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及时赶来,内室并没有她事先预料的不可描述的画面,她长叹了口气,仿佛一下轻松了下来,“.....月儿,你到娘这里来,你爹爹有话对赵翼说。”
公孙月太了解她爹了,这个时候她绝对不能离开赵翼半步,赵翼是她千挑万选出来的夫君,若是被他爹打的伤残了,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公孙月道:“爹爹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女儿与赵翼不分你我,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事就是他的事。”
公孙衍捏了捏高挺的鼻梁,内心挤压的火气一时间消散不了,可事已至此,为了女儿的日后打算,他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赵翼,你父亲他出事了。”
赵翼眸色一凌,上前一步,语气惊愕道:“将军,我父亲他怎么了?”
公孙月也很着急,她与赵翼的事还没解决,现在可承受不起任何的打击了,“爹爹,您倒是快说,赵世叔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公孙衍见赵翼与公孙月已经是分不开的鸳鸯了,索性当着二人的面便道:“现在还不能确定,朝廷探子来报,说是赵凌已经失踪一月有余,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以我之见,还是赶紧先将人寻回来,他一个堂堂大同总兵,怎么可能好端端的失踪?就连我也委实想不通。”
赵翼与公孙月互视了一眼,赵翼拍了拍公孙月的手,“我先回去了,你听说休要再胡闹。”
公孙月轻轻依着他的臂膀,双眸柔情的仰视着赵翼,“我听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你别急,这事一定是个误会。”
公孙衍,长公主:“........”
赵翼很快就离开了长公主府,不同的是他这次是从正门出去的。
公主府的守门护院面面相觑,但见长公主与将军并未制止,他们也不好多言。
只是......赵二公子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
赵翼回到府上,与赵夔商榷了此事。
赵夔觉着哪里不太对劲,“你是说父亲失踪一月了?但今日父亲还送了书信回来,只是这信给母亲的,你我不便打开。”
公孙衍的话不会是空穴来风,赵翼顾不得那么多,让婆子将王氏房里书信取了过来。
王氏明日才会回京,这信封上的封蜡还是完好无损的。
赵翼将信封打开,他没有看上面字迹,父亲对母亲的“花言巧语”他也不敢直视。
赵翼直接看了下面的落款,道:“这是半月之前才写的,父亲怎会已经消失一个月?”
赵家有专门的家丁在大同与京城之间送信,用的都是最好的战马,即便遇到风雪天,最多也只可能延迟几日。
赵夔对自家父亲是绝对的信任,一来赵凌失踪的莫名其妙,二来赵凌痛恨蒙古鞑子,怎会好端端的与蒙古可汗会面?
这一桩桩一件件俱说不通。
赵夔问了一句,“公孙将军的意思是,温贼有意暗指我赵家与蒙古鞑子私下有交情?他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已经昭然若揭,用的还是十九年前的老法子。
只是碍于证据与赵家在朝中的地位,温茂盛一时间还没法撼动赵家。
赵翼凝眉沉思,片刻方道:“现在关键之事,是先寻回父亲。”
赵夔道:“我即刻命人赶赴大同。老二,你的儿女私情先放一放,老四说他有法子让高丽太子退婚,老四说话从无虚言,你就放心吧。”
赵翼一愣,忙问,“老四有法子?他曾说过是什么法子了?”
赵夔摇头,“等他从通州回来,你再去亲自问他,三日后辰王府设宴,届时我兄弟三人都要去,我赵家无论如何都不能垮下!”
赵翼点了点头,兄弟二人在夜色朦胧下喝了几杯凉茶,赵夔问,“老二,你这茶不错,倒是能让人静心养神,从哪儿得来的?”
赵翼喝茶的动作一顿,劝了一句,“大哥还是少喝这茶,侯府的子嗣要紧。”
赵夔似乎没有听懂,“.......什么?”
赵翼漫不经心的品茶,“没什么。”
*
次日,赵宁起榻时,春竹和夏雪二人已经在一侧伺候着了。
春竹道:“姑娘,四公子让奴婢早些伺候您洗漱,一会用了早饭就启程回府了。”
这么急?莫不是昨天听闻侯爷父亲失踪的事是真的?
赵宁应了一声,洗漱好后很快就去前厅用饭。
李氏没有露面,听说身子不太利索,其实是因为王氏拒绝了将李玉莲带回定北侯府。
王氏神色赧然,王家大爷宽慰了一句,“芷婼啊,你别放在心上,你嫂子就是这种人。”
王氏点了点头,赵家的三位公子她已经算是了解了。实在没法在他们身边安插人。
赵夔才刚成婚不久,萧氏还未生下一儿半女,总不能这个时候领着李玉莲回去给赵夔做妾吧?那她这个婆母也未免太过强势了。
赵翼本身对女子排斥,眼下又因着公孙月的事而伤身,如今不可能接受旁人。
赵慎更是不用提了,驸马爷哪能娶小呢。
李玉莲本人也没有露面,赵宁特意留意了她四哥的表情,见他神色寡淡的喝着小粥,似乎还有一点失望。
赵宁:哼!
