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见黎末低着头,跪在地上沉默的样子,涌上心疼,情绪变得激动,拐杖在地上用力敲了敲。
黎父眼神冷冷地看着黎末。
“首长,路家我们这种小门户高攀不起。”
“叔叔,现在不是旧社会,我不信什么门当户对,黎末一直是我想娶的人,有没有孩子都是一样,我会好好对她,我也相信我们会好好的。”
听到他的话,黎父残存的那些顾虑也消失了,他看了眼挡在自己女儿面前俊美的男人,嘲讽地笑了。
“你能对她好?你在那混乱的娱乐圈,声色犬马,你的喜欢能维持多久?”
“黎末跟你在一起,要看着你跟别人逢场作戏,你连个正常的约会都给不了她,你和她见个面还要打扮成刚才那个鬼样子,她还要为你背负各种辱骂,生活或许都见不了光,要躲开各种狗仔,你确定能给她幸福?”
“我也不认为你足够成熟,能够照顾好我女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我不想黎末结婚后要照顾两个孩子。”
“我的女儿是一名军人,她的生活应该是严谨有序的,不适合与你们那个圈子的人混在一起,所以,我明确地告诉你,我不让黎末和你在一起。”
听他说完,路逍言攥紧了拳头,他深深地看了黎父一眼,然后低下了头。
余光瞥到他身侧的袋子,里面装的是他刚才用来伪装的道具,现在,好像在用力地嘲讽着他,让他没有底气。
他心里憋着气,但又无法反驳,刚才的话都是真的。
黎末跟着他,就会经历那些原本离她很遥远的事。
屋里沉默了几秒,最后是黎末打破了沉默。
她跪着,抬起了头,目光坚定。
“爸,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和路逍言在一起。”
“他是不够成熟,不够稳重,喜欢撒娇,有些孩子气,但这并不妨碍他给我幸福。”
慢慢,她抬起手,轻轻拉住身侧低着头,满是低气压的人的手。
“我相信,他会是个好丈夫和好爸爸。”
路逍言难以置信地抬头,对上她的眼,一如既往的澄净,只是眼中流动的十足的信赖却是那样耀眼,一下子点亮了他原本有些灰寂的心。
听到她这话,他没出息地想哭。
该死的,他这时候想紧紧抱住她。
而黎父,看到自己女儿跪在地上,挺直了腰,为了身侧的男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心里的火终于要爆发。
第一次,她这样彻底地忤逆他。
他心里有种空虚与恐慌,但一时的愤怒冲昏了他的头脑,让他来不及思考就
难以控制地拿起桌子旁的笤帚,狠狠地像黎末挥去。
“我没你这么不知廉耻的女儿!”
几乎是同一秒,一声很重的骨头撞地的声音,他跪在她前面,背过身紧紧抱住她,把她护得严严实实。
然后她爸那失去理智,用了很大力气打下去的一棍子,结结实实落在他背上。
他咬牙,闷哼一声,却是笑着在她耳边低语:“黎小末,我以后真的离不开你了。”
第10章 拥抱
这次见面就像一场闹剧,黎父举着笤帚的手有些颤抖,他也没想到自己一时愤怒,真的下手了,好在,那小子替她挡了。
他站在原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儿,有些不知所措。
黎末脸色很苍白,路逍言还紧紧抱着她,她被吓到了,他这样不要命地挡在她面前,她突然觉得喉咙很酸涩。
可能是因为父亲对她冷硬的态度,也可能是因为他的保护,一时间,她很想哭。
后来,他起身把她抱上了车,她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怎么和爸妈沟通,爷爷让他们回去,他会和她爸妈好好谈。
回去的路上,路逍言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两人沉默着,没有说一句话。
回到家里,他让她去洗澡,早些休息,她洗完澡出来,主卧里没有他的身影,在阳台上,看到他靠在窗前,低着头抽烟,身披夜色。
见她走过来,他把烟灭了。
“我洗完了,衣服我帮你放好了,你可以去洗了。”
他点头,长睫低垂着,眼里读不懂情绪。
“什么时候会抽烟的。”
她站在他旁边,随口一问。
读书的时候,有男生抽烟,让女生觉得他们很酷很有男人风范,他那时不屑一顾地说:“爷才不抽那损命的东西,我的男子气概,扑面而来好吧?”
