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救了的人始终心安不下来。
没有人知道辛玉衍在那段时间里到底做了什么。等到第二天,天彻底大亮了,人们走到了屋子外,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原本半点没有要变小或者停下之势的暴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不知不觉的,忽然就停了下来。
是因为辛宗主吗?
不管是那些受过了灾难的人,还是原本就关注着这一场灾难的政治家和其他国民们,都不约而同的在心里闪过了同样的想法。
国家气象总局检测的天气,很少有出错的时候的。更何提是把现在这六月份难得的艳阳天,给错报成那样能够掀起洪灾的大暴雨了。
除了滞留在灾地的辛玉衍外,人们想不到别的理由。
*
沸沸扬扬了半年的华夏洪灾预言,早在暴雨连绵不断地下了三天、咆哮的江水隐隐间总是冲击着堤坝、要没过堤坝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定论。
如果仅仅是这样,反正出事的华夏,其他国家不管是持嘲讽态度还是持观望态度,总之,这火烧不到他们身上。就算这事是真的,顶多事后张口道个歉,这件事看不就算是过去了吗?
国外的那些人,哪怕是国家领导人、政治家们,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谁也没想到,这事儿最后的发展竟然是雷声大、雨点小。他们国家,随便一次小的灾害,死伤人数都应该是要远多于千人这个数目的。反而,华夏闹得那样大,一场堪比1931年的洪灾,竟然就这样戏剧性的落幕了?
不约而同的,那些原本嘲讽着华夏的国家,这一次连道歉都没有,全体沉默了。
他们不得不开始思考“辛玉衍”这三个字代表的究竟是什么。
按照常理,如果真的是一场具有毁灭性的灾难,那么,不仅仅是华夏,那换成是任何一个国家都是一样的,你只能止损,却无法避免。
所以,他们一开始会采取旁观态度的原因,除了他们一开始就不相信那个预言以外,他们同时也觉得,哪怕足有半年的时间,一场具有毁灭性的灾难,带来的伤亡,必定也是无可估量的。
如果这场洪灾注定会到来,那华夏又怎么会足足等到灾难开始的一个月前,才宣布这个消息,只留给人们一个月的时间去逃亡呢?
这曾是他们作为嘲讽的一个证据存在着。但直到此时,他们才有些恍悟过来。原来,不是这场预言是假的,也不是华夏的领导人真的能够狠下心来,把上千万的国民推入死亡的通道。
而是华夏人自己知道,不管他们怎么作妖,他们都有最后的退路。如果仅仅凭借自己,他们可以让人民免于受难,那么无疑,国家在人民间的威信力将会大大上升。二若是不能,只要有辛玉衍在,他们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失。
这是政治。
这么想着的时候,其他国家的那些领导人,在评判着辛玉衍有多大能量、是否会打破各国间的平衡的时候,难免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平心而论,如果辛玉衍这个人是在他们的国家的话,他们也会选择这么做的。
第87章
对于那些外国人而言, 就和一开始的华夏人一样,玄学这东西简直是颠覆性地打破他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了, 但现在辛玉衍的出现,几乎是以一个极其强势的姿态闯入到他们的视野里,逼迫着他们瞬间接受“玄学确实存在”的这个认知。
预言是真的、连绵不断地暴雨是真的、时经半年全力加固的堤坝坍塌也是真的……
在这个世界日新月异、稍有一个不留神就会比别人落后太多的时代里,那些外国的领导者们觉得,或者,他们已经比四年前就掀起了“玄学热”的华夏要落后许多了。
时间容不得他们再犹豫和观察, 因为很有可能他们因为犹豫和观察而花费掉的时间,会使得其他原本和他们处在同一位置上的国家们同样走到他们的前面。
几乎是这么想着的同时,各个国家的领导人都开始让手底下的人去找起了自己从前从来没有关注过的、那些或者在本国都已经有了些名气的通灵师们。
通灵师们?
