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甜茶——青笳
时间:2018-09-18 09:31:01

  温则顿了顿,问:“方便我进来吗?”
  沈信桢又不说话了。
  等了好一会儿,温则问:“饿不饿?要吃饭吗?”
  果然,房间里的人才有了声音:“……要的。”
  王管家拿出钥匙开了门。
  阳光从打开的门缝见投入房间,光线掠过沈信桢犹带恐惧和迟疑的眼睛。
  他打开门,没有再近一步,只是站在门边。
  沈信桢的房间的位置采光很好,他逆光而站,身后阳光照耀在他身上,像是给他周身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色,给人一种干净而圣洁的美好。
  他穿一身考究的银灰色西装,袖口有低调简约的刺绣,衬衣的领口微微敞开着,露出性感的喉结和修长的脖颈,这样不动声色站在门边的模样让沈信桢想到餐厅里那张古典油画中的贵族美人。
  明明站在阳光中,却显得堕落而诱惑,美的心惊动魄。
  可看他冷漠的神情和气质又让人敬而远之,哪怕生出一点爱慕之心也是对他的亵渎。
  沈信桢想到昨天她在他怀里痛哭的窘态,苍白的脸色浮现出一抹红晕,紧张的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她。
  温则在她床前站定,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早上好。”
  他的声音很好听,低沉磁性又有一种清透的质感,给她莫名的安心。
  “昨晚睡得好吗?”
  沈信桢仰头看他,不知道是听不懂还是不想回答。
  温则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问:“你真的是沈信桢吗?”
  沈信桢这次听懂了,她重重点头:“我的名字。”
  温则靠近她,在她床边坐下,注视着她的双眼慢慢问:“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沈信桢迷惘的看着他。
  温则的声音低沉轻缓:“因为你出了车祸,而肇事人就是我的司机,所以我必须对你负责。在你康复之前可以住在这里调养身体,当然,如果你不愿意住在这里,现在就可以离开。”
  温则说完,看着她眼睛亮起来,声音冷了几度:“不过离开这里,你就再也不能回来了。没有人照顾你,没有地方睡觉也不会有人给你饭吃。”
  喂饱肚子是沈信桢关心的第一大事,听到男人这样讲,她突然害怕起来,揪住男人的袖子恳切的说:“要吃饭。”
  温则垂下眼帘,声音像是催眠一样的轻柔:“那你还想要离开吗?”
  她摇头。
  “还会像昨天那样逃跑吗?”
  她更用力的摇头,生怕男人不相信她似的讨好把脸凑近他的袖子摆出一副猫儿的姿态,在上面蹭一蹭说:“不离开,不逃跑。”
  温则的眼神始终是冷的,他慢慢把手抽出来,留下沈信桢无措的望着他。
  “好好照顾她。”
  他冷淡说完转身就要离开,沈信桢急忙拉住他的衣角,在温则回头的一瞬间又怯怯的松了手。
  “还有事?”
  温则垂眸看她局促紧张的模样,羞红的脸和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流露出自己从未见过的稚气和依赖。
  陌生的不像沈信桢。
  是了,现在的沈信桢只是一个被掏空了神志的孩子,再记不起他们往事种种。
  温则嘴角勾起一抹极为浅淡的笑意说:“看来你还有很多问题问我,不如你先想一想,等我回来之后再来回答。”
  沈信桢怔愣许久,等回神时见温则已经走了出去,她翻身下床,光着脚追上去。
  “你、你叫什么名字?”
  温则转身,对上那双清澈的眸子,薄唇轻启。
  “温则。”
  温暖的温,法则的则。
  他的声音低沉清冷,顺着和煦春风缓缓钻进沈信贞的耳朵里、心里。
  她在这一刻突然嗅到了空气中逐渐苏醒的芬芳湿润,仿佛她是一朵熬过漫长冬日,终于得到阳光雨露而枝叶一瞬间充盈饱满、含苞待放的花儿。
  她垂眼看向他骨节分明的手,想到他曾经抚弄过的那枝红色蔷薇,没由来的感到一股燥热。
  他看着她羞怯的神情,突然发现原来的沈信桢是极少叫他名字的。她总是跟在他身后,轻轻的唤他:“温学长。”
  疏远又淡漠的称呼。
  原来,已经是那么遥远的记忆了。
  沈信桢把这个名字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然后露出几分羞涩的笑来,大着胆子靠近他,腼腆的说:“我叫沈信桢。”
  温则回神,垂眸看她,眼神深邃,声音极轻。
  “我知道。”
  他有片刻的恍然,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一眨眼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那天是开学典礼,作为学生会长的他在钢琴表演结束之后从后台走出来准备离开,迎面与她的视线相撞。
  沈信桢穿浅蓝色的连衣裙,黑色长发披散在后背,头发被风吹的有些乱了,几缕不听话的拂到胸前,她微微仰起头看他时眼睛水亮,只是眼神寂静,略显黑沉空洞。
  或许是看清了他,她空洞的眼睛瞬时有了光彩,温则为这短暂的变化停顿了脚步。
  她低头将碎发挽到耳后,笑着叫他一声:“温学长。”
  温则定定看她几眼,隐约记起她是迎新那天,同学请他帮忙送到寝室的大一新生,那时她很安静甚至有些腼腆,而他也没有和她交谈,径自送她上楼便离开。
  “是你”
  九月份的高温天气,到了晚上依旧闷热难耐,温则把臂弯里外套换了换位置,随口问:“你叫什么?”
