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彷佛有种与生俱来的魔力,他一旦开口,旁人便无意识的静听在侧。
赵夔与赵翼顿时警觉到了什么。
赵夔问:“老四,这件事你因何不在父亲面前提起?姑母----赵贵妃归省那日的确赐给母亲一只香囊,但那不是安胎所用么?你方才所言可能笃定?”
如果真是赵贵妃所为,那么事情便能理顺了。
只是这未免令人太过寒心了。
莫不是赵贵妃想利用赵家铲除万贵妃与大皇子?
那母亲与小七小八的命又算什么?
像他们这样的人本该无情无欲,奈何赵家子嗣绝非只贪恋权势之人,‘情义’二字在他们眼中或许分文不值,但赵家的自己人却任谁也不能欺的!
赵翼腮帮子鼓动,饶是他也颇为失望,“老四的话自是有道理,先查清楚母亲腰上的荷包到底是怎么回事再说。”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
赵夔多看了赵慎一眼,见他侧脸俊挺如玉,但眉峰之间偶然间露出的神色,却是极为阴冷。
他问:“老四,你是担心父亲知道真相之后,会将此事不了了之?如若事情真如你所料,你又当如何?”
赵慎的视线从那半死不活的黑猫身上移开,反问,“那大哥又当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赵家人绝对不是善类,有仇必报是他们的本性。
当年帝王身边的一个宠.臣冒犯了赵凌,三位公子便暗中将那人陈年烂谷子的丑事都捅了出来,祖上三代都没放过,甚至于连第九房小妾的老相好也揪了出来,可谓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查的一清二楚,最后那重臣还不是落了个贬官流徒的下场。
赵夔的掌中还留有小七小八的温热,那样小小的团子,真的只有他的巴掌大,脆弱到了极至。即便他面上不表露,但今日也是捏了一把冷汗。
小七小八是双生,又早产,现在还由御医与宫女精心照料着,也不知道一个月能不能回府?
赵贵妃再怎么亲,但也抵不过自家人的血脉。
只是赵夔还有旁的思量。
太子若问鼎,他日后充其量袭爵,还是要像父亲一样隐藏实力,否则天家注定留不下他,留不下定北侯府。
但要是朱明辰问鼎,或许赵家才能更加安稳。
身为家中嫡长子,赵夔明面上看似毫不在意,实则他是考虑的最多的那一个人。
赵慎留下这句话,便轻步走出了地牢,那素白的锦袍纹丝未动,身后的人影拉的老长,单看他的背影,彷佛聚集了旁人难以想象的力量与城府。
*
小剧场(有关小七小八的探讨会)
赵夔:我的一对双生妹妹,长的俊俏可人,大眼小嘴,日后必定名动天下,不行,从今日开始,我要加紧护院培训,保安工作一定要做到位。
赵翼:大哥说的是,小七小八是家中的重点保护对象,听说隔壁那家小少爷刚三岁,长的贼眉鼠眼,日后不准他来串门。
赵慎:(一张默然脸)
赵淑婉:我的心好乱,小五夺了我的地位就算了,还来了小七小八,没有出头之日了啊,幸好我长得美,这一点是毋庸置疑得。
朱浩天:我的心也好乱,我到底要不要揭穿她?今晚都约会过了,还是在明月见证之下......
赵宁:.......(结巴,我就不说话了。)
良哥儿:我呢?怎的没人想起我?我也是个孩子啊!
