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
“什么时候？”
“十月。”
第50章
最近菜园子里的菜成熟得太汹涌，以至于陈芳每次去地里摘菜的时候都是又喜又忧的。
“小楠, 咱明天摘些菜去卖？”陈芳想了半天, 终于想出这个办法。
瞧这些瓜菜, 一个个都水灵灵、翠幽幽的, 一看就知道是好菜，还能卖不出去？
萧楠摘茄子的手一顿, 视线落到她正摘的这株茄子上。紫黑色的枝干分了十好几个岔枝, 紫色的茄子花挂在枝丫上面, 紫得纯粹，紫得干净。根部低端则挂了好几个大茄子, 滑溜溜的，圆滚滚的, 透着耀眼的亮光, 紫得几乎发黑, 与绿色的茄子蒂形成强烈的颜色对比。
这还只是两垄茄子里的其中一株，试想想, 要是把它们全都摘了, 可以装上一大背篓了。
不仅仅是茄子，其它果蔬同样硕果累累，好似在竞争似的, 一个个缀得丫枝都弯了腰。
萧楠想，家里只有她和母亲两个人, 即使再加上六条食量超大的狗，也吃不完这么多的蔬菜, 还不如摘去卖了换钱，正好她最近差钱也差得厉害。
“妈，咱明早一早就来摘，到时候新鲜一点，拿出去也好卖。”打定了注意，萧楠快速的摘了几个茄子、半把辣椒，又掐了一把藤菜，就准备拿回去做午饭。辣椒实在是太辣，就这半把，她都还用不完呢。
竖日一早，萧楠四点半就爬起来摘菜。陈芳本来也想跟着一起去，被阻止了，手术一个月都还没有呢，折腾啥？
拾了半把稻草，背了背篓，拿了箩篼，萧楠在狗子们的吆喝下，风风火火的进入菜地。
凌晨的卧龙湾是寂静的，踩着露珠，周遭惊起窸窸窣窣的响声，想来是那早起的蟋蟀、蚱蜢被惊扰的躲避声。竹林在空气中半黑半明，窸窸索索的响起连绵不绝的沙沙响声。
月亮还没落下去，颜色似乎也没先前那么亮了，仿佛被一夜的黑夜透支了似的，有些筋疲力尽。
放下背篓、箩篼，萧楠先去摘黄瓜。挂在藤上的黄瓜带有许多尖尖的小黑刺，萧楠为了保留住这些刺，特意一手抬着黄瓜屁股，另一只手拧根蒂，她力道大，轻轻一扭，黄瓜就下来了。等看见背篓装得差不多的时候，萧楠就没再摘黄瓜，又去摘茄子。
茄子的根蒂也有保护次，不过摘得多了，萧楠就有了心得。快、很、准，用这三个词准没错。
萧楠的手像一道残影，挥舞在菜地里，众条吃瓜狗，半蹲在菜园边上，高高扬起狗脑袋，炯炯有神的盯着萧楠的表演。
不到半个小时，背篓箩筐就装满了四季豆、豇豆、茄子、黄瓜、番茄等，辣椒萧楠没放进去和着装，那玩意儿，太辣了，她怕把其它蔬菜熏着。
这些在枝头上摘的蔬菜摘完后，萧楠才慢悠悠的蹲着身子掐地上的藤菜。种在土里的藤菜蹿发得很长，根须爬得到处都是，很是废了一番力气。其实藤菜也可以栽到水田里，栽田里的藤菜要嫩一些，没有土里的藤菜根须多。摘好藤菜，萧楠用带来的稻草分成一把一把的，然后捆在一起。这样卖的时候就不会显得凌乱。
折腾半天，萧楠就瞅见村子里的孩子陆陆续续的开始过来，于是加快速度搞定这些蔬菜。有那大一点的孩子，看见菜地里摘菜的萧楠，都自告奋勇的过来帮忙，几个箩筐背篓的菜很快就被抬回去了。
练完拳，陈芳已经做好了早饭。想着今天要去街上卖菜，她也没做什么复杂的菜式，一人下了一碗面条，狗子们的早饭她也一并弄好了。
“快快快，小楠，你后边慢慢来，我到村子口让仲华等等。”饭碗一搁，陈芳就迫不及待的催促萧楠，弄得还在慢慢吸溜面条的她不由得有了些紧迫感。
“行，妈，你先去！我马上来！”萧楠吸溜完最后一筷子面条，对她妈说道。
“对了，你不要背东西了。”萧楠后面赶紧又补充了一句。
正准备把黄瓜背走的陈芳听到这话一顿，只好放下背篓跑出了院子。留下萧楠快速的把碗筷传到锅子里，掺半瓢水先泡着，打算等赶场回来之后再洗。
整合了一下装菜的背篓箩筐，萧楠挑着一旦菜，背上背着一背篓黄瓜，晃悠晃悠的上路了。
于是，当萧楠挑着一旦菜，背上背着一个大背篓出现在村口的时候，又收获了一大波唏嘘感慨夸奖。
“小楠呐，你这妹儿咋挑这么多哟？这怕是好几百斤啊！”
“哎呀，太夯实了，我都挑不起来。”
有一个黑脸汉子甚是惊诧，他实在不相信萧楠能挑得起这么多东西，以为下面都是装的藤菜这些不长重量的东西。
于是他不信邪的上前颠了颠萧楠的箩筐，手上的分量告诉他这还真是实打实的。
“你这闺女，吃了大力丸了？”汉子惊讶的问萧楠，实在是太震惊了。这还是一个女娃子么？