  “沈信桢。”
  他闻言,为这奇怪的名字微微挑眉表示疑惑。
  “信仰的信,桢楠树的桢。”她说。
  他没放在心上,淡淡的应了一声,迈步离开。
  原以为不会再有交集的人,不过隔了半个学期再一次站到他面前,她长长的头发绑成一个马尾,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对他说:“学长好,我是建筑设计131班的沈信桢。”
  国家级大学生建筑设计大赛,从来没有大一学生有勇气来参赛甚至能通过他的面试加入他的团队,然而沈信桢是特例。
  温则偶尔也会回想,如果当初她没来参赛,如果当初他拒绝让她通过,是不是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惜,这世界上不会有“如果”。
  沈信桢。
  沈信桢。
  这个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就像是咒语,将温则牢牢封印在五年前那段青葱往事之中。
  -
  沈信桢对于康复训练很积极,只要不到吃饭时间就不会停止,任凭王管家和红嫂怎么劝也固执的不肯休息,但只要听到轿车行驶进来的声音,沈信桢就会立刻停住动作,然后急忙去洗手间照照镜子,踉跄着走到大厅门口等待温则。
  等男人一走近,她就会羞涩的打招呼:“温先生,你回来啦。”
  温则淡淡的“恩”一声,然后任由沈信桢紧紧跟在他身后走去餐厅用晚餐。
  等待温则回家然后再吃饭已经是沈信桢一天中最重要的事情,她每天早上目送着温则离开,每天傍晚在门口等待温则回来,和他一起吃饭。
  沈信桢觉得,温先生对她是很好的,唯一的不好就是很少和她说话,有时耐不住她的絮絮叨叨,也会和她聊一聊天,有时候不知道说到什么,他的眼神就会变得很冰冷很陌生然后头也不回的起身上楼,一开始的时候沈信桢觉得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但她用迟钝的脑子绞尽脑汁也思考不出来只能作罢,次数一多,沈信桢就不在意温则的偶尔的冷脸了。因为她知道,不管温先生的态度怎么样,第二天依旧会照旧在餐桌前等她一起吃饭,而她也习惯了有温则陪伴的每一天。
  不过是短短半个月,沈信桢已经对温则依赖到了极致。
  除了等待温则回家,沈信桢还有一个不可告人的小爱好,那就是偷看温则。
  沈信桢觉得温先生不仅是个好人,而且是个好看的好人,只是安静站着就是一副画了,而这幅画,她每天都看不厌,要从头发丝看到脚趾甲,时常捧着脸盯着温则出神,有时把温则看的尴尬,就会被他认真的教育:“这样盯着别人看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沈信桢瞪着水润的大眼,同样认真的回:“可是我只看温先生一个人呀。”
  然后她发现温先生的脸像是生病发烧了一样竟然诡异的红了起来,还不等她关心的问候,温先生就急匆匆的上了楼,沈信桢想,一会要告诉王管家给温先生拿药吃。
  她无意中对红嫂说过夸赞温先生长相的话,红嫂听了撇撇嘴,哼一声,“现在倒是不眼瞎了!”
  沈信桢有些听不懂了,她的眼睛明明没有瞎啊。
  作者有话要说:  温先生啊,前一秒下定决心不理人,下一秒就啪啪打脸了。
  我以前写的都是比较强势的女主,这次虽然也不例外但是比起男主还是差了点,温先生是真的很优秀哟。
 
 
第6章 温水
  沈信桢醒来之后,整个别墅的人都忙了起来,佣人们忙着按照营养专家制定的食谱精心的给沈信桢准备一日三餐,红嫂忙着步步紧跟的盯着沈信桢,王管家则是按照温则的吩咐在三楼再准备一个书房给沈信桢学习使用,只有沈信桢一个人除了每天的康复训练和学习就无事可做。
  然而就算很无聊,红嫂和王管家也不想她出去,每一次沈信桢试图出去的时候,王管家都会说:“温先生马上就回来了。”
  只要搬出“温先生”这三个字,沈信桢就好乖乖坐好。她坐在门边等啊等啊,当听到轿车经过的声音就眼睛一亮的看过去,发现只是来送水果的车子时又失望的低下头。
  可是温则事务繁忙,不可能每天都准时回来,只要时间晚一些,沈信桢就会开始焦虑,站立不安的在门口徘徊,如果这时候温则回来了,她会委屈的紧紧跟着他,甚至会伸手拉他的衣角,如果温则再晚一些,她就会跑去大门那里,试图跑出去找人。
  这天,温则回来的比平时更晚了一些,沈信桢好几次试图跑出去,被红嫂拉住的时候还会发脾气打人,红嫂一个不小心就被她推到在地,沈信桢拔腿就跑,还没跑几步就望见正行驶过来的黑色轿车,她高兴的跑过去,喊他:“温先生!”
