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薇神色凝重地坐在椅子上，身后的科拉站得笔直。
她这是有多不招老年人喜欢……难道他和伦纳尔商量好了来刁难她？
亚尔曼垂下眼帘，“还望陛下可怜可怜我这个疾病缠身的老人。”
玄薇低叹了口气，“亚尔曼大人，你不想回去，朕也不会为难你，但你也该知道内务官一职素来是由昆廷一族担任。朕身上已经背负了太多‘特殊’，并不想成为第一个与昆廷一族断交的皇帝。”
鬼知道她要是带不回一个昆廷，外界舆论会说成什么样？
其实玄薇猜的也不错，同为两朝元老的伦纳尔确实和亚尔曼私交甚笃，并且就这次考验和他“打过招呼”。只是亚尔曼比伦纳尔站得离格里高利二世更近，所以不同于坚持找回格里高利二世的老友，他其实并不反对玄薇的登基。
“拒绝由自己或昆廷一族的继承人出任内务官”——这是他对伦纳尔的承诺。
“不瞒陛下，我的子女之中并没有人有足够的资质担任您的内务官，孙辈们又大多年幼懵懂。”亚尔曼缓缓向玄薇说道，“唯有一人深得我的认可，只是她身体情况特殊，不知道陛下愿不愿意接纳她。”
“大人多虑了，既然能得到你的认可，朕当然能接纳她。”
玄薇大度地一挥手，她还真不信这星球上还有比她身体情况更特殊的，“只要不是绝症，朕的药多得是。”
亚尔曼笑了起来，“那请陛下稍等片刻，我这就去把她带来。”
片刻之后，有人跟着亚尔曼走进了书房。玄薇挑起眉，老人的身后走出一名袅袅娜娜的年轻女人，典雅的灰绿色长卷发，暖棕色的眼睛，容貌秀丽身材婀娜，看起来知书达理，兼顾着贵族闺秀的气质，伶俐的眼神却又不失干练。更重要的是，她一走进房间玄薇就敏锐地闻见了那股淡淡的“兰花香”，优雅至极。
玄薇勾起嘴角，她想她知道亚尔曼口中的“身体情况特殊”是什么意思了。
“这是我的孙女瑟琳娜，今年二十三岁。”老人轻推了孙女一把，“来见过陛下。”
瑟琳娜拎起裙角微蹲，行了一个标准的贵族见君礼。
“免礼吧。”玄薇抬手，明知故问，“不过亚尔曼大人，你应该知道朕是来求内务官，而不是来求亲的吧？”
没错，瑟琳娜·昆廷是一名Omega女性。
回答她的不是老人，而是身为当事人的瑟琳娜自己，“陛下说笑了……这几日蒙见陛下击败反叛军的英姿，陛下虽然年轻，但智慧与胆识却非常人能比。我自心底敬佩陛下，怎敢心生妄念，只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玄薇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除了瑟琳娜，她见过的Omega只有黛茜，但两人显然是截然相反的类型。她这一席回答说得进退有度，外带不着痕迹的吹捧，更难得的是那不卑不亢的语气，显然她的内心绝非她的外表与信息素显示得那么柔弱。
瑟琳娜压抑着自己加速的心跳，朝着玄薇仍端庄一笑。
Omega的性别决定了她只能一辈子顺从，乖乖地等待成年嫁人。但她从小就与众不同，比起什么扯淡的Omega新娘教程，她更愿意学习和兄弟们一样的常规课程。所幸她过目不忘的天赋令亚尔曼瞩目，亚尔曼的眼界也远胜常人，她得偿所愿，但成年之后，没有人肯雇佣一个Omega工作，她再次陷入绝境。
她是亚尔曼真正心属的继承人，只是困于性别无法进入继承人之列——但今天，这竟然成为她一生最重要的机遇。
只要这位年轻的陛下，拥有和她爷爷一样豁达的心胸。
……以上的成长经历和心路历程，是瑟琳娜在三个月后告诉她的。
而玄薇也回忆起当时自己的想法，“胸”她是没有了，但帮助他人的“心”倒是不缺。瑟琳娜需要一份工作，而她需要一位内务官，还有什么需要犹豫的吗？
她站起身，迎着瑟琳娜期待的目光平举起手。
“欢迎你来到朕的皇宫，内务官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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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肃脸】不不，本文不搞百合
第16章 左膀、右臂
第二天，瑟琳娜带着行李入了宫。
科拉和黛茜在指挥搬家，玄薇忙里偷闲，亲自去接了她。瑟琳娜一开始表现得还有些拘谨，但玄薇并不是一个难相处的人。两人并行了一路，话终于也多了起来。
