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福宝要是个机灵的姑娘,这会儿就该把玉佩送上来了。
她也不是那种眼皮子浅的人,一块玉佩而已,她压根就看不上,只是为难老太太喜欢罢了,只要福宝识趣,等她离开的时候,她自然会给她送上价值数倍的回礼。
福宝听出了她未尽之意,可是之前爹爹的嘱咐,还有刚刚老夫人慎重的神情都让她意识到了这块玉佩的来历不凡,这会儿又怎么可能将玉佩送出去呢。
因此她也只能装傻充愣,打算再一次解下腰间的玉佩,递给那位年轻的夫人瞧瞧。
“这样珍贵的玉佩可别摔坏喽。”
老夫人赶紧制止了,生怕自己那曾孙媳妇没轻没重的摔坏那枚玉佩,如果自己的猜测没错,这块玉佩真的是宗庆帝从不离身的那一块,这要是摔伤了,给她冠上一个损坏御赐之物,藐视皇权的罪名都是轻的。
“我这把年纪了,就是瞧这个玉佩的图纹稀罕,哪里还会佩戴这样的玉佩呢,小一媳妇儿的心我领了,至于给我打造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就不必麻烦了。”
老夫人又不会嫌现在的日子太好过,故意给侯府找点麻烦出来。
“是,老祖宗。”
那年轻的贵妇敛了敛眉,感受着身侧其他房的妯娌略带嘲讽的视线,将这个罪过记到了福宝身上,觉得要不是对方那般不识相,不肯将玉佩送上来,这会儿她也不会被那些个妯娌讥讽了。
“老夫人,长寿少爷给您请安来了。”
侯府一直没有分家,等到第四代玄孙辈的时候,男丁的排序已经到了三十二,女孩的排序也已经到了二十三,因此很多时候,下人会以少爷的排行代称。
荣膺就不一样了,他是老太太的心头肉,因此荣寿堂的丫鬟习惯称呼他为长寿少爷,另外一个享有这种特殊待遇的,就是长房的嫡长孙,由此可见他在府上的特殊地位了。
这会儿一听荣膺过来了,除了二房的神情比较愉悦,大房和三房的脸色都有瞬间的僵硬,显然这两房对荣膺这个独得老太太喜爱的男丁,多有芥蒂。
“快请进来。”
老太太人老,心却不糊涂。
以往孙儿给她请安,那都是晨昏定省,从来不曾推迟,可这会儿早就已经过了时间,加上家中有女客拜访,曾孙不可能不知情,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跑来呢?
老太太心里的疑惑只是一时的,如果福宝现在还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她或许还会以为是曾孙对她有意,可现在福宝已经嫁人了,和曾孙再无可能,她自然不会往孙儿看上了面前这个小姑娘这一点上联想。
因此老太太只是犹豫了一会儿,就让下人把她的心肝儿曾孙给放进来了,反正屋内也没有什么外人,至于福宝这姑娘,当初他去清州那么长时间,应该也是见过的,不需要那么约束。
“老祖宗这儿有贵客。”
荣膺别的不说,那张脸长得是极好,这会儿他穿着月白色的缎面长袍,腰间系着一根碧玉腰带,头发高高竖起,碧玉做冠,衬的人白如玉,俊美无双,整个屋子都被他映衬的亮堂了。
那些个对这张脸还没有足够抵抗力的年轻新妇看到府上出了名的神仙公子,这会儿都忍不住羞红了脸。
“确实是个娇客儿。”
老太太点了点头,然后冲着乖曾孙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她的身边来。
“当初一别,没想到今个儿再见面的时候,不能唤你一声福宝妹妹,反而该叫你严夫人了。”荣膺看着端坐在一旁的福宝,就忍不住想要逗逗她。
“九弟和严夫人相熟?”
