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即便两家父母有了默契,提亲说媒的步骤还是不能少的,还有三书六聘,其中很多步骤也少不了媒婆的影子。
花媒婆的口碑在十里八乡都是不错的,蒋婆子想着,都让人白跑这么多趟了,干脆就将这桩事交给她,也省得对方因为接连在单家吃了两次瘪,在外说些什么不好的话。
“这件事交给我啊,准是没错!”
花婆子还以为这趟保准铩羽而归了,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桩好事等着她,单家向来都是大气的,而严山生更是严屠户唯一的儿子,作为两人的红娘,她的赏银必然不会少。
说了一堆讨喜的话,花婆子也识相的不再单家逗留了,她还得去准备准备呢,保准将严单两家的事,做的妥妥当当,顺带着好好宣传一下她花媒婆的大名。
“老二,老二家的,你们跟我进去。”
媒婆走了,蒋婆子叫住了单峻河和王春花,想来私底下有话要说,不方便其他人听着。
二房没闹起来,就数吕秀菊最失望了,好在她觉得王春花蠢,二房未来未必没有好戏瞧,这才高兴了一些。
原本在二房跟着老太太离开后,她是想要拉住老三家的问问福宝的婚事的,只是三房也没给她这个机会,在单老头和蒋婆子离开堂屋后,也紧急着回了自己的屋。
吕秀菊想要跟过去,被聪慧的儿媳妇拉住,回了大房的房间,准备整理回去的行李。
“我告诉你,别高兴的太早,我家乖乖,十八岁之前不嫁你。”
虽然主动提及了这桩婚事,但单峻海的心里依旧不那么舒爽,看着乐呵呵傻笑的严山生自然就越发来气,在回了后罩院后,对着未来女婿吹鼻子瞪眼。
“嗯嗯。”
严山生早就喜的找不着北了,海叔这话的意思,不是福宝十八岁就能嫁给他了吗,也就是说,再过几年,福宝就是他媳妇儿了。
“哼!”
单峻海可是想要从严山生的面上看到他失落遗憾的表情的,谁知道这傻大个压根就没想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反倒气的他脸色又不好了几分。
苏湘在一旁浅笑,她和自家相公不同,看着严山生这个未来女婿,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满意。
“以后你们就是未婚夫妻了,为了避嫌,少来找福宝玩闹说话。”
单峻海瞪着眼看着这糟心的女婿,觉定在闺女嫁人前的这几年,少让这女婿过来给他气受。
听到这句话,严山生脸上的喜意总算消退了些,他张大嘴巴哑口无言,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不是未婚夫妻的时候,没有那么多避讳,成了未婚夫妻,他和福宝见面反而变得艰难了。
“哼!”
单峻海看到这傻小子吃瘪,总算是扳回了一局,心情爽利的他哼哼唧唧地,双手背在身后,大摇大摆从严山生面前离开。
他必须从这一刻起让这傻小子知道,岳父的权威是不容侵犯的。
第114章 酸涩
福宝的婚事本来就是外界关注的一个话题,因此在看到花媒婆笑着从单家出来后,好奇的村民就将她团团围住打听,很快的,福宝和严山生的亲事,就传遍了整个村庄。
因为有了定亲的意思,严山生再在单家住下去就不是那么回事了,父子俩很快就收拾完行李,可怜严山生有一堆话想和福宝说,却只能隔着那一扇紧闭的木门,捏着手里几瓶仿佛还有福宝身上淡淡果香的药油,可怜巴巴,时而悻悻垂着脑袋,时而高兴的摇着尾巴,心情变幻莫测。
牛铁花和符秀莲是在严山生父子走后上门的,两个小姐妹熟门熟路地进了福宝的屋子,围绕着她的婚事,对她一通笑闹。
“往日里还净说自己拿严大郎作哥哥呢,我看啊,是情哥哥。”
牛铁花很为自己的好姐妹感到开心,因为福宝的缘故,她们和严山生也是比较熟的,知道对方是一个可以托付关系的良人。
“你就知道笑话我,怎么不说说你的铁牛哥呢!”
