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贵子——昭素节
时间:2018-09-26 09:02:50

  赵清海啪地一下拍了一下桌子:“这就是了,既然你不后悔,那就咬牙挺过去。我告诉你,小北,身为一个男人,就是要担当起保护家人的责任。哪怕最后很多人怕你、恨你,你还是要去承担。”
  张小北如遭雷击一般,脑子一片空白。他从赵清海那简单又粗糙的话里,似乎领悟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有领悟。
  不知不觉中,张小北喝了不少酒,他被赵清海扶回去的。回到宿舍,他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这一夜,他没有再做噩梦,只是醒来有些头痛。
  他看看外面,一派秋光,阳光正好,决定今天休息一天,去外面走走,顺便去看看黑妮。
  张小北穿过几绕八拐的巷子又问了两次路,终于到了城北。
  这里跟潘家食肆和县学门口都是不一样的景致。潘家食肆靠近县衙,是县城最繁华的地带所在。而这里,也是一片繁荣,但来往的行人,三教九流都有,有肩挑手提进城贩卖农产的农民,也有一路大声吆喝的小商小贩,当然还有各色街痞混子。街道也不像商业街那样整洁干净,两旁的商铺杂乱无章,又小又破。
  张小北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挂在外面的荷包被摸了不下三回,张小北笑了笑,还好他谨慎,钱都藏在怀里和袖笼里。
  张小北按照赵清海给他的地址一路寻找过去。
  终于,他在一栋斑驳退色的红漆大门前停下。
  他抬手轻轻敲了两个门。
  过了一会儿,一个三四十岁、举止文雅的妇人前来开了门。
  张小北颇有礼貌地说道:“我前来拜访杨老太太,请问她在家吗?”
  妇人和气地答道:“杨大娘出门了。”
  张小北忙道:“没事,我在院子里等她一会儿。”
  说完,他便侧身进去了。
  妇人怔了一下,不过,见他年纪不大,长得又俊俏,举止斯文,也没有阻拦他。
  张小北打量关这个院落,发现院子的围墙比别的墙高了许多,墙上面还有尖利的像刀一样的石片以及瓶瓶罐罐的碎片。这也难怪,这一带很乱,他们院子里住得又都是老弱妇孺,多谨慎都不为过。
  院子里面种有一棵枣树一棵柿子树,还有一个小花坛,里面的月月红还没有完全开败。
  房子正北朝南,正房三间,左右各两间厢房。有一间是厨房,张小北不知道黑妮住哪一间。
  张小北正在东张西望时,就见他旁边的一处窗户开了一道缝隙。
  张小北以为是黑妮,忙小声喊了一句:“是我,小北。”
  等了一会儿,里面传来了一个悦耳又清淡的声音:“公子认错人了。”
  张小北自知失礼,赶紧道歉:“对不住,我找错人了。请问院里另一位房客住哪间屋子?”
  里面的人还没来得及回答,刚才开门的那位妇人就警惕地走了过来,看着张小北问道:“小公子,请问你是杨大娘的什么人?”
  张小北明白是自己刚才的唐突举动惹怒了这位妇人。
  张小北只好无奈地说道:“其实,我不是杨老太太的亲戚,而是听说我的表姐住在这里。我又不确定表姐是否在这里,就想向杨老太太问一声。”
  那妇人依旧一脸警觉:“请问公子的表姐叫什么名字?你要找人,大可以问我。”
  张小北真后悔自己没让张小叶或是赵清海打听清楚,黑妮现在用的是什么名字,他刚才怕弄错了,就没好问。
  这会儿只能含糊其辞了。
  “我姓张,我表姐长得挺高的……”
  恰在此时,一直躲在屋里偷听动静的黑妮终于听出了张小北的声音,她激动地推开门,满脸喜悦地看着张小北:“表弟,你来了。”
  妇人疑惑地看着黑妮:“小寻,这真是你表弟?”
  黑妮点点头:“是的是的。”
  妇人看看两人,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问,便回屋去了。
  黑妮赶紧让张小北进屋。
  两人互相打量着对方,几乎同时开口:
  “你瘦了。”
  “你白了胖了。”
  黑妮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自嘲地说道:“天天养在家里,也不出门,不晒太阳,不白胖才怪。”
  张小北嘿嘿一笑:“白胖了好,以后你不叫黑妮,叫白妮。”
  黑妮被他逗得又笑了起来。
  黑妮笑毕,忙又说道:“你看我都高兴傻了,我去给你倒水。”
  张小北这才有空打量着黑妮的房间,屋子不大,里面青砖铺地,墙面洁白,不潮不暗,屋里摆设十分简单,只有一床一桌一椅。
  张小北一边喝水一边问道:“你住得还习惯吗?”
  黑妮点头道:“习惯,我哪怕住山洞都比家里好。”
  张小北又问黑妮名字的事,“对了,你现在叫什么名字?我怎么听刚才那位大婶叫你他小寻。”
  黑妮讶然道:“我改名叫寻音了,清海没跟你说吗?”