回京的路上,赵宁明显感觉到车速有些快,她猜四哥也在赶路,现在母亲还不知道侯爷父亲失踪了,她现在有点担心母亲知道了会受不住。
这一次,车队没有在路上停留,抵达侯府时已经快至天明了。
待王氏领着婆子等人入府后,赵慎单独叫住了赵宁,“这几日待在府上,不要随意走动。”他语气严肃,不像是开玩笑。
赵宁当即意识到了什么,“到底怎么了?四哥。”
四周还有守卫森严的护院,赵慎却突然趁人不备时,拉住了赵宁的手,放在广袖之下捏了一捏,这才放开了她,他神色倏然放松,“这些不是你应该操心的,回去临摹我的画像,我过几日就要看到。记住了,该画的地方不可少了。”
赵宁:“..........”
天还没有彻底大亮,赵宁回院小憩了一会,她是被一阵惊雷吵醒的。
入夏之后,今年的雨水颇丰,一场接着一场的下着,没完没了。
墨书急忙忙过来见了赵宁,墨书是王氏身边的贴身大丫头,比赵宁年长了好几岁,听说王氏已经将她许配给了赵凌身边的护卫,只是暂时还没有成婚。
墨书见赵宁一头的长发倾泻,还是没睡醒的样子,忙道:“姑娘,您快些跟奴婢出去一趟,肖家过来抢人了!”
肖家?他们怎敢在侯府抢人?
抢良哥儿么?
这件事上回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了,怎么又来了?
这厢,桃园也得了消息,赵慎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他换了一身衣裳也往前厅赶去。
在路上时,赵慎问,“谁让肖家的人进来的?”
随从道:“回四公子,是世子爷。世子爷交待过了,侯爷正好出事,肖家就找上门来了,这次肖家肯定是受人指使,既然如何,那就将计就计,看看对方究竟干什么。”
赵慎面无他色,一路轻步往前,在无人看到的地方,唇角微微一扬,
老狐狸的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厅堂内正坐着赵夔,赵翼二兄弟,另外肖家大爷与肖二爷俱在场。
今日的肖家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但家族根底还在,这次登门闹事也并非巧合,在场的几人都是心知肚明。
肖大爷看着风清朗月的几位公子,他假意一笑,没有了定北侯的赵家还能是原来的赵家么?他就不信赵家的几位公子能撑的起这硕大的定北侯府,“呵呵,良哥儿说到底也是我肖家的骨血,赵家迟迟不放人,难道是想以势压人?”
这话放在以往,肖大爷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他也没有这个胆子。
赵夔笑了笑,心道:即便是以势压人,你又能怎样?!压的就是你!
赵慎走了过来,他一身素白的锦袍,行走之时,衣角带风,自有一股淡淡薄荷清凉拂过。他落座之后便道:“良哥儿很快会过来,他要不要跟你们回去还得看他的意思。”
赵夔本不想让良哥儿露脸,让良哥儿知道自己曾有这样的至亲,怕是会影响了这孩子。
赵夔不明白为何赵慎会让良哥儿过来。
就在这时,定北侯府大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随之而来的则是送报的差役,此人头上戴孝,身披麻衣,神色尤为悲彻,他怀中抱着一只白色瓷坛,雨水落在了他身上,遮住了他的眼。
“报!侯爷........侯爷他走了!”男子的嗓音冷幽愁长,隔着细密的雨帘传了过来。
当即,有人悲,有人喜,有人失了魂的站在了屋檐下一动也不动。
“夫人!夫人您没事吧!”芳婆忙扶住闻讯而来的王氏。
王氏是来见肖大爷与肖二爷的,她早就已经与肖家毫无干系,她不懂为什么这些人还是不肯放过她。
王氏猛然间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她看见厅堂内的肖家兄弟二人,他们笑看那所谓的“骨灰坛”,这笑意实在刺目,她不信赵凌会这般走了。
他绝对不会“不辞而别”,也绝不会将她一人留在这世上,他说过他们还要生小十,小十一,小十二,要凑够了整整十二个才成,待到迟暮时,他和她还要去边陲看日落。
他怎么会走呢?这绝无可能!
