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难撩——高瞻
时间:2018-09-26 08:59:22

  直至两个时辰后,楚云苍命人来带她出宫。皇上御驾亲征,她在龙撵内随行。
  马车经过一段坎坷的道路时,车身晃动了片刻, 沈千容方才猛地惊醒,颇有些迷茫的看了一眼现下的情景。而后掀了帷幔,直直的看向那个一身铠甲的男子,他大约是感知到她的视线,顷刻便回望过来,随即放慢了速度,同她所乘坐的龙撵并行。
  沈千容身子仍有些虚脱,但并不妨碍她目光冰冷的凝着他道:“楚云苍, 我不去。”
  楚云苍剑眉飞扬, 忍不住轻哼一声,略有些鄙夷道:“你现在说这些,未免太晚了。”现在距离长安已然有了些距离, 她这时方才醒转,可不是玩笑话!
  “我不去!”沈千容坚决的强调着,“我要在长安等他回来。”
  楚云苍不知为何,瞧见她眼底的悲痛和绝望,只觉得碍眼的很,当下便冷了脸,沉声警告她:“晚了!他已经死了,你等着也不过等来一个尸身罢了。怎么?你还要为他殉葬不成?还是说,你要将军府和柳之祁一起为他殉葬?”
  “你卑鄙!”沈千容咬牙切齿道,她一惯知道眼前这个男子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纵然师兄也是如此,但师兄尚有软肋。而这个男子,除却手段卑劣阴狠,竟没有软肋可寻。
  她当日为了长安哥哥,确然是认为楚云苍是个合适的人选。现在,却还是自食苦果。
  沈千容狠狠地瞪他一眼,终是无力地垂下帷幔,心下只得默默盘算着离开的法子。
  他的胁迫又如何,那人已然离去,其余所有,与她何干?
  楚云苍却似是瞧见她心中所想一般,当即便翻身下马,纵身跃到马车之上,掀了帷幔顾自坐到她身边。
  “他们带兵打仗,本就是报效国家,战死沙场,总好过勾心斗角利益所迫。”
  沈千容听着,忍不住冷哼,他说得倒是义正言辞,也不知是谁一环一扣的贪得无厌。
  沈千容挪开身子,离他远一些。他这样的人,多待一刻都令她恶心。
  然他却是突然被惹恼一般,大手紧紧地扣住她的肩膀,扣得她骨头生疼。却还是不得不听着他警告的话语:“随我去,日后我自会告诉你他葬在何处。倘或你不愿,朕便将他挫骨扬灰!”
  沈千容猛地抬起眼,满眼的震惊。良久,方才轻笑道:“果然是我低估了你,狠毒算什么,楚云苍,你根本就不是人。”
  “我不是人,那是妖不成?”楚云苍顺口说着,脑海里突然想起有段时间长安城流传的有关沈千容的流言,不由得笑道,“你呢?不也是妖女,我不过做些恶事,你却是魅惑人心。我们有何区别?”
  沈千容别过眼,再是懒得同他多说一句话。
  既如此,那便随他去了又如何。这一战,师兄不会输。只是,她再见不到那个人。沈千容每每思及此,泪水便在眼眶里打转,若非楚云苍仍坐在她身侧,她怕是要哀嚎出声。
  幸好,她一惯嗜睡。这些日子在路上又是周折,除却不得不应付楚云苍的时间,她多半都陷入梦境。
  只是叶阑青,从不曾入她的梦。只是在梦里,她会忘记,他已然离去的事实。梦里是她的少女时期,无忧无虑。她奔跑跳跃,师兄飞身到她眼前,速度快得仿佛鬼魅一般。她总被吓到,师兄却总是乐此不疲。
  “傻丫头……”梦境的最后,总是他温柔的叫着她。
  沈千容在醒后,总会率先想起先前楚云苍说过的话。他说,是师兄同长公主通了信,叶阑青的行踪方才泄露。
  可当真如此又如何?她爱着的那人,自是师兄恨不得要了他性命的那个。师兄此般做法,已然足够思虑她的想法。
  同一时刻的麟州城外。
  南国太子率十万兵马压境,麟州城新任城主日日守在城墙,诚惶诚恐,只盼着皇上能早些抵临。
  南国主帅营帐内,应儿微微躬身同主座上的男人禀告:“公子,不出两日,楚云苍御驾亲征便到了。”
  “小姐呢?”主座上的男子头也不抬道。
  “小姐整日酣眠,状况还算良好。”
  “长安城内可安排妥当?”
  应儿道:“一切妥当,公子放心。”
  “嗯。”主座上的男子应了声,再无别话。
  应儿下意识地抿了抿嘴,终是没忍住:“公子,这一战后,便是您的大婚。您看,是否要属下做些准备?”