是的, 女巫、巫师、灵媒……如果他们自己的国家就有那样惊才绝艳的通灵师, 他们又何必非得去学华夏的玄学呢?更何况,自己国家的人, 终归是更向着自己国家的, 不管是普通人还是通灵者。
没有人想要掀起战争, 但一个国家, 总会有属于一个国家不能言说的秘密的。所以想当然的, 比起华夏人, 他们更倾向于自己祖国的同胞。
平心而论,那些国家在自己本国里找来的通灵师们,也有很多是有着真本事的。其中, 那些曾经上过《通灵之战》的通灵师们, 更是成了他们各自国家领导人眼里的香饽饽。
他们当然可以准确地说出部分他们原本不应该知道的事情, 算出某些事情的前因后果,可是,他们却谁也不能像辛玉衍一样,能够测算到三个月之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他们的占卜测算,是有严密的时间限制的。
如果,这是在辛玉衍出现之前,这些通灵师们被带到那些领导者的面前,那些领导者们或者还会觉得神奇,可在有了辛玉衍做对比之后,那些通灵师们所展现出的能力则显得有些不值一提了。
“先生,如果您是想要在我们国家找到像衍那样强大的巫师。那么我可以很确定地告诉您,这世上,至少是现在,只有一个衍。至于未来,决定我们国家是否有像衍那样强大的巫师的,是您现在的决定。”
“哦,对了,请容许我向您提一句,我们家族的人,已经在考虑是否要赴华进修学习了。”
曾经和辛玉衍同样参加过《通灵之战》的英国巫师加里德,在像其他被带来的通灵师们一样离开之前,犹豫了几下,还是停了下来,转过身对着他们英国的首相大人劝了一句。
学习并不丢人,落后和弱小才是引起国家危机的主要原因,不管现在世界是否和平。
没有人知道那些国家领导人现在是怎样想的,总之,慢慢的,似乎那些原本疯狂搜索着本国通灵师的国家,接二连三的没了后续动作。
至于华夏,别说辛玉衍本人了,就连华夏那些原本应该时刻关注着各国举动的领导人们,也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分神去注意过其他国家在做什么了。
那些领导人们正忙于出访到安置着受难人民的临时营地去安慰人民,代表着华夏祖国对人民们牵肠挂肚的关怀。
而至于辛玉衍,她正和那些好不容易被老古董们就下来的十数万军人们,重新回到了受灾地区,预备重建灾区。毕竟,灾区一日未能重建,那些难民们便一日不能回家。
“辛宗主,咱们接下来怎么做?”
去到受难的各个城市中的一个,空中领先的一架直升飞机上,一位军官坐在辛玉衍的身边,同辛玉衍一道透过没有闭上的机门望了下去,下意识地询问道。
此时离暴雨骤停、灾民得救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数日。
接连数日的艳阳天,日光暴晒、似乎使得那波流涌动着的洪水水位下降了一些,但哪怕是高高地从半空中望下去,他们也仍旧可以看到,那泛滥在原本应当是平地、城市土地上的洪水,仍旧是很深很深地。
至少,在这样的情况下,除了山顶,他们的直升飞机决计是无法正常降落的。
所以,一开始她是并不赞同这些军人们和她一起在这个时候过来,而是建议在她先清理完这些洪水之后,再由他们来处理过后的城市重建事宜的。
但是,对于那些军人们而言,为国家、人民断后,是他们的天职。他们或者可以听从辛玉衍的一切指示、可以在辛玉衍拒绝他们行动的时候保持不动,但他们的态度必须在,国家救援活动,他们必须在场。
所以,到后来,辛玉衍干脆也就由着他们跟来了。
“去江边。”
辛玉衍这么回答着那军官的问题。
眼下,虽然地面上全都覆盖着厚厚一层的洪水,但他们开着直升飞机,凭着山脉、房屋的断壁残垣,要找到江河原本的岸口,却也并不是一件难事。
军官很快就让手底下的士兵定位到了江边的一个点,当直升飞机抵达、停在半空中的时候,军官把询问接下来该做些什么的眼神刚投递到辛玉衍的身上,便听到辛玉衍留下了一句——
“你们留在这儿等我就行。”
话音刚落,那军官还没想明白辛玉衍这话是什么意思、没来得及问辛玉衍接下来想做什么,便见辛玉衍弯下腰,弓着身子钻出了直升飞机的机门。
她一脚踏在空中,踏在透明的空气上,暖暖的阳光刺过云朵、从穹庐之中映落在她的脚尖。
她像是整个人都轻得不可思议,轻而易举的在虚无的空气中站稳了,给了那些直升飞机里的军官和士兵们一种错觉,就好似,人生来就应该是要像鸟儿一样懂得飞翔的一般。
然而,显然的,辛玉衍能让他们震惊的事情不仅于此。她接下来的一系列动作,简直让那些军官和士兵们应接不暇——
在军官和士兵们的注视下,只见辛玉衍飒然地在空中迈着大步、带着脚底浅青色的裙摆翻飞,如履平地一般去到了原本应当是江水中央、现在却和洪水融为了一体的位置上。
加固了半年的堤坝大部分已经坍塌、甚至许多石块都已经随着怒涌的洪水被冲走了,只留下其余未被冲破、仍旧屹立在原地的残壁,还横亘在江水和洪水融为一体的中央。
