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利用我，但我也会利用他，这才是我和他之间真正的交易。而这五十年的和平，虽然短暂，但已足以斯瓦纳恢复元气……不，按照目前的恢复速度来看，我想，斯瓦纳只需要十年就能恢复到内战前，再十年，就能恢复西大陆第一强国的实力。”
玄薇目光坚定地望向苏洛，“我只需要二十年，即使巴哈帝国来犯，我也有信心将他们全部击溃。”
她何尝不知道，斯瓦纳和巴哈帝国永远不可能迎来真正的和平，艾萨克口中的和平她一分钟都没有相信过——就像他们以前分析的，巴哈帝国是一个生存在钢丝上的国家，对它来说，和平就是死亡。
“可时间，本就是他领先我们的优势。”苏洛缓缓地回答，“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
“但在想到别的办法前，我会坚持这个办法，我要保护我的子民，这是我对他们的承诺。”玄薇瞟了他一眼，其实她也听明白了，“你是害怕我会输？”
苏洛微怔，“我只是觉得，我们没有必胜的可能。”
以他的成就来看，艾萨克就是这样一个难搞的对象，他就像是玄薇在巴哈帝国的翻版。他们之间的战争，就是一个传说去挑战另一个传说。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接，玄薇忽然笑出了声，一改刚刚严肃的表情，走到他身前扯了扯他的脸，“现在轮到我这么对你说了……你也对我有点信心啊，宰相！”
苏洛无奈地看着她，任她扯着自己的脸。
“其实换个角度想想，你要是想阻止我的话，不如先替我巴哈帝国打败？”玄薇摘下他的眼罩，勾着他的脖子，仰起头笑得无比狡黠。
“您这是作弊，陛下。”
苏洛终于还是没能绷住脸，低下头要去吻她，但被玄薇一掌怼开。
“哎呀，又是救人又是谈判的，这几天可累死我了。”玄薇脚步欢快地奔向了自己的座位，轻车熟路地放下椅背，抖开毛毯，“回去还有好多工作等着，有时间就好好休息啊，宰相大人。”
苏洛一挑眉毛，盯着她的背影没有动。
玄薇盯着邻座椅子的扶手，沉声又道，“因为我不会把未来交给虚无缥缈的命运，更不会把得过且过的难题留给后代……你懂吗，苏洛？”
她闭上了眼睛。
苏洛低头忽然笑了一声，就在前排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可我宁愿不懂。”
玄薇又睁开了眼睛，但从背后并不能看见。
脑海中浮现出的是另一件事，在她与艾萨克达成临时协议后，艾萨克叫住了转身欲走的她。
“陛下，我还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讲。这与我们的协议无关，但既然我们已经是盟友，我个人也相当欣赏陛下……”
她打断他无意义的铺叙，“想说就说。”
“是贵国的宰相大人。”艾萨克依旧诚挚地看着她，嘴角的笑容意义却有些模糊，“我知道，这两年他在我国内部的动作不小，虽然也没有造成什么大麻烦，但不是件可以传出去的事情。”
“哦？朕不清楚，一向不太喜欢把自己的属下管得太严。”她装傻充愣道，“不过，三殿下想说这个，还是得拿着证据来吧？这么讨厌他的话，不如想办法抓住他？”
艾萨克不怒反笑，“真是令人羡慕的信任之情，但这并不是我真正想告诉陛下的……我只是不觉得，他有胆量把他在我国境内做的所有事情都告诉陛下，也不觉得那些事情是由陛下指示他所作。”
真是相当暧昧的语气和说话方式，她回以意味深长的眼神。
艾萨克话锋一转，“也罢，这毕竟是陛下的家务事，我还是点到即止就好……我先告辞了，等一切准备好了，我会再与陛下联系的。”
真是个老流氓。
就算只是回忆，玄薇也忍不住挑了挑眉毛。
不过，没想到这也能被他抓住，苏洛离开的那两年，对她而言确实仍是一个空白期。仅以两人当时分离的情形来看，即使苏洛就此对她因爱生恨，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苏洛，会背叛她吗？
是真相，还是他的诬蔑，艾萨克故意把话说一半，就是为了给她种下这颗疑心的种子。再加上有亚尔林的例子在前，他是想离间她和苏洛的关系。
可即使是艾萨克，也漏算了一件事——他们之间的感情，远远没有君臣关系这样简单干脆。
玄薇将左手伸出了毯子，轻轻摩挲着手腕上的手环，他们的感情更加坚韧，却也更加脆弱。