第68章 是人是鬼
刚至五更,太子东宫兰膏明烛, 华镫错些。
这个中秋月夜, 东宫尤为安静。
太子借故,并未参加宫宴, 但今日定北侯侯夫人的变故,宫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太子又岂会没有耳闻呢。
太子从青州回来之后, 时常喜欢夜半对弈。
心腹已经对他的喜好有所了解,这一晚亭台下又摆了棋局,当御花园传来消息时,太子端坐稳如泰山,直至此刻, 他依旧没有表态。
棋局已经走到了胜负分明的时候了, 心腹这时方问,“殿下可是早就心中有数?”他是指王氏被黑猫攻击一事。
太子淡然一笑, 帝王给他取名为朱明安,一来寓以国泰民安之意, 而来也是想让他凡事做到稳中求安。
他上辈子已经够隐藏锋芒, 但他最终的结局却告诉他, 这世上的高手大有人在, 想对付他的魑魅魍魉更是不可小觑。
太子的唇角荡起一抹薄凉的笑意, “先让他们去斗,届时本宫再坐收渔翁之利。”
心腹当即了然, 这一次分明有人针对万贵妃与大皇子,要说是定北侯府自导自演也有可能。
但对这件事,太子是完全置身其外,而且,太子根本没有必要滩浑水。
*
赵凌不便留在宫里,在宫门下钥之前,他便出宫了,王氏幽幽转醒时,见自己身处陌生的屋内,脚踏上坐着两个小姑娘,是她的两个女儿。
“母亲,您醒了”赵淑婉一宿未睡,但精神好的出奇,脸上笑意更是难掩。
赵宁见母亲醒了,便是彻底放心了,而且御医也说母亲虽元气大伤,好在没有伤及根本,修养得当的话,不出几月便能恢复。
芳婆上前给王氏喂了汤药,宽慰道:“夫人,老太君今个儿也住在了宫里,她老人家身子骨熬不住,前一刻便先睡下了,您这次有惊无险,必有后福啊。”
王氏唇色发白,微微莞尔,她猜侯爷大约出宫了,这个时候想的最多的人竟然是他,王氏见两个女儿呆在自己身边,又问起了刚出生的那一对,“孩子呢”
未及婆子开口,赵淑婉絮叨了一句:“母亲,小七小八由奶娘带着呢,父亲担心您的身体,便让小七小八在稍间睡下了。”
赵淑婉今晚格外热情,赵宁已经困的不行了,她还算神清气爽,又跟王氏说起了双生妹妹如此的难看,逗的王氏一阵颤笑。
王氏的身子还是很弱,婆子们也不敢多说些什么,今晚的事人人都很意外,好在王氏生产顺利,这才是最重要的。
快至天明时分,赵淑婉还在说道个不行,芳婆便暗示赵宁将她领走,王氏极需休息,经不住她这样‘唠嗑’。
婆子也煞是好奇,三姑娘也不知是怎的回事,前阵子一直抑郁寡欢,今晚却像换了一个人,甭提多得意。
“………”赵宁大约猜出了几分,赵淑婉不会还以为那紫藤花架下的人是朱明辰吧
赵宁临走之前看了几眼小七小八,两个小东西睡的正香,小手实在小的可怜,禁闭着双眼,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来到了这个世上。
出了厢房,赵淑婉带着善意,又道:“小五,现在小七小八垫底了,你与她们比起来,还是蛮好看的。”
赵宁:“………”呃?
*
次日,天光渐亮,赵凌便从侯府出发,天际圆月未退,东边才刚刚隐现鱼肚白,千家万户还在浅睡之中。
赵凌念着妻女,便弃了马车,直接骑马赶来,宫门一开,他先是去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王氏,到了此刻,赵凌才有心思瞧了瞧一对小娃娃。两个孩子现在分不清究竟长的像谁,但赵凌十分护崽,对自己的儿女尤为疼宠,但因着常年征战在外,他并没有看着他们其中任何一人出生。
日后,小七与小八定是独一份的疼爱。
一个阳刚孤傲的中年男子,就那样看着两只襁褓暗暗发誓:为父定不会让你二人这辈子受得半点委屈!
先皇后不在世间多年了,每逢中秋,皇帝都会陪着皇后过节,昨个儿夜里便没有踏足后宫,省得睹物思人。
帝王本不该长情,也不会长情,只是他所念的人已经与他阴阳两隔了,这或许才是长情的原因所在。
永远得不到到的才叫人最为刻骨铭心。
可奇怪的是,不知从哪一年开始,除却先皇后之外,皇帝总会在夜里想其另一人,只是他从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一个帝王,他怎会犯错。
即便他犯了错,那也是对的。
赵凌来求见时,帝王已经命人摆了早膳,从赵凌年轻时起,帝王一有机会便会寻他‘谈心’。昨日宫宴上的一幕,皇帝也是不愿意看到的,他宁愿定北侯一直有佳人在侧,一个有情有义的臣子,才不会干出大逆不道的事出来。
好在侯夫人也是个有福之人,竟是意料之外的母女三人皆安。
赵凌一夜未睡,许是忧思过度,被他剃干净的胡须又冒了出出来,常年领兵作战之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煞气,而此时的赵凌,更是冷肃萧索,他下跪下了大礼,直截了当,便道:“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今日来事要给内人讨个公道的。”
皇帝唇角猛地一抽,昨晚攻击王氏的是万贵妃的猫,皇帝也已经下令将万贵妃禁足。
总不能皇帝的女人的猫伤了臣子的妻子,皇帝还得将自己的女人交出来,任凭处置吧?
这让皇帝颜面何存?
好一个赵凌,他这是借着边陲与朝廷皆缺他不可,这才与自己拿乔!
皇帝沉吸了一口气,表现出无比的惋惜,“赵爱卿,快快请起,你这又是何必呢,朕深知你心啊,你放心,这件事朕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赵凌面色冷凝的起身,那鹰眸之中露出的神色无半分善罢甘休的意思,微微颔首,道:“臣谢皇上,昨晚出席宫宴的所有的女眷,臣都想彻查。”
你,你.....你个赵凌!
他已是一群孩子的爹了,怎的以为还能像多年前一样可以横行京城?!想干什么就捞起袖子去干?
