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如何,主子要去,他只能跟着,许顺达摇头晃脑叹口气,溜溜达达跟着他走了。
然而这次,他却没顺利见到柴未樊,惠太妃正在正殿,听到他进来的声音,立即招手,让他进来说话,皇上顿了下,转身走进正殿。
惠太妃有段时间没见到皇上,这次见到他,嘘寒问暖,“各地的重臣和皇亲国戚都进京拜年,可有安排妥当?”
“太后的头风病又犯了,你最近无事就多去探望。”
…………
惠太妃絮絮叨叨,皇上垂首聆听,十分认真,末了,笑道:“知道了,娘娘,您也要注意身体,最近过年,诸事繁琐,劳累您了。”
惠太妃笑:“哀家没事,过年琐事大部分也由陈太妃督办,你若有心,一会就去陈太妃宫里坐坐,陈太妃与本宫同为宫妃多年,现在又一齐待在后宫,没发生什么大摩擦,她心事通透,举止贤惠,你能同她处好关系,于你管理后宫也有十分益处。”
皇上颔首,“儿臣晓得。”
“毕竟,你现在还没个皇后。”惠太妃突然促狭打趣道。
皇上顿住,沉默良久,开口,慢慢道:“将来皇后事宜还望娘娘多多费心。”
惠太妃不作他想,挥手应道:“这是自然,你在哀家身边长大,这将来婚姻大事,哀家自然要为你把持一二。”
皇上缓缓绽放一个笑容,“那就有劳娘娘了。”
告辞娘娘,他走出正殿,抬头,就见柴未樊站在院子里,含笑望着他。
皇上停住,嘴角不觉带上笑意。
柴未樊迎上来,说:“刚刚听小汤子说表哥来了,所以我特地来给表哥你请个安。”
皇上摇摇头,走上前,跟她并肩而行,朝外面走,“请安就免了,陪我走走走吧。”
柴未樊转身,跟在他身边,偏头瞧他,巧笑,“表哥你来干什么?”
皇上收住笑意,想到此行的目的,瞥她一眼,严肃道:“朕是来告知娘娘,三皇兄的婚事恐怕要吹了。”
“啊?”柴未樊瞪大眼睛,吃惊,“为什么?”
“自然是你宛哥哥自己不同意,他自个不同意,谁能逼他。”
柴未樊疑惑,宛哥哥自个不同意?他难道不想成亲,想到宛哥哥的身体,她担忧道:“宛哥哥是不是又病了,所以心情不好?”
“他好着呢,你不必担心,之前在寿安宫,我看他一下子吃了两大碗饭。”
“那就好,”柴未樊放下心,转而劝他,“若宛哥哥暂时不想成亲,表哥你就帮忙劝劝太皇太后娘娘,宛哥哥现在不想成亲应当有他自己的考虑,说不定宛哥哥有了自己的心爱之人呢。”
皇上看她,“你觉得你宛哥哥有了心爱之人?”
“不无可能啊,宛哥哥一直待在终南山,说不定在那里碰到了想生活在一起的女子。”
盯着柴未樊丝毫不见失落,反而兴致勃勃的脸,皇上终于放下心里最后一丝迟疑和忧心,他点点头,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嗯,你说的有理,改天我去问问他。”
送皇上走了,看时候还早,柴未樊便想去周围逛逛,盛盏建议,“姑娘,好久没去金桂苑了,去那里看看?”
柴未樊点头,“也好。”
她们二人去那里逛了逛,还沿着金桂苑往别处看了看,两人边闲逛边聊天,正聊得起劲,突然,盛盏停下脚步,低声喊了句,“姑娘。”
柴未樊已经看到前面的皇后娘娘,她立即弯腰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她刚说完,皇后身边的人已经一把搀扶起她,笑道:“柴姑娘请起,姑娘这是打算去哪里?”
柴未樊起身,认出这是皇后娘娘的妹妹,她笑道:“就到处逛逛,不过现下逛累了,便打算回宫。”
施幼蕙点头,“那好,那柴姑娘你去吧。”
柴未樊又向皇后行了个礼,才转身告退。
等她远去,施幼蕙无声叹口气,转头对姐姐说:“姐姐,我们走吧。”
皇后却盯着柴未樊远去的背影,迟迟不吭声,施幼蕙察觉不对,“姐姐?”
皇后幽然叹口气,低声,“你还记得几个月前那次见面吗?”