那就再增加个赌注吧，艾萨克。
玄薇再次闭上眼睛，待睁开，飞船已经降落在她熟悉的停机坪上。斯泰茜背着一大包土特产走在最前方，她伸了个懒腰跟在后面，苏洛安静地跟在最后。
“恭迎陛下归来。”
夜其实已经深了，但停机坪外还是等着很多的人，都在等待她检阅这次的看家成果。
玄薇情不自禁微笑，拍拍诺亚和黛茜的肩膀，“嗯，还是家里的空气最舒服。”
转头看见后面的凯撒，她朝他招招手，他一挑眉却还是乖乖地走了上来，“找我干嘛？我是被拉来的。交给我的事情，那是不可能出错的。”
“朕知道，所以朕找你是有别的事情。”玄薇笑眯眯地看着他，“替朕联络伊莱亚，就说朕现在需要他，所以别管什么训练不训练了，立刻回到皇宫来。”
“嗯？发生什么事了吗？”凯撒惊讶地看着她。
“是马上‘要’发生什么事了。”玄薇一脸神秘地纠正他，“去吧，等他回来了，朕一起告诉你。”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唯恐天下不乱”的开关被打开，凯撒的眼神忽然就亮了起来，一口应下了任务。再说，他也是很想念伊莱亚的。
玄薇笑了笑，转身正要宣布解散，却一眼看到了人群最后的人。宽松的裙子，淡淡却依然得体的妆容，瑟琳娜盘起了她那头灰绿色的长卷发，显得整个人又温婉又干练。
她静静地看着玄薇，在发现到她也在看自己后，缓缓俯身行了一礼，“辛苦了，陛下。”
玄薇走近她，目光温柔，“你回来了，瑟琳娜？”
“只是这两天，之后可能还要请比较长的一段假。”瑟琳娜缓缓地回答，精神似乎仍不是很好。
“嗯，行啊。”
玄薇眼神里的黯然一闪而过，黛茜却在此时蹦蹦跳跳地凑到了她身边，神情激动，“啊，陛下还不知道吧！还是瑟琳娜姐姐你已经说了？她要当妈妈啦，她还答应让我给宝宝当干娘！”
玄薇怔了一秒，“等等，你是说……”
她吃惊地望向瑟琳娜，瑟琳娜脸颊上略微飘起了一些红晕，反倒显得气色好了一些，轻轻地点了点头。
“是，我和亚尔林的孩子。”
第135章 决心、失踪
“等等，你先别坐，黛茜、琳达快拿几个靠垫把椅子铺一下。”带瑟琳娜回到房间，玄薇急忙指挥着几个女官，“弗洛拉，帮朕接点水过来，注意要温的。”
瑟琳娜哭笑不得地看着她，“陛下，不用这么麻烦。”
“是啊，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陛下的孩子呢。”黛茜偷笑着帮腔，但还是手脚麻利地拿来了靠垫。
“什么，原来不是吗？”新加入他们的弗洛拉果然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琳达接过她手里的水杯，小心地转到了瑟琳娜手里，“当然不是，你在想什么呢？”
黛茜瞄了她们两人一眼，“怎么真的就倒了一杯来，陛下的呢？”
“我现在就去！”弗洛拉和琳达几乎同时转身。
瑟琳娜看着手忙脚乱的她们，眉间露出几分担忧，“我要不还是晚点请假吧，陛下。宫里这么忙，只靠黛茜一个人果然还是有点勉强了。”
“不用不用，我一个人可以的！”黛茜连忙摆手，向玄薇一个劲儿地使眼色，“瑟琳娜姐姐最近身体一直不好，医生都说了要静养。别担心，我可跟在陛下身边学习了十年多，就这么点事儿不算问题！”
玄薇弯起嘴角笑了笑，“你听，黛茜都这么说了。你要是实在不放心，朕请亚尔曼大人来顶替一阵就是了，你还不相信自己的祖父？”
“倒是我忘了。”瑟琳娜眉头舒展开，低头捧起温水轻抿一口。
玄薇转头向黛茜看了一眼，黛茜立刻心领神会地说道，“她们两个怎么还没回来，我去看看。”
她匆匆离去，不忘细心地带上门。
瑟琳娜放下水杯，“还记得黛茜以前毛毛躁躁的样子，现在也是个前辈了。这两年她真的成长得很快，这段时间宫里的事情也多亏了有她。”
“你这是让朕给她提工钱？”玄薇向她眨了眨眼睛。
瑟琳娜被她逗得轻笑起来，“我哪敢……陛下英明，自有决断。”
“论判断力你也不差，朕也就直截了当地问了。”玄薇跟着弯了弯嘴角，牵起她的手，“瑟琳娜，你真的要生下这个孩子吗？”
瑟琳娜的手在她的掌心轻微一僵，“不行吗，陛下？”
玄薇轻抚着她的手，“你别误会，朕是真的将亚尔林当成朋友的，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朕这个问题并不作为皇帝而问，是作为你的朋友。瑟琳娜，你还年轻，又这样漂亮，真的要生下这个孩子吗？”