  “准备什么?”夏翊风略有些心不在焉,只随声应着,转念又是脸色淡漠道,“不必,我同她各取所需,没什么亏欠。”
  亏欠?应儿怔了怔,她的意思可不是公子是否亏欠了别人。而是……
  她顿了顿,终是没有多说。只道,是啊!公子已然许了那女子至高无上的后位,自然没什么亏欠。
  不过这一世,得了人,得不到心罢了。
  应儿退身出去,一时间竟不知是为那素未谋面的女子觉得可惜,还是为公子惋惜。
  原本,楚云苍的密信便是直接送至公子的手中。公子自然也不会让南国国主知晓。应儿知晓信件的内情,是要公子他日登基,主动臣服于楚国。
  倘或是别人,公子必然顷刻要了那人的性命。公子的秉性她素来还是了解,何曾受人胁迫?可对方抓在手中的人却是小姐,那时应儿便想,公子多半要咽下这口气了。她还从未见过公子能够忍受小姐出一丝一毫的意外。
  可那日公子同国主商谈了一晚,次日,国主竟允准了公子带兵攻打楚国。这番儿女情长不顾一切的举动,怎么都不该是一国之主能够允准的事?
  应儿想了许久都没能想通,直到后来圣旨下,择某千金小姐入主东宫,成为东宫内唯一的女主人。
  应儿猜想,大抵是公子同国主做了某些交换吧!
  她黯然的叹一口气,却原来,即便这世上有情花蛊,在爱而不得的故事里,却还是没有人如愿。
  两日后。
  两军对阵。楚云苍派近身使臣前去谈判,沈千容在他手中一事,必要好好利用一番。
  然很快有探子传信回来,使臣前去还未曾见过南国太子,便被击杀。
  楚国士气高昂,怎能容忍这等折损掩面之事?楚云苍更是怒不可遏,然他还未曾发泄,便得了南国太子的一封信,要他带沈千容前去谈判。地点就定在两军的中间地带。
  两军各派两人,撘一个营帐出来,而后主帅进行谈判。
  楚云苍的几位副将,仅两人持反对意见,生怕南国太子另有阴招。但楚云苍已然决定赴约,他们便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谨遵皇上命令。
  沈千容被带到营帐时,同几位副将擦身而过,营帐内只余了楚云苍一人。
  楚云苍瞧见她来,眉宇间的笑意更甚:“你猜,为了你,夏翊风肯不肯舍了一国之君的位子?”
  沈千容这一路行来,自知与叶阑青越来越来远,既算是有他日,她也不过能够拜祭他一二。倒是眼前这个男子,她再是容不得他。
  当下,便颇为冷漠道:“你若是真以为我有那般倾国倾城的能力,你便去吧!”
  “哼!”楚云苍轻哼一声,起身走向她,“他对你,可是比叶阑青对你用心多了。谁人不知,南国太子二十余年不近女色,却是在这时突然纳了太子妃。你可知,这其中有些什么缘由在?”
  沈千容无心于此,只想着该在哪一日,让这个人受尽折磨。遂只抬眼瞧了他一眼,也不应声。
  楚云苍不以为意,继续徐徐道:“他为了说服国主让他出兵,大军压境,好使朕能够放了你。”
  沈千容微垂的眼眸到底是怔了怔,随后道:“师兄本就是太子,有一个太子妃有什么稀奇?”
  “太子妃不稀奇。稀奇的是……”楚云苍特意顿了顿,故意勾起她的好奇心似的,“据朕所知,夏翊风本无意皇位,这太子妃入主东宫,可也是定了他未来的君主之位。如非为了你,他何必如此委屈自己?”
  “况且,他派人送来的这封密信里可是说了,如是谈不成,自会拿朕想要的东西来交换。”
  沈千容垂下头,良久方才嗓音清冷道:“楚云苍,你便是不怕我想不开么?”
  “什么?”楚云苍沉浸在愉悦之中,一时间竟不能确认入耳的言语是她所言。
  “我已然没有念想,何必被你拿来要挟人?”沈千容冷冷道。
  楚云苍上前一步,双手紧握住她的肩膀,照旧弄得她骨骼生疼。唯有唇边特意扬起的笑意,阴冷中似透着些暖意:“你当然可以选择死,只他不能知道罢了。朕该得到的,还是要得到。”说罢,便将她一人留在营帐内。而营帐外,自是许多人守着,要她逃离不得。
  两军中间的营帐内。
  楚云苍携近身侍卫入内,一眼就瞧见了坐在一侧的青衣男子。他只着了寻常衣裳,墨发也散在身后,看样子,竟是随性的很。对比他这一身铠甲,倒显得他的警惕过高了。
  夏翊风晓得他进来了,眉宇微挑,抬手为他斟了一盏茶。随后端了自己杯盏放在鼻尖轻嗅。他的姿态过于悠然,倒瞧得楚云苍心下略有些不安。
  夏翊风抬眼睨一眼楚云苍身侧之人:“有些话,只怕不宜旁人听见。”
  楚云苍知晓夏翊风身手非同寻常,只迟疑了片刻便道:“不必,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
  夏翊风垂下眼,倒也不曾开口多言,道,那他怕是活不成了。
  “楚皇认为,这一战我军十万压境对战你的五万兵马,你可有胜算?”夏翊风声音悠然,同他作出的姿态一般无二。倘或沈千容在此,必然清楚,这是师兄要放大招的节奏了。师兄他惯常狡猾,却是甚少这般悠然自得。他的狡黠一惯是藏在眼眸深处,这一刻竟是看不出丝毫,那便是拿准了更狠毒的方式和手段。
  可惜楚云苍并不自知,他仰起脸大笑:“胜算?便是朕独自一人,你也得乖乖交出朕要的东西。”
  夏翊风闻言,一侧的唇角微扬,极为淡然的嘲弄。
  “要我交出臣服的诏书,也未尝不可。我本就无意于国主之位,臣服于楚国,得一个虚名,我也得了悠闲自在。况且,千儿在你手中,我自是要她无忧。只不过……”
  他特意停顿了好长时间,久的楚云苍险些有些忍耐不住,方才听见夏翊风更加无畏道:“本公子臣服的楚皇却未必是你了。”
  楚云苍的脸色陡然变得难看至极:“你什么意思?”
