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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轿车早就等在机场外,温则一上车就开始闭目养神,赵普亮和司机自发的放轻动作,不敢打扰到男人休息。
赵普亮给王管家发了条短信才把手机收了起来。
轿车行驶不到20分钟,掠过红灯绿酒穿过喧嚣人群,抵达这座繁华城市中难得的僻静之地——昙宫别墅。
英伦庄园式建筑,下车便是扑面而来的青草和鲜花气息,在这里不管多炎热的季节只要太阳落山就稍感怡人清凉。
翠绿草地上陈列般生长着各色簇簇鲜花,夜莺在黑暗中幽幽的歌唱,诺达的宅邸静悄悄的。
门外传来车子驶进庄园的声音,王管家和佣人们早就准备好丰盛晚餐只等男主人回来。
可刚下车的男主人开口先问:“她呢?”
“已经睡下了。”
温则乘电梯上二楼。
王管家跟在他身后,劝道:“先生,还是先吃饭吧?”
十多个小时的飞行,再强健的身体和精神也已经透支。温则虽然疲惫但长途跋涉带来的更多是一种不能忍受的不清洁感,他走到房间,背对着王管家脱下大衣。
“再等一等。”
王管家关上门走出来,心里琢磨着这句话,也不知道说是等他出来还是等那睡下的人醒过来。
客厅里还没吃晚饭的佣人们自发站成了一排,等着男主人来问话,却见王管家一个人下了楼,不觉舒一口气,红嫂作为佣人里最年长的一个代表集体上前问:“先生不吃饭了?”
王管家没回答,偏头看了看沈信桢的房间,问:“她还没醒?”
“我哪儿知道。”说着去看今天陪同沈信桢的两个年轻女孩儿,“去看看她醒了没。”
两个女孩儿点头,转身离开餐厅。
王管家下了楼梯,才注意到这一排的人,好笑道:“这是负荆请罪?该干嘛干嘛去吧。”
等佣人们散了,红嫂小声跟王管家打探:“先生说了没?是送走还是这样关着?”
“关”这个字眼太难听,王管家蹙眉:“别瞎猜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们只要听先生的吩咐办事就够了,其它的少操心。”
红嫂本来是想找个人八卦一下,却没想今天的王管家这么不近人情,脸上有点挂不住,两手一叉腰就要和这老古板“讲道理”,可还没等她讲话,那两个小年轻佣人惊慌失措的跑过来,“王管家,你快去看看吧!”
王管家话都没说,跑到沈信桢的门前,抬手敲门:“沈小姐?”
“笃笃”的敲门声连续了几次,里面半点反应都没有,王管家铁青着脸对石化的红嫂说:“快去拿钥匙!”
红嫂跌跌撞撞的跑去拿钥匙,心里慌的不成样子,只顾着拿着钥匙狂奔,视线晃过一个高大的人影才停住脚步。
“先、先生……”
温则站在楼梯口,一手撑着手杖,表情是一贯的淡漠,此刻微蹙着眉头问:“怎么了?”
红嫂紧张的结巴,温则似乎是想到什么,视线看向沈信桢的房间。
王管家和两个佣人都站在那里,王管家额头冒汗,两个佣人垂着头,肩膀轻颤。
温则嘴唇微抿,快步走到门前,语气冰冷:“发生什么事了?”