福宝还晕乎着呢,不过在小姐妹间笑闹的时候,她还是那个机敏的单福宝,简单一句话就把牛铁花说的不好意思逗她了。
她口中的铁牛是牛铁花的未婚夫,说来也巧,对方名叫华铁牛,和牛铁花这名字反过来念没什么区别,这门婚事是牛铁花十二岁那年家中长辈定下来的,对方家境还算殷实,家中两个兄弟,没有姐妹,关系不算复杂,华家的长辈也是出了名的厚道,当初这门亲事定下来的时候,有不少姑娘偷偷羡慕牛铁花。
华铁牛的名字和他这人一样,壮得跟个小牛犊一样,农闲的时候时常会上山去捉一些野味贴补家用,定下亲事的小两口私底下也见过两三面,他对铁花这个爽利的姑娘也是满意的,曾在七夕乞巧的时候,用自己攒下来的私房银子偷偷给铁花买了一块绣帕,对于这个未来的夫婿,牛铁花满意着呢,也只有在谈论到对方的时候,向来落落大方的女孩才会露出一点少女的娇态。
符秀莲看着福宝和牛铁花的打闹,嘴边噙着一抹笑,眼神却有了片刻的黯淡。
她比福宝还大一岁,今年都已经十五了,可家里依旧没有要给她说亲的意思。
符秀莲心里清楚,家里是舍不得她这个劳动力,舍不得她每年绑帮着福宝招揽那些城里来的贵客挣的那些银子,而且她那爹娘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野心,那就是希望她能够被那些贵人中的任何一个看中,到时候为奴为婢都好,攀上贵人的权势,也能帮衬一下她的那些兄弟。
因此说亲,对她而言,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明明早些年,家里还时不时有媒婆上门提亲,或许是因为被拒绝的多了,那些对她有意的人家也渐渐不再上门了,于秀莲想着,自己最好的结局,或许就是等熬到了十八岁,然后被爹娘用高价的彩礼嫁给哪个男人吧。
对比两个好姐妹的幸福,饶是符秀莲习惯了这样的差距,都忍不住有些酸涩。
“符婶子还没帮你张罗婚事?”
福宝虽然和牛铁花一块玩闹,却也没有忽视符秀莲此时的变化,想到她家那对重男轻女的爹娘,也忍不住替她可惜。
其实说起来,符秀莲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姑娘罢了,过早成亲,对她的身体来说未必是件好事,而且因为吃的不好,还时常要帮家里做活的缘故,符秀莲比同龄的姑娘还小了一圈,要不是福宝时常接济她一些吃食,还不知道会瘦成什么模样呢。
此时十五岁的符秀莲看起来和现代三四年级的女孩子没有任何区别,想到在古代这样年纪的孩子就能结婚生孩子了,就和犯罪一样。
但凡事都要考虑实际情况,在古代,符秀莲要是不在这两年相看好人家,等熬到了十八岁,她能选择的余地就少了,不是丧妻的鳏夫,就是家里拖累多,娶不起媳妇的老光棍,苦日子,还远在后头。
有时候福宝也很矛盾,如果当初她不选择帮助符秀莲,或许现在她娘也张罗着帮她相看婚事了,只是按照她娘的性子,绝对只会挑那种对她对她儿子有好处的人家,不管那男的是俊是丑,不管他是不是缺胳膊少腿或是智力低下,彩礼的多少,成了衡量她满意度的最高标准,符秀莲的日子未尝就会好过。
现在她帮了符秀莲,却也导致了她家人更加舍不得她嫁出去少了她这份补贴,到时候硬将她拖成老姑娘,她能够选择的余地也就更少了,所嫁非人的几率自然更大。
就好像现在,明明她已经做了她能够做的,可是看到好友黯然神伤的模样,她还是会忍不住心虚,总觉得自己做的是不是还不够。
“我娘最近忙着给我哥找个合心意的媳妇,没功夫考虑我的事。”
符秀莲收回黯然的神情,真诚地对着福宝祝福道:“福宝,恭喜你。”
她已经很庆幸了,可能是她上辈子没有积福吧,这辈子才不能像铁花和福宝这样遇到一群疼爱她的家人,但有这些真心实意帮助她的朋友,符秀莲觉得自己也该知足了。
现在她偷偷攒着钱,到时候不论她爹娘将她指给了谁,总是能够好好活下去的。
原本是件开心的事,可是想着好姐妹的遭遇,牛铁花和福宝又开心不起来了,总觉得心里压了一块大石头。
她们是幸福了,可秀莲呢?
