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天娇》作者:奶油馅
文案:
前世,赵幼苓原是名门贵女,一心想回到帝都,最后却被异母兄长一箭穿心,惨死在城墙之上。
兄长全了家国大义,载誉而归,人人夸赞,无人怜她身死关外、孤魂难归。
重活一世的赵幼苓,不再有那注定落空的愚蠢期盼,握紧了一人手,如幼苗受雨露恩泽,不顾一切成长。
经年之后,花开锦绣,人人都道她宠冠帝都,是天之骄女,纷纷求娶。她却依旧握着那人的手——
“你会选谁?”那人问。
“我谁也不选,我只想嫁你,你娶不娶?”赵幼苓说。
他笑:“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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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标签: 励志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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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昨夜下了场雪,雪很大,盖得满地银霜。
到天明,却始终乌云低垂,见不着一丝阳光。
积了厚厚一层雪的城墙外,是摇曳的旌旗。
风呼呼地吹,吹得旌旗猎猎作响。
为首的将军银甲裹身,凤翅盔上红缨飞扬,手一抬,冷声道:“攻城!”
随着这两个字的吐出,城墙外顿时杀声震天。
然而喊杀声中,却有人拦住了将军:“世子,郡主还在上面!”
将军抬首。
城墙上,吊着一个少女。
那少女长发凌乱,风一吹,露出半张素净的脸庞。很美的一张脸,肌肤雪白胜过这满地银霜,微抿的檀唇如果弯起定然有着最动人的笑容。
这样的容貌,如果放在汴都,待嫁之龄必然引得媒人踏平门槛。
只是现在……
这里是肃城。
这里,已经被吐浑的军队占领了数月。
将军没说话。
城墙上骚乱不止,吐浑将领的怒斥声从上面传来:“赵世子,你当真不退兵吗?你不退兵,你这个妹妹的性命可就不保了!”
风送来了吐浑人的话。
喊杀声在风中渐渐停息,所有人都看向了城墙上吊着的少女。
没有人敢大声说话,寂静中能听见有人愤愤地啐了一口。
将军微微眯眼,没有一丝动容。
吐浑人还在喊:“赵世子,你可看清楚了,这是不是你的妹妹,是不是韶王府的小郡主!只要你退兵,我可保她安然无恙,不伤分毫地下这座城墙,把她送还给你!若是不退,那就休怪我们吐浑不讲情面了!”
将军沉默,抬头看着少女。
这样的打量已经有半个时辰了。
少女刚被推搡着押上城墙的时候,他们就看到了她。然后看着她被吊,看着她在北风中低垂着头,一声不吭地忍受着寒冷。
“本世子不记得有这个模样的妹妹。”
将军的神情没有一丝动容。
“韶王府的小娘子们又怎会出现在这里。就算是真的,我大胤宗室的女儿,不惧生死,当为国献身!”
他抬起手,身后大军喊杀声再起,气势如虹,迫得城墙上的吐浑人心惊胆战。
那喊话的吐浑将领脸色发青,气急败坏喊道:“赵世子,你真就这么狠心?此女可是当年从宫中掳来,已有人亲口证明她就是韶王府十一娘。如此,赵世子仍旧不信?”
说着,他拿刀背抬起了少女的脸。
明眼人都看得出,被风拂开头发后的那张脸,白如雪,确有几分像极了将军。
少女始终垂着眼帘,也许是因为城墙下的目光越来越灼热,她终于缓缓睁开眼,与人遥遥对视。
她这辈子恨的人太多,恨父王当年丢下她们所有人,恨幼时那些曾欺辱过她的人,也恨攻破永京城,掳走她和其他人的吐浑人。
但如果这时候,有人愿意给她一箭,她却是不恨的。
她的身后,是被吐浑夺走的大胤城池。夺下肃城,就是夺回了大胤的土地,大胤的子民。
少女呼出一口气。
