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世上每一个母亲都心甘情愿。”
听了她的话,黎末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她摸了摸自己还很平坦的小腹,一种莫名的情绪堵在心里。
这就是所谓的母性吗?骨肉连心,想到孩子,心里就会涌现一股温暖。
又想到那个年轻妈妈说的讨债,她自嘲一笑,大概,不是孩子向她讨债,是她欠了孩子她爸的,这辈子他就是来向她讨债的。
不然,怎么会三年来第一次见面,他就霸道地打破了她平静的生活,让人措手不及。
慢慢地,恶心感渐渐消失,她静静躺着,脑子里却清晰地记起两个月前和他再次相遇的场景。
她异卵双生的弟弟黎牧,从小热爱表演,走的是同她完全不同的路,这几年的打拼,倒也成了圈里的二线,火了些以后,通告越来越多,她又常年在军区,两人见面的机会极少,今年他们的生日,黎牧盼了好久她能回来同他过生日,耐不过弟弟死皮赖脸地乞求,她还是请了假,回了一趟城。
回到她在C城的房子,黎牧在家里等她,见到她一把抱住她,笑得牙齿白白。
“姐,我还有最后一个通告,赶完了我们就一起过生日。”
她笑。
“你去吧,我在家给你做好吃的。”
结果黎牧临时接到一个电话,他的舞伴,圈里一个二线女演员来不了了,经纪人也赶到他们家,有些气急败坏。
“那个女的,说什么临时有事,还不是勾搭了一个人气更高的小鲜肉,背信弃义!”
黎牧面色有点冷。
“那个破慈善舞会,大不了就不去了呗。”
听他这么说经纪人急眼了。
“不去?这个舞会可是邀请了很多大明星,这么好的露脸机会你不要?当然不行!”
黎牧看了厨房里正在做饭的身影,怕她听到自己的窘迫,有些恼了。
“那能怎么办?舞会没有舞伴,进去有个走红毯的环节,你是要让我去搞笑吗?”
她拿着水果拼盘出来,刚好看到他跟经纪人争执的样子,她隐隐约约听清了是件什么事,于是把拼盘递给经纪人。
“阿牧不懂事,麻烦你好好替他安排一下。”
她心里清楚,黎牧毫无背景要在这圈子里混,肯定有诸多不容易,平时这种让人难堪的情况一定不少,这孩子懂事,也没和她说过,只可惜,她也帮不了他什么。
经纪人叫威哥,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本来还和那小子怄着气,见黎末这样客气,气也消了一半,接过拼盘时抬头,清楚地看到黎末的脸,瞬间惊艳。
娱乐圈形形色色的美女他都见过,倒不是说这姑娘多么美艳,多么惊为天人,只是眉目间那股子异于常人的风气,凛然清傲的气质,却是其他女艺人学不来的。
威哥笑笑。
“这小子总说他姐姐如何的好,今天总算见着了,百闻不如一见。”
威哥夸赞完,又迫不及待地说。
“黎小姐没有当艺人的打算?黎小姐条件这么好,我带你一定可以火的。”
黎末有些哭笑不得,无奈地摇摇头。
黎牧直接站起来一拳锤到威哥胸口。
“你先把我带火吧!别在这说大话,我姐是军医,军医知道吗?你别瞎打她主意。”
威哥恍然大悟,心中涌起敬佩,难怪气质不一般,反应过来又对着黎牧大吼:“我是你上司!你对我尊重点。”
突然,威哥又想到什么,两眼发光,激动地说:“黎牧,你不正好没女伴吗?你让你姐陪你去呀,刚好解了燃眉之急又能让你们姐弟俩一起多待会,多好。”
说完,又转头用乞求的目光望着黎末。
“黎牧他姐,黎牧现在要找个合适的女伴真的很不容易,他要自己走红毯会很尴尬,你放心,只有采访环节是公开的,你不去就好,不会曝光你,那些明星也只会以为你是个不知名的网红。”
黎牧想到什么,果断地拒绝:“不行,我姐不能去。”
威哥把希望的眼神放在了黎末身上,许久后,她拉住了黎牧的手。
“我陪你去吧,有这样一个机会不容易,姐姐帮你一次。”
黎牧握紧她的手,眼底的担忧那样清晰。
名流云集的慈善晚会,又怎么会少了他。
***
当黎末换上黑色的纺纱抹胸小礼服,周围人眼睛都亮了。
及肩的黑发浅浅绾起,露出白净细长的脖颈,即使身穿礼服,她依旧站立得挺拔如松,像矜贵的黑天鹅。
浅淡的裸妆下肌肤白净似雪,眉眼有清傲孤风,一抹红唇,还有那眉间一点美人痣,平添了几分明艳的美。
“黎牧,你今天要看牢你姐,你姐出场绝对惊艳啊。”威哥笑道。
黎牧穿着与之相配的黑色西装,揽住她的肩膀,与她三分相像的脸上溢满自豪的小表情。
“我姐,肯定和那些胭脂俗粉不一样啊!”