“没人回应。”
温则愣住,定定看着紧闭的房门,默然不语。
半晌之后,他说:“开门。”
红嫂拿出钥匙,战战兢兢的打开门,开门的一瞬间就使劲闭上了眼,像是害怕眼前会出现什么恐怖画面。
眼前的视野随着房门的打开一点一点扩大,直到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时,红嫂反而松下一口气。
王管家先一步走进去,打开柜子和浴室查看,甚至连浴室的门后都留心。
“先生,沈小姐不见了。”
温则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找。”
原本平静的别墅被这一个字惊得天翻地覆,全部的人都聚齐起来,拿着手电筒开始找人,哪怕是一个角落也不能放过。
杂乱的声音传到沈信桢的耳朵里,像是催命符咒一样,让她更加惶恐不安。
那些声音越来越近,沈信桢两手拽着裙角踉跄逃窜。
浓稠的黑暗里,她什么也不看清,只是没头没脑的跑,扎进花园最深处,却又看到一盏昏黄地灯,她慌忙跑去更暗的地方膝盖却一软,摔倒在地,手心和膝盖火辣辣的疼,沈信桢鼻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她猛然想起刚刚梦境里那接踵而来的黑暗,无法挣脱的束缚,咆哮不休的狰狞还有烙印般印刻在骨血里的恐惧。
明明没有具体的画面,但那种摆脱不去的恐惧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晰,她惊醒,浑身冷汗,混沌下就钻窗逃了出来。
什么男主人,什么家人,那些未知的东西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恐惧,她只想逃出去。
沈信桢扶着腿颤抖着站起来,身后突然响起一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她咬牙走到灌木丛后藏起来,屏住呼吸乞求那人不要走近。
可那沉稳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了,还有伴随着脚步声的“哒哒”闷响。
沈信桢缩在灌木丛后面,一直到听不到声音才探出头来。
她视线里,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
光影把男人的轮廓分割成两半,一半向着光明一半浸于阴影,谁都不知道他将会迈向哪一边。
沈信桢小心翼翼拨开花枝探头,试图看清。
花枝摇晃了一下,轻微的声响似乎没人察觉。
沈信桢屏住呼吸,痴痴望着停留在原地看蔷薇花的男人。
他一侧被花园的地灯照亮着,质地上乘的白色衬衫微微泛着光点。
他微仰着头入神的看一簇簇顺藤而生的红色蔷薇花,而后才慢条斯理的伸出手,轻轻抚弄其中一朵的花瓣。
他伸手的动作被沈信桢慢速播放。
她对那双手留意许久。
男人的手指很修长,骨节分明,手背和指尖在灯光下泛着莹润的质感。
这样一双精致的手,轻轻拂过颜色浓艳的蔷薇花时,竟让人联想到“香艳”一词。
沈信桢情不自禁舔舔嘴唇,脚背像是被什么虫子咬了一口,她“呀”的低呼出声,膝盖一软竟是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沈信桢紧张的屏住呼吸。
与此同时,她听到了男人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他的脚步声像敲打在沈信桢的脊椎上,让她没由来的害怕,等男人站定的时候,看到的蜷缩在草地的沈信桢。
这样乖顺又可怜的沈信桢,是他不曾见过的。
作者有话要说: 温先生出场啦!温先生的脚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暂时的。
第4章 温水
这样乖顺又可怜的沈信桢,是他不曾见过的。
她穿着白色的睡裙,领口的流苏乱糟糟的贴在她的锁骨上,一截白玉似的小腿沾着泥土,一只鞋子也不知道丢去了哪里,此刻低垂着头伏在地面,瘦削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慢慢抬头看他,眼神像是一只受伤的小猫,无法逃走只能用湿漉漉的眼神企图求得对方的一点怜悯。
沈信桢的双手紧紧抓着草地,鼓起勇气与他直视。
一尘不染的黑色皮鞋,黑色长裤,裤线笔直挺括,大衣线条凌厉,自下而上竟看不到一丝褶皱。
光线太暗,依稀能看到他形状美好的下颌和薄唇,唇形线条平直没有一丝弧度,看上去只让人想到一个词——“冷血”。
沈信桢看不清他的眼神,因为脚上的疼痛而积蓄起委屈和眼泪,就这样仰头无助的看着他。
温则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女人,神色淡漠至极如同看一个陌生人。
“在那里!我找到她了!”寂静中,女佣的一声尖锐呼喊,打破了沈信桢最后的心理防线。
沈信桢被这声音吓得一颤,用尽力气要挣扎站起来,然而却是一次又一次的脱力摔下去,而旁边的男人始终一言不发。
温则的目光游走在沈信桢的脊背上。
她用力时后背凸起的蝴蝶骨宛如单薄的蝉翼,脆弱的不堪一击,仿佛只要他伸出手稍稍用力就能将这双翼折断。
管家和佣人们越来越近,沈信桢惊慌失措,揪住男人的衣角,企图向这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男人寻求保护。
“先生!你没事吧?”管家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仔细打量了男人全身上下看到他没有异样才松了口气,再去看跪坐在地上的沈信桢还握着先生的衣角,急忙把沈信桢的手扒开,好像她是什么可怕的病毒一样忌讳。
后面的佣人拿着手电筒团团围住这里,沈信桢的眼睛被强光刺痛,猛地闭上眼,再睁开眼时正和男人冷漠的视线相撞。
这一眼,交汇出多少往事恩怨。
该怎么形容这个男人呢?