帝王淡定又淡定之后,面露理解之色,道:“好,朕也正有此意。对了,朕听闻昨个儿肖家妇人回府时,马匹突然受了惊吓,竟险些要了肖家二妇的命”
皇帝也有他的手段,他这是要告诉赵凌,他也有赵凌的把柄,让赵凌见好就收,好自为之。
昨夜参加宫宴的女眷都是当朝权臣的家眷,这要是一个个都赵凌‘骚扰’一遍,那帮臣子必又会在朝堂上抗议诉苦。
况且,这件事是由万贵妃的黑猫引起,无论调查结果如何,万贵妃多少都脱不了干系。
朱明辰刚被册封为辰王,大皇子的封爵这才刚由礼部拟定,万贵妃若受牵连,大皇子的册封又要往后拖,皇帝将无法安抚人心。
赵凌面不改色,“哦?臣也有所耳闻,坊间传言肖家妇人行事不善,作孽甚多,大半夜的碰见了不干净的东西也属正常。皇帝乃真龙天子,万金之躯,此等妇人之事,臣劝皇上莫要打听,免得污了龙目。”
“.......”皇帝哑然,赵凌虽是个武将,但嘴皮子功夫了得,还是少年时便怼过无数京城权贵。
皇帝终于拿出了杀手锏,命身后李德海将明黄色圣旨取了过来,又对赵凌道:“赵爱卿,你那一对双生胎是在宫里出生的,昨日又正当中秋佳节,朕念赵家股肱忠烈,特赐两位千金丹阳县主的封号,爱卿还不快接旨。”
县主一般只有亲王的女儿才有资格担当,赵凌身为定北侯,战功难以企及,单凭这一点,他的女儿也是有这个资格的,但一府出了两位县主.......这当真是罕见的荣耀了。
赵凌毫不谦虚的上前接住圣旨,神色依旧凝肃,“臣谢皇上。”
皇帝:“………”
*
小七小八被封县主的事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赵家。
赵夔与赵翼自是欢喜之至,一天一夜的神经紧绷下来,总算有了一件喜事。
以赵夔的手段,想要将王氏的血衣从宫里取出来并不难,但他却迟了一步,线人回来禀报时,道:“世子爷,夫人换下的衣裳并无任何荷包香囊。”
王氏即便在宫里生产,也没有人会有理由动她的东西,如此,赵夔与赵翼更是浓眉紧锁。
真相似乎已经昭然若揭了!
这时,赵慎命随从递了一块类似于香樟木的木料过来,但这东西并非是香樟,另有一人抱着一只普通的猫儿过来,就在赵夔与赵翼面面相觑时,那猫儿竟发了疯的抱着那木料撕抓啃咬,俨然是对待平生死敌,与昨夜万贵妃的黑猫发癫时是同样的状况。
这一幕演完,赵慎挥了挥手,让随从抱着发了狂的猫儿下去,这才淡淡道:“大哥二哥也看见了,事实便如你二人方才所见无异。”
赵夔深吸了一口气,他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愤恨,但将茶盏置于桌案上时,分明用了力道,那溅出的茶渍落在了鸡翅木的桌案上,却是醒目了然。
赵翼凡事思量周全,多问了一句,“但,咱们又如何证明,赵贵妃所赐母亲的荷包里含有此物?”
东西已经不翼而飞了,想必幕后之人早就毁了证据。
赵贵妃在宫里称霸了这么多年,眼线何其多,若是赵家人有所动作,她也肯定会察觉到。
现在问题来了。
真要是证据笃定之后,赵家人该如何自处?又如何处理此事?
赵夔与赵翼并没有表态,赵慎总在关键时候画龙点睛一笔,“荷包遗失了并不重要,那大哥便将眼下的证据都交给父亲吧,全凭父亲定夺,如果没猜错,今天晚上便有人自投罗网,大哥帮衬祖母执掌侯府中馈,若是今晚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大哥莫要介怀。”
赵夔:“………”
侯府守备森严,真要有人闯入侯府劫走那黑猫,必定引起轰然大波,亦如上次采花贼花无艳的遭遇。
所以,只有从侯府内部着手。
赵翼面色一白,“老四,你怀疑咱们府上有细作?”
赵家能在权臣的府邸,乃至宫里安插人手,那么旁人照样也能做到。
即便不是那么容易,但也不排除有这种可能。
再多的精细思量,也有疏漏的一刻。
赵夔一愣,但老四言之有理,他是个能屈能伸的人,道:“能借此将细作揪出来也好。”
三兄弟商榷一番,老二赵翼心痒痒,便道:“大哥,老四,我一会入宫看看小七小八,你二人若有旁的事,且等我回来再说。”
赵夔其实也很想去,但眼下还不是时候,“带我向小七小八问个好。”
赵翼没有觉着哪里不对劲,当即应下,“好。”
赵慎依旧一脸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