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着瘪瘪的肚子,符秀莲思来想去从里头拿了一块糕点出来,然后泡到已经有些冰凉的茶水里,待糕点化开,将那一碗类似糊糊的东西喝下肚,然后再灌上两碗茶水,勉强有了些饱腹感。
正当她准备将那盒子放回去的时候,符秀莲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了今天单福才给他的那条头绳。
粉粉嫩嫩的颜色很招女孩的喜欢,符秀莲也是爱美的年纪,如果不是这条头绳的来路太敏感,她还真想立马把它戴到头上,只可惜,送它的主人注定了符秀莲不敢将这条头绳拿出来。
叹了口气,符秀莲将头绳放到了盒子里,盖上盖子,然后将它放回了房梁之上。
“老根媳妇也在呢。”
蒋婆子摸准了白老根他媳妇来村里一户人家家里做客的时候,跟着也来这户人家串门。
因为之前逃荒的缘故,这些日子虽然好过了,白老根的媳妇看上去还是枯黄干瘦,估计得养上一段日子,才能好些。
她身边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同样如此,不说老太太自己养的水灵灵的大孙女了,这样貌,就连村里一些心疼闺女的人家养出来的丫头还不如。
头发枯黄,脸颊凹陷,明明是该嫁人的年纪了,却前也不凸后也不翘,看着就不像是好生养的,蒋婆子心里就纳闷了,她这孙儿的眼光怎么就那么独特,愣是从那些嫁龄的姑娘之中,看中了这个白槐花。
不过白槐花的五官还是挺标致的,蒋婆子寻摸着,或许多养养,这身体也能养的白胖些。
“单婶子。”
单家是破庙那些流民的恩人,因此看到蒋婆子出现,白老根的媳妇和白槐花都十分亲近。
蒋婆子凑近了观察,这白家的姑娘虽然身板不够强壮,但那眼神十分清正,看得出来,不是那种心思深的有坏心眼的女孩,从人品上来说,这姑娘就比王春花强。
此刻屋内还有其他人,蒋婆子就没有当着大家伙的面说什么,而是在白老根媳妇告辞的时候,随意找了个家里有事的借口,紧跟着离开了。
“老根媳妇你等等我。”
蒋婆子远远的喊住了白老根的媳妇还有白槐花,然后旁敲侧击地,就说起了白槐花的婚事。
“槐花这姑娘第一眼就合了我的眼缘,她今年也十五了吧,不知道在家乡的时候,有没有定下婚事。”
自家那蠢蛋孙子,啥也没问清楚就说自己看上白家姑娘了,也不知道人家在老家的时候有没有定亲,或者说人家愿不愿意背井离乡地留在平柳村。
要知道,白老根一家是肯定要回去的,白槐花要是嫁给了这边的人,可能以后都见不到这些亲人了,受了欺负,也没有娘家人能帮着出头。
远嫁向来就是嫁女儿很忌讳的一件事,但凡疼点闺女的人家,都要思量一下,蒋婆子看这白老根夫妇似乎是真心疼爱白槐花这个侄女,未必愿意对方嫁给福才那孩子。
“以前说了门婚事,只是后来大家都各自逃难,他家投奔亲戚去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不过,即便他回来了,这门亲事估计也得退了。”
白老根媳妇知道蒋婆子不会无缘无故提起侄女的婚事,想着单家那个时常在破庙附近晃荡的孙子,心里有些了然。
凭心而论,单家的条件十分不错,单老二家有三四十亩田地,搁哪儿那都算是一个小地主,家里人口少,吃喝不愁,如果侄女真的嫁给单老二家的孩子,肯定能够过上好日子。
而且单家门风好,他们对单老二一家不熟,但就凭单家老两口和单老三的为人处世来看,这老二一家,一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只是可惜了,单家再好,也注定和他们无缘了。
“这话怎么说?”蒋婆子一时没懂白老根媳妇的意思。
“我家那大哥大嫂没福气,早早就撒手人寰了,我们作为弟弟弟妹的,总要为他们多想想,槐花是他们留下来的唯一的独苗苗了,我和老根想过了,大哥一家在老家还有几间屋子,几亩薄田,我们回去后,打算帮槐花立女户,找一个愿意上门的男人,好把我大哥一家的香火传下去。”
白老根的媳妇疼惜地拍了拍一旁侄女的手,立女户得女人自己能够撑得起来,好在她这个侄女向来也是坚韧的,但就是太坚强了,更让人心疼。
蒋婆子想过白家人可能会因为不想白槐花远嫁拒绝,却没想过,白家人还打着帮白槐花立女户的主意。
平柳村也不是没有生不出儿子的人家,但几乎没有立女户的习惯,多数都是从兄弟家过继个侄子,然后家产也是属于这个过继来的侄子的了。
白老根一家那么做,就说明了这家人对大哥留下来的家产没异心,也是真心实意地想要照顾这个侄女,对于白槐花来说,与其丧父丧母没有兄弟依靠嫁出去,还不如立女户自己当家做主来的痛快。
这么一来,蒋婆子倒不好开口了,这毕竟还牵涉到了人家家里传承香火的大事。
心里头郁闷的蒋婆子离别了白家人,回到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她那小孙子给叫了过来,跟他讲明了白家的打算。
“白家姑娘要跟她叔婶回家立女户?”