  然而轿车的里的人视线淡漠的略过她,轿车与她擦肩而过。
  沈信桢呆怔在原地,回过神来又跑回去,却见温则下车后看也不看她径自往大厅走,沈信桢小跑着追上去,笑着说:“温先生你今天为什么这么晚回来?我等你好久。”
  温则没有像平时那样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来,而沈信桢毫无所觉,又娇俏着抱怨:“我都饿了你还没回来。”
  察觉到男人的脚步突然停住,沈信桢想,温先生终于要和她说话啦。
  然而他却用冷漠的声音说:“饿了就去吃饭,你不需要等我回来。”
  “为什么呢?”
  温则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明天,我会搬去别的地方住。”
  沈信桢僵住,她脑子反应不过来但眼睛却立刻盈满了泪水,她带着哭腔问:“为什么要搬到别的地方去?”
  为什么呢?
  因为他费尽力气铸造的铜墙铁壁一样的心脏,被她随随便便一个依赖的眼神一个甜美的笑容就轻易击碎,因为当他在看到跑出别墅的她时,他清楚的感觉到心底那股几欲冲破理智的暴戾欲/望。
  在他沉沦之前,在他可以控制自己之前,他必须远离。
  温则没回答,将外套脱下来递给佣人就要上楼,一向胆怯的沈信桢却突然从身后抱住他,泪涔涔的脸贴在他后背上,委屈的哽咽:“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我改正好不好?温先生不要走!”
  真奇怪,明明以前怎样努力都得不到的拥抱,现在却变得如此轻而易举,然而这些不过是一个孩子的蠢话而已。
  温则将沈信桢的手拿开,回头告诉她:“你什么都没做错,错的人是我。”
  他错在一再对她心软,错在好了伤疤忘了疼,错在甚至想要就这样将她留在身边。
  可是却忘记了,她终究会有清醒的一天。
  红嫂和佣人们将哭闹的沈信桢强硬的拉开,将她送进房间里看着,她拒绝吃饭不住的哭,哭了很久终于没了力气趴在床上睡着了。
  她在梦里看到了自己。
  她看到自己疲惫的走在下着大雪的黑暗街道上,呼吸声被寒烈的冬风吹得几乎停滞,她眼睫颤了颤,像是有所感应一般抬起头,隔着茫茫大雪看到站立在门前的高大男人。
  他穿着单薄的黑色大衣,肩头落了厚厚一层雪,看起来孤寂落寞,背影姿态如此熟悉,但沈信桢无论如何也看不清他的面容。突然的,他动了动朝她走来,肩头的积雪“哗啦”一声掉在雪地上,沈信桢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在她面前站定,冻得发青的手抬起,将一个药盒放在她手上。
  沈信桢接触到了那冰凉的触感,即使是在梦里也激起一阵冷颤。
  鹅毛大雪被冬风吹得凌乱扑打在两人身上,有一道冷到冰点的声音混在风中,她听得真真切切。
  ——“沈信桢,你没有心么?”
  沈信桢猛地醒来,努力的拼凑那些片段,但来不及深想大脑深处就传来一阵阵抽痛,沈信桢捂住脑袋,不敢再想。
  她抱着膝盖,望着黑漆漆的房间发呆许久,然后光着脚下床鬼使神差的走上了二楼。
  温则察觉到房门被打开的时候正在看一份文件,听到开门声以为是王管家,直到听到小小的抽泣声时温则才抬头去看。
  沈信桢穿着有些短的白色睡裙,露出一截白皙小腿和不知为何有些发红的膝盖,视线往上是隐约看出起伏的弧度还有形状美好的锁骨。
  她半个身子藏在门后,两手紧紧扣在门边,想进来却又不敢,犹豫之间就这样无助的哭了起来。
  温则看她一眼,薄唇轻启:“出去。”
  沈信桢哭的更凶了,肩膀都一颤一颤的。
  温则攥紧拳头,然而无论如何也集中不了精神看文件上的文字,就在他准备叫红嫂来把人带回去的时候,沈信桢突然走了进来。
  她眼睛哭得红肿,脸颊都有些发红,光着脚怯生生的走到他面前,然后在温则冷淡的目光下做了一个让温则惊愕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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