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地低头一笑。
坐在他对面的何庄一脸悚然，用胳膊肘顶了顶阿焕，小声说：“你快看, 川哥怎么了？笑得贼……我形容不出来。”
阿焕低头操控人物忙着发育，抬头瞥了一眼又快速低头，一边小声逼逼：“看手机死了等复活呗，可能在笑你河道发呆吧, 你别看了，别仗着自己是辅助就公然划水, 帮我把这河蟹打了。”
“哦。”何庄撇撇嘴, “你怎么一点八卦精神都没有。”
“电子竞技没有八卦。”
余涣川对前面二人的小声逼逼毫无察觉，也浑然不觉嘴角还一直噙着的笑, 他打字回复。
九万：我知道。
九万：乖, 等等我就下班了。
“阿川, 别泉水挂机阿。”队长林季洵适时提醒, “你野刷了, 不打吗？”
“抱歉。”余涣川应了一声, 切回界面立马往野区跑：“蓝区刷完鸟我抓上。”
“好。”
九点准时下班，余涣川上楼回房, 换了号开了游戏在那挂着, 洗了个澡回来发现徐程星拉他玩游戏。
瞅了眼时间，九点五十，他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上擦了擦手上的水, 低头拿起手机，毫不犹豫地点了个——
拒绝。
果不其然，半分钟后，屏幕上方立马弹出徐程星的消息。
徐程星：拒绝？？果真是兄妹恩断义绝？？
余涣川：我有约。
徐程星：女的？
余涣川：徒弟。
徐程星：=口=！？
徐程星：你不是打职业么，还有空收徒？队里的？不会吧？？
她还想继续追问，这边余涣川瞥一眼时间。
21：55。
头发半干，坐在床上搭起一双腿，他提前私聊：
九川：来。
不爱喝水的人：好。
乔向浅上线之后，还偷偷摸摸看了眼好友列表。
张玮涛今天都没上线，这么晚了应该是没打算玩……她探头看了眼隔壁床，刘嘉雅在看搞笑视频，带耳机，边看边笑，一阵一阵的。
再看一眼游戏，离线中。噢，她已经钻二了。难怪没在玩游戏。
安全。一级警报解除。
乔向浅接受邀请进游戏，莫名长舒一口气。
有种谍中谍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游戏刚开局五分钟，乔向浅便听到九万像是闲聊般地说，
“徒弟。”
“嗯？”
余涣川听着耳麦里那声甜甜的‘嗯’，心莫名的软了软，他说：“后天我要飞去Z市，那天晚上可能没空，不过之后晚上就有了。”
去Z市？乔向浅愣了愣，漏了一个兵，想起战队里小星星的情报……不会是去打预选赛吧？
打比赛的时候还要陪她打游戏..乔向浅默了默。
“怎么不说话？”耳麦里传来他的询问。
默默清了一波兵，乔向浅才慢吞吞地说：“我那天忘说了，我一月十五，十六号期末考试，最近可能不怎么会玩了，可能一个星期就两三次吧，正好你有事，就先忙着吧，等我放假了再一起玩。”
余涣川一时没反应过来，才想起他这小徒弟好像还是……大学生。
她朋友圈里甚至还有大一军训拍同学的照片。
这么一算，也的确是。
“其实也还好，”余涣川顿了顿，又说，“你不上，我估计也暂时不会上了。考试重要。”
是啊，考试重要。
你比赛也很重要啊。乔向浅在心里想。
她今天上线前，作业资料查完了，无聊去查了查KPL的内容规则，发现赛程还是排得挺紧密的。
顺便又了解了一波电子竞技。
今天的这几局打的格外沉默，乔向浅直接打上了王者，玩这个游戏一个多月就上了王者，周围一堆挣扎几个月才钻石的，可是她心里却莫名地没那么开心。
九万飞去Z市的这天，乔向浅再次私聊他说她要专心复习了，最近就不玩了。
九万回她一个好，说玩的时候再喊他。
乔向浅想，那也只能挑在你不比赛那几天喊你啊。
***
预选赛一周三天，第一天，周五，一共八场比赛，乔向浅在网上找直播。
第一局，看着两方的打野的脸，一个年轻但黑眼圈极重，一副乳臭未干的样子，操作却很沉稳；另一个则是脸微胖圆圆的，一看就是不经常运动的虚胖，但操作却偏凶悍。她在心里猜测，会不会有一个就是九万。
胖的那个……不是说胖子底气足吗？九万声音挺低的，胖也有可能啊。