雨还在下,雷声在上空轰鸣。
王氏渐渐自己站直,她一手拂开了芳婆的手,转身又折返了上房。
婆子丫鬟们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皆一路跟了上去,却见王氏从赵凌的书房取了一把佩剑。
这剑柄上挂着艳红色的缨穗,名为“赤珠剑”。
原本这剑是一对的,还有一把在赵凌手上,被他带去了大同。
“夫人,您这是要做什么?”芳婆担心她一时想不开,忙上前制止。要知道自家夫人一直都是软弱娇柔之态,哪能受得了这种突如其来的打击?
王氏姣好的面容一片煞白,润着血丝的眸中,眼神却是格外坚定,“做什么?当然是做赵凌的妻子该做的事!”
芳婆看着王氏提剑离开,总觉着夫人哪里不太一样了。
王氏再次去了前厅,此时小厮下人门俱齐齐跪地,抽泣痛哭不已。
就连赵夔与赵翼也有些悲鸣之色。
王氏已经看过赵凌寄回的最后一封书信,信上说他还有几月就要回京,还说了边关的日落与雄鹰,他还说捉了一匹温顺的枣红马,他会将那马儿带回来,教她骑马。
王氏的视线落在了厅堂正中央的那只瓷罐上,美丽的唇微微一动,“骗子!这不是我夫君!”
从王氏走进厅堂的第一步起,肖二爷的视线就在她身上移不开了。
她穿了一身沉香色十样锦妆花遍地金裙裳,乌黑的发髻上插了一只翠玉簪子,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冷艳气质。
她高傲的站在那里,手中持着宝剑,曾经温柔到了骨子里的嗓音突然扬起,带着几分刚毅,几分狠劲,还有几分执念,她道:“都别哭了!侯爷还好端端的活着,我看谁还敢造谣生事!”
赵夔与赵翼先后起身,二人纷纷站在王氏身后,极力支持自己的继母,赵夔道:“夫人的话,你们都听见了?!这件事是真是假还需查验,给我统统起来,该干什么都干什么去!”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下人们纷纷退去。
肖大爷与肖二爷依旧是坐着的。
王氏单手提剑冷视了他们几眼,而后突然拔剑出鞘,“要孩子?就凭你们?呵呵.....”王氏轻笑了两声,冷艳的脸上尽是嘲讽之意,“良哥儿是赵家的孩子,是我夫君赵凌的第六子,你们肖家又算什么?谁若再在侯府寻事,我王芷婼就命人砍了谁!”
赵凌去大同之前,给王氏留了数十个身手了得的暗卫,全凭她使唤。
肖大爷与肖二爷是有备而来,肖家子嗣不算单薄,多一个良哥儿,少一个良哥儿都无关紧要。
但即便如此,肖家也不想让赵家好过。
闻此言,肖大爷和肖二爷一僵。
这时,良哥儿由小厮簇拥着走了过来,小小年纪已有贵公子的气度,肖二爷见到他时,险些没有认出来。
赵宁也来了,她正往厅堂内走,却被赵慎一把拉到了身侧,他递了一个“不得胡闹”的眼神过来。赵宁当即就不动了。
“母亲,您息怒!儿子哪里都不去,侯府才是我的家!我侯爷父亲一定不会有事。”他看着肖家人,质问道:“我倒是想不通了,因为你们肖家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过来?别以为我小,我却已熟读兵书,你们这点伎俩还瞒不过我赵良!”
赵夔知道赵慎让良哥儿来的目的了,看来不用他出手,母亲和良哥儿自己就能解决。
肖大爷笑了笑,向良哥儿招了招手,“良哥儿听话,跟大伯回去,你那个侯爷父亲已经死了,他不在这世上了!”
王氏总会忍不住去看那只白色瓷罐,她胸口一阵阵的疼痛,丝毫也不想跟肖家人纠缠,“来人!肖家两位老爷不请自来,扰我侯府清净,更是对朝廷肱骨之臣不言不逊。”一言之词,王氏问赵翼,“老二,按着本朝律法,这该当如何处置?”
赵翼冷笑了一声,“回母亲,理应仗责三十!”
王氏挺着胸脯,喝道:“都听见了么?还不给我打!若出任何差错,我王芷婼一人承担!”
【小剧场】
赵凌:听说我死了?我媳妇儿好样的!等我回来生小十,小十一,小十二!
公孙月:赵世叔,你千万不能死啊,赵二要是守孝三年,我可就等的花儿都该谢了!
赵慎:不能死不能死,千万不能死!朕也不能等了!
七公主:别.....死啊,我还有半年就要嫁赵慎!
温贼一派:赵凌,你怎么死的这么不彻底!
第103章 初闻噩耗 (下)
肖大爷与肖二爷既然是有备而来,便是有恃无恐了。
如今赵凌已死, 赵家便丧了主心骨, 哪还有精力与肖家抢孩子?再者肖大爷即便官路不顺,他好歹也是朝廷命官, 岂能容旁人说下手就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