脚尖一点,辛玉衍落到了堤坝露在洪水外头的墙壁上。
更细节的动作,军官和士兵们在空中离得太远、看得并不清晰,依稀间,只能瞧见辛玉衍大开大合着展开了双臂,振袖在空中飞舞间,就像是随着她的广袖在运作似的,那原本应当是深埋在洪水中的、不知所踪的碎裂的石块,忽然间从洪水中冒了出来,一点一点地填补在了残破的堤坝上。
毫无疑问的,在洪水里、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同样有其他的石块在填补着。
军人们眼也不眨的,看着那堤坝在他们的注视下一点点地重建着。
按理说,那堤坝应当有许多的石块是被洪水给冲走了的。就算辛玉衍让那些石块一点一点地、牢牢填补进了残破的堤坝上,那填到最后,一定是还有一部分是空缺着的。
怔怔地看着辛玉衍的动作、还没能回过神时,不免有军人发散着思维,想到了其他地方。
但显然,他们的想法是多余的。那江边的不远处,便是连绵的高山。当那江河、洪水底端被淹没的、没被冲走的石块填补完了,辛玉衍便踮脚,往着巍峨的高山底下飞去。
等她再回来的时候,身后轻飘飘地跟着飞回了许多原本应当十分沉重的不规则巨石。
那是山体滑坡、暴雨之下、发生泥石流时被暴雨冲下的巨石。
那些军人们眯着眼,并不困难的认出了那些巨石出自哪里。
原本,他们还应该好奇那些不规则的巨石该如何填补到堤坝上去的,可还没等他们再发出这样的疑问,辛玉衍就立即用她的行动给了他们最好的解答。
她挥手、落下,就像是他们军队里的指挥官,而那些巨石则是她手底下的士兵,只需要她一个指令,压根不需要她费更多的心思去引导、打磨,自己便变成了最契合堤坝残壁的模样,贴合进了堤坝残缺的地方上。
在此之前,谁敢想象,这花了将士们半年的时间、也仅仅是加固了一圈的堤坝,竟然只在一个人的手里,甚至一个小时都不到,立马就恢复到了原有的模样?
那些看着这一幕的军人们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又觉得似乎是理所应当。
当他们看见辛玉衍完整地修复了堤坝,站在堤坝上,转了个身,面对着江河之外的洪水,双手蓦地在空中结印,划出一个巨大的圆,使得在外的洪水汇成偌大的水柱,腾地飞起、汇入到堤坝之内、原该有的大江里时,他们忽然又觉得,似乎一切原本就应当是这样的。
原因很简单,因为她是辛玉衍,是那些兀地踏剑从天空飞来、于生死存亡之际拯救了他们整个军队的大师们的师父。
当直升飞机终于有了可落之地,军人们从空中落到了地面上时,那地面上除了寥寥的水迹,和横七八落的石子、树干以外,谁还能相信这地方曾被极具毁灭性的洪水淹过?
“洪水已退,你们可自行派人重建城市吧。我去下一个地方。”
话音未落,那些军人们想抬头去望堤坝上的辛玉衍,却发现那堤坝上早就没了人的影子。
第88章
城市里的房屋建筑, 当然不可能是粗制滥造的危房。决堤的洪水、哪怕裹挟着惊人的冲击力和破坏力,但毕竟不似江水还被困在江河道里、能够不停地蓄力冲击着河堤。纵使城市中的确有房屋崩塌在了洪水的冲击之下,但到底还是极少数。
更多的房屋,只是大大小小的有着不同程度的损毁罢了。
也即是说,当泛滥的洪水退去,堤坝完成了重建,他们只需要清扫干净因为洪水而脏乱的街道、紧急修复好损坏得并不严重的房屋, 便可以让很多的市民重新回到城市里来, 重新维持起城市的运转。
这就好像是, 那一场原本应该是让无数□□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洪水, 更像是让整个城市的人被迫“放了个假”、出门走了一趟、勉强让人殚精竭虑了一场, 随后又玩儿似的结束了。
除了因为悲观而早早放弃了挣扎的人的性命,以及城市里比人们预想中要轻得多得多的损失以外, 似乎所有的一切, 在人们时隔一周再回到城市以后, 又重新恢复如常。
一周……七天……
如果在重建城市的过程中, 没有辛玉衍参与的话, 光凭那些军人们,七天的时间,让他们用抽水设备把洪水抽走的时间都不够的, 更何况是建堤修房的了。
显然的, 哪怕辛玉衍自己并没有刻意显摆什么, 并且, 那些跟着辛玉衍去的将士们也未曾向除了华夏领导人以外的人们透露过什么, 但在人们的心里,似乎能让受过那样一场洪灾的数座城市,在一周之内恢复至原有的七八分模样的人,除了辛玉衍,他们根本想不到其他。
她再一次用自己的行动,向全世界的人证明了她的实力。
此外,也还有她的价值。
假设,辛玉衍是个平日里随处可见的一个普通人,哪怕她有功夫底子、身手再好,但她到底也还是个“人”。就像从前外国的那些政治家们会以各式各样的手段和借口劫走、扣留华夏的科学家们一样,假如辛玉衍是一个普通人,外国那些领导人势必也会采取同样的手段。
每个人都是有私心的,而每个由人领导着的国家,也必定是有属于自己国家的私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