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是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立下护驾之功的机会,其心着实阴险,若是他真的下了杀手,皇帝岂不是性命堪忧了?
赵宁安静的看着这一场戏。
万家如今势弱,对赵家更是恨之入骨,很容易被人蛊惑,亦或是拉帮结派。
所以......这次是让刘美人多嘴的人究竟是朱明辰?还是另有其人?
如果是朱明辰,那么他也太傻了,这种事犯不着自己冲锋上阵。
赵宁猜测,朱明辰或许已经与太子结盟了。
骁王府建府不久,刻有骁王府标识的令牌屈指可数,而且这种重要的东西,赵慎是不会随意给人。
当皇帝也面露疑色时,赵宁粉色的唇.瓣之间荡出了一阵银铃般的笑意,“呵呵呵呵....真好玩,哪有人这么玩的?呵呵呵......”
赵慎看上去仿佛沉浸在了小妻子的花枝乱串之中,他也不晓得起了什么心思,并不为自己辩解,而是任由着赵宁想说什么,那便是什么。
正如他此前所言,他家宁宝儿不管做什么,那都是对的!
皇帝已经愠怒,可能是怒他自己,也可能是对他下手之人,或者又可能是赵慎。皇帝眼下整日被梦境所扰,已经活的不太正常。
但赵宁此言,却引起了他很大的兴趣,一个小女子,竟然御前如此之态,她话中有话,许是知道什么。
皇帝随意看了一眼死了一地的戏子,问道:“骁王妃上前说话!”
赵宁的手被赵慎握着,她想撇开他,自己去皇帝跟前,赵慎却不依她。
赵宁道:“夫君,父皇有话要问,骁王府不做亏心事,用不着怕的。”她嗓音糯糯的,一声“夫君”叫的赵慎骨头都苏了。
赵慎是一个铮铮铁骨的男儿,但只要赵宁一句话,他当真愿意从此坠入她的温柔乡里,当一个千古昏君又怎样呢。
赵慎被她如此一喊,便放开了她,不过依旧离着她两丈之内远。
赵宁走到了御前,她从朱明辰手中取过令牌,随意看了一看,道:“父皇,这令牌的确是崭新的无疑,骁王府也的确才刚刚打造出令牌不久,可问题来了,谁派刺客行凶还会在自己人身上标识出来?”
赵宁轻飘飘的看了朱明辰一眼,道:“辰王也真是奇怪,你就不怕刺客身上另有玄机,怎么不等侍卫查验,王爷自己就上前搜身了呢。而且好巧不巧就搜到了骁王府的令牌?”
赵宁所说之事并不难懂,在场的人都是精明的主儿,赵宁此言一出,辰王陷害的嫌疑就最大了。
辰王错愕的看着令他曾经惊艳过的小女子,他竟是无言以对,“你.....六弟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宁再次看向皇帝,“儿媳求父皇做主,明显有人想陷害骁王府,今日是儿媳与夫君入宫敬茶的日子,就连这种日子,都有人不肯放过,可想而知换做寻常,得有多少人想对骁王府不利!”
赵宁的话针对在场的所有人,甚至于也包括今日没有到场的太子。
皇帝刚刚消散的愠怒又腾了上来。
他依旧自觉亏欠了赵慎,若是赵慎还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陷害,他这个皇帝岂不是白当了?
皇帝一个狠绝的眼神扫了过来,朱明辰当即双腿发软,跪地道:“儿臣愚钝,竟险些中了奸人之计,错怪了六弟。以儿臣之见,六弟绝无可能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出来!”
这时,皇太后与皇帝对视了一眼,从头至尾,赵慎都没有说过一个字,赵宁虽是一介女流,但她为自己夫君辩护,也会理所当然之事。
皇帝的太阳穴一阵抽痛,明知这其中是怎样的原委,奈何他无能为力。
当初还是个王爷时,他也曾做过同样的事,戕害手足......听起来多么耳熟啊。
皇帝闭了闭眼,再也没有正眼看朱明辰,一侧的赵贵妃咬了咬牙,终于是忍住了没有在这个时候站出来。
赵宁.....这丫头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她此前倒是没有瞧出来!
朱明耀一直在看热闹,不过他并不关心最后是谁问鼎帝位,他看着赵宁时,眼底溢出一抹光泽,像是终于在他黯然失色的人生中看到了一丝光亮,即便这光亮不属于他,起码他还能看见。
“咳咳......咳咳咳......”皇帝突然一阵闷咳,这声音听起来沉闷压抑,仿佛藏着诸多痛苦。
赵宁察觉到皇帝的双手在发颤,唇.色也呈现出不太正常的苍白。
赵宁知道皇帝又犯瘾了,五石散一旦服用过多,再戒除几乎是没有可能。
李德海火速上前递了一颗丹药给皇帝服用,稍过片刻,皇帝才有多所好转。
如此一来,原本备好的晚宴也无疾而终了,赵慎没有在宫内逗留,天色渐黑之前就带着赵宁出宫了。
骁王府的马车内烧了火炉子,以防赵宁下马车后不适应,赵慎就打算给她褪下了外面的披风。骁王府今日被人陷害了,他却是面容淡定,毫无愤怒之意。
见他一双大掌伸了过来,赵宁本能的往后缩了一缩,赵慎笑道:“宁宝儿素来胆大,怎么在我面前,就这般畏畏缩缩,我又不会吃了你。过来,为夫给你更衣。”
赵宁哪里会听他的!