“姐姐……”
“那时,她还是无人问津的孤女,与本宫天差地别,本宫根本就没留意过她,如今,她行礼都不是跪礼了。”
闻言,施幼蕙着急,“姐姐,今时不同往日,柴未樊身份也大所不同,你可别癔症了。”
皇后转眸,凄然一笑,“本宫知道,本宫,当然不会犯傻。”
第57章
走在路上,盛盏想到刚刚皇后落魄的模样,于心不忍,“姑娘,皇后现在这样子也挺可怜的。”说完,她立即察觉到这话不对,皇后可怜正是因为先皇的去世,也因此才有了四皇子登基,若是说皇后可怜岂不是陷姑娘,惠太妃和四皇子于尴尬之中。
她立即拍打自己的嘴巴,不住谢罪,“对不住,姑娘,奴婢嘴欠了,您全当奴婢刚刚在放屁。”
柴未樊无奈一笑,“净说胡话,一个姑娘家,说什么放屁不放屁的,也不嫌污秽。”
盛盏讨笑地看看她,讨饶,“姑娘可要放过奴婢这一回,奴婢再不敢了。”
“好了,快些回去,午膳时间快到了,省得姑母着急。”
————————
过了几日,皇上预备去景山举行祭天大典,因皇上还没皇后,所以由太后代替皇后跟皇上一齐出发,同行的还有大皇子和五皇子,三皇子因身体不好,所以皇上特别疏令他可以留在家休息。
上午,庞大的队伍刚浩浩荡荡出发,中午,“身体不大好”的三皇子便进了宫。
柴未樊见到他,十分吃惊,“宛哥哥?你不是身体不好,在家休息吗?”
三皇子笑得一脸顽皮和无奈,“祭天大典我已经参加无数次,哪次不是又无聊又疲惫,我一向身子不好,当然是称病不去了。”
柴未樊:“我看宛哥哥你就是偷懒才对。”
“好吧,好吧,我就是偷懒了,特地偷懒带你出去玩,去吗?”
柴未樊眼前一亮,“去,当然要去。”
她平常待在皇宫,虽然不觉得闷,但有机会出去闲逛当然更开心,而且由宛哥哥陪着,她就能去更多平时去不了的地方。
她着急忙慌地往闺阁跑,边跑边对宁王说:“宛哥哥,你等会我。”
宁王宠溺一笑,“放心去吧,我等着你。”
等了会,柴未樊走了出来,出来的她换了身宫外便装,身后还跟着听晴,听芙二人,走过来,她对宁王说:“宛哥哥,我们走吧。”
宁王看着她,“啧啧”几声,围绕她走了一圈,感叹,“樊儿是越来越标志了。”
随即,长袖一挥,气势磅礴,“走!”
身后跟着的听晴听芙二人面含欣喜,雀跃不已,因为这次有宁王殿下一起,姑娘特地带她们一起出去。
坐上马车,宁王转头看她,嘴角含笑,“去哪里?这次完全听你指挥。”
柴未樊抿抿唇,捋了下脖间的白兔皮,摇头晃脑,“那我可要好好想想,我想去哪里。”
说到这里,她偏头问:“宛哥哥,我想去哪里都可以吗?”
“哪里都可以!”
“额,不过,不允许去一些不正经的地方。”
“什么叫不正经的地方?”
宁王扶额,“别多问,总之,你选地方。”
柴未樊白他一眼,思考了会,或者说几乎直接说:“我想去状元客栈。”
状元客栈,听名字就知道,那里是个只有文人能去的地方,或者说去的大部分都是没中举的学子,但那些书生里面却不乏锦绣文章百口传,能诗善辩的大才子,而许多大才子都在状元客栈留下了一字笔墨,所以,听说这个地方后,柴未樊就一直想去,然而她是女子,天生就被列数被拒绝进入的人里面。
“那里啊……一群酸文腐儒,你确定要去?”
“嗯嗯!”柴未樊大力点头。
“好,那就带你去。”宁王吩咐侍从往状元客栈赶。
柴未樊却又迟疑了,“可是那里不允许女子进入,宛哥哥,我……”
“你放心,既然你想去,宛哥哥我想尽办法也要达成你的心愿啊。”
柴未樊甜甜一笑。
几人朝状元客栈赶去,走到门口,果然被门口小二给拦住了,小二看着柴未樊,为难,“公子,您这是为难小的,明知道本店不允许女子进入。”
宁王凉凉撩他一眼,不说话,他身边的侍从上前,将宁王府的令牌展示给店小二看,然后扔给他一个银元宝,吩咐,“准备一间上好的雅间,另外备些好的酒菜。”
宁王开口,“不用酒,换成上好的茶。”
侍从看店小二,“听到了吧。”
店小二从身前之人是宁王的震惊中回过神,第一反应就是跪下来给他请安,宁王皱眉,“没眼见的东西!”