乔向浅在脑中构想了一下，嗯……不想了！
不过，虽然她觉得九万打野很厉害可能会去玩打野，但他射手也不差啊？兴许他玩的不是打野呢？
她又开始看两方射手的长相。
又是一瘦一胖，乔向浅彻底陷入纠结。
看完前六场，她看哪个都不符合自己内心对九万形象的构想。
不过边看比赛，边学了一些新套路。
最后两场晚上八点半同时进行，其中一场是一支十月才成立的新队伍ZH战队对战降级的老队伍TG，而另一场是两支城市赛产生的队伍，UP战队和MS战队。
除了TG，另外三支队伍都挺新的。
乔向浅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床上，两边直播双开。
她先看的是两支城市赛出来的队伍，镜头依次扫过每个人，巧的是场上十个人都挺瘦的，有几个老颜，更多的是年轻的面孔。
会在这里面吗？乔向浅漫不尽心地想。
其实她已经不报什么希望去猜测了。猜不出来。
再看另一边，ZH和TG这边导播已经没有给近景镜头了。
已经进入Ban/pick，镜头切到ZH整体，中间是五个人坐在一起的画面。
看不太清楚——乔向浅把这个界面的视频调到全屏。
全屏的那一刻，坐在中间，低头带着耳机的人，突然抬了头看向镜头三秒。
顿时，全场焦点。
额前的发堪堪在眉上两厘米，却仿佛剑眉入鬓，他眼角略微上扬，潋滟如画，好似从耳机里听到了什么，他抬手扶了下耳机，扬扬眉，唇角也小幅度的勾起了。
就这么简单的微笑，却有着十足的撩人意味。
乔向浅与镜头里的眼眸对上，呼吸忽地一窒。
即便高糊，但放大还是能看到表情的，看直播的一些小姐妹还是发现了他的颜值。
【这就是ZH的新打野？好帅啊！！！这支战队之前挺凶的一下换两人会不会不行啊？】
【哇看来官方放的海报有毒，是不是修过头了，明明这么帅怎么感觉海报颜值少了一半！！】
【这个小哥哥是谁？三秒钟我要知道他的名字……】
【看什么比赛，看人啊！】
【无心看比赛了，打的烂我也追。】
【请务必晋级我想多看几轮赏心悦目！】
【发海报就注意到了，完了我的小哥哥藏不住了。】
【这组平均颜值不错啊！赏心悦目队。】
眼前的弹幕增加的飞快，乔向浅想起今天下午刘嘉雅说的，去打职业的大四学长，
她看了眼ID，ZH.川。余涣川。是了。
那应该……也不是九万吧。
更别提这个学长，她还见过本人一面，等等……他的声音好像也是低音炮。
不可能啦。乔向浅在心里否定自己。
长得就不像那种气势。
乔向浅揉揉额，明天应该几支队伍吧，明天再看看。
不过现在这场比赛……乔向浅决定看完。
其实这组整体偏瘦，不说中间的余涣川提高了整体颜值，两边坐着的和后面坐着的两位，除了射手阿焕戴眼镜，其他都脸上也都干干净净的。
总之给人感觉很舒服就对了。
ZH那位余学长选了韩信打野，开局入侵对面红区，成功偷掉红buff，然后在河道配合吕布拿下一血，中路再配合小乔抓了一把对面的貂蝉，拿下人头，然后一路节奏带的飞起——
暴君，抓射手，稳控对面红区，拆塔，单打大龙……
一整局看下来，韩信忙得要死，不是在打野的路上就是杀人的路上，节奏却很明显。
连着两局韩信。
2：0，零封TG。
【这新打野和中单可以啊】
【韩信是信仰呀……小哥哥真帅】
【我宣布他已是我男朋友，后来的都是假的】
【这打野好凶……】
乔向浅看着却有些怔。
她跟九万玩了那么多把，他也是喜欢开局反红，这路子，今天虽然也有几只战队是这样的，但他的风格格外明显。
乔向浅忍不住小声哀嚎一声，天呐，猜得她都要纠结死了。
怎么能看到一个帅的就忍不住各种把他往九万身上联系呢？也太看脸了吧！
撇去这些，她一直欣赏的都是……师傅的，才华。
和某些体贴。乔向浅陷入回忆，比如九万经常帮她打蓝，点请求集合提醒她去拿，也经常带着她去反蓝，有的时候二打一，对面必死他主动跳开人头给她，美名其曰去刷野不拖节奏……
反观ZH这个打野，几乎全程拿着家里的蓝，也就后期让了两个给小乔。
而且经济打得特别高，全队资源好像都倾斜到他的身上。