走红毯的时候,她挽着黎牧的手,第一次穿这样细的高跟鞋,她倒也沉得住,昂首挺胸的样子,一步步走得稳稳的。
黎牧拉拉她的手,忍着笑意。
“姐,这不是部队里走正步,你放松点。”
她微微颔首,三年以来一直是军装加白大褂,第一次穿成这样,她还真有点不适应,加上进入会场之后心里总隐隐有些不安,她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
好在黎牧一直牢牢挽着她,她也渐渐平静,面对那些打探好奇的目光也很坦然,从容不迫的样子,不知不觉就成了红毯上的一道风景。
接送明星的车队末尾是一辆劳斯莱斯,车里坐着这次舞会的重磅嘉宾,他穿着白色的西装,仰着头靠在椅背上浅寐,侧脸的轮廓线条分明,夜色下,就像漫画中走出的吸血鬼,慵懒而妖娆。
“咦,黎牧牵的那个女明星是谁啊?好有气质,怎么从没见过。”
“应该是新人吧,她这种娱乐圈难得的高级脸,日后一定会火的。”
他是最后一个走红毯,他的助理们就围在车窗前欣赏娱乐圈的颜值盛宴,他没什么兴趣,趁这个时间补补他缺少的睡眠。
只是,在听到黎牧这个名字时微微睁眼。
却不想随意一瞥,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熟悉的侧脸。
额间红色美人痣,世间难得的容貌,那颗痣就像夜晚流动的星火,一下子点燃他心里所有的悸动。
他蓦地一下起身,失去所有理智,疯了一样要去拉车门下车。
旁边的经纪人肖焱眼疾手快地拉住他。
“祖宗,你干什么?没到你呢。”
他皱眉,不耐烦地想甩开。
“放开!”
坐在门口的小助理时颜张开双手挡住了门,表情有些视死如归。
“老大,马…马上就到你,你别冲动,再等等,只要等一下下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老大突然这么反常,但她知道自己要是没拦住老大,焱哥会把她杀了。
路逍言看到熟悉的人影已经进了会场,眼底的情绪渐渐消散。
她既然来了,他就不会放过她,不着急这一时。
时颜看自家老大消停了,也松了口气。
“姐,威哥让我去给那些制片人敬酒,我怕他们趁机灌你,你就不和我去了。”
“还有,姐,那人也来了,你要不想见他就躲着点。”
她举着一小杯红酒,点头让他放心,而后垂眸轻抿一口,左手紧攥着裙边暴露了她心里的不安。
可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奇妙,你越想回避的,越是猝不及防地要面对。
她刚转身,抬头,就同不远处的他视线交汇。
他同在学校里的样子没有太大区别,精致得像是神袛雕刻的一张脸,瘦削而挺拔的身姿,头发依旧喜欢染成有些张扬的颜色。
他穿着白色的西装,他依旧是她见过能把浅色系穿得最好看的人,俊朗的样子,仿佛童话中走出来。
他的目光像黑磁石一样紧紧吸附在她身上,她不想承认那目光里缠绵的爱意与思念,选择转头就走,干脆利落。
她脚步匆匆,因为感受到身后的人正在追上来,低头瞪了眼这双不管用的破鞋,没穿它,她能脚底生风地跑出去。
已经走出了舞会的宴会厅,却不想在楼道被身后的人扼住手腕,紧紧拉住。
她使劲了力气挣脱,不想几年不见他的力气大了不少,握她的手腕握得牢牢的,她根本挣不开。
为了防止她乱动,他把她拉到背靠着墙,然后双臂撑着圈住她。
黎末一米六五的身高,穿上高跟鞋还是矮他一截,在他怀里小小的一团,几乎没有突围的可能。
“黎末,你他妈跑什么!?”