“陛下，我可以再请问一个问题吗？”
玄薇对这位漂亮姐姐的印象很好，手随意一挥，“以后就是自己人了，你随便问。还有私底下你不用称呼我陛下，叫我莉芙就行。”
“那我就问了。”瑟琳娜掩嘴轻笑，“您是真的不介意我的性别吗？虽然陛……您现在的年龄尚小，但等您成年了，旁人可不会这么‘纯洁’地看待一对Alpha和Omega主仆的关系。”
话音刚落，玄薇立刻笑了起来——她倒忘了，自己现在可是个名义上的Alpha。
瑟琳娜主管宫内一切事务，但并不负责贴身照顾她，所以她也不急着把自己身体缺陷的秘密透露给她，倒没想到瑟琳娜还有这一层顾虑。
“你多虑了，瑟琳娜。”玄薇弯起眼睛，“这举国上下，有敢说朕的闲话？”
瑟琳娜微微收敛了脸上的表情，这一声“朕”唤回了她被玄薇引导开的情绪。眼前的少女就算再年轻再随和，终究还是这个国家地位最崇高的人。
“那您也是真的不在意我平庸的才能吗？”
Omega的天赋不如Beta，Beta的资质不如Alpha，这是星球上任何一个人都拥有的常识。但这里的“天赋”和“资质”仅仅指的是身体机能，也不包括个例。
玄薇迈着悠闲的步伐，筹措着字句，“Alpha、Beta、Omega，在我看来不过是一些生理机能上的特征集合……你这么再三追问，在意的人究竟是谁呢？”
小院的门口，瑟琳娜忽然停下脚步。
“‘只有Alpha能胜任领导者一职’，但据我所知，在此次决斗上担任裁判的帝国大法官柯帝士就是个Beta，而且还出身平民。然而凭借着准确的判决与情法兼顾的量刑，他如今已成为了无数人的榜样。”
玄薇没有停下脚步，还有个她不太喜欢的例子，“巴特鲁一族的现任族长斯沃也是名Beta，但他和我的父亲克莱斯特，伦纳尔老将军并列帝国三大贵族长，你可曾见他在贵族博弈间落得下风？”
“如果这些都远了，那我们还可以说说近的。你的祖父亚尔曼也只是一名Beta，你可曾认为他资质平平？”
她转头望向瑟琳娜，瑟琳娜果然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在我眼里，祖父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人。”
玄薇莞尔一笑，“虽然我不知道别的杰出Omega的例子可以激励你，但你也知道，Beta和Omega的生理差距并不明显，他们能做到的你也能做到——我们都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但能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却出自我们自己的意志。你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瑟琳娜？”
瑟琳娜的嘴唇颤动了片刻，最终归于平静，微微向上勾起，露出一个绝美而自信的笑容。
玄薇知道，这一次她是真的准备好了。
“莉芙！！你们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们迷路了呢！”黛茜慌慌张张地从屋里蹿出来，“怎么办怎么办，卢卢的能源匣坏了，但我怎么都找不到备用匣在哪里！”
玄薇被她晃得有些头晕，“等等，科拉也不知道吗？”
“她还在储藏间里找，但我们的储藏间就是个垃圾场，没有线索怎么找？”黛茜瞪着眼睛，回答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那还不是你平时都懒得打扫那里？
玄薇的嘴角抽了抽，身后走上道婀娜的身影，从她的手臂上将黛茜的手接过去，“再乱的房间也有规律，如果从来不整理，那东西的放置正好应了时间顺序。你还记得购买备用匣的时间吗？”
瑟琳娜温柔地注视着黛茜，美得像个仙女。
黛茜傻傻地看呆了几秒，然后缓过神来，“我记得！是四年前刚搬过来就买的！”
“那我们就从房间的最里面开始找。”瑟琳娜牵着黛茜的手往屋内走，向玄薇留了个“交给我”的眼神，接着循循善诱，“那你还记得那个能源匣有多大……”
玄薇伸了一个懒腰，笑得欣慰，乐得清闲。
她正想跟着回屋收拾东西，手腕上的通讯器跳出了一条联络，显眼的重要标记显示来自她的父亲克莱斯特本人。手指一划点开，里面的内容令她嘴角残余的笑意迅速消失——
“德里普越狱了。”
