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凝滞了呼吸,正色提醒她:“这条路,很难。”
她答得不快也不慢:“我陪你走。”
安静了两息,彼此望着对方的眼睛。最终,少年反握住她的手,紧紧地拽住:“那好,一起没皮没脸当狗吧,等我俩獠牙磨好了,一起咬死郭老贼。”
金凤银凤感动地抹眼泪,叽叽喳喳插话道:“还有我们,我们不走,我们也要给爹娘报仇。”
白睢把脸转过来,不爽地冲她俩呸了一声:“滚滚滚,大狗说话,狗崽子一边儿凉快去。”
三句话不离“狗”,他对自己的角色认识还挺深刻啊。这可谓是苦中作乐,笑对人生。
苗小柔敛眉笑了笑,撒开少年的手,转身抱住两个妹妹,温言道:“你们乖乖坐船走,知道么。到了那边要学会照顾自己,别总是只知道打扮,多练练针线厨艺,以后嫁了人可不能缺这些手艺。”
双凤依依不舍:“姐……”
想说自己留下来吧,家中大姐头发了话怎好不听。又加之她们自己也知,自个儿没甚本事,留下来空成了拖累。到了此时,双凤方才知晓,她们不能一辈子窝在羽翼下,没了大姐在身侧,需尽快多学些本事才是,否则岂不叫大姐分心担忧。
金凤乖乖点了点头,伸着脖子对白睢道:“喂,你要照顾好我们姐姐,知道么!”
银凤附和:“就是。”
“用不着你俩多嘴,小爷定把她当菩萨供着。”白睢没好气地应了她们,又保证不出三年接她们回来,到时候她们大姐全须全尾的,一定会比现在长得壮实。
苗小柔送两个丫头上车,又叮嘱了她们好些要紧事,等毛崇之催了两遍方才放车马上路。两个丫头哭唧唧的,脑袋伸出车窗,挥了好久的手。
就这样,把自己的两个妹妹送走了。
接下来,无牵无挂,可放手一搏。
白睢握住她的手,有什么话想要出口,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自己到底应该说什么,终是默然牵着她一起上了回宫的马车。
出去时是四个人,回来却只有两个人,待回了合正宫,自然立刻就迎来了翠枝的质疑。小皇帝素来是看她不顺眼的,只瞥了瞥她不予搭理。这回还是毛崇之应了她,说是偶遇老乡,顺道把两个丫头送回老家去了,省的一直在宫里住着也不方便。
“那抱厦厅的东西,可要收起来?”翠枝立即便问。
毛崇之回她道:“不收起来,难不成还让苗姑娘去住?”
翠枝:“这不有住处腾出来了么,她难道还要住那暖阁?”
毛崇之:“嗐,你道是应付住那儿的么。小皇帝不过是没有明说,那个苗姑娘本就是皇后人选,而今不过提前上了龙床伺候。不过……呵呵,想要名份,不还是看咱丞相点不点头。你就甭管了,省得又招小皇帝白眼。”
翠枝:“可这……夜半不许人伺候,彤史女官也不召来,也不知陛下幸了她几回,若怀上个麻烦,丞相那里……”
毛崇之拂尘一甩,话回得毫无破绽:“嗨呀,你还不知她出宫看的什么病么?”轻蔑笑着,附耳与翠枝小声道,“丞相早有准备,下的是绝嗣的药,她就是承了千百回雨露也结不了果子。”
翠枝听罢,也就不再打回暖阁住的主意了。
苗小柔又回来了,依然住在暖阁,与白睢两个谋划事情也方便。
这天晚上他俩就窝在一起商量大事——礼部送上来的贵女画像,需得挑出个一两幅,定下位分了。
白睢看着这些画像若有所思:“林学士的孙女儿是个有才的,就是胆子比你还小,我怕她被郭老贼吓到不能寿终正寝。老徐家的女儿……罢了,太强势反引祸端。”
苗小柔的眼珠子却全落到漂亮姑娘身上去了:“那这个呢,蜂腰大屁股,摸起来肯定爽,臭男人不都喜欢这种。”
白睢:“那是郭放走狗家的……”
苗小柔:“哦……那这个呢,天生媚态,酥进骨头,选她不得美死你。就这个吧,就这个吧!”
白睢:“也是郭放走狗家的……”
等等,他在认真考量选妃对大局的影响,这个蠢猪一样的女人在给他选美?
摔!
白睢:“你他娘说好不给我拖后腿的!”