  夏翊风终于抬眼看他,眸中气定神闲,只微微一笑道:“先太子已于三日前于长安落脚,这时,怕是你的江山已经不够稳固了。”
  “你说什么?”楚云苍一掌击在桌面,整个人猛地站起身。
  然他此刻的勃然大怒,落于夏翊风眼中却与小丑一般无二。继而仍是幽幽道:“你困着千儿本也没什么,但你万不该给她下毒。楚云苍,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说罢,便要起身离去。
  楚云苍再是反应不及,这时亦是猛地飞身到夏翊风眼前,挡住他的去路,厉声道:“你这般做,便不怕我杀了她吗?还是说,你愿意为了江山舍了美人?”
  夏翊风眼底终是泛过狡黠的光,轻哼道:“楚皇不妨回营看看,你困着的人可还在原地。”说罢,便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言辞,听得楚云苍浑身发颤。
  他道:“我说过,要你疲于奔命。”
  果然,南国十万兵马不过是为了诱他离开长安。而他要救下沈千容,分明多的是方法。他夏翊风,竟是如此睚眦报复之人。
  楚云苍气恼的回了营帐,召了一众副将商议应对之策时,方才惊觉,丢失的不止沈千容,还有三名副将。
  “去给朕查!”楚云苍一掌劈碎了桌子,阴狠道,“朕钦点的副将怎么就和那个女人一起消失了?”
  “是!”底下的人连忙应下,紧接着便听到楚云苍继续厉声道,“还有,长安城的情况仔细给朕探听清楚了!”
  同一刻的南国主帅营帐,夏翊风大步走入,一眼便望见瑟缩在椅子上的女子。那女子瞧见他来了,愣怔了片刻,方才慌忙跳下来,飞奔进他的怀里。
  夏翊风这一生都从未见过她这般柔弱不堪,像是风一来,她便能够倒下一般。
  夏翊风轻柔的抱着她,生怕弄疼了她,但还是附在她耳边痛惜道:“对不起……”
  “我以为我可以不要得到你,可我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千儿,”夏翊风嗓音沙哑道,察觉到沈千容要挣脱出身,他不由得多用了些力气,“最后了,让我多抱一会儿。”怀中的女子果然安稳下来。
  夏翊风唇角微扬,笑意却是苦涩的厉害。
  千儿,我不能伤你,唯有困住自己。这天下安稳,我便守上几年吧!
  沈千容撤身而出时,他的胸前已然湿了一大片。
  他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痕,轻声道:“千儿,你想去哪?”
  沈千容闷了闷,方才道:“我想去长安。”她见不到叶阑青最后一面,也坐到他的坟前,同他说几句话吧!
  夏翊风倒没几分意外:“好,我命人送你。”
  却是应儿送她去往长安,路过竹林外的那个小镇时,突然在她们休憩的客栈房间内,猛地单膝跪地:“属下知道小姐心意已决,但还请小姐听我一言。”
  沈千容略有些心不在焉,但也不曾反驳,只微微点了点头:“你说吧。”
  “属下恳求小姐晚些日子再去长安。”
  沈千容瞧她一眼,眸中略有些不解,她便继续道:“属下知道,小姐对于两国战事并不曾放在心上。但公子为此接了未来国主之位,也娶了一位并不喜欢的太子妃。还有……”她停顿片刻,依是徐徐道,“几日前,公子已然令楚国先太子赶往长安,与楚皇争一争这皇位。并非属下阻拦小姐去见叶将军,只是……故人已逝,此番长安城必定一片混乱,公子虽是加派了人手暗中保护小姐,但只怕万一,还请小姐晚些时候再去往长安。毕竟,叶将军的坟冢在那里,总不会生了变数。”
  沈千容听她说了许多,真正进了脑子的却没几句话。良久,方才缓缓应了声:“长安乱不乱的,和我有什么相干?”她想那个人,哪还有心思顾及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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