看着城墙下,银甲将军身侧已经弯弓搭箭的黑甲男人,她弯了弯唇角。
射吧。
没有谁能令大胤的将士们停下夺城的脚步。
她的笑还在唇边,一支利箭由远及近,倏得射中了她头顶吊着的绳索,她在头顶吐浑人的惊呼中坠下城墙。
刹那间的惊诧,让她不由望向了箭飞来处。
然而不等她看清那人面孔,却另有一箭径直飞来,“噗”一声,有鲜血自她胸前喷薄而出。
热血溅上面庞,她在一片血色中,看清了仍手握弓箭,保持着射箭姿势的银甲将军。
最后的最后,是耳畔冰冷冷的一声“攻城”。
这一年,是宝应二年,云雀儿十四岁。
再没人会喊她从前的名字——韶王府的十一娘,赵幼苓。
第2章
赵幼苓睁开眼,全身冷得发颤。
太阳苍白的光芒就在头顶上,刺得她眼睛不住地流泪。
不等她去想什么,紧接着有东西猛地捅了过来,一头捅上她的腹部,直捅得她下意识蜷缩起身体,呕出胃里仅有的东西。
“啊——!”一个孩子的声音尖叫起来。
赵幼苓捂住肚子,手腕上的镣铐一阵哗啦作响,再朝外看去,这才看到自己现如今的处境——连排的木囚笼,笼子里被关着的全是人,有男有女,有穿着华贵的,也有粗布麻衣的。
女人们都在哭,男人们在怒吼,也有缩在一旁瑟瑟发抖。
她有一瞬间的困惑,然等看到那些身材高大,举止粗鄙的兵士肆意大笑地往笼子里伸棍子捅人,甚至还伸手猥琐地摸女人的时候,她终于想起这是哪里。
这里是关外……他们是在去吐浑,或者去戎迂的路上。
天禄十一年,永京城沦陷,吐浑铁骑杀入皇宫。天子已自密道逃出永京城,吐浑兵在城中宫中大肆掳掠,留下一部兵马镇守永京城外,余下的人便带上他们掳掠来的东西和俘虏返回关外的草原。
这些囚笼里的所有人……都是吐浑兵的俘虏。
这些人里,有来不及跟着天子逃跑的一些皇亲贵胄,也有普通的百姓。更有对她而言万分熟悉的一些脸孔。
这些人里,一部分人会被带往吐浑,从此不知生死,另一部分则会去往草原上另一个部族,戎迂。
赵幼苓几乎压不住心头呼啸而出的震惊。
她明明死了。
城墙下射来的最后一箭,射穿了她的胸脯,她甚至能听见自己坠下城墙后发出的沉闷响声。
可再睁开眼,她竟回到了十岁时。
鲜血溅在脸上的温度是梦,还是这些……才是梦?
一人高的囚笼,手上的镣铐,一路风餐露宿满身难闻的气味,还有入目所及的哭嚎跟愤恨。
这是她曾经的经历。
在她的记忆里,她就是坐着这样的囚车,远离了大胤,直到四年后,她被吊在城墙上,才终于让她回到了大胤的土地上……
赵幼苓浑身发颤,一声尖叫硬生生掐断了她所有的回忆。
四周吐浑兵大笑的声音盖住了关外呼啸的北风。尖叫声越大,他们笑得越兴奋,就好像闻到了肉香的狗。
她抬头去看,有三五吐浑兵当众解开裤带,朝着关了女眷的囚笼撒尿。
囚笼里,有她认识的教坊司的姐姐们。
曾经花容月貌的教坊女乐舞伎,如今个个狼狈不堪。
“乱看什么?”
木棍又从笼子外伸了进来,结结实实地打在赵幼苓的背上。她登时被打得往前一扑,摔倒了一个孩子的身上。
孩子一路上已经被欺负坏了,被她一扑,就扭过头不住呕吐。
他吐出了囚笼,有经过的吐浑兵沾了一星半点的秽物,整张脸都青了,拿起木棍就要打那孩子。
孩子抱头尖叫起来,赵幼苓忙忍痛把人挡住,背朝笼外,挨了一顿狠打。
身后头的吐浑兵一边操着不熟练的汉话,一边又用他们本国的语言叱骂。赵幼苓听得懂吐浑话,可这时候两只耳朵嗡嗡作响,只能依稀听到在另外的囚笼那传来了男人的怒吼。
“五殿下!”
“畜生!你们这帮畜生!”
有人抓着笼子猛撞,挨了吐浑兵一顿打。
棍棒敲打的声音,虽然钝,但异常清楚。直到远处传来哨响,这些凶神恶煞的吐浑兵这才停下动作。
笼子动了动,没有人再去折磨笼子里的俘虏,纷纷上马,押着囚笼继续上路。
风很大,裹着雪花扑在人身上。
赵幼苓缓了一口气,松开孩子,微微侧身,倒在了笼内地上。
那孩子抹干净眼泪,手脚并用地爬到她身旁,手伸过来,微微一顿,眼泪跟着就又落了下来。
“五殿下……”赵幼苓有气无力地呼出一口气,白色的烟在眼前缓缓散开,“五殿下可还撑得住?”