  张小北摇头:“这家伙可能忘了。寻音,寻找音讯,挺好的一个名字。”
  两人接着便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起话来。
  黑妮说起了最近的一些琐事。
  她说杨老太太对她挺好,她今天去试卖馒头了。又说隔壁的母女俩跟她处得也挺好。
  寻音还特意夸了隔壁的姑娘:“那位于姑娘,不但样貌美丽,还有学问,琴棋书画样样都会,我最近在看你送来的书,有什么不懂的就去问她,每次她都耐心教我。”
  张小北笑道:“你的运气挺不错的,不但遇到了好房东,还遇到了好邻居。”
  寻音低头一笑:“主要是遇到了你。一遇到你,运气就变好了。 ”
  说完,她又觉得似乎不太妥当,想纠正,却又不知如何纠正。
  张小北看到黑妮,不,应该是寻音,只是他一时还是不习惯,看她过得挺好,也就放心了。他坐了一会儿便起身说道:“我该回了,这个地方鱼龙混杂,你们要小心些。”
  寻音重重点头:“我会的,你放心。我每到晚上会都院子里练拳脚功夫,将来要是出门寻亲也安全些。”
  张小北想起小叶堂姐的遭遇,便说道:“女孩子学些防身功夫挺好。”
  张小北告辞离开,寻音是依依不舍,她要送张小北出去,张小北也不让:“虽然你家人不像以前那样找你,可你还是得小心,尽量少出门。”
  寻音点头答应。
  张小北出了杨家,一路穿街过巷,溜溜达达走回去。他一边走路一边想着事情,走得心不在焉的,走到平安巷巷口时,他还差俩撞上了一个人,还好对方及时闪开了。
  但是他察觉到对方虽然避开了他,却一直在用眼睛的余光在看他,张小北侧过身,准备正式道个歉,没想到对方像是有什么急事似的,转身走开了。
  张小北也只好作罢。事实上,刚才那人正是当初跟高明礼一起欺负张小北和王世虎的跟班之一,只是几年不见,对方的容貌变化很大,再加上张小北走路心不在焉,根本没注意到对方,但对方很明显就认出他来了,所以赶紧避开。
  张小北回到县学,收拾心情,准备继续好好读书。隔天,他又去县学门口见张小叶。
  张小叶正焦急地等着他,一见到他,便赶紧上前把他叫到一边,飞快地小声说:“小北,黑虎被人找到了。”
  张小北只听得脑中一声轰响,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赶紧问道:“情况怎样?”
  张小叶说道:“还不清楚,黑家正在只大夫医治,反正听人说摔得不轻,是抬着回来的,头上身上都有伤。”
  张小北在安慰张小叶,同时也在安慰自己:“没事,咱们不用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便是。”
  张小叶虽然急,但也无可奈何。
  张小北叮嘱张小叶随时注意黑家的动向,一有什么消息就告诉他。
  同时,他也悄悄通知了赵清海,赵清海咬牙切齿道:“这个狗东西的命真够大的。他若是残了傻了从此不再找咱们的事,这事就了,要是再敢对小叶怎样,老子亲自解决他。”
  事到如今,张小北也不敢冲动了,他说道:“别急,咱们静观其变。”
  过了几天,张小叶带来最新消息,黑家请了好几个大夫,那些大夫都束手无策,他的头部受到了重创,彻底傻了。腿也摔断了,因为伤势耽搁得太久,也亏得是黑虎的身体健壮,才能侥幸活下来,但想治好是不可能了。后半辈子只能在床上度过了。
  张小北听到这个消息,心中的那块巨石终于放下来了。
  黑虎残了,就再不用担心他会祸害自己的姐妹了;他傻了,也不必担心当日的计划泄露;而他还活着,张小北也不用再担负着一条人命债,时不时地受噩梦的侵扰。这样再好不过。
  这件事表面上算是过去了,但它的余波影响却像水面上的涟漪一样,一圈圈地扩散着。于张小北而言,他知道民到身为男人的责任是什么,也感悟到事情的发展有时候往往会出人意料,自认为天衣无缝的计划也总有疏漏之处。要做任何事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有些代价他承受得起,有些他承受不起。以后,无论是做好事还是坏事,他必须要提前想清楚自己是否承担得起后果。
 
 
第76章 新年、岁考
  黑虎被人找到以后, 张小北又谨慎地观察了一些时日,发现黑家人并没有怀疑什么, 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仔细想想被没发现也是正常的。这段时间他又没有回家,连不在场的证据都有。而张小叶被黑虎攻击的事,只有他和赵清海他们三人知道,就连二伯二伯母都不知道。张小叶觉得此事传出去好说不好听,还有就是一怕爹娘担心二怕她娘脑子不好使, 万一传出去就不好了, 所以瞒得死死的, 谁也没告诉, 她脖子上的掐痕,也用衣裳遮得严严实实的。黑家人自然不会怀疑到她头上。至于赵清海, 更没有人会想到他。这件事至此终于算告一段落。
