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使了几次力都站不起来,无奈只能老老实实躺着,嘴里还不忘感叹,“无毒不丈夫,还真是无毒不丈夫啊。”
顾晏生也太毒了!
这么点的小伤,也许连舔一下嘴唇都没来得及,竟然就将他毒成这样,万一不小心喝下他一口血,岂非当场嗝屁?
何钰养病本来只是借口,不小心就变成了真的,搁家里躺了两天,期间瞧见了顾晏生带来的小画本,吓的家都不敢待。
这要是全套来一回,不死也残,怕顾晏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弄来解毒的药,何钰二话不说逃去别的宅落,静养了几天。
顾晏生那里就说生意上出了问题,在外打理,其实老老实实搁家里养病,不敢告诉顾晏生他中毒了,一说顾晏生肯定内疚,过来照顾他,一来二往擦出火花是小,看破他的身份才是真正的麻烦。
何钰现在还不想暴露身份。
他在长安的宅落几个,搁哪?顾晏生都知道,今个儿到这边找,明个儿去那边找,后天就找对了地方,然而何钰早便离开,只留下一封信,由下人代交给顾晏生。
说是南吉分店的掌柜亲自上门,带了一副画像,画像上的人是个有眼疾的女子,手里拿了一把剑,那画便挂在寝室,若顾晏生想看,带他去看便是。
不用人带,顾晏生挥退了旁人,自个儿熟门熟路去了何钰的寝室,果然瞧见了那副画。
安夫人四十好几,风姿犹在,只是憔悴了许多,眼中含泪,叫人无端心疼。
她手里拿的那把剑也不是别的,是顾家祖宗,也就是他爷爷的爹赐给何家的尚方宝剑。
据说可凭此剑先斩后奏,见剑如将祖师爷。
这画上的人和物,对何钰来说都极其重要,他既得了消息,会去也是理所当然。
“主子,这天山雪莲……”太子费劲千辛万苦,四处搜罗,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朵天山雪莲,不是新鲜的,是保存了很多年的干花,药效流失了一部分,从世家手里花了大代价弄来的。
太子对这事非常的急,他平时最有耐心,如果拖一拖,说不定能压压价钱,但这回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别人以为他急,狮子大张口,又多要了些东西过去。
其实已经派人去摘新鲜的了,用不着再另行购买干花,但太子非要买,还急得不行,他也没办法,还是将花弄到了手,结果何公子不见了。
太子惦记着何公子,得了花,大老远从东宫过来,就是想将花亲手交给何公子,看着他服下。
打得什么主意无双也懂,他突然那么急着要花,怎么看怎么有古怪,再联想到那天早上的事,无双已然明白,太子想跟何公子睡,先给何公子备着天山雪莲,免得毒发身亡。
何公子似乎也晓得这其中的弯弯道道,火燎火燎溜走,太子表面不说什么,心里其实失落极了,那双瞳子都黯然许多。
来时风风火火,走时脚都迈不动了似的,“先带回东宫,给何兄留着。”
跑也只能跑一时,迟早要给他服下。
无双明白,“何公子要是知道太子如此关心他,一准乐开了花。”
“是吗?”顾晏生不置可否,“怕是跑的更快吧。”
既然何钰有难言之隐,作为男儿,当不可扭扭捏捏,叫双方都尴尬,不如他出力些,上了何兄。
“无双,去找些纸笔过来,本宫要写信催催何兄,如今朝廷纷乱四起,家人固然重要,也不能忘了宏图大业。”顾晏生嘴角勾起。
宏图大业是假,将人骗回来,你侬我侬才是真吧。
太子什么时候这么坏了,尽想着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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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钰中毒是真,身体虚弱,坐马车,走的慢,那信快马加鞭,只一天便追上了他,信使将信递给他,还说得了太子吩咐,要他回信一份。
那信满口都是大义,道非常时期,不能没有他云云,其实刚到何钰手里何钰就看出了意图,想骗他回去,想都别想。
为了验证他的猜想,何钰回信一份,说自己最近身体不好,不知道是不是舔了他的血,中了毒,总之头疼脑热,眼花缭乱等等,各种毛病毫不客气的往自己身上套。
其实就是告诉顾晏生,他中毒了。
果然,没两天马车又被信使追上,除了送一封信之外,还有一个盒子,里头就是天山雪莲。
天山雪莲是什么?是解毒圣药,何钰也只在童年吃过,后来花了大把人力物力,依旧没找到,哪能这么巧恰好顾晏生手里就有一朵,肯定是预谋已久。