只不过她就算不听,赵慎也有法子让她顺从。
他身子挨近,直接动手解下了赵宁领口的系带。赵慎的指尖微热,他好像浑身上下都是狂.热的。仅此一碰触就让赵宁为之一颤。
赵慎的指尖看似无意的从她下巴处划过,之后便慢条斯理的给她理了理披风。
赵宁有一事不解,今日在宫里时,赵慎明显就是事先看出了什么,她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有人想借刺杀皇上一事陷害你?”
赵慎没有瞒着她,他应了一声,眼神灼灼的看着她,“嗯。不说这些,我和宁宝儿还是谈谈大婚之夜如何弥补。”
赵宁:“......”罢了,她还是不要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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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宫内过发生的事让皇太后也为之心寒。
皇太后叹气道:“东宫那边如何了?”
嬷嬷如实答话,“回太后,太子殿下怕是左臂废了,老奴听说是赵家二公子所为,若非东厂的人及时赶到,殿下怕是早没命了。赵家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莫不是赵家真要反?”
皇太后一番沉吟,她在后宫活了大半辈子了,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但她却没有看出赵家人的野心,更没有看出赵慎有夺位之心。倒是太子等人早就等不及了。
皇太后闭眸养神一番,这才睁开眼来,嗓音悠长,似无力道:“太子他先得罪了赵家,骁王与骁王妃是皇帝赐婚在先,他即便再想要骁王妃,也是不行的啊!哎......传哀家旨意,务必让太医院将太子的左臂医好!我大.天.朝岂能有断臂的帝王?!”
嬷嬷应了一声,当即交代了下去。
不消片刻,嬷嬷端着托盘过来,那面上摆着一只檀香色的锦盒,做工十分精致。
嬷嬷将锦盒打开,道:“太后,您瞧。”
皇太后象征性的瞄了一眼元怕,那上面血迹斑斑,沾满了整条帕子,她是头一次见到这样惊心动魄的洞.房.初.红。
皇太后当即移开了视线,她摆了摆手,“拿下去吧,如此看来太子即便掳走了骁王妃,他也没有得逞,也难怪骁王没有追究到底。不过,说到底,骁王也是个聪明人,皇帝既然要保住太子,即便他想讨回公道,皇帝未必会依。他如今这般沉默,倒是让哀家和皇帝高看了他几眼。”
皇太后突然又想起了赵宁,今日那种场合,即便是她老人家都吓出了一身冷汗,赵宁却是从容面对,还轻易替骁王府洗脱了一切嫌疑。
“哀家此前倒是小瞧了那丫头,也不知道皇帝将她许配给骁勇王究竟对不对。太子身边也需一个得力内助啊。顾慕瑶.....的确有心机,但她眼界太短,有心计也是小心机,成不了大事。”皇太后愁上加愁,万一皇帝那日不行了,太子总得立起来才成!
嬷嬷宽慰了一句,“太后,您莫要优思过度,太子妃背后还有一个顾家呢,现如今顾家是制擒定北侯府最好的挡箭牌,太子殿下这桩婚事,您没安排错。”
事到如今,皇太后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但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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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并没有直接回骁王府,车夫行至半道上时,赵慎掀开车帘对外面说了些什么,不久后马车便停了下来。
对此,赵宁也不多问。
因为不管她说什么,赵慎总会往洞.房.花.烛上面去带。
少顷,车夫递了一只油纸包着的点心过来。这个时辰,长街两侧的铺子生意正当火热着。
赵慎将点心打开,亲手捏了一块送到了赵宁嘴边,“你以往总是怨我陪你太少,说是羡慕寻常百姓之乐。那么宁宝儿,你可要做好准备,你我的日子才刚开始,这日后慢慢享受百姓之乐。”
香脆的点心递到唇边了,赵宁一开始没有张嘴,赵慎半是威胁道:“宁宝儿是想让为夫怎么喂你?”
赵宁:“......”