不单单是好看,而是冷艳。瓷白的脸,浅褐色的瞳仁,自山根拔起的鼻梁还有仿佛晕染了蔷薇花汁的嘴唇。
他像是于黑夜中踟蹰独行的鬼魅,危险而诱惑。
管家偷看一眼蹙眉的温则,对旁边的佣人使了个眼色,那佣人就要去把沈信桢搀扶起来。
温则抬了抬手示意,佣人停住脚步。
他慢慢蹲下,与沈信桢对视。
沈信桢凌乱的长发被汗水打湿蜿蜒黏在脖颈,风吹过,一阵湿冷的寒意。
他微侧着头看她,与其说是疑惑沈信桢的恐惧不如说是在欣赏她此刻的狼狈。
沈信桢苍白的嘴唇止不住的轻颤,泪水无知觉的流,直到男人向她伸出手,她下意识的躲闪,男人的手顿了顿,落在沈信桢的脸颊,微凉的指尖为她擦去眼泪。
“别哭了。”他说。
男人的声线低沉轻缓,混在风中听不真切。
她终于期期艾艾的问出口:“你、你可以送我回家吗?”
“……”
“你认识我吗?”
“……”
“你是坏人吗?”
“……”
长久的沉寂。
他似乎不想回答沈信桢的任何问题,弯腰将脏兮兮的她打横抱起。
王管家捡起地上的手杖,担忧的说:“先生,您的脚……”
她身上的泥土沾到他干净整洁的衣服,他毫不在意抱着她一步一步走出花园。
沈信桢趴在他肩头,揪住他的衣襟,像是紧握最后一丝希望,哽咽而恳切的问——
“你会伤害我吗?”
——“不会。”
只有这一句,他斩钉截铁,毫不犹豫的回答。
她对这陌生的一切都太过恐惧,即使是他的一句承诺,于沈信桢而言也是温暖。
她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大口呼吸,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如同溺水之人被拉拽浮出水面,终于得救。
她扑进他的怀里,不顾一切的紧紧抱住他,嚎啕大哭。
被她抱住的男人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漫不经心的垂下眼睫,轻嗅她颈间熟悉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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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信桢被温则一路抱进浴室吩咐红嫂帮她洗澡,可怀里的人死死抓着温则的衬衫不肯松手,只伏在他胸口埋头小声抽泣,问她话,像是没听到的不回答,佣人们只好上前帮忙拉开她,原本安静的沈信桢却哭的更凶了。
红嫂定定看了沈信桢一会儿,对温则说:“先生,沈小姐好像睡着了。”
应该说是昏睡。
惊恐和逃跑之后陷入一场沉沉的梦魇之中。
温则轻轻叹口气,低头,动作亲昵的擦去她眼角的泪水。
红嫂和佣人们识趣的去外面等候。
温则单手抱着怀里的人,另一只手给浴缸放水,热水缓缓将白色浴缸充盈起来,温则俯身将沈信桢放进去。
她的身体仍旧被温则托抱着,只有小半张脸浮在水面。
沈信桢的身体在水里轻轻荡漾,柔柔水波将她的裙摆一点一点往上推,慢慢露出略显苍白的双腿和平坦的小.腹。
热气氤氲,将视线模糊。
温则目光深沉,热气在他眼睫化成薄薄的水珠,透出几分潮湿几分冷淡。
温则一根一根地掰开沈信桢的手,任由她梦魇般的哭泣也不为所动,最终沈信桢两手落空,完全无力的身体沉入浴缸的一刻来不及淹没头顶又因为过于单薄浮出水面。一只手将她的脖颈捞起,抬高。
她的身体无力后仰着,纤细脆弱的脖颈被男人禁锢着抬高,呈现出一种献祭般的姿态。
他凑近她,鼻尖相对,距离极近。这是一个模棱两可的角度,他可能会亲吻她,也可能——
只是帮她拂去黏在眼角的黑发。
温则凝视她许久,沙哑唤她的名字——
“沈信桢。”
她像以前那样沉睡着,空旷的浴室只有水珠滴落的声音,没人可以应答。
温则的目光不再停留,将沈信桢放在浴缸边上,走出浴室。
“洗干净换身衣服,头发记得要吹干。”
“诶,是。”
红嫂带着佣人们鱼贯而入,三个人一起小心翼翼的帮沈信桢洗漱。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的有点羞耻……【捂脸!
第5章 甜茶
厚重的蓝色窗帘被一双瘦削的手缓缓拉开,清晨的阳光穿透玻璃洒落在沈信桢脸上。
她把窗帘拉出一道缝,然后蜷缩在被子里发呆。
她努力的回想昨天的事情,能记得不多,只记得那个好看的男人,他看起来很冷漠很凶,但又是唯一一个给她擦眼泪、抱她、哄她的人,比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对她都好。
沈信桢迷惘不安更有几分慌乱期待。
沈信桢摸摸自己的眼角,那里被男人的手抚摸过的地方此刻仿佛带着灼伤人的温度,让她刚碰上又急乱把手放下。
“醒了吗?”
这声音!
沈信桢猛然一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清清喉咙才回答:“醒、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