  黑大富夫妻俩经过大儿子的惨痛教训后,再也不敢作妖, 老老实实地出彩礼让媒婆给下面的两个儿子说亲。这两个儿子不算太浑, 又有力气干活,他们经过黑虎的事后,眼光也不敢那么高了。因此两人的亲事倒也不算太难,很快就说到了满意的亲事。一家人对于黑妮, 虽然提起来仍然恨得咬牙切齿的, 但日久天长, 他们渐渐地放弃了寻她的心思。
  张小北处理完这些事情后,便又开始恢复了自己的日常作息。每日早睡早起,努力读书、抄书, 空闲时间就练字、跑步。他跟室友孙长青的关系也变得越来越融洽,不得不说,孙长青这人当室友还是挺合适的,他为人自觉,生活习惯良好,除了读书诸事不管,不爱占人便宜,也没闲心跟人勾心斗角。这正称了张小北的意。
  中秋之后,参加乡试的秀才们陆续返乡,学里开始热闹起来,功课比以前紧了一些,先生们给学子们布置的作业也多了起来,学生有问题可以随时向先生请教,不过读书主要还是靠自觉。这对于张小北来说,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深秋之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张小北和孙长青依旧沿袭以前的习惯,每天早起读书跑步,有时候外面太冷,就在宿舍里读书背书,遇到问题两人也会一起讨论。
  不过,王世虎没了人管束,越来越懒惰,没课时,他往往是日上三竿才起来,对读书兴趣越来越低,唯有对吃的兴趣不减,再加上新交了不少朋友,时不时地呼朋唤友地一起吃喝玩耍,张小北劝过他几回,可惜他也听不进去,偶尔听进去一回,没几天又故态复萌。次数多了,张小北也就作罢了。有些事情亲生父母都管不了,何况是一个做朋友的。
  只是两人的往来日渐减少,王世虎心里多少不是滋味,有一次他感慨道:“小北,我怎么觉得自打进了县学后,咱俩就没有以前那样亲密了。”
  张小北笑着说道:“很正常,以前咱俩朝夕相处,如今,学舍不在一处,宿舍也不在一处,见面的时候自然就少了。但是没关系的,我们还是好朋友呀。好朋友不一定非得时时刻刻粘在一处,像赵清河咱们也不常见到。”
  这番话让王世虎多少释然了些。
  张小北在县学努力读书,而他的家人也在努力地赚钱。
  中间,张耀祖进城拉潲水剩饭时来看过他几回,告诉他说家里养的猪长得很快,羊也被张小枝张小花养得很好,等到年底,猪可以卖两头,羊能卖二十多只,再加上鸡鸭鹅还有蛋,以及果园里的果子,家里收成非常不错,而且,张小北的税也免了,这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总之今年比往常哪一年都好。
  张小北听罢,心里自是充满喜悦。
  胡氏进城也会来看儿子。她说的除了张耀祖说的那些以外,又说了她的小生意,她现在是隔天就到镇上一趟,卖些豆芽、糕点、兰花豆,再加上瓜子栗子等各式零嘴小吃,每次进项也不少。而张小枝织布的手艺越来越好,四五日就能织上一匹,织布赚的钱胡氏都给女儿存着,以后好用来当嫁妆。
  张小北成了秀才,张小草当了厨子还与潘家结了亲,张小枝长得好看人又勤恳老实,那些说媒的人不说踏破门槛,也差不离了。
  张小北想起赵清河,赶紧对他娘说道:“娘,二姐的事不着急,多留一年怕什么,而且姻缘的事不能急,缘分该来的自然会来。你想想大姐不就这样吗?”
  说起大女儿,胡氏不由得嘴角上翘:“你还别说,你姐的这门亲事是定对了,你潘大哥有空就来咱家。上次来,还说家里有活尽管叫他,他什么都能干,庄稼活不会的也能学。你听听,我们家哪用得着他这个大忙人来干活?但这话听着就是叫人舒坦。”
  张小北笑笑:“是的,潘大哥人真不错。”
  胡氏接着说道:“将来,你二姐要是能找你潘大哥这样的,我就知足了。”
  张小北笃定地说:“娘且放宽心,二姐找的肯定比潘大哥还好。”
  胡氏白了儿子一眼:“你这孩子说得跟真似的,哪里那么容易。”
  张小北又旁敲侧击地向他娘打听了一些关于黑家的近况。
  一提到黑家,胡氏的语调都变了:“也不是我心狠,听说那个黑虎变得又傻又残后,我的心放下不少。你说他要是不残,就他那个见着姑娘就走不动道的样子,谁看了不怕呀?况且咱们两家因为你大姐和黑妮的事,跟他们家不和睦还离得近,你不知道,那些天,我整天揪着心,生怕你二姐出了岔子。这下好了,我终于可以睡几天安稳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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