这下单福才也抓瞎了,他也是家里的独子,总不能为了一个有点好感的姑娘连祖宗姓氏都不要了吧。
失魂落魄地从老宅出来,想着自己失落的少男心,单福才有些欲哭无泪。
第116章 改观
“好啊,咱们这是出蛀虫了,你说,这些东西是不是都是你从家里偷来的,老娘叫你偷东西,叫你不学好。”
符娘子这些日子心情不好,因为她给儿子看中的两个姑娘都被姑娘的家人回绝了,理由冠冕堂皇,但符娘子心里清楚,这些人都是嫌弃她家儿子没出息,没能耐。
旁人都那么说,符娘子自己却不那么觉得,想当初多少人嫌弃单老三啊,几十年过去了,村里最出息的人既不是当初人人称赞的单老大,也不是村里人同情的最能吃苦耐劳的单老二,而是这个人人都看不起的败家子单老三。
在符娘子看来,自己的儿子远比单老三能耐,之所以现在还没发达,只是年纪没到罢了。
一边因为那些碎嘴的婆子生气,一边又找不到让她出气的对象,符娘子只能化悲愤为劳动,将家里里里外外的打扫了一遍,顺带也想从犄角旮旯里翻一些能用得上的东西出来。
闺女符秀莲的房间是她重点照顾的对象,她总觉得这闺女心眼多,或许藏了什么单福宝给的好东西。
在符娘子仔细的翻找下,房梁上那个木盒子自然没逃过去,看到里头的碎银子和铜板,符娘子简直气的生吃了符秀莲这个闺女。
“骚浪蹄子,让你不学好,拿着家里的钱去买这种花销的玩意儿,打扮的那么漂亮是想勾引哪家男人啊,不要脸的玩意儿……”
符娘子骂骂咧咧地,一手拿着那根烟粉色的头绳,一手不断往割完草回家的符秀莲身上拧。
在她看来,符秀莲的东西都是属于她的,对方昧下了本该属于她的钱,还用她的钱买头绳这样不必要的玩意儿,就是败家娘们,就该被打。
“小妹啊,不是我说你,藏钱这样的事你都干得出来,你这真是不拿咱们当一家人啊。”
一旁的符春生啃着卤好的鸡爪子,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挨打的亲妹子,觉得他娘之所以爱揍这个妹妹也是有道理的,谁让对方不学好呢,这个家里的东西,合该是他这个亲大哥的,妹妹私底下藏钱,那就是对不起他这个大哥。
符老爹向来不怎么爱说话,现在看着媳妇打闺女,也只是在一旁啪嗒啪嗒抽着旱烟,这时候的沉默,也代表了他默认的态度。
“饿着,没我的允许,谁都不准给她饭吃。”
符娘子打累了,总算停了手,坐到一旁喘了喘气。
符秀莲一直都蜷缩抱头蹲着,在符娘子打累后,转身跑出了符家。
“嘿,她还来气性了,有本事一辈子都别回来。”符娘子看她还敢跑,当即气的冲院子外吼了一句,“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是来给我气受的。”
或许是因为火气太大了,符娘子看着在一旁袖手旁观的儿子丈夫,也不由有了怨念。
“娘,我孝顺你还来不及呢,您可是我亲娘诶,我还等着娶个媳妇,给您生上三四五个大胖孙子,一个个都喊您奶奶呢。”符春生连忙哄着他这个娘,他可到了说亲的年纪了,还等着他娘给他相看一个漂亮媳妇呢。
“就你嘴甜。”
想着大胖孙子,符娘子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缓和了许多,也不想着那个糟心的闺女了,开始思索了起来,村里或是周边还有哪些个不错的姑娘,被她遗漏了。
失意的单福才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道怎么的居然走到了山脚下一片林子里,正当他回过神来,打算绕回去的时候,某处的草丛中传来一声声抽噎声,在这静谧的环境之下,显得有些诡异和突兀。
单福才刚想扭头走开,却觉得这声音有些熟,一个没忍住,就凑了过去。
“符家姑娘,是你吗?你、出什么事了吗?”