这厮学坏了,不仅看小画本,还拐着弯想将他骗上床,事先做了准备,将最大的难题解决,以后何钰再想找借口,那是不可能的,没借口可找。
看来长安一时半会是回不去了,突然希望皇上能多顶一阵子,叫顾晏生全心全意对付他,没空想别的。
男人啊,果然一旦碰了那玩意,就如同吃了药似的,满脑子全是那个。
尤其是顾晏生这样的,清心寡欲了十几年,这一开窍,不将人弄个半死是不可能的。
当时怎么就脑子一抽,亲了他呢?没亲的话他俩还是兄弟情,不戳破那层纸,今日也就不会落荒而逃。
也不算落荒而逃,他总觉得娘亲这次突然出现在南吉,还带着尚方宝剑,怕是有别的目的。
她本来在京城,跟爹爹在一起,莫名其妙跑去了南吉,南吉与京城隔了几千里,何钰坐马车最少也要五天才能赶去,来回一趟就十几天了。
当初收到消息时何钰一度以为是假的,有人引他出去,好将他打杀,削去顾晏生的势力,直到他看到了那副画,和画上的尚方宝剑。
那宝剑何钰小时候玩过,听说是用天上掉下的陨石打造,削铁如泥,锋利异常。
有一次何钰不小心摔了一下,宝剑自然没事,但是剑穗上头的玉磕掉了一角,他竟奇迹似的,在画上看到了这个细节,说明是真的,确实是他娘抱着剑,在极近的距离下叫人作了这副画。
所以不管有什么目的,是不是被人胁迫,何钰都要去一趟,否则他会遗憾终身。
顾晏生的天山雪莲送的非常及时,尽管不怀好意,他还是要服,中毒加上车马劳累,太难受了。
何钰几乎是心情复杂的服下了天山雪莲,他几次中了顾晏生的毒,其实身体已经有了抵抗,小量不会死人,只会难受一阵子,过阵子就好了,偏偏何钰等不了,他怕他娘是被人胁迫,用来威胁他,所以要做好战斗的准备,无论如何也要救出他娘。
五天后何钰才算真正的到了地方,是一家青楼,当初开这家店是怕以后在长安出了事,可以快速赶去别的地方,这里够远,也够隐秘,鸟语花香,青山绿水,空气好,该繁华的地方繁华,该漂亮的地方漂亮,关键这里的人都有钱,是出了名的富人区,养老的好地方,只有几个人知道是他开的店。
他娘居然能找上门,着实让何钰吃了一惊,心情沉重,觉得这件事越发不简单了。
第271章 我骗了你
南吉位置特殊,虽是冬天却也不冷,褪下披风外衣,只着单衣,竟觉得正好。
何钰下了马车,由人领路,在前面带着他去见母亲。
预料中的胁迫是没有的,他娘安安静静坐在树下的椅子上,摸索着给他缝衣裳,有时看不清,会凑的很近。
如此说明她的眼睛有所好转,比三年前在京城时好了许多,那时双眼完全失明,什么都瞧不见,他手在眼前比划,她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回何钰也没叫人,只挥挥手,将人全部退下,他自己走过去,怕吓着她,步法很轻。
安语嫣失明了一两年,现在眼睛也不好,所以耳朵特别灵,那么一点点的声音,她听的真切,本能抬头朝何钰的方向看去,“谁啊?”
离的不算远,三米左右,娘还是看不起他的脸,但是知道有他这么个人站着。
“我是掌柜的女儿,掌柜怕您一个人无聊,特意找我过来陪您聊聊天。”何钰掐住嗓子说话。
他跟随齐夏多年,将齐夏易容的本事学了三成,变音的本事学了七成,毕竟是他需要的,不能偷懒。
“噗。”安语嫣笑了,“钰儿,还想骗我,掌柜年轻,哪来那么大的女儿,前两天他老婆还过来抱怨,说她生了三个儿子,就是没女儿,每次都想要个女儿,结果每次都是男娃。”
何钰蹲在她面前,“娘,您眼睛能看见了?”
娘刚刚说这么大的女儿,他明明用的声音是稚嫩的那种,最多十一二岁。
“嗯。”安语嫣实话实说,“离近点能瞧见,离远了看不清楚。”
她搁下缝的衣物,叫何钰站起来,“你不在,这三年娘断断续续给你缝了几身衣裳,也不知道能不能穿。”
“肯定是能穿的。”其实何钰心里也没底,这三年他刻意吃一些能长高的食物,坚持锻炼,个头已经远远超过了他娘。
他娘一米七左右,在女子中已经算是很高了,万万想不到何钰比她还高大半个头,随了爹,险些便到了一米八。
一个女子,身高一米七九,已经比寻常男儿高了,蹲着时看不出来,一站起来,区别瞬间明了。
“怎么长这么高?”安语嫣眉头紧皱,“会嫁不出去的,太高了太高了。”
何钰无语,“娘,我已经有人要了。”
就知道他娘会担心这个,何钰自己倒是不担心,本来就打算孤老终身,扮一辈子男儿,谁料出了顾晏生这个意外。
也没见他平时怎么样,对待感情倒是快狠准,不想打破关系时跟他一起演戏,道是兄弟情,一想打破时,当机立断,大胆过来勾引他,何钰被他一套又一套惊呆,勉强保持理智拒绝,不过拒绝得了一次,拒绝不了下次,下回再见面时,还真的找不到好理由推辞。
“不可能。”安语嫣相当实诚,“怎么可能会有人要你?”