在回骁王府的这条道上,赵宁愣是吃了半包的点心,赵慎摸了摸她的小腹,之后甚是满意的评价了一句,“嗯,再养一阵子就更好了,我们宁宝儿便能如以往一样丰.腴.美.艳。”
“今晚你还要看什么话本?应该都看完了吧。”他低低的嗓音充斥着十分明显的诱惑。
第131章 不喜阿兄
骁王府的书房内,薄荷香四溢, 在这样的寒冬腊月天, 让人一踏足屋子便有一种寒气侵袭之感,但又感觉让人飘.飘.欲.仙, 如坠仙境。
赵慎总能给人不食人间烟火之感。
也只有他与他的王妃在一块时,旁人才能在他脸上看出笑意。
此时, 赵慎褪去了身上的黑色水貂皮大氅,自成婚之后,他便一改往日常态, 再也不穿素白色,今日是一身玄色锦袍,不笑时更显威严肃重,但多了几分沉稳。
心腹脚步无声的踏足书房, 但见赵慎身侧还坐着一人,此人肤色呈现麦色,身形强壮,但还不至于魁梧,是那种典型的武将。
赵慎正与此人品茗, 看上去关系甚好。
赵慎既然没有其他暗示, 心腹便知有些事可以在此人面前说出来, 遂道:“王爷,属下已经查明, 今日戏班子刺杀皇上一事的确是由太子与辰王策划。”
“他二人的目的是, 如果这次能够杀了皇上, 这件事就嫁祸在王爷您头上。可若是杀不得皇上,此事依旧可以嫁祸给您。”
待心腹禀报结束,赵慎捧着茶杯喝了几口,杯中腾起的雾气将他的大半张脸都笼罩其中,他神色极淡,并没有因为心腹所言而产生半分的愠怒之感,如此一来,就更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所想。
少顷,赵慎道:“嗯,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心腹目不斜视,不敢多看上首的贵客一眼。
待门扉被人从外面合上,罗横爽朗大笑了几声,他身披一绛紫色披风,嗓音格外雄厚,体格虽壮实,但胜在相貌俊美,此人年纪轻轻便能胜任威海卫总兵一职,可想而知绝非是个无脑之人。
罗横道:“赵慎啊,想害你的人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了,真是无时不刻都在对你下手啊,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也拿得出来。你怎么还能忍?”
旁人或许并不知情,其实赵慎与罗横相识于微时,赵慎当年游历在外,便是去了威海卫。当初他还是一个白衣少年,仅用半日就破解了罗横设下的阵法。
罗横是个奇才,他也惜才,当日就将赵慎请入府上,两位少年彻夜长谈,自此成了莫逆之交。
只是碍于朝廷的探子无处不在,加之罗横与赵慎的身份特殊,他二人便没有明着来往。
赵慎轻轻一笑,如六月夏风荡过,道:“罗兄此番入京已经成了太子的入幕之宾,你怎么还有空来我府上?”他对自己的计划没有透露一字,这就让人更加看不透他了。
罗横就知道他会这么问,道:“我起先又不知你现在贵为亲王,你还好意思问我,你瞒着我你的身份,还瞒着我娶了妻,我还没见着你那金屋藏娇的妻子,我今日可不是空手来的。”
罗横指着桌上的锦盒,笑道:“见面礼一份,还望弟妹莫要嫌弃。”
赵慎毫不客气,替赵宁将锦盒收下,他道:“说吧,你究竟有什么事?”
罗横唇角一抽,看来还是瞒不过赵慎的眼睛,他脸上的笑意淡去,隐有一丝怒意腾了起来,与此同时似乎还很嫉恨,直言问道:“你二哥他.....对公孙小姐好么?”
赵慎放下杯盏,看着罗横劝说了一句,“你也该娶妻了,二哥二嫂很好。”
罗横有些失落,他对公孙月一片痴情,他也已经尽力了,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罗横看着自己的一双粗糙的大掌,叹道:“哎,看来还是白玉公子招女人喜欢啊!”
他是个传统的武将,说话不像文化,一贯都是直来直去,又道:“想我罗横当年,也是曾是玉一样的男儿,这些年镇守边陲,保家卫国,才致沧桑了些许。赵慎,你说,因何公孙小姐不喜欢我?你二哥当真如传闻所言,俊美无双?与你相比,又当如何?”
赵慎一怔,除了他的宁宝儿喜欢将他的外貌拿出来说事之外,还没人将他与旁的男子比较过。
赵慎不想回答这种极度荒谬的问题,他又劝道:“罗兄,你此番入京,皇上有意招你为婿,目的就是让你辅佐太子,你好自为之吧。”
这叫什么话?!
皇帝若是将女儿许配给他,他也无反驳,至于投靠太子一事,他也只是面上装模作样罢了。
罗横憨笑了两声,“赵慎,你别这样啊,我罗横一日与你结拜,便终生与你是兄弟,既然太子对付你,我又怎会站在太子那边呢!你放心,我心中有数。明日我便入宫面圣,有机会再来看看弟妹。”
罗横想起一事来,纯属好奇使然,多问了一句,“对了,我听说,弟妹原先就是赵家的姑娘?你这招近水楼台可真是绝了!”
赵慎的眼神已经在逐客了,他始终认为,他和宁宝儿的事,与这世间的任何人都没有干系。
宁宝儿只能是他的,他也只能是宁宝儿。他们之间命运纠.缠,旁人不可.参入其中。
罗横是暗中潜入骁王府的,若非他身手极好,已经被赵慎的手下给弄死了,罗横走之前道:“赵慎,我走了,下回还是从东南角过来,让你的人留意一些,别伤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