望着面前这张对他冷淡到极致的脸,他心里有股闷火,脸色不太好看。
她仰头,笑得嘲讽。
“我为什么跑你不知道?因为我不想看见你。”
他咬牙,她这幅冷漠的样子实在让人恼火,难得看到她化了妆,红唇娇艳欲滴,可是却再也不肯对他展露笑颜。
他心里有怒,有委屈,还有几乎溢出来的思念。
然后,他果断地低头,吻住了他眼底饱满的红唇。
瞬间的攻城掠池,让人喘不过气。
黎末拼命想要挣开,用力地捶打他的胸口,他却牢牢地抓住自己,不给她一点喘息的机会,最后,她发了狠,用力地咬,把他嘴唇咬破了他才松开。
他看着她,嘴唇上挂着血,眼底微微有水光,大眼睛带着迷离,像是她欺负了他,委屈的神色。
几秒后,弯腰,抱住了她,额头抵在她颈窝,声音低沉又带着几分控诉。
“黎小末,我好想你,你这三年去哪了?”
“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你。”
她突然愣住了,他突如其来的亲昵让她慌神,仿佛,又回到了C大校园里,他组乐队准备表演,她忙着准备竞赛,一天难得一次见面,她去排练室找他,他扔了吉他冲到门口抱住他,一大高个弯着腰埋在她颈窝里,然后说“黎小末,我好想你。”
不管她被众人围观的面红耳赤,他十足依赖十足思念的样子,和现在无二。
用力把思绪从过去拉回,她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他也抬起了头,眼睛却不离她半分。
颈间残余的热度散去,医生的警觉渐渐被唤起,她突然意识到他额头的热度不一般,抬眼认真看他,脸上红晕太过明显。
她凝眉,对上他的双眼。
“你喝酒了?”
说完,手不自觉地探了探他的额头,果然很烫。
他点头,努力掩去因感受到她关心眼里的光彩,她还记得他酒精过敏,一喝酒就会发烧这件事,说明她还是记得他。
他瘪瘪嘴,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扑闪着,像个被抛弃的孩子。
“你知道我在这你都不理我,那些男明星跟你搭讪你还对他们笑,你知道我看了有多难受吗?”
“我天天想你,你还躲我,我难过,就……就喝了杯酒。”
黎末看他渐渐语无伦次,一大高个在他面前可怜巴巴地望着她,脸上因为发烧呈现不自然的红色,嘴唇上还有血迹,就像她欺负了他一样。
心里紧绷的那根弦松了下,那一瞬间她心软了。
“有人跟着你吗?我送你回去。”
见他状态不好,她握着他的手腕扶住他。
他眯眯眼,靠在她身上。
“我想睡觉,黎小末,我房间在楼上,我要你送我回房。”
知道他过敏很难受,也猜他这样子折腾不出什么,黎末心软了,于是答应送他回房。
然后,她就这样亲自把自己送进了狼窝。
开始是谁的强迫,谁在挣扎,后来又是谁的妥协已经不重要了,结果就是三年后他们第一次相遇,就度过了干柴烈火的一晚。
后来黎末回想,觉得自己就是脑子有病才会乖乖送他回房间。
可能她也是借着酒劲,没了那么多顾虑,要将这些年所有的心酸与思念宣泄出来。
很多年后,她问路逍言,那天晚上你是不是故意给我下套让我钻呢?
他大笑,扬眉,有些得意的样子。
他说,是呀,不然怎么骗回这么好的媳妇。
她送他个白眼,他笑着从后面抱住她。
他说,老婆,其实你一直很爱很爱我吧,不然你怎么会让我那么轻易地得逞,我那时生病了,你完全打得过我,只是你舍不得。
所以啊,有时候,有些孽缘,是命中注定的。
第3章 手术
下了火车,回到家,看到黎牧的东西都被清走了,猜想他是去拍之前跟她说过的那个古装巨制了,男三号,戏份挺重,短时间内回不来。
她心里松了口气,她突然回来,要是碰到了他,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
刚洗完澡,就收到了徐青青的短信。
“你丫到家了吗?到家了快点去医院看看,把手术日期定了。”
她笑,相处这么久,徐青青还是懂她,她是个执念很深的人,拖得越久,对肚子里的孩子产生感情了,就越难以割舍。
指不定什么时候下了决心,跑到没人认识的地方,倔强地把孩子生下,然后隐姓埋名,碌碌一生。
这种事,她是做得出来的。
徐青青怕她犯傻,说实话,她也怕自己死心眼,换了身衣服后,就出发去医院了。
在路上,出租车司机有着C城人的自来熟,听说她很久没回C市,热情地同她介绍。
她看着路边倒退的风景,各种大幅的广告牌很是瞩目,彰显着这座阴雨的小城如今的繁华。
广告牌上,熟悉的那张脸,笑着,眼底若有星河。
“叔叔,那个人……现在很火吗?”
司机沿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大笑。
“那不是路逍言吗?那小伙子唇红齿白的,长的是真好看,我女儿迷他迷得不得了,不对,我妈也喜欢,真的是男女老少通吃,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