作者有话要说: 金凤银凤:“奉天帝外,最强剧情推动人物!离开心爱的舞台,请为我们送别。”
——
白睢:“我不想要女人T_T。”
——
天天都有作话,我是不是有点儿话唠了-。-另外,请大天使们拉兄弟一把,多赞助点收藏啊,我三娃子下期能不能上佳作榜单走向人生巅峰改称三爷,全靠你们了。
第24章
选来选去,也不知选谁好。反正后宫不大,都住在他的合正宫,索性就定一个得了,省的人多了挤在一处闹心。
一枝独秀,定的自然是郭慧心。以免太过招眼,相对的位分便定的较低,是昭仪,若是生了子,往上便是封妃了。
也算遂了丞相的意。
郭慧心进宫的时日定在了一个月后,为了以示隆重,擅于拍丞相马屁的礼部官员还力荐皇帝备下仪仗,以大礼迎其入宫。
这些皇帝都允了,且在用度上给予了她妃位的待遇。
白睢这一早又是被噩梦惊醒的,这回梦中美人儿身上纱都没披,他逮着那殷红的嘴唇亲到魂游太虚,再一睁眼,被他揽进怀里的美人儿竟然又是苗小柔。
惊醒坐起来,不必掀开被子他就知道,这床褥和裤子又得拿去洗了。一回就算了,还来第二次?再这样下去,他简直无法正眼直视大彪。
呆呆坐在床上,少年心里很有些茫然,回想起早年在书院,听得一些年长的师兄聚在一处偷偷谈论女人如何如何,臀啊乳啊,尽是些风流话。
他不小心听了几次,诧异于这些读了十年圣贤书的师兄们怎会如此猥琐。整天脑子里瞎想女人,道将来娶了媳妇儿要让媳妇儿如何如何伺候自己。嘁,说这些,倒不如出去骑骑马射射箭更像个爷们儿。
许是与苗小柔相处久了的缘故,他偏认为,女子才不是那些师兄嘴里的玩物。瞧瞧大彪,多能干,多能说会道,寻常男子可轻易配不上。
可他现在,竟然厚颜无耻在梦中对大彪下了手……
难不成所有十七八岁的男子,都喜欢肖想女人?肖想可以,能不能换个对象,怎么着都不该是他奶奶啊。
白睢闷头细想了阵,忒有些懊恼,私以为大概是自己到了年纪,却又没和别的女人相处过的缘故。
这日下了朝回来,苗小柔在厨房倒腾那些他爱吃的东西,他便坐在台阶上发呆。看看这个宫女,又看看那个宫女。
当初配合正宫的宫女时,选的全是些万里挑一的美人儿,燕瘦环肥清丽的妩媚的,各样女子都有,不怕皇帝不爱美色。偏偏他就是不爱,眼下浏览了半晌,看了满眼的漂亮脸蛋,姣好身段,觉着这些女子还不如他那匹大黑马好看。
倒是苗小柔擦着额头的汗从小厨房里出来,嘴里骂着“累死老娘了”,没一点娇柔女子味道的样子,反让他一下子精神起来,眼珠子不自觉地一直盯着她看。
不,这样子不对……
他索性躲进书房办正事,拆了密信来看——
——嗯,干得好,拿到了谢怀安的书信。
白睢长舒一口气,把心静下来。
另有一封向他汇报夏国近况的信,道夏国今年除了一两地现洪涝,某地地震外,也可谓风调雨顺老天眷顾。又减免了赋税,百姓仓中有了余粮,国库也日渐丰实。尤其是军屯的良田,眼看着又要迎来大丰收。前几日夏国兵部还下发了募兵告示,进一步削减相对疲软的府兵,扩充战斗力更强的军队。
这是老天爷在帮他吧,奉天帝刚养了大半年国力,就已在准备北伐黎国。想来先是他逃掉,再是苗小柔逃掉这两件事气严老贼不轻,本就独断专行,而今被他这白氏正统讨债,老贼便更加急于坐稳天下。
奉天帝也不是个傻的,他知道一旦给郭放时间,让他彻底取代了白睢,黎国上下必听他郭放的统一号令,届时将更加难以攻克。倒不如趁黎国内政不稳,一举攻克。
呵,不知奉天帝有没有后悔非要赶尽杀绝,若不然他安安稳稳在永州城过完一生,哪里会有半点威胁。
少年帝王看完这些密信,暗暗冷笑了几声,随手将之烧掉。
本已平静了心情,再没去想“女人”,却不想毛崇之进了来,向他回禀了宁安堂的布置情况。
那宁安堂是给郭慧心备着的,这一下子不仅说到了女人,还提到了婚房的布置。他顿时思绪又飘了,烦躁地答了句:“少来烦朕,你拿主意就是。去去去——”
毛崇之只好退下,可方才撤出几步却又被皇帝叫住。
“给朕弄几本书来。”
“喏,敢问陛下要什么书?”