五殿下红着眼眶点点头:“我……我没事。”笼子里还有其他人,已经顾不上什么尊卑,拍了拍五殿下的背,轻声细语地安抚。
赵幼苓借着人手从地上爬起来,蜷缩到笼子边上。
那五殿下哽咽着又问:“你……你叫什么名字?等父王来救我,我让父王封赏你……”
“我啊,我叫云雀儿……”赵幼苓笑笑,垂下了眼帘,声音略微沙哑,“不需要封赏……”
她有些记不清面前这位小殿下的结局了。
也许是和其他俘虏一样,死在了冰天雪地的吐浑,也许是作为奴隶,忍辱负重地活在吐浑的哪个营地里,等到大胤夺回沦陷的城池,最终由天子出面,从吐浑人的手里救了回去。
可无论是哪一样,这位的结局都必然比她好一些。
风呜呜地吹,裹挟着绵绵不断的哭声。关押着汉人的囚笼,随着车子缓缓启程,一路向着草原深处去。一连数日,只偶尔停歇一下,便又再度启程。
赵幼苓坐在囚笼里,身上穿的还是过去天天穿在身上的男装。已经臭了,可也保护住了她——除了义父,没有人知道教坊司的阉伶云雀儿,其实是个女儿身。
但即便如此,这个身份到底没有坚持太久。她始终记得,在被作为奴隶的那几年里,她开始长开,身体上的变化瞒不过那些人。她最终还是被发现是女儿身,被脱下了男人的衣服,送进了充满腥臭的营帐里……
重活一世前,那些噩梦一样的记忆还在脑海当中。
赵幼苓越想心底越寒,只能睁开眼看向四周。
极目所望,除了白茫茫的雪还是雪。天与地都好像被雪覆盖成了同样的世界,没有山,没有湖泊,有的只是呼啸的北风,甚至连口吃的都没有。
这一路上,陆续有人撑不住死了。
饿死的,冻死的。
到了这里,不管过去是什么显赫的身份,死后都只会被胡乱丢在雪地里。等到冰雪覆盖,再没人知道他身在何处,就连魂魄能否找到回家的路,都是未知数。
“到了!”
有吐浑兵大声呼喝。
“他们在说什么?”五殿下大概是被吓坏了,听到一声喊,整个人就哆嗦了起来。
笼子里的人摇了摇头,唯有另一个笼子里曾为五殿下怒斥过吐浑兵的男人回答道:“他们说,到了。”
赵幼苓循着声音看过去。
那囚笼里关押着的,都是朝中的一些官员。
不是什么位高权重的大官,说话的那人是鸿胪寺的人。她曾在义父身边见过此人。边上还有几位宗亲旁支,还有叫不上名字的伯爷。
有吐浑兵开始开囚笼往外头拉人。
一车女眷被赶下车,另有不少男人也被皮鞭抽着驱赶到了一起。
过去讲究的男女大防,到此刻一丝不剩。那些女人见到了认识的男人,再顾不上什么身份,什么适宜不适宜,哭着扑到了男人们的身边。
赵幼苓也被一鞭子抽了下来。
五殿下伸手想要拽她,赵幼苓咬了咬唇,忍着痛摇头。
看着缩回手的五殿下,赵幼苓被赶到了人群边上。
有教坊司的女乐认出了她,踉踉跄跄地将人抱住,眼泪哗哗直流。
“我没事……”赵幼苓被打得昏昏沉沉,靠着女乐的肩头,满脸痛苦。
女乐:“云雀儿!你怎么也在这里?你不是应该跟着你公公走了吗?”
赵幼苓清醒了些,苦笑:“确实是走了。但半路被挤散,然后……就碰上了一伙吐浑兵。”
她原是接了消息,跟着义父就要随驾南逃。可路上逃难的人太多,她身份低微,不能紧跟义父左右,就被冲散了。再然后碰上一位相熟的内人,一不留神就跟着撞上了一支吐浑兵。
“这可如何是好……”女乐颤声道,“咱们……还回得去吗?”
女乐的话中带着哭腔,不少人都忍不住大哭起来。
吐浑人的鞭子随之落下,“啪啪”抽得人满身是伤。
那些吐浑人用绳子把他们男人女人分别捆成一串,喂了点又干又涩的面饼,挥着鞭子就往前走。
没有车,穿着本就不适合在雪地里行走的鞋子,赵幼苓眼睁睁看着身旁的女眷里,有位夫人跪倒在地上。鞭子毫不留情地打在了她的身上。
又有人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上,引起周围一连串的混乱。
赵幼苓倒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顺着喉咙,窜进肚子里,她猛地咳嗽几声,踉踉跄跄地往前。
再抬头,不远处的旷野上,出现了大片的毡包。高矮错落,是个游牧部族的样子。
赵幼苓停住了脚步,怔愣地望着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