虽然他好像能Carry，但乔向浅作为一个主玩中单的还是很难受的。
在她看来，ZH的中单也不差啊。
果然不是吧。
乔向浅合上电脑。
刘嘉雅睡了，他们另外一个舍友上个月就搬去校外了。宿舍就剩三个人。
在下桌刷微博的田婉也正巧准备休息了，看着爬下来放电脑的乔向浅，她想起刚刚看到的热搜，忍不住询问——
“阿浅，你们玩那个王者，也有电竞啊？”
“是啊，怎么了。”乔向浅摆好电脑，奇怪地看着她。
“你刚刚在看这个吗？”
“嗯。”
田婉想起刚刚冲上末尾的热搜，样子有些鄙夷：“我就奇了怪了，手机游戏也能有比赛？一群人拿着手机在那里打游戏不觉得很傻么？”
“我觉得还好啊，给了一些人机会，”乔向浅反驳，“不管怎么样，我们观众看得都是内容，又不是什么方式。有的人还觉得一群人坐在电脑前打游戏傻呢。当初电脑游戏搞竞技的时候，还不是被一堆人说，打游戏也能作为竞技吗？”
田婉一时语塞，但她习惯了杠，便下意识的反驳：“我刚刚看到热搜了，我们学校有个学长也去玩这个了？他学历也不差啊，长得又好，玩这个不觉得浪费么？这么不稳定的工作，他也太傻了吧？”
乔向浅把电脑充电器卷好，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怎么说也无法说通的无力感。
“他喜欢，就让他去做啊。反正也就能活这么一次，不追求点自己喜好的事物，永远过着被别人安排好的生活，多无趣啊。”
田婉听言默了默，片刻又不甘心地囔囔道：“那是你还年轻，等你经历过就知道了，反正我就觉得稳定多好啊……哎，我就说说，你那么激动干嘛。”
乔向浅爬上床，被子一盖，就算好脾气的她，也已经有些生气了，语气忽地重了起来：“既然你也说你喜欢稳定，那不就得了。人各有志，别人的选择你觉得傻，他自己未必觉得傻。”
“好嘛，”田婉默了默鼻子，爬上自己的床，小声嘟囔，“嘁，那么较真干嘛。”
乔向浅隐约听到‘较真’俩字。
猛地拉起被子蒙住头。
不知道为什么冲动，也许是被田婉那句，打游戏太傻而刺激。
其实不止田婉，她的人生，到目前为止也是被爸妈安排着的。
学习是父母逼的，大学也不是她选的。
唯一的乐趣，就是父母偶尔会允许她玩点小游戏休闲，带她去户外休闲吧。
游戏是真的可以休闲，她也是真的喜欢。
她原本以为上大学就可以飞了，以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父母却让她以后看看能不能考教师，或者去考公务员。
老师，稳定，寒暑假。听起来多诱人。可是她真的不喜欢当老师，也不喜欢做公务员。
唉——
她在被窝里闭着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
真羡慕啊。
那些可以随心所欲支配自己人生的人们。
***
一月中旬，考完试，寒假便正式开始了。
乔向浅是本市人，不用抢回家的票，假一方，她直接拖着行李坐地铁回家。
17年的春季预选赛已经结束了，ZH，UP，MS等五支战队成功晋级。
看九万的态度，应该是成功晋级了吧。
这半个月九万还是跟她保持每天说两三句话，聊一聊的频率。
九万开始向她抱怨了，乔向浅看得最多的就是——
好累，宵夜，庆祝，手麻肩酸。
她问他为什么手麻肩酸，九万则一本正经的回答她电脑办公，打字打的。
既然他不愿意说，乔向浅也不去问。就保持这种微妙的平衡，一直到预选赛结束。
九万跟她说要过年了，于是这期间空闲时间比较多，在外地玩了一下，今天的机票回老家。
乔向浅表示她也是，考完试就放假回家，彻底成为咸鱼和家里的害虫。
睡到九点就被骂只睡懒觉不做家务，乔向浅很无辜，她明明每天都在认真洗碗。
这天爸妈出去买年货，乔向浅做贼似的，把房门锁上，还顶了一个椅子在门前——乔母有她房间的钥匙，一开门还是玩完。
她呼了口气，正值冬天，南方的室内没暖气还是冰冷冷的，居然给她呼出了一团热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