她那时看着他有些滑稽的表情,哈哈大笑。
“工作不比在学校,总会遇到烦心事,偶尔抽一根。”
其实,是他想她的时候,喜欢用烟草的味道麻痹自己。
“你不喜欢我会慢慢戒的。”
看见黎末的侧脸,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承诺,黎末听了点头,心里一暖。
之后,他去洗澡,她坐在卧室的床沿发呆。
她能感受到,听完她爸爸说的那些话他情绪的低落,从小没经历过什么挫折的他,这次是真的有些伤心了。
而她,习惯了爸爸从小对她专制的教育,预想过他知道自己的事后的反应,只是没想到这么强烈。
她叹了口气,他们在一起,要克服的或许还很多很多。
他洗完澡后上床,见她穿着睡裙光着手臂,两眼看着前方发呆,拉起一边的毯子,围她身上。
“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吧。”
见他回来了,她立刻把已经准备好放在床头的医药箱拿过来,取出药水和棉球。
“路逍言,你把衣服脱了。”
他呆滞片刻,很快想明白她要干什么,故意笑道:“黎小末,你今天怎么这么主动?”
她瞪了他一眼。
“我给你上药,你快脱了。”
见她一脸的坚持,他无奈,只好解开睡衣的衣扣。
“叔叔只是轻轻敲了一下,真的,我没什么事。”
她抿唇不语,看到他白净的后背上一条突兀而触目惊心的红痕,顿时哽咽,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尽力轻柔地给他上药,却还是不忍心地问:“疼吗?”
他轻松地笑了。
“黎小末,我是个男人,你不要把我想得太娇弱了。”
他抓住她另一只手,对她说:“不疼,真的不疼。”
她把药放下,无奈又心疼地看着他的后脑勺,小时候听老人说,他这样的脑袋是生得极好的,这样的孩子以后一定会有福气,而她,后脑勺尖薄,以后免不了祸端,她怕是把他的好福气分走了,不然怎么跟她见面才两天,就挨了两顿打。
“骗子。”她看着深深的淤红心里越发难受,“都这样了怎么可能不疼,为什么要挡在我前面。”
听到这话他立刻转身,低着头,对上她的眼睛。
“我怎么可能看着你挨打。”他目光灼灼,在昏黄的床头灯下格外亮眼。
黎末对上他的眼睛,叹气。
“我替我爸跟你说声抱歉,他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他长这么大,估计都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下一秒,他突然凑过来,轻轻啄了下她的唇角,然后靠近,紧紧抱住她。
他声音低沉,在她耳边响起。
“以后叔叔也是我爸爸,我可以理解,如果有人要拐走我的女儿,我也会想把他碎尸万段。”
“今天晚上我不开心不是因为生叔叔的气,我只是觉得他说的针针见血,我都没有底气反驳。”
“我在想,你和我在一起,确实会受很多委屈,我给不了你曾经向往的安定的生活,就像叔叔说的一样,像普通夫妻一样去牵手散步都要提心吊胆。”
他放开她,微微停顿,咫尺之内,她能看到他的眼睫轻轻颤抖,他深吸口气,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但是,黎小末,今天你选择相信我真的让我超级开心。”
“也请你,继续相信我好不好?不要轻易对我失望。”
“我一定会努力去做一个好丈夫和好爸爸的,我发誓。”
我发誓,倾其所有,一生,只为你一人。
说到最后,他还笨拙地竖起四根手指,呆呆地在她面前准备发誓。
她笑了,然后伸手握住他举起的手,放下,这一次,是她主动抱住了他。
没有华丽的语言,她只在他耳边轻轻回复一个字“好”。
她知道他今晚为何闷闷不乐,他是害怕了,害怕她对他失望,也害怕他自己做不好。
对于一段突如其来的婚姻,一个意外的宝宝,会恐慌的,不止是她。
几秒后,意识到自己老婆主动抱了他这个事实,某人又笑得像个傻子,恢复了之前没心没肺的样子。
然后他坚持要躺在黎末腿上跟宝宝说话,黎末抵不过他的死皮赖脸,答应了。
某人就紧紧环住她的腰,跟个傻子一样自言自语,黎末望着他笑,偶尔也参与他自导自演的会谈。
半小时后,她轻拍他的脸颊,发现他累了,已经熟睡过去。
这么一天的折腾,怎么不累。
她轻揉他柔软的发丝,望着他安静的睡颜,像漫画中走出的男主角,精致俊美。
她低头,笑了,眉眼化作月色下温柔的一滩水,或许是被他传染了,她也开始对着自己的肚子自言自语。
“宝宝,你爸爸是不是很可爱呀。”
***
给他调整好睡姿,盖好被子后,她打开手机,发现已经十点了,正准备躺下睡觉,突然冒出一条微信,是来自遥远山区的徐青青。
知道以山里的信号,发出一条微信有多么不容易,她很给面子地马上点开。
青青:黎末!你爸今天打电话来基地了,我瞒不住就告诉他你回去了,你爸是不是知道了?你那边怎么样?速回!