“嘭——”
因为喝了太多茶水,符秀莲想要去后院的茅房出恭,而从福宝的房间走到茅房,需要穿过一个拐角,于秀莲走的有些急,拐弯的时候,就跟一个偷偷趴在转角处窗户外的少年撞上了。
“呜——”
符秀莲的鼻子好像撞在了一块铁板上,疼的她瞬间飙出了眼泪,还没来得及痛呼呢,就被人捂住了嘴巴,拖着走到了别处。
蒋婆子听到屋外的动静,打开窗户往外一张望,什么都没瞧见,以为是野猫野狗发出的响声,不怎么在意的关上门,接着她对二儿子和二儿媳妇的说教。
“符家妹子,对不住,对不住了。”
单福才连连拱着手,为刚刚的莽撞举动对符秀莲作揖道歉。
他就是想偷听他奶和他爹娘会说些什么,没想到符秀莲就这样撞过来了,不过说起来也是他的错,堵在拐角的地方,符秀莲又没有预知的能力,知道他在那儿,提前放缓脚步。
加上他为了让对方不出声,捂了人家小姑娘的嘴,更是错上加错了。
“这是我之前去县城的时候买来的头绳,原本是打算给福宝的,现在就当是我赔罪的礼物吧。”
单福才看着符秀莲通红的眼眶和鼻尖,还有那瘦弱的仿佛一折就断的小身板,当即就想到了他娘,他娘也总是这样,瘦瘦小小的,常年一副被欺负的委屈样,这也导致了单福才对这种瘦弱的女人,下意识的就有一种恐惧感。
总觉得和符秀莲呆在一块的感觉怪怪的,单福才看她不哭了,把头绳往她手里一塞,就逃命似的跑了,也不去想偷听的事了。
符秀莲怔愣地看着手里烟粉色的头绳,有生以来头一次收到异性的礼物,让符秀莲一时间忘了鼻尖的疼痛,手脚慌乱着,不知道该拿这份棘手的赔罪礼怎么办了。
“秀莲?”
牛铁花也说的口干舌燥,没忍住喝了太多的茶水,在符秀莲出来后没多久,感觉到了尿意,也就前后脚出来了,她来时只看到了符秀莲呆楞的背影,好奇她不去茅房,傻站着干什么。
下意识的符秀莲藏起了那根头绳,用手理了理有些散乱的鬓发。
“刚刚被沙子迷了眼。”她的眼睛红彤彤的,这番说辞并没有让牛铁花有什么怀疑。
“现在好了,咱们一块去茅房吧。”
怕牛铁花纠结这件事,符秀莲拉着牛铁花的手就朝茅房走去。
另一边自觉已经摆平了符秀莲的单福才脑子发热冲出了单家老宅,凉风一吹,总算是冷静了一些。
他想着,果然他娘那样柔柔弱弱的女人就是烦人,他可不希望他将来的媳妇,是个有事没事就爱哭鼻子的女人。
想着白家那姑娘的坚韧坚强,单福才更加坚定了让他奶帮忙说和这件婚事的决心,也将刚刚发生的插曲抛在了脑后。
第115章 拒绝
符秀莲带着心事从单家出来,一路上勉强着和牛铁花说笑,在回到家中后,才收敛了自己伪装的强颜欢笑。
“哼,一天到晚的就知道在外头瞎跑,也不晓得帮我干点家务,我果然就没有享福的命,生个闺女一点都不贴心。”
符娘子看着自家闺女那张尖瘦的脸,顿时觉得丧气,她哪里对不起这丫头了,成天就知道板着脸,是想给她脸色看吗,还有没有规矩了。
“人家那是享福的命,爹娘爷奶都能耐,怎么,你以为你顺着杆子爬过去巴结人家,人家就会给你什么好处甜头了,我呸,越是有钱的就越是抠唆,你瞅瞅你,都多大年纪了,那单福宝认识这么多达官显贵人家的少爷,就没想着给你介绍一个?”