那单薄的背影以及熟悉的衣裳,单福才一下子就认出了那个身影的主人。
听到单福才的声音,符秀莲赶紧抹了抹眼泪,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离开这个她原本认为秘密安全的地方,只是她红肿的眼睛还有脸上没有擦干净的泪痕瞬间将她出卖。
“没——嗝——”
或许是哭了太久了,符秀莲刚想说她啥事都没有的时候,打了一个巨响无比的嗝,一下子,原本尴尬的氛围变得有些滑稽。
符秀莲看着单福才眼里的笑意,又气又羞,觉得自己所有的糗态都被一个男人看见了,这个男人现在还笑话她,加上家里人的冷漠偏待,更让符秀莲悲从中来,胸口闷疼,嘴角抽搐着,下一秒就要哭出声了。
“那个,今天我可没有什么头绳来赔罪了。”
单福才抓了抓后脑勺,看着符秀莲这个时候的表情,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笑容似乎有些过分了,只是现在他身上也没有什么哄女孩子开心的东西啊。
“你要是哭,我也跟你一块哭了。”
单福才想着,他今天也很难过啊,谁说哭只是女人的权利,所谓的男儿有泪不轻弹,那就是句鬼话。
“你——”符秀莲的眼泪被逼了回去,以前她怎么没又发现,福宝这个堂哥,是个这么不要脸的男人,看到她伤心难过也就算了,现在还说想和她一块哭。
他——他——
符秀莲也没意识到自己原本难过的心情消减了许多,眼睛瞪得圆圆的,关顾着瞪眼前这个男人了。
“三哥,你是说你和秀莲?”
单福宝看了看自家三哥,又看了看一旁略显女儿娇态的符秀莲,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她还真没想过,自己这个好友会和自家三堂哥在一块。
“嗯,确实处上了,福宝,这次三哥过来,就是想请你支个招,怎么才能让我们两家的长辈松口,同意咱们的婚事。”
单福才也不知道,怎么就因为那天小树林的相处,俩人之间再见面的时候,氛围就变得有些奇怪了,明明那么多一块玩的同伴,他的视线却总是忍不住往符秀莲那儿瞧。
这个姑娘和他之前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柔弱的外表只是一个假象,她比他娘更坚韧。
观察越多,单福才就越不能从符秀莲身上挪开眼,尤其是看着她那些所谓的家人因为她是个闺女就欺负她,压榨她的时候,单福才就更想护在她面前,为她遮风挡雨。
对于符秀莲来说,单福才同样也是特殊的,他是唯一一个看到她哭的男人,也是唯一一个送过她礼物的男人,对方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符秀莲未尝不知道,也正是因为这一次两次的相处,使得这对正处于躁动年纪的少男少女越走越近,两颗心,也开始相互靠拢。
“你还真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
一边是自己亲近的堂哥,一边是自己亲密的好友,两人处对象的事虽然让福宝一时间有些惊讶吧,但心理上还是很能够接受的。
只是她也明白,俩人想要在一起,家人就是他们要面对的最大的难题。
首先是符秀莲的家人,那些人恨不得从她身上咬下一层皮来,怎么会轻易把她许人。
二伯家现在的条件已经十分不错了,那么多田地加上单家三房这门亲戚,比起镇上县城一些开铺子的人家也不逞多让,有单福才这样一个女婿,符家人一定是愿意的,可正是因为二叔家的条件不错,符家人想要的彩礼,必定会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福宝可是听说了,符秀莲她娘现在在张罗儿子的婚事,要是对方知道了秀莲和三堂哥的事,肯定会借机要上一大笔彩礼,好给她的儿子找一个合心意的新娘。
而另一边,二伯娘本就因为她奶反对毛地主家的婚事而心存不满,现在三堂哥要娶的媳妇,不仅没法给她丰厚的嫁妆,还得单家倒贴出去一堆彩礼,她定然是头一个反对的人。
不说二婶,二伯也未必会满意这么一个有娘家拖累的儿媳妇,他自己尝过二伯娘的苦头,必然不会希望自己的儿子步上他的后尘。
所以想要这件亲事能成,首先要做的,就是让符家打消在彩礼上狮子大开口的主意,可这件事,本来就不容易。
“好妹妹,乖妹妹,三哥的终身大事,就拜托你了。”
人人都说家里最聪明的人是三叔,可单福才不那么觉得,他认为家里最聪明的明明是他这个小堂妹,仔细想想,几乎家里一些重大的主意,都是这个堂妹旁敲侧击着给的提示,因此遇到难题,单福才首先想到的,也是自己这个堂妹。
“你放心,你三哥我投桃报李,到时候你嫁人了,严大哥上门,我保准给他放水,不在门口刁难他。”
村里的习俗,新郎上门迎新娘的时候,作为新娘家的兄弟,都得在门口刁难新郎,不给足好处就不开门。
“好妹妹,乖妹妹——”
单福才这又是讨好又是威胁的,听得福宝脑瓜子疼,看了眼边上羞羞答答的好友,福宝还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毕竟,她也是希望秀莲能够幸福的。
可要怎么做,才能打消符家人贪婪的念头,还有让二伯和二伯娘同意这桩婚事呢,一时间,福宝还真想不到什么好点的主意。
第117章 上套
符春生从小就受尽了家中长辈的疼爱,以前是家里没有多少余财,自从单家带着全村人发达后,符家手里的钱财宽松了,对待这个唯一的独子,自然是尽他们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