萧楠嘻嘻笑了两声，打着哈哈。没办法，为了投便宜，她一次性全背了。虽然知道这实在有点打眼，但以后还要住村子里很久，一直遮掩着也不是办法，索性就光明正大的出来了。
“叔，咱村里的水土养人呐，这不，我的力气就越来越大了。”
萧楠一边开着玩笑，一边把箩篼往车上专门留出来装货物的空隙处搬。车上坐着的人也赶紧上来搭把手，合力将背篓箩篼塞进去。
这一放进去，车里的空间越发满当当的。萧楠一看，这空间她怕是塞都塞不进去了，于是扭头就问坐在驾驶座的萧仲华：“仲华哥，我现在坐哪儿啊？车顶？”
“哈哈，你要是坐得上去我就服你！”萧仲华乐呵呵的笑道，扭头瞅了瞅车子里，的确见坐不下去了。
“婶子些，要不你们谁给小楠让一个座位？”
这话一出，挨近他的一个婶子当即就说道：“诶诶，我有急事上街啊，耽搁不得哟。”
“我还要去买锄头，晚了怕是人都走了。”
“我去……”
……
吵吵闹闹半天，都不见一个人愿意让出来。
萧楠在边上看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自己回来这几个月，虽说贡献也没多突出，但前些日子卖的李子、桃子，还有这几个月的竹编，哪一个她没在中间帮忙？免费教村里的孩子练拳，她也没说什么。现在连让一个位置都不愿意让，唉。
“小楠，要不你来我这儿坐，我等下坐第二班过来？” 话说先前陈芳过来喊住车子，自己也被塞到了副驾驶座上，加上她那地方现在已经塞了两个大妈，一个小孩子。她正弓着身子忍着呢，见没人愿意让座位，出声道。
卖菜肯定得宜早不宜迟，否则到时候散场了卖给谁？要是让她一个人先去的话，别说其它的，就是这框子也够得她搬。
也不知道这闺女吃了啥，力气越来越大，当初知道的时候吓了她一大跳。默默观察了好几天，发现萧楠活蹦乱跳的，吃嘛嘛香，也就渐渐放下心来。
陈芳下了车，把萧楠塞了进去。萧楠人高，再加上副驾驶坐的人多，她曲着腿半蹲在座位上。还没一分钟，腿就开始麻了。
萧仲华见此，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启动车子快速的冲出去。不知怎的，今天他开得非常快，本身上卧龙湾的这条道弯拐就多，这速度一快，人就像要飞出去一般。
“仲华，咋开这么快？慢点慢点，咱不急！”这是先前拒绝让座的一个大婶，才一会儿功夫她就不急了。
其他人也跟着道：“是啊，慢点，仲华！”
“要得要得！”萧仲华嘴里应和着，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减半分。
只有萧楠，仿佛明白了萧仲华的心思。心里乐呵的感激，腿上的麻木又让她感到痛苦，整个就是痛并快乐着。
她也觉得自己变坏了。
好不容易到了镇上，萧楠一到路口，人一下子就跳下去了。
等车上的人都下来了，萧楠才准备去拿自己的箩筐。
“小楠，你上哪儿卖？我送你过去。”收完钱，萧仲华拦着萧楠的动作。
“去菜市场看看。”萧楠想也没想就回答。其实她也没想好上哪儿，菜嘛，肯定就上菜市场卖呗。
“你去那儿卖不划算，卖高了，你的菜卖不出去；卖低了，你的菜这么好，低了就亏了。”
“那怎么办？我该上哪里去卖？”
萧楠想想也觉得有道理，她这菜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好菜，可是镇上的人都舍得吃么？他们这个镇上周围都有些无主的荒地，勤快一点的人，自己扛了把锄头挖个几平方，一家人的菜差不多就出来了，过得很是节约。
萧仲华手指虚虚朝虚空一指：“那里！”
第51章
萧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发现除了几片低矮的建筑群, 再远处, 屹立着连绵起伏、巍峨苍翠的大山。
“你让我到那片房子周边去卖？”萧楠有些怀疑, 那片房子和镇上的其它房子根本没啥区别, 有的甚至还更老旧，里面真的有舍得吃高价钱蔬菜的人？
“不是, 是那片山里有一个疗养院, 或者说是养老院, 里面住了许多非富即贵的大人物。”
“你说，他们舍得吃不？”
萧仲华好心情的给萧楠解释, 他平时收山货，见的人多了, 路子也就广了。这地头上有些什么门道儿, 他多少都清楚些。
萧楠眼睛一亮, 觉得这事儿有门。不过：“你不是还要回卧龙湾拉人么？要不我还是先到菜市场试试水，到时候等你空了再拉我去疗养院看看？”
“行。”