侍从立即踹店小二一下,说:“我家主子这样出来就是不想被人知晓,你这样不是暴露了我家公子,就把我家公子当成普通顾客就好。”
店小二欲哭无泪,这怎么可能当成普通的顾客?不过,他能在这里当值,也不是蠢笨不可救药,当即站起身,转身引着他们进入客栈。
“公子,小姐,里面请。”
进入雅间里面,柴未樊慢慢环视一圈,朝宁王笑:“宛哥哥,谢谢你。”
“如果真谢我,就将‘宛’这个称呼改了。”
柴未樊瞬间改变脸色,“哼,才不。”
宁王摇头,无奈一笑,姑娘越大越不省事啊。
柴未樊靠到窗边,好奇看着下面讨论得热火朝天,时而为一篇好文章拍掌喝彩的壮观景象,半晌,感叹,“咱们大郦朝真是人才济济!”
宁王垂眸,浅笑。
倏忽,她看见一个熟人,那人正在认真听别人说话,身子立即立直,脑袋伸出窗口,不自觉朝那边观望。
宁王注意到,问:“怎么了?见到熟人了?”
柴未樊点头,迟疑道:“算是熟人吧。”
宁王只是顺便一问,没想到真有熟人,他靠过来,好奇:“哪个?你还有认识的书生?”
想到戏台话本里那些常见的穷书生贵小姐戏码,他脸一肃,认真问道:“樊丫头,你没认识什么不正经的人吧?”
柴未樊滞住,无奈,“宛哥哥,你胡说什么呢?那人是大伯母的亲戚,就住在柴府别院。”
宁王心里默默吐槽:就是这类书生,尤其是谁谁的穷亲戚之类,才最需要注意,樊丫头常年在宫中,被他们保护着,心性单纯,被谁骗了都不知道。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他并没表露出来,转而站起身,说:“既然如此,今日又这么有缘,不见见多可惜。”
柴未樊跟着站起来,不同意,“不好吧,也不是很熟,他一看就很忙,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了。”
宁王已经推开门准备出去,“话不是这个理,观你的态度,对这个朋友观感很好,那我肯定要认识认识了。”
说着,他已经顺着楼梯,走了下去,柴未樊怕他说什么不该说的,急忙跟上去。
走到下面,宁王已经同宋言珂交谈起来,柴未樊整理了下裙摆,走过去,微笑打招呼:“宋公子,好巧。”
宋言珂转头看她,眼瞳深深,“柴姑娘。”
柴未樊不好意思跟他介绍宁王,“这是我哥哥,姓宁。”
但是宋言珂知道,二房就柴未樊一个人,所以这个哥哥又是哪方面的哥哥,恐怕是通天的哥哥,才能让有深厚背景的状元客栈让步,他淡笑,“宁公子好。”
宁王笑眯眯:“幸会,幸会。”
他看看柴未樊,又看看宋言珂,漫不经心道:“宋公子来这里,看来也是才子一流,我那里有套《陆文公诗集》,正好适合宋公子。”
柴未樊愣怔,宋言珂脸上已经没了笑容,“谢宁公子厚爱,然君不受禄,更何况你我并不相识,岂敢凭空接受宁公子好意。”
“哎,不能这么说,你是樊儿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况且我那里这样的文集多的是,送给有才之人才不枉它本身的价值啊,你说是不是,樊儿?”宁王突然问柴未樊,而且笑眯眯加一句,“你自小出身勋贵世家,什么都不愁,不知道底层人读书有多么辛苦,一本绝版的诗集对他们来说完全是触摸不到的东西。”
柴未樊脸色变了,虽然不懂宛哥哥为什么这么说,但明眼人都能听出来他话语很冲,她刚准备开口说话,宋言珂已经站起身,双拳紧握,受刺激微微颤抖,但还是保持自身仪态,大大方方对宁王说:“谢过宁公子一片好心,然珂读贤书,明圣礼,学至今,并不过分奢望《陆文公诗集》这样的宝物,若说珂内心又什么想法,唯希望向陆文公学习,做一个修养文识皆通达的人。”
说完,他朝柴未樊颔首,“柴姑娘,天色不早了,我先走了。”
眼看着宋言珂一点点走过他们跟前,直至走出大门,背脊挺直,尽显傲然之色,柴未樊陡然变脸,对宁王冷哼,“宛哥哥,你这是作甚?没人在乎你有多少绝版诗集,你又何必在人跟前炫耀。”
宁王摸摸鼻子,好生哄她,“都是我的错,说话不经脑子,哥哥给你道歉,不要生气好不好?”
柴未樊要气死了,转身就走,“那是我朋友,你却这么对他,讨厌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