大房的长孙媳妇抬了抬眉,探究地问道。
“自然是相熟的,大嫂忘了严夫人是打哪儿来的,四叔向来和单家交好,这些年他往家里寄的食材也多来自单家,前不久九弟刚从四叔任职的清州回来呢,会和严夫人相熟,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替荣膺说话的是二房的长媳,不说每一房内部争斗,对外他们的利益是一致的,荣膺名声有瑕,对他们二房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她这段话,直接就将刚刚大房意图扭曲福宝和荣膺关系的暗示之语扭转到了父辈交好这一层面上,这会儿大房的长孙媳妇要是再想说些什么,别人也只会指摘她作为长嫂不慈。
“是我嘴笨不会说话,只是刚听九弟唤严夫人的闺名,这一点怕是不妥。”
达官显贵人家的姑娘最是金贵,条条框框的约束也多,姑娘家的闺名,多数都是不外传的,除了家族中亲近些的族人,以及夫家极少数的人,很少会有人知道她们本身的名字。
多数时候,只会按照家族中排位,大娘子,二娘子之类的唤着,出嫁前冠父姓,出嫁后前头再冠上夫族的姓,多称呼为XX氏,待她们百年之后进入夫家的祖陵,多数也是以此称号刻碑。
因此这会儿大房的这位夫人以此攻讦,也没毛病。
“小女出生乡野,倒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的规矩,我这名儿村头村头磨豆腐的张三,村尾打猎的李四,村里最长寿的百岁婆,村里刚学会识字的垂髫小儿统统都知道,大伙儿一块喊惯了,也不觉得冒犯。”
福宝真是佩服着大户人家的女眷,说一句话拐三个弯,时不时还暗藏机锋上演现场版的宅心计,福宝可吃不消这样的生活。
忽然间她就有些庆幸老神仙帮她托生成她爹娘的孩子,不然要是出生在深宅后院,她恐怕不是被自己给笨死,就是被这勾心斗角的生活累死。
满足于现在生活的福宝越发想念家乡的生活了,只希望时间过得再快一些,等明儿再一睁眼,他们就已经在坐船回乡的路上了。
“各地风俗不同,怎能一概而论呢。”
老夫人看出了大房的心思,在她看来自个儿孙子和福宝清清白白,且福宝早就已经嫁为人妻,大房还揪着这个称呼上的小问题挑事,实在是度量狭小。
因为不想当着客人的面给曾长孙媳难看,老太太这会儿也只能出来打着圆场,岔开了话题。
不过刚刚曾长孙媳的话还是提点了她,她这个宝贝曾孙的年纪也不小了,早些年因为孙子荣信在外任职,不好越过他给曾孙相看,现在孙子马上就要回京了,也是时候给这个乖乖曾孙选一个适合的佳媳了。
老太太看着曾孙笑的慈祥,却不知刚刚她那个曾孙媳妇一通不中听的话,有一半说在了点子上。
第143章 差距
福宝战战兢兢的应付着侯府里几十个女人,总算平安熬到了回家的时候,等从侯府出来时,她脸上的肌肉都已经笑得僵硬,害的她揉了好久,才觉得面部的肌肉变得舒散灵活些。
侯府家大业大就是麻烦,老中青幼四代挤在一个大宅院里,甚至幼代也已经逐渐长大成人,成家立业,这人口一多,事情自然也就多了。
照福宝看来,侯府这个情况,还不如分家好呢,至少远香近臭,不至于那么多人挤在一个院子里,为了眼前的利益勾心斗角,每天聚在一块,就是一出消耗心力脑力的大戏。
不过她这么想,侯府的其他人未必也是这样想的。
现在侯府未分家,侯府二房和三房的人至少还算是侯府子孙,可一旦分了家,除了承爵的长房,其他几房统统都得以房中长辈的官阶出入社交圈内。
二房还好些,二房老爷也就是荣信之父好歹还是二品官员,虽然比不上侯爵尊贵,可也不至于让人小瞧了去,三房就不一样了,三房的老爷碌碌无为,都是当祖父的人了,至今还只是承蒙祖宗荫蔽,当他的小小员外郎,要说分家,三房恐怕最先跳出来反对。
再说了,福宝不适应的是对于那些后宅长大的女人来说,早就如同吃饭喝水那样简单,没准人家还更享受这种生活,伟人不是也说了吗,与人斗其乐无穷,没准这些后宅院的女人也是这么想的。
福宝在心里小小的吐槽了一番,就打算带上侯府给的回礼,坐上自己的马车回家,只是她还没上马车,就被荣膺给拦下了。
“九少爷。”
毕竟也是成了亲的人了,对于外男还是要避讳一些的,福宝看着拦下她的荣膺,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我们之间何须这般客气。”
荣膺拦了拦,大庭广众之下,他同样恪守礼教,并没有做出什么出轨的行为。
“单叔这趟进京,我作为晚辈还未登门拜访,正好择日不如撞日,我随福宝妹妹回去拜访一下单叔吧。”
没等福宝拒绝,荣膺就骑到了马背之上,吁省催赶着骏马前行,在前面给马车带路。
单家现在住在哪儿,他也是打听过的,因此对于那个地点,他并不陌生。
见状福宝也不可能拒绝,虽然不知道荣膺到底卖的是什么关子,却还是只能无奈的爬上马车,然后嘱托赶车的马夫跟紧前面的荣膺,在对方走错路后及时给对方指路。
这一趟来京城,单峻海以及严家父子统统有要事在身,因此这会儿福宝从侯府回来的时候,那三人一个都没有回府,因此虽然于礼不合,也只能由福宝这个出嫁女招待荣膺。
“没想到我只是离开清州三四月,单叔居然就这样草草的将你许了人家。”
福宝身边伺候的两个丫鬟去厨房准备待客的糕点去了,这会儿迎客的大堂就只有福宝和荣膺两人,远处倒是还有几个看家的护卫,只是离得远了些,能够看清楚堂屋里俩人的举动,却听不到他们谈论的话语声。
福宝皱了皱眉,这话说的暧昧,要是她自恋一些,恐怕都会以为荣膺喜欢她了。
“可惜了。”
荣膺呷了一口茶,然后放下茶盏,对着福宝展颜一笑,定力稍差一些的姑娘,恐怕这会儿都得被他迷得晕晕乎乎。
他很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长处,要不然也不会在侯府那么多名子孙中脱颖而出,独被老太太看中。
只可惜这一招在福宝身上没了作用。
她心里眼里就她家的黑炭头大傻蛋呢,别人再帅在好,都掀不起她心里一丝波澜,因此荣膺这番话,这一番作态只是让福宝纳闷,却没有其他他想要的效果。
“夫君很好。”
福宝淡淡的,面对荣膺也没有了之前的亲切热忱。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给了他错觉,可他们俩无论从哪一点来说,都不匹配啊,福宝真的很怀疑,就凭几面之缘,短短的几次相处,对方就对她念念不忘了吗?