符娘子对着盆里的衣服摔摔打打的,语气十分不满。
符秀莲显然已经习惯了她娘说这些不着调的话了,半点不往心里去,只是默不作声地走到她的边上帮忙从水缸里打水,然后蹲下身洗起了边上几桶衣裳。
“行啊你,仗着那单家人都把自己当人物了,我和你说话呢,你作死啊不吭声!”
符娘子觉得这个女儿真是不讨喜,长得跟讨债的似得也就算了,连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生来就是来气她的,符娘子也不洗手中的衣服了,在符秀莲身上狠狠地拧了两下,然后把身边的木桶往她边上踢了一脚。
“今天你把这些衣服都给我洗干净了,不洗完不准吃饭。”
“娘,你没事又打小妹做什么。”
符春生正在睡懒觉,就被他屋外这叫骂声吵醒,醒来出门一看,瞧见他娘又在打骂小妹了,忍不住说了一嘴。
“春生你醒了,饿不饿啊,娘给你烀着豆包呢,你小妹就是欠揍欠骂,你可少搭理她。”
看到自己在符家安身立命的儿子出来了,符娘子当即就变了张面孔,嘴角咧到耳根,乐呵呵地拉着儿子的手往灶房跑。
“又是粘豆包,我都吃腻这玩意儿了,娘,家里什么时候买肉啊。”
符春生余光看了眼亲妹子,也没太纠结之前那个问题,跟着进了灶房,说起吃肉时,语气欢快了许多。
“娘也想给你买肉吃啊,可是家里条件就这样,你那没用的妹子和单家闺女交好,也没见她讨点猪羊肉回来,真不明白她傻乎乎的跟个丫头似的跟在人家屁股后面,是不是觉得人家拉的屎比较香。”
符秀莲听着屋内隐约传来的话,明明该习惯了,却依旧忍不住,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
她一下一下重重锤洗着衣裳,水缸里的水冰凉,却没有她此时的心凉。
符家人口不多,符老爹,符娘子,外加符秀莲和她那个哥哥,但现在家里洗的是这一整个冬天积攒的衣裳,衣服厚实,棉花吸饱了水之后可不是一个人能够拧干的,还有衣领上的污渍,穿了三五个月了,厚厚一层黑垢,光是用皂角,很难清洗的干净。
明明天气还有些寒冷,符秀莲的脸上愣是洗出了汗来。
符娘子说到做到,等到了吃晚饭的时候,符秀莲还没洗干净衣裳,她就当做这个闺女不存在,只是招呼着她男人还有儿子吃饭。
等符秀莲洗完衣服,把水都拧干的时候,月亮早就已经高挂天上了,整个村子十分安静,几乎听不到有人走动的声音,而符家的其他人,这个时候也早就睡下了。
灶头已经凉透,晚上的饭菜半点不剩,符秀莲回了自个儿那屋,拴上门栓,将一把圆凳放在炕上,然后踩上去,踮着脚尖从房梁上拿下一个小盒子,里面藏着一些碎银铜板以及几块用帕子仔细裹着的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