大平镇虽然小, 但是该有的设施还是有的。镇上有一个农贸市场, 专门规划出来给附近赶集的商贩卖东西，市场的台子是用一块块预制板搭起来，卖衣服的, 卖肉蛋鸡/鸭的，卖蔬菜的, 每个区域都有特定的规划。
萧楠来得有点晚，菜市场的位置都被占据了。没办法, 她将就着找了一个挨着菜台子的角落，把背篓、箩筐摆放在那儿。萧仲华送她过来之后就走了，现在就她一个人。
为了方便来往的行人更好的看到蔬菜，萧楠在菜筐的前面铺上一层干净的袋子，然后每样菜捡了些漂亮的放在上面。
一切准备妥当后，萧楠就站那儿望着路过的人。
萧楠不知道，打从她搬着菜筐子进入菜市场的时候，附近的那些卖菜的大妈大爷都愣愣的瞧着她。尤其是看她挑着一旦蔬菜，走起来像飞一样轻松，更是惊得假牙都快掉出来。
见萧楠终于停歇下来，旁边的一个荣光满面、面皮红润的老大妈便迫不及待的问她：“妹儿，咋个出来卖菜哟？”
“啊？”被搭讪的萧楠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她出来卖菜咋了？难道市场上规定她不能卖菜？
然后老大妈就直白的说了：“看你一个年年轻轻的妹儿出来卖菜，太稀奇了。”
萧楠一头黑线：“……”
环视一圈，还真像老大妈说的那样，这菜市场，几乎都没有一个年轻人卖菜卖东西的，几乎都是些老大爷老大妈，再不济也差不多是她妈那一辈的。
没得到萧楠的回答，老大妈就又问了起来：“你这么年轻咋个没出去打工啊？你们年轻人现在不都是往那文州、广冬跑么？妹儿你是哪个村的？……”
巴拉巴拉一连串的问题当头就砸过来，萧楠晕乎乎的，现在的农村大妈奶奶们都这么健谈么？果然，她似乎又知道了一个为什么年轻人都爱往城里钻的理由了。
萧楠赶紧阻止她问下去，拿起背篓里的一个茄子就问她：“婆婆，你看这茄子怎么样？我种的！”
“哟！”老大妈果然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接过萧楠手里的茄子，拿在手上捏了捏，又像拍西瓜一样拍了拍，说，“闺女，你这茄子种的好啊，瞧瞧这颜色，瞧瞧这个头，好！”
“这样，你给我捡几个称称。”
萧楠脚下一个踉跄，一脸无语，她真的只是想转移老大妈的注意力，没想给她推销自家的茄子。不过，在商言商，萧楠还是将自家茄子的价格说了出来：“婆婆，我这茄子五块钱一斤。”
“五块？”老大妈大吃一惊。
“嗯，对，就是五块。”
老大妈啧啧了两声，确定萧楠不是在开玩笑后，再度拿起了那个茄子：“闺女，不介意我掰开来尝尝么？”茄子这东西，生的时候一般没什么味道，煮熟了才有一股特有的茄子味在里头。
“尝呗，没事！”萧楠大方的点头。
听到这话，老大妈立刻毫不带犹豫的掰开茄子。一掰开，茄肉立即落入眼帘，泛着淡淡的白色，带点青色，隐隐约约看见几颗还没发育好的茄子籽粘附在上面。
“还是给我来两斤吧。”老大妈看完之后，依旧让萧楠给她称。
闻言，萧楠立马用杆秤给她称了两斤，特意调得旺旺的递给她看。老大妈也满意萧楠的做法，笑着连连点头。
就在萧楠刚刚准备夸老太太不贪小便宜的时候，就听到对方说道：
“这个茄子送给我了？”
萧楠：“……”
还能说什么，直接装给她了呗。不仅如此，还扭着萧楠送了一大把辣椒。
最后老大妈喜滋滋的提着茄子辣椒回了自己的位置，萧楠望过去，这才看清她的摊位上只有几把蒜苗。
老大妈发现萧楠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蒜苗，笑咧咧的和萧楠说：“我出来卖菜啊，就是投热闹，我喜欢这里的气氛。”
萧楠暗暗撇撇嘴，她就说嘛，谁卖菜只卖几把蒜苗啊。
之后，不断有人被萧楠面前摆的蔬菜吸引，结果一问价格，又都摇摇头走开了。
就说那番茄，萧楠卖六块一斤，市场上的都卖两块左右一斤，人家的一斤抵得上她的好几斤了。这些持俭有家的大妈婶婶们，心里都贼精，加减乘除噼里啪啦一算，差价就算出来了。
萧楠也不强求，如果她一开始就把价格压低了，那后来涨都涨不上去。要是涨了，保准有人闹腾。还不如一开始就卖高一点。
等陈芳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萧楠正低着脑袋在那儿玩手机呢。面前的菜也都还是满满的。心里有些疑惑，菜明明那么好，怎么卖不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