这是亲娘啊!
何钰很受伤,“娘,我还能骗你不成。”
他瞧见身边有个小椅子,便矮下身子去坐,“是顾晏生。”
貌似除了顾晏生,还真不会有人要他,别人都是小鸟依人,他是大鹏展翅,还被顾晏生误以为是上面那个,甘愿伏小。
顾晏生要是知道他是女孩子,该有多受伤,所以何钰一直在犹豫,不敢告诉他实情。
“我猜也只有他肯要你了。”安语嫣又展了展缝了大半的衣物,失望放下来,她以为何钰最多会比她高一点点,刻意做的又大又宽松,大了可以改小,小了就穿不上了,没想到还是做小了,何钰根本穿不上。
“晏生是个好孩子,原来还在京城时,时常从宫里带东西过来,什么美容养颜的,补身体的,不要钱似的,有多少送多少,娘说不缺,他还不肯,说是一片心意,娘险些便将他认成了干儿子。”安语嫣有些后怕,“好险娘忍住了,否则你俩有这层关系在,难免被人戳脊梁骨。”
“顾兄原来竟还给您送过东西?”何钰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
“你俩在宫里读书的时候,那时晏生那孩子还是皇子,一眨眼你们都这么大了,他也成了太子,你居然成了丞相。”安语嫣笑得合不拢嘴,“你爹跟我说的实话,我只当他是骗我,哪能那么儿戏,叫个十六岁的小子当丞相,朝廷莫非没人了?”
果然是亲娘,对他一点自信都没有。
“朝廷人才不少,但是没有钱。”何钰一点不夸张的说,“儿子这丞相之位是与太子里应外合,舌战群儒,好不容易才得来的,花了六十五万两。”
“顾筝那老王八蛋这么缺钱了,六十五万就被收买了?”安语嫣被顾筝害得不轻,对他恨之入骨。
“是六十五万两黄金,黄金。”娘肯定以为是白银,白银和黄金之间天差地别。
安语嫣倒抽一口凉气,“你个败家玩意儿,有六十五万两黄金什么不能买,偏偏去买个破官职,六十万两黄金啊,你即便不入朝,也能将朝廷命官尽数收买。”
“那不一样,只有钱没有权就像小孩抱宝玉,迟早会出事。”何钰心里明镜似的,什么都懂。
只有当了丞相,力压他们一头,又比他们都有钱,他们才会真心实意跟随你,因为跟着你有肉吃。
只有钱,没有权,是你跟着他们有肉吃,而且肉还是你自个儿掏的。
“那……那也不能买一个虚官啊,可以招兵买马,六十五万两黄金够你招多少兵马了?”安语嫣虽然不懂政斗,不过也知道当丞相危险,何文斐就是当了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才会被皇上忌惮,欲除之而后快。
“我正在这样做啊,不过三年时间培养不了多少兵马,这事须得徐徐图之,从小培养。”就跟他爹养的死士一样,用的可顺手了,忠心无比,这些年大事小事出了不断,唯独死士那边一点事没有,叫他十分放心。
当初带的百来个死士,因为不断刺杀皇上,如今只剩下七八十个,门客也所剩无几,被皇上明里暗里除掉了不少。
只不过他有钱,又招来人补那个空缺,没原来忠心,胜在能用钱收买。
怕他们被别人也收买,已经明说了,如果有人出更高的价格收买他们,那就回来找他,他出再高的价格,如此始终压制住他们。
都是群不省心的,何钰花了好久才□□好,收服在门下,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迟早会用上,而且瞧着时间不远了。
“娘,不说我了,说说你吧,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这点何钰最好奇,他这里除了自己,连顾晏生都不知道,只有元宝和何晓知道,毕竟每月的账本都会经过他俩的手,莫名其妙多了一笔钱,顺着线索一查,便什么都晓得了。
“是你爹送我来的。”安语嫣想起什么,“他叫我把尚方宝剑给你,说你以后可能用得上。”
她起身回屋去拿宝剑,没多久出来,将宝剑小心抱在怀里,半响递给何钰,“这可是祖师爷留下的东西,你可要好好保存。”
何钰并不接,“娘,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这把剑在他爹假死的时候都没有拿出来,说明他自己有用,如今突然给他,就像交代遗产似的,将最重要的东西留给儿孙。
“没事,就是突然发现我们都老了,没那个精力了,该将天下让给你们。”安语嫣将剑往前推了推,“你要不要,不要我自个儿收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