她看了看那几个加强语气的标点符号,已经可以想象徐青青那个喜欢胡思乱想的女人现在急得要跳起来的样子。
这么多问题,她该怎么回?
想起什么,她笑了,点了一张照片发过去。
是她给他戴上戒指后他抓着她的手拍的。
照片里,她还是一脸懵逼的表情,他咧着嘴,摆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几分钟后,照片终于传了过去。
很快,她又收到了她的消息。
青青:所以,这就是弄大你肚子的混蛋?怎么笑得像个弱智。
黎末:嗯,他高兴起来就是这样。
青青:你们准备结婚了?
黎末:报告已经打上去了。
青青:速度呀,唉,我也不用天天在这提心吊胆了,这个结果还是不错的。
她发了个微笑的表情回她。
青青:等等,这人的五官怎么这么眼熟?所以,他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的?家庭背景怎样?有车有房吗?工资几位数?
黎末无奈地发过去:他叫路逍言。
青青:路逍言?嗯,这名字还是挺好听的。
三秒后,她收到一连串感叹号。
青青:!!!!!路逍言!黎末,我他妈没看错吧?不是重名吧?
黎末:不是,明明之前告诉过你,是你自己没信。
然后,在很远很远的山区,某个女护士的手机直接吓得没拿稳,掉床下去了。
她屁颠屁颠地捡起手机,迫不及待地给C城某个语气还镇定自若得像什么也没发生的女人打去电话。
黎末刚接起,就听见徐青青的怒吼。
“所以,黎末,你是怎么在我眼皮子底下勾搭上国民第一男神路逍言的!”
“快说,我要听完整版。”
怕吵醒他,她连忙拿着手机走到阳台。
然后,电话里传来她轻声的一笑。
她说:“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第11章 初见
她第一次遇见他是什么时候?她记得很清楚,是六岁那年。
那时大院里的老槐树还没有被洪涝淹死,炎炎夏日,还能给院里的人送来树荫,一片浓绿中有点点白色的小槐花点缀。
她爸爸当时给温家当司机,待遇不错,是路老爷子心疼他家养两孩子,儿子还病病殃殃,特意给安排的。
温家也有两个孩子,温浔是哥哥,温葇是妹妹,黎牧待在医院的时间多,很少有机会和小孩子玩耍,所以一来到大院里,就会迫不及待地去找温家兄妹,以和温家的少爷小姐相熟的身份和那帮高干子弟玩在一起。
一群孩子玩游戏,经常让黎牧当坏人或者是游戏中最会出糗的角色,黎牧傻呵呵的,人家愿意和他玩游戏他就高兴,她怕他受欺负,总会跟在黎牧身边。
那些孩子取笑她,给她取了个“跟屁虫”的外号,还嘲笑黎牧是“姐宝”。
黎牧那时不懂事,还让她离他远点,她也不恼,继续好性子地护着黎牧,黎牧游戏里要受的惩罚,或者是要扮演的受人嘲笑的小丑角色,她都替他一一揽去。
她比较早熟,她心里其实不想和那些高干子弟玩在一起,因为她知道,自己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妈妈经常会去别人家里捡那些孩子的衣服给她穿,不分男女地套在她身上,还告诉她这些都是名牌,要好好爱惜。
那时候,小小的她也会有自尊,也会害怕哪一天碰上哪个孩子,发现她穿的是他们的旧衣服,然后嘲笑她,她会自卑,会觉得丢脸。
路逍言要比她晚来大院里,他以前住在国外的大伯家,大一些了才接回路老爷子身边,那一年,他七岁。
她第一次见到他时他被院里一群小孩围着,穿着小版的衬衣,还系着个小小的蝴蝶结,大眼睛,很大很大的眼睛,脸颊白里透红,睫毛又长又卷,扑闪着,像是会说话一样。
他说着一口流利的英文,说得像歌儿一样好听,他手里拿着美国高档的遥控飞机,用简单的英文单词给他身边好奇的小伙伴解释它的操作。
那一瞬间她看呆了,这是她见过长得最好看的男孩子,像是童话书里活的白马王子。
但现实往往与想象背道而驰,他显然不属于童话中温柔绅士的王子,在院里混熟之后,小霸王本性暴露无遗,今天踢碎了李大爷的窗户,明天又故意剪了刘奶奶的花猫的胡子,吓得猫儿几天不敢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