对于这个人均寿命一百多岁的时代而言，才三十岁的她真的还很年轻。亚尔林已死，如果她是个Beta或许还好说，但她是个Omega，如果她生下这个孩子，恐怕从生理上，不会再有Alpha接受她。
玄薇神情凝重地打量着她，然而瑟琳娜却微笑起来，“陛下，谢谢你的考虑，可这已是我的决定。”
“虽然我们还没有举行婚礼，可在我的心里，我早已是亚尔林的妻子了。”她轻轻地抚着自己尚未隆起的腹部，“我爱他——他的死，只是让我更清楚地了解到这一点。这个孩子，是意外也是希望，我想为他……不，为了我自己把他生下来。”
“虽然我是个Omega，但我有稳定的工作，完全有能力抚养这个孩子。”瑟琳娜抬起头，望着她的眼眸里好像有星星闪烁，“不是您教我的吗，陛下？我不需要在意自己的出身和别人的目光，只要尽兴地活着。”
玄薇一怔，瑟琳娜却举起她的手，轻轻地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您曾问过我，我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现在，我已经有答案了。”
她的目光依旧温柔却也坚定，“我是您的内务官瑟琳娜，也是亚尔林的妻子，还是这个孩子的母亲。”
“我成不了像您一样伟大的人，但并无碍于我成为自己。我会贯彻自己的信念活出自己的人生，这是我从您身上学会的，陛下。”
玄薇无法不动容，她勾起嘴角微笑得也很温柔，“朕为你感到骄傲，瑟琳娜，亚尔林一定也是。”
“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吧，朕会替你一起抚养他。不，不止朕，还有黛茜、科拉、凯撒、诺亚……我们一起替你把他养大，他以后也是我们的孩子。”
“多谢，陛下。”瑟琳娜笑着闭上眼睛，一滴泪却渗出她的眼角滴落在玄薇的手背上。
第二天，玄薇亲自把她送回了昆廷家，并邀请前任内务官亚尔曼再次出山代理皇宫事务。赋闲多时的亚尔曼一口答应，但也坚持要亲自照料孙女，所以每天只有半天会待在皇宫，其余时间远程办公。
玄薇在昆廷家坐了一个上午，还蹭到一顿午饭，才打道回宫。一回到书房，凯撒和一个有些面熟的中年人已等在里面，还有一个极其不善的消息。
玄薇攥紧了手，“你……说什么？”
凯撒沉着脸一个字一个字地重述，“边疆急报：我哥在三天前执行任务时失踪，生死不明。”
“伊莱亚他执行的什么任务？”
“我不知道，军队的人不肯透露！”凯撒咬紧了牙关，愤愤地举起双拳猛砸桌面，“连这个消息还是我反复追问才知道的，如果不是因为你昨晚要我去联络他，我还不知道他们想要瞒到几时！”
伊莱亚失踪，还有谁会比他着急！
凯撒瞪红了眼睛，“军营那群家伙……”
“住嘴，凯撒！”一旁的中年Alpha大声呵斥他，“这可是在陛下面前！”
“陛下面前又怎么了！现在不见的是我哥！”凯撒毫不犹豫地顶撞回去，这些年他的脾气虽然收敛了不少，但急起来依然还是谁都怼，连玄薇也不例外，“你倒是高兴了，我不管，我一定要找到我哥！”
凯撒怒气冲冲地离开了书房。
中年人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只得转过身向玄薇行礼，“请陛下勿怪，凯撒他只是太焦急了。”
“没事，朕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了。”玄薇从亚尔林失踪的消息里缓了过来，终于瞟了他一眼，“你是……”
“属下博纳·斯图亚特，是伦纳尔将军的次子，伊莱亚和凯撒的叔叔。”他不急不慢地缓身一礼，“因常年驻守于边疆，面见陛下的机会有限，还请陛下恕罪。”
玄薇挥了挥手，“朕想起来了，朕的妹妹埃莉诺和你的儿子爱罗伊也是玩伴，起身免礼吧。”
“谢陛下。”博纳站直身体，灰色带些自然卷的短发，和伦纳尔几乎一模一样的墨绿色眼睛，除了额际那道醒目的伤疤，长得和伦纳尔将军出奇得相似。
虽然玄薇也没见过伦纳尔将军年轻时候的样子，但一看到他，就感觉基本上就是这样了。
“你既然是从边疆过来，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伊莱亚怎么会失踪？”玄薇低叹了一口气，在书桌后坐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伦纳尔将军呢，他知道这个消息了吗？”