在福宝看来,荣膺对她很有可能只是一时的兴趣,加上得知她成亲后求而不得的不悦罢了。
他这样的天之骄子,估计很少有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她就是那样一件“东西”,对荣膺来说可有可无,只是恰好无法被他得到,所以显得特殊珍贵了些。
看的透彻的福宝觉得这样的感情有些荒谬好笑,不过她并没有将话说的太直白,毕竟他们两家的身份还有很大的差距,而且这些年荣叔确确实实帮了他们家很多,对方怎么说也是荣叔唯一的儿子,为了两家之间的感情,福宝也会想尽办法用和平理智的方式让荣膺意识到他们之间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一个杀猪匠的儿子,虽然有几分本事,那也是有限的。”
荣膺在提起严山生时带上了几分蔑视,他终究还是侯府出生的贵子,面对普通人时很难不显示他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更何况严山生的不求上进同样让他看不起,在荣膺看来,严山生这样的体格,合该从军,然后建功立业闯下一番成绩。
可他安于平淡,窝在小小的坝江县内,恐怕这辈子也止步于此,这让野心勃勃的荣膺如何看的上他。
说起来,这就是两个拥有不同追求的男人的矛盾吧。
荣膺看不上严山生,严山生也未必觉得他这样出生权贵,将来注定要走上汲汲营营的官途的生活就是幸福美满的。
“我们单家祖祖辈辈都以田地维生,在我祖父那一辈,家中开始有了打铁这一进项,说起来,我和相公门当户对,情投意合,极是般配。”
看荣膺贬低自己的男人,福宝说话的时候也忍不住带上了刺。
换做旁人,荣膺或许就小心眼的记下了这个仇,可是换做福宝,他忽然又生不出气来了,反而觉得这样的福宝有些可爱,就像是炸毛的猫咪一样。
“九少爷,您今天过来,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福宝看他这番模样,忍不住直接挑明了话题。
“与严山生和离,我虽不能以嫡妻之礼相待,却也能让你下半辈子穿金戴玉,衣食无忧。”
荣膺想当然地说道,原本福宝若是未嫁之身,他还能想些办法将她明媒正娶,只可惜她已经是成过一次亲的女人了,想要许她正妻之位,显然没有可能。
在荣膺看来,这个选择很简单,今日福宝已经看到了侯府的奢华富贵,在他和那个模样粗壮,家世普通的严山生之间,福宝该知道怎样取舍。
可他却不知,正是今天见了侯府那几十个勾心斗角的女人,更让福宝恐慌于这样的生活。
“九少爷慎言。”
福宝当即板起了脸,这个荣誉把她当成了唾手可得的玩物吗?觉得她会放弃好好的正妻之位不要,自甘堕落去当他身边见不得光的女人?
他对自己是有多自信,对她又有多看不起,认定了她就是一个不自尊不自爱的女人。
福宝简直气炸,恨不得直接把自己边上那盏茶水直接浇他头上,让他体会一下什么叫透心凉,心飞扬。
“我和夫君两情相悦,还请九少爷看在荣叔和我爹交好的份上,不要再胡言乱语了。”
福宝郑重地看着荣膺说道:“你许诺的荣华富贵并不是我所看重的,在你眼里不求上进的严山生,在我心里却是千般好万般好,我不求自己的夫君封王拜相,只求小富即安。”
说罢,福宝也没再理睬荣膺,只是唤来了远处的护卫,让他们赶紧去通知她爹回来,然后自己自顾自地回了后院,想要发泄发泄自己心里的郁气。
“小富即安。”
荣膺看着福宝远去的背影,碗盖一下下敲击在碗沿,嘴里小声念叨着福宝刚刚说的这个词。
“嗤——”
他的眼中闪过淡淡的讥讽,人心都是不知满足的,在侯府这个大宅院里,他看多了为了身份地位不择手段往上爬的女人,福宝现在拒绝她,只是因为她还没有享受过权势带来的喜悦。
不过有一点福宝说的没错,他对她并没有达到非她不可,爱的痴狂的阶段,顶多只能说是喜欢,或者说是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能够让她有些兴趣的女人,而求而不得,增加了他那份独占欲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