“就是那种……”
——
苗小柔连着几日给白睢做菜,看他吃得香,自己也就吃得香。白日里他大半时间是在前头议事的,回来后便伙同宫女太监一起玩。苗小柔自然是要陪他玩的,其余时候便闲得很。
往日还有金凤银凤作伴,姐妹三个说说笑笑,而今闲下来便只她一人,或逗逗猫儿,或看看闲书,日子过得无风无浪。
后来白睢便找了个差事给她——帮他完成夫子给的课业。
那夫子也是郭放的眼睛之一,见小皇帝犯懒,完成的课业竟由他人代笔,表面上斥责几句,回头报给郭丞相听,又是喜事一桩。
这日她午睡起来,又来书房帮白三岁抄书了。她字写得一般,并未着重练过,做生意会填填账本就是了,写出来除了工整不堪一提。和白睢的字比起来自是一点都不能看的,故而那位“操碎了心”的帝师责怪白睢连作假都不知道弄真一点。
这日要抄的不多,她写完了也没见白睢下朝回来,便就琢磨着从他书架上的话本里找几本出来瞅瞅。
她是有幸见过白睢的藏书的,当年那些兵书典籍,讲奇门遁甲的东西可是堆了半个船舱,而今在这书房,是一本正经书都没有。
不,不能说没有。有,但是全堆在顶上,得搭个梯子才能够得着。
不禁令人唏嘘啊。
她翻了几本都不甚合意,蹲下又找了一阵,在角落里发现几本眼生的书,抽出来翻了一翻。这一翻,可不得了,叫她当场想挖了自己眼珠子。
竟是淫书淫图!
画上那些个男女衣裳都不曾穿好,拥在一起姿势奇怪……起初她还未反应过来,毕竟也是个未经事的,不知画上那古古怪怪的东西是什么。待翻了几页,倏地懂了,赶紧把书合上,拿着书抖着手呆傻了。
——三、三岁终于长大了啊。
——知道男女之事了,好像还比她懂得多。
——现在立了昭仪,以后还会选妃。
——哦。
突然有种亲手带大的孙子终于不用操心了的沧桑感,又有种寡母带大儿子却被儿媳妇分走儿子关爱的无力感。
接受现实吧……
正当发呆,门外走路跟鬼魂似的一点声音都没发出的白睢大步进了来,嘴里叼着半颗苹果,手里抱着他的宝贝弓箭。
少年眼尾弯弯,正想说“小爷就知道你在这儿”,话未说出口,先盯上了苗小柔手里的书,还有她粉粉红红颜色不大正常的脸蛋。
啪叽,苹果砸地上了。
少年呆若木鸡,一瞬间血气上涌涨红了整张脸,连耳朵都不能幸免。
却在此时,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的苗小柔突然又活了,十分淡然地把书放回去,语气平平:“以后这种书,还是自己收好吧。”
“……哦。”
“夫子留的任务我抄完了。”
“……辛苦了。”
“我去看看熬的汤可好了。”
“嗯。”
不紧不慢出了书房,苗小柔的脚步立马就快得跟车轱辘似的,直奔小厨房而去——她慌,她真的快慌到吐了!
屋里,少年把弓箭一扔,冲上去扒拉出那几本刚弄到手没几天的春|宫图,龇牙咧嘴全都撕了个粉碎。
收好?收哪儿去,枕头底下吗?
这脸都丢到蓬莱仙岛去了!
他发誓再也不看了,再也不好奇了!求奶奶相信他,给他个机会再做个好孙子,才不会像那些师兄一样龌蹉。
说去看汤熬得怎样了,结果苗小柔把汤熬焦了……
这一天的晚膳,她做得十分寒碜,最后叫了御厨出手,才不至于没得吃。两人默契地埋头吃饭不说话,翠枝还以为两人闹了矛盾,问毛崇之,毛崇之糊弄人的回答张口就来,说是因为昭仪要进宫的事苗姑娘吃醋了。
翠枝回头好一番讥笑,又报给了丞相府去。
总之这一晚,因为某本书的原因,爱说爱笑爱的两人都安静得出奇。到了犯困时候,便去了裕德池沐浴。
说来也巧,偏偏又在裕德池门口撞见了。往常这种情况,他定会欠抽地说一句:“咦,这么积极,来偷看爷爷洗澡么?”
今天是一个屁都不敢放。
裕德池内两个池子,正间最大的一个是天子御用,侧旁边开了个小房间,里头也有澡池一个,乃是随居妃嫔用的。
苗小柔径直去了小房间,白睢则留在原地,鼻子狗一样闻到那边房间里传来的花瓣香……无法控制的,脑子里一页春|宫图闪过。
待他回神过来,脚步已经朝那小门迈了半步出去。他呆愣了半晌,没搞明白这脚怎么就不听使唤了。
“啪——”响亮的一耳光。
他扇了自己一耳刮子。
暗暗骂了句:“流氓!”
作者有话要说: 苗小柔:“孙子长大了,作为女性家长,不方便管了。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