半个小时前，一队训练有素的劫掠者血洗了暂时收押战败犯德里普的城南监狱。该区域所有犯人均被释放掩人耳目，狱警没留一个活口。监视器所能拍摄到的最后画面是去掉镣铐的德里普气势嚣张地站上高台，拔枪击碎最后一个监视器的屏幕，就像是刻意给他们留了一条讯息。
……这个混蛋！
来自现场的照片和视频清晰地还原了那残忍的场景，玄薇的目光定格在德里普的脸上，逐渐锐利。
“允许媒体实况报道。”她打开语音输入功能，声音低沉而愤怒，“立即颁布一级通缉令追捕德里普·普利斯通，范围：全球，罪名：叛国。”
玄薇狠狠一拳击在一旁的树干上。再想打第二拳，却有一只手蓦然伸在了她的手和树干之间。
似曾相识的场景，苏洛锁住了她的拳头，“你要是生气就去打人好了，何必虐待植物？”
“因为它不会还手。”
玄薇也依旧不领他这个情，目光冷峻。倒不是没发现他和另一人的靠近，只是她实在很想揍个什么东西出出气。
苏洛被怼得无言以对，只能松开她的手。
玄薇后退一步，望向跟在苏洛身后的陌生人。一名年龄在十八、九岁间的年轻女性，身材高挑肌肉匀称，蜜色皮肤棕发棕眼，长相说不上标致但别有一番英气。显而易见的Alpha女性，三道短伤疤贯穿右颊，像是什么动物的爪痕，性感而又野性。
玄薇的目光移回苏洛：她的身上有一种气质，一种和苏洛很接近的气质。
“这位是？”
Alpha女性“啪”得行了一个军礼，“报告陛下！属下名为凯蜜尔·古拉格斯，原隶属帝国军情报部。”
果然没错。玄薇望向苏洛，以眼神询问他们的来意。
“凯蜜尔是我原来的部下，也是我带的第一个弟子。”苏洛不紧不慢地回答道，“看你刚才这么生气，应该是收到德里普逃狱的消息了。我带她来，正是因为她有这件事的情报。”
玄薇挑起眉，不知道是在吐槽还是询问。
“报告陛下！帮助德里普逃狱的那支部队名为‘乌鸦’，是德里普早在帝国军部时就建立的军团，后随他一同加入反叛军。”凯蜜尔站得笔直，“这支部队以全体身着黑色不反光铠甲闻名，是一支精锐部队，尤擅情报刺杀。”
情报，刺杀……玄薇又望向苏洛。
“我是这支部队原本的管理者。”苏洛倒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凯蜜尔也是其中一员。”
“所以你这是在变相自首吗？”
苏洛回以无辜的眼神，“愿陛下明察秋毫，我可没有参与这一次行动。反叛军投降后乌鸦就解散了，事实上，直到凯蜜尔来找我，我才知道了这件事。”
“乌鸦只是名义上解散了，其实是分裂。”凯蜜尔在一旁补充，“彼此之间的联络还在，有一部分人想要救回德里普重建反叛军，我没有办法阻止他们，所以才来找尤利帮忙。”
“尤利西斯”，苏洛的本名。
“那你们是晚了一步？”玄薇打量着那两人的表情。
凯蜜尔毫不犹豫地点头。
“但凯蜜尔有参与这件事情的主要队员名单，陛下可以一起加入通缉令里，应该会有所帮助。”苏洛递给她一张卡片，一张可移动电子储存卡。
玄薇没有立刻接，“你想要什么作为交换？”
她的眼神犀利而又直接，苏洛微怔笑了起来，“看来陛下很习惯和我们这样的人打交道。我们没有什么别的要求，只是希望您可以饶过不在这份名单上的队员，包括凯蜜尔在内。”
与其等调查组追查到“乌鸦”将他们连带追捕，不如来主动献出情报以换取平安吗？玄薇的眼睛动了动，伸手接过那张电子卡，“成交。”
凯蜜尔松了一口气，“多谢陛下。”
“多谢陛下。”与她真诚的感谢想比，苏洛的感谢语气就随性得多，似乎只是一句客套。
玄薇心念微动，拦下了要一起告退的他。
“陛下还有什么事情吗？”凯蜜尔一走，苏洛的举止越发散漫了起来。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玄薇斜着头看他，“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在意那些旧手下的生死？”
苏洛笑出了声，光线穿透他雪色的长发却穿不透那冰冷的眼罩，“陛下英明，我确实不在意……我来只是为了帮凯蜜尔这个忙，她在意，仅此而已。”
“因为她是你的前下属、弟子、朋友？”
苏洛的眼里掠过一抹复杂的神色，玄薇捕捉到了却无法解读，但意外触发了她身为女性的特殊第六感。
“你……”玄薇压抑着自己的惊讶，“喜欢Alpha？”
作者有话要说： 【敲黑板】请留意本章节的标题呀喵
来来来一波日更走起~
第17章 约定、眼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