东西。
其实她一直都有些自卑,长得不好看,家世又不好,一直觉得没人愿意和她一块玩,直到乙儿的出现。她这么漂亮,还什么都会,甚至还有顾大人那样的叔父。
她也从来没有妒忌过乙儿,相反的她非常的珍惜能和乙儿在一起的机会,总觉得是上天的恩赐。
也从未想到有一天还会有人送东西给她,还是个这么优秀的小郎君,其实她明年就要及笄了,阿姐一直这么焦虑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嫁人的问题。
以前她总是安慰自己,陪着阿姐永远不嫁人就好了,现在竟然升起了一些奢望。
虽然她知道,严柏艺这样的人,会救她,会送她东西,都是因为乙儿,那也没有关系的,她只要这么远远的看着他,就非常的高兴了。
如欣的手已经伸了过去,乙儿却摇了摇头,“多少银子?”
一路上他们不管是吃住都分的很清楚,该自己出多少银子,她都会让小童付掉,这个也一样。
严柏艺的笑容更深了,“不过几个铜板,就当做是我问卜的订金,怎么样?如果你真的不要,我就喂小红了。”
小红就是那匹漂亮的枣红马,说着严柏艺就真的要把糖画给收回去。
如欣有些着急的扯了扯乙儿的衣袖,乙儿愣了一下,觉得他说的好像也很有道理,在严柏艺把糖画拿走之前伸手将糖画拿了过来。
刚刚才出炉的糖画还有一股子糖的香味,外面包了一层薄薄的白纸,乙儿好奇的撕开白纸,伸手碰了碰雀鸟的羽毛,果真和如欣说的一样是硬硬的!
真是厉害!
如欣一拿到心情很是激动,甚至手还有些微微的一抖,差点要抓不稳。
等到真的要开始吃的时候又不舍得了,这还是第一次有小郎君送她东西呢,珍惜的从上都下看了一遍又一遍。
乙儿看了一眼如欣,难道这个东西是要这么吃的吗?
研究了一会,还是伸出小舌头试探的舔了一下,是甜的,一入口就是浓浓的糖汁的